寧凱越,陳講生
(中國刑警學院 刑事犯罪偵查系, 遼寧 沈陽 110035)
基于因果關系學說的誘惑偵查合法性標準研究
寧凱越,陳講生
(中國刑警學院 刑事犯罪偵查系, 遼寧 沈陽 110035)
基于因果關系學說的誘惑偵查合法性標準在判斷誘惑偵查的合法性時,綜合考慮三個方面的因素:(1)行為人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大??;(2)誘惑行為介入是否異常;(3)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的作用大小。以此來進行因果關系的判斷,進而解決誘惑行為的合法性問題,其具有相當?shù)暮侠硇裕涸诠ㄒ媾c私法益之間形成合理的平衡;加強對國家權力的控制彰顯對人權的保障;判斷標準客觀并且嚴格、實用;評價標準的層次性、充分性。
誘惑偵查;誘惑行為合法性;介入因素;因果關系判斷
20世紀末為了滿足與犯罪作斗爭的需要,誘惑偵查作為偵破某些特殊案件的偵查手段被引入我國,并在一定程度上對打擊犯罪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但是,長期以來誘惑偵查一直游離于法律制度之外,并且缺乏效的監(jiān)督制約,再加上在實踐中誘惑偵查時常被濫用從而也飽受外界的詬病,對誘惑偵查進行法律上的規(guī)制,將其納入法律視野之下的呼聲越來越高。2012年《刑事訴訟法》完成了第二次大修,在新修訂的刑事訴訟法第 151條第一款規(guī)定:“為了查明案情,在必要的時候,經(jīng)公安機關負責人決定,可以由有關人員隱匿其身份實施偵查。但是,不得誘使他人犯罪,不得采用可能危害公共安全或者發(fā)生重大人身危險的方法?!保ㄟ@被視作是對誘惑偵查等秘密型偵查措施的概括限制性授權)。從而使得誘惑偵查作為一種偵查取證的手段由此得以合法化。然而,正如有學者所言,誘惑偵查所存在的巨大風險,使得我們不得不時刻警惕,誘惑偵查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法律依據(jù),但有關誘惑偵查的具體實施,我國相關法律卻并沒有給出詳細的規(guī)則標準,這不僅造成了偵查部門的極大困惑,而且也無法保障誘惑偵查措施能夠被合法高效地運用到具體案件偵查實踐之中。因此,對誘惑偵查合理性、合法性的把握仍然值得理論界去思索?;诖?,本文試圖從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判斷標準出發(fā),探究世界各國關于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判斷標準,并在理性分析的基礎上,提出一種合理地判斷誘惑偵查合法性的一般性標準,望求教于智者。
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判斷標準是合理使用誘惑偵查的支點。從理論上講,標準的制定將直接決定誘惑偵查所帶來的影響,并將直接決定國家與個人、權力與權利、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之間的平衡;從實踐上講,一方面標準的判定有利于將誘惑偵查限制在恰當?shù)姆秶畠?,防止其由于缺乏標準的?guī)制而被濫用;另一方面具體的判斷標準直接影響著誘惑偵查措施的實際運用效果。目前,從世界各國關于誘惑偵查的法律或判例來看,在有關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判斷標準上主要存在著同意理論、犯罪意圖起源說、主觀標準說、客觀標準說、法益權衡說、混合標準說、“兩分法”、因果關系說等學說。
同意理論、犯罪意圖起源說是關于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的早期探索,由于其解釋能力的有限性已退出歷史的舞臺;法益權衡說單純以結果來判斷誘惑偵查的合法不具有合理性;主觀標準說、客觀標準說由于其考察因素的片面性亦為我們所不??;混合標準說因價值觀念的抽象不具有可操作性;“兩分法”簡單地將誘惑偵查分為犯意誘導型和機會提供型忽視了誘惑偵查的復雜性,不恰當?shù)財U大了誘惑偵查的合法性范圍,均不是合理的選擇。而以因果關系說為基礎的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積極吸收了其他學說的合理性內涵,摒棄了單一因素的考察所帶來的片面性和抽象的價值判斷所造成的不具操作性,恰當?shù)叵拗屏苏T惑偵查的使用范圍,使誘惑偵查所造成的法益沖突保持在一個理性的框架之內。所以基于因果關系的判斷標準可以擔任對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判斷,成為一般性的判斷標準。
因果關系學說始于美國,在美國關于誘惑偵查的合法性標準傳統(tǒng)上存在著主觀標準和客觀標準之爭,但兩者又都存在著各自的缺陷,近年來主觀標準和客觀標準出現(xiàn)了一種互相融合的趨勢,因果關系學說就被認為是在這種融合的背景之下產(chǎn)生的。美國最高法院在對杰克波森案的判決中指出:“如果政府部門為了追求犯罪而導致了一名守法的公民被捕,而此人就其自身能力或條件來說,可能從來不會犯罪,那么這是就需要司法的干預?!盵1]這被看作是關于誘惑偵查合法性標準向因果關系轉變的標志。此外,我國學者在關于誘惑偵查合法性標準的研究中對因果關系學說也有相當?shù)恼撌?,如我國學者楊志剛在其著作《誘惑偵查研究》中指出:“因果關系原則既是實施誘惑偵查應當遵循的原則,又是法庭審查誘惑偵查合法性應當依據(jù)的原則,在諸項原則之中處于核心地位?!盵2]215
雖然以因果關系為視角來判斷誘惑偵查的合法性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都有論及,但卻缺乏進一步的研究。傳統(tǒng)的因果關系學說認為如果誘惑行為與犯罪之間存在沒有前者就沒有后者的條件關系時,那么就可以說前者是后者的原因,后者是前者的結果,也即誘惑行為阻斷了前行為與犯罪之間的因果關系排除其合法性;如果在不存在誘惑因素時犯罪依然會發(fā)生則證明前行為與最終犯罪之間具有因果關系誘惑偵查合法。但是以這種視角進行因果關系的判斷并不具有充分的說服力,其無法解釋為何在不存在誘惑因素犯罪依然會發(fā)生的情況下依然要對政府的誘惑行為進行必要的控制,無法做到對政府權力的有效控制和對人權的充分保障是其面臨的最大質疑,所以對因果關系學說的解釋必須另辟蹊徑。
因果關系是將某一結果歸之于某一行為的客觀聯(lián)系,只有行為與結果之間存在著這種客觀的聯(lián)系,行為人才能滿足在違法層面的犯罪構成,也就才具有犯罪處罰的可能性。在不存在介入因素的情況下,行為直接導致了危害結果,其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毋庸置疑。但由于因果關系是一個發(fā)展的進程,在因果關系向前推進的過程中極有可能存在著其他因素介入的情況,那么當有介入因素存在的情形下,就需要判斷究竟最終的結果是由行為人導致的,還是由介入因素導致的,或者兩者共同造成了最終的結果。換言之,是前行為與最終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還是介入因素與最終的結果之間具有因果關系。
在使用誘惑偵查措施的案件中,誘惑行為不可避免地要介入到因果關系發(fā)展的進程之中,誘惑行為當然地應當被視為一種介入因素來考察,也即存在著最終犯罪的發(fā)生究竟歸咎于那一行為的問題。因此,對誘惑偵查合法性的判斷也當然地可以從因果關系的角度來考察,即判斷誘惑行為是否會導致前行為與犯罪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中斷,換言之是否是誘惑行為本身導致了犯罪。如果前行為與最終犯罪之間存在因果關系那么排除誘惑行為的非法性,如果是介入的誘惑因素與最終犯罪之間具有因果關系則排除誘惑偵查的合法性。
需要指出的是,此處的因果關系應該是特定的,絕不能與生活中或者哲學上的因果關系相混同。所以,基于此在判斷誘惑偵查行為是否具有合法性時應當綜合考慮以下三個方面的因素:(1)行為人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大??;(2)誘惑行為介入是否異常;(3)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的作用大小。只有當同時滿足了行為人實施犯罪具有蓋然性;誘惑行為的介入正常;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所產(chǎn)生的作用很小或沒有三個條件才能證明嫌疑人的前行為與最終犯罪之間具有因果關系,誘惑偵查也才具有合法性。
誘惑偵查較之于一般性的偵查措施其最大的特點在于政府在一定程度上對于犯罪的發(fā)生起著誘導的作用。但根據(jù)一般的倫理來看,當執(zhí)法者面臨一個犯罪行為時,按照最明白不過的職責與正義原則,執(zhí)法官員應當采取措施阻止犯罪的發(fā)生,而不是誘導犯罪的進一步發(fā)展,所以,我們不能否認誘惑偵查具有倫理上的非難性。也正因為在誘惑偵查領域存在的打擊犯罪與保障人權之間的激烈沖突,誘惑偵查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對打擊犯罪來說是一種有效的行為方式,但從更為長遠的眼光來看當我們在使用時卻又必須慎之又慎。因此,即使是在一些被允許實施誘惑偵查的案件中誘惑偵查的啟動也必須首先考慮行為人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大小。
這里所說的實施犯罪的可能性是指實施犯罪實行行為的可能性大小,而不包括犯罪的預備行為,因為誘惑偵查的啟動前提必須是存在犯罪行為(一般是預備行為)。之所以如此規(guī)定,目的在于抑制誘惑偵查的隨意啟動,即運用誘惑偵查措施不僅在客觀上要存在犯罪行為(一般情況下是存在犯罪的預備行為),而且還要必須考慮行為人進而實施犯罪實行行為的可能性,即采用雙重標準來控制誘惑偵查的啟動,表現(xiàn)了對啟動誘惑偵查的審慎??陀^上存在實施實行行為的蓋然性是實施誘惑偵查的前提條件。在判斷行為人實施犯罪實行行為的可能性大小時,必須堅持客觀的立場、事實的立場和證據(jù)的立場。具體來說應考慮如下幾個方面的因素:
其一,在客觀上必須存在有犯罪行為的事實(至少要存在預備行為)。一般情況下偵查的啟動大多是在實行行為對法益造成了現(xiàn)實、緊迫的危險時甚至是在出現(xiàn)了犯罪結果時才開始的,表現(xiàn)為在很大程度上的被動性。但是在一些嚴重犯罪案件中,因為其案件所具有的隱蔽性和證據(jù)收集的困難,即使是在犯罪實施完成之后也很難被察覺,所以在此類案件中為了打擊犯罪的需要,偵查主體必須要表現(xiàn)出相對的主動性,即在犯罪的預備階段就積極介入偵查,力圖偵破案件。由此也可以看出,誘惑偵查的啟動也并非是完全的主動型偵查模式,其在本質上仍是一種主動的反應型偵查模式,即將偵查行為向前推移到犯罪的預備階段。
其二,必須有證據(jù)證明存在犯罪事實??陀^的犯罪事實不能憑空想象,其必須要有一定的證據(jù)作支撐。當然考慮到事物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此處關于證據(jù)標準的要求應當區(qū)別于其他訴訟階段,更不能以證據(jù)確實、充分來要求,在這里可以參照合理懷疑的標準。[2]192-205
其三,對于某些特殊的案件需要行為人具有某種能力時誘惑對象必須具備這種能力。具備犯罪的能力是進行犯罪的必要條件,行為人如果不具備實施實行行為的能力那么他也就沒有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在在刑法上稱之為不能犯不作犯罪處理。如果偵查部門針對這種不能犯實施了誘惑行為并為其提供了實施犯罪所必須的條件,那么針對該誘惑行為的合法性就不能不受到質疑。
誘惑行為介入犯罪之異常與否對判斷誘惑偵查的合法性來說也十分重要。合理、正常的誘惑行為是誘惑偵查合法的必要條件,誘惑行為的異常介入將直接導致誘惑行為不合法(如在沒有達到蓋然性標準的情況下介入誘惑因素是異常的,這時無論誘惑行為程度方式多么輕微,都直接導致誘惑偵查非法)。
在判斷介入誘惑行為的異常性大小時,需要堅持三個標準:其一,特定原則。其二,必要原則。其三,比例原則。
第一,特定原則。特定原則包括兩個方面,首先是案件的特定,其次是對象的特定。案件的特定,是指誘惑偵查必須是有其適用的案件范圍,并非在所有的案件中都能夠使用誘惑偵查,這是因為使用誘惑偵查存在著很的大風險性,所以必須在范圍上進行限制。一般來說誘惑偵查只能適用于那些隱秘性強、技術性高、獲取證據(jù)困難的重大犯罪案件之中(雖然一般表現(xiàn)為沒有被害人,但沒有被害人的案件不是適用誘惑偵查的當然范圍)。另外需要注意的是,使用誘惑偵查的案件一般要發(fā)生于公共領域之外,充分考慮到風險控制問題。[2]218對象的特定,是指誘惑偵查只能針對特定的行為人實施,決不允許政府進行隨機性的人格測試,誘惑偵查在法益的取舍上,必須在保障公共權益與犧牲個人權益之間尋求一種合理的平衡。
第二,必要原則。必要原則又稱之為最后手段原則,即誘惑行為必須是作為打擊犯罪的最后手段。誘惑偵查的非難性不僅在于其可能會對自由公民的人格權及隱私權的侵犯,也在于非法的誘惑行為可能直接影響司法的純潔性,動搖整個社會的道德價值觀念。所以,運用誘惑偵查措施必須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進行的,絕不能將誘惑偵查措施常態(tài)化。
第三,比例原則。比例原則從量的角度對誘惑行為加以抑制,要求實施誘惑偵查不能超過必要的限度。比例原則需要考慮兩方面的因素,一方面誘惑行為在強度上不能太過劇烈,其理論基礎在于個人意志的有限性和可變性以及國家相對于個人的絕對優(yōu)越性;另一方面誘惑行為在方式上必須具有相當社會容忍性,不能超過社會公眾的合理期待。
犯罪是一個由動機產(chǎn)生犯意由犯意促生行為的危險不斷現(xiàn)實化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在不存在介入因素的情形下犯罪自然地向前發(fā)展,所出現(xiàn)的結果也當然地由行為人自己承擔。但是,如果在犯罪發(fā)展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介入因素則必須要對此處出現(xiàn)的介入因素進行分析,以確定能否將最終的犯罪行為歸結于行為人。在誘惑偵查介入的犯罪案件中,誘惑行為當然地屬于這里的犯罪介入因素。因此,就需要判斷誘惑偵查對犯罪發(fā)生所產(chǎn)生的作用大小。
以條件說判斷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作用的大小。如果誘惑行為與犯罪之間存在著沒有前者就沒有后者的條件關系時,那么就可以說前者是后者的原因,后者是前者的結果,也即誘惑行為對犯罪產(chǎn)生的作用大。如果誘惑行為的介入只是促使了犯罪行為的暴露或者適當縮短了犯罪時間抑或是說犯罪結果是自然條件下事件正常發(fā)展的當然結果,那么則證明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所產(chǎn)生的作用小。
主觀標準說和客觀標準說分別從犯罪傾向、政府行為兩個不同的角度來考察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問題具有明顯的片面性。首先,主觀標準說僅僅關注于犯罪傾向,而忽視了政府行為可能對犯罪的影響,犯罪是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的過程,其對法益的損害也是一個由輕及重的動態(tài)發(fā)展過程,也正因為如此刑法上才存在著犯罪預備、中止、未遂、既遂四種犯罪的停止形態(tài),并對此分別規(guī)定了不同的量刑規(guī)制。在對象具有犯罪傾向的情況下雖然政府的行為沒有對犯罪意志的形成產(chǎn)生影響,但在犯罪向前發(fā)展的過程中誘惑行為的介入極有可能對犯罪產(chǎn)生極其重要的影響甚至改變犯罪的發(fā)展方向,特別是在察覺到政府相對于個人來說所具有絕對性的優(yōu)勢地位,作為政府代表的偵查部門可能利用這種優(yōu)勢來扭曲偵查對象的意愿從而制造犯罪。因此,在判斷誘惑偵查行為的合法性時政府誘惑行為這一介入因素不得不被考慮其中。例如在誘惑對象僅僅具有輕微的犯罪傾向并且其實施犯罪的幾率也微乎其微的情況下,偵查人員對其實施了極為強烈的誘惑行為和極為異常的誘惑方式,從而導致了最終犯罪發(fā)生,如果將這種誘惑偵查行為仍然看作是合法的顯然是不具有正當性的。其次,客觀標準說將是否超過必要限度視作誘惑行為合法性判斷的唯一標準,也就是說只要誘惑行為的程度不太過度都一律視為合法。但這樣一來政府就可以任意啟動誘惑偵查,只要將其行為控制在一定限度即可,從而給政府實施普遍的人格測試帶來便利,這不無與客觀標準所提出的人權保障功能背道而馳。正是因為主觀標準說和客觀標準說所具有的片面性,所以它們不能成為判斷誘惑偵查合法性的一般標準而為人們普遍接受。因果關系說將對誘惑偵查合法性的判斷轉換為對行為到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的判斷,將誘惑行為看作因果關系發(fā)展進程中的一個介入因素來考察,首先判斷行為人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大小,其次判斷誘惑行為介入是否異常,最后判斷誘惑行為對犯罪發(fā)生的作用大小,同時從嫌疑人角度和政府行為角度來對誘惑偵查的合法性進行分析,有效地避免了主客觀標準說所具有的缺陷。
混合標準說是基于主觀標準說和客觀標準說在考察誘惑偵查合法性問題時所各自表現(xiàn)出的單一性和片面性而產(chǎn)生的。該說認為,考慮到在政府行為介入犯罪時情況的復雜性,當我們在判斷誘惑行為是否合法時,不應簡單地從某一單一方面考慮,而應綜合主客觀方面的各個因素全面地加以考察。如有學者指出,當在判斷誘惑偵查行為合法性的問題時,“法律應該力求保證所有的相關因素均被納入考慮?!盵3]混合標準說主張將所有相關因素都納入考察范圍看似全面、合理,但諸多因素的考察將會帶來價值的混亂,對于實踐缺少操作層面的指導,更會容易大而化之影響到誘惑偵查的實施效果。而因果關系說,立足于客觀以事實證據(jù)為依據(jù),盡量避免抽象的價值判斷和混雜的判斷因素更具實踐操作性。
“兩分法”起源于日本,日本理論界在關于誘惑偵查合法性的判斷方面將誘惑偵查分為“機會提供型”誘惑偵查和“犯意誘導型”誘惑偵查。并認為,前者為合法的誘惑偵查行為,后者為違法的誘惑偵查行為。[4]較之于兩分法因果關系說更加注重對人權的保障和對政府行為的控制。例如,對于某些犯罪人其雖具有犯罪的意圖并可能也實施了一些預備行為,但其在客觀上并不具備犯罪實現(xiàn)的可能性,其之所以實施了犯罪只是因為誘惑行為所提供的機會使其具備了實施犯罪所必需的條件,這種情況下根據(jù)兩分法來判斷則被視為合法的誘惑偵查,顯然這種判斷結果的合理性、正當性不得不受到質疑。而根據(jù)因果關系說來判斷,此時政府的誘惑行為將被視作為異常的介入因素從而阻斷了因果關系的發(fā)展進程導致誘惑行為不合法。因此可以看出,較之于“兩分法”,因果關系說嚴格限制了誘惑偵查的使用范圍和適用標準,突出了對人權的保障和對政府權力的控制,更加符合當今世界人權保障的發(fā)展趨勢。
可以說賦予誘惑偵查合法性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一個不得已之選擇,其是以犧牲部分個人的權利為代價的,在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思想之下,如何在公法益與私法益之間達到一個合理的平衡考驗著每一個法律人的智慧。誘惑偵查的合法性作為誘惑偵查研究的一個核心問題,可以說是解決這一難題的關鍵。以因果關系說為基礎的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一方面嚴格限制了誘惑偵查的使用,抑制了啟動誘惑行為的隨意性,確保私人領域不受政府行為的無端干預,體現(xiàn)了對個人權利的尊重;另一方面又在一定范圍之內對誘惑偵查表現(xiàn)出一定的許容性,對于某些特殊案件和特殊情況允許誘惑偵查的使用,確保社會的穩(wěn)定,顯示了對公共利益的保護。
考慮到國家之于個人所擁有的巨大優(yōu)勢地位和司法的純潔性要求,誘惑行為必須被嚴格控制,這種控制不僅在于誘惑偵查措施的啟動上更要表現(xiàn)在程度和方式上要適當。以因果關系說為基礎的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不僅嚴格限制了誘惑行為的啟動,更對誘惑行為的程度和方式提出了嚴格要求,即誘惑行為的介入必須是正常的,即使是行為人實施犯罪的可能性很大也要保證誘惑行為的程度和方式保持在一個合理的范圍之內,符合公眾的一般期待,否則誘惑偵查將被視作異常的非法介入。
客觀、嚴格、實用是判斷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是否具有合理性的重要指標,客觀是基本立場,嚴格彰顯了對誘惑行為的審慎,實用是誘惑偵查能發(fā)揮實效的保證。以因果關系說為基礎的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堅持判斷標準的客觀性,要求以事實、證據(jù)為前提,嚴格適用標準,克服主觀上的隨意性,并排斥價值觀念判斷的抽象性,具有客觀、嚴格、實用的特點。
傳統(tǒng)上對于誘惑偵查合法性的判斷,多是羅列式的判斷標準,往往造成體系上的混亂和各個因素之間的隔離,以因果關系說為基礎的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在考察學界有關誘惑偵查合法性判斷標準的基礎上,積極吸納其他學說的合理因素,將各種因素構建一個相互聯(lián)系的體系之中,從不同的層次上充分探討誘惑偵查的合法性問題,正反方面反復檢驗,展示出了極大的合理性和實用價值。
[1]Jacobson.503 U.S.[S].U.S: Supreme Court Docu ments,1992:553-554.
[2]楊志剛.誘惑偵查研究[M].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 008:192-218.
[3]Mike Bartlett, Police Entrapment(1996)[EB/O L].http://law.anu.edu.au.
[4]何 雷.域外誘惑偵查理論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13:112.
[5]趙志福.誘惑偵查的法律規(guī)制之初探—基于刑法因果關系與犯罪心理學原理考察[J].唐山學院學報,2 013(5):22-24.
(責任編輯:李 剛)
The Research about the Legitimacy Standard of the Tempting Investigation Based on the Causal Theory
NING Kai-yue, CHEN Jiang-sheng
(Department of Criminal Investigation, National Police University of China, Shenyang Liaoning 110035, China)
Based on the theory of causation we shou ld consider the three aspects when judging the legality of the tempting investigation: (1) the possibility of implementation of crime; (2) the tempting investigation is normal or abnormal; (3) the importance of tempting behavior for crime. Thus the theory of causation has very obvious advantages compared with other theory: form a reasonable balance between public interests and private interests; strengthen the control of state power and highlight the guarantee of human rights; the criterion is objective and strict and practical; hierarchy and sufficiency. Therefore, the theory of causation can become a general judgment standard.
tempting investigation; legitimacy of temptation; intervening factors; causal judgment
D918.2
A
2096-0727(2017)05 -0073-06
2017-05-04
寧凱越(1992-),女,河南信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法學。陳講生(1992-),男,河南信陽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偵查學。
中國刑警學院研究生創(chuàng)新項目“信息化背景下偵查行為規(guī)范化研究”(2017JKF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