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莉
腌漬酸菜
◎蘇莉
東北人冬天里的腌漬酸菜可是頂重要的事情,那簡直關(guān)系到了整整一個冬天的幸福指數(shù)。
酸菜的發(fā)明本來是為了存儲冬天的蔬菜,然而不知不覺間,酸菜成了我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食物,足以引發(fā)我們最深沉的思念。
在我童年時,腌漬酸菜是非常有儀式感的,是家庭里一樁嚴(yán)肅的大事情。腌漬酸菜是在每年的十月底,剛上凍的時候。太早,氣溫過高,酸菜容易爛掉;太晚,大白菜又會凍壞了。大人們挑選做酸菜的大白菜也是有講究的,需要用青幫本地菜。我印象里這樣的大白菜比較順直,葉子沒那么大而美,不像如今的大白菜團團圓圓的。
大白菜買回家后,得先碼起來曬掉水分——把剛從地里帶出來的生氣去掉,有點像是要把一個有棱角的人磨得柔順起來。那時偶爾會打霜,到了晚上,主人還得給大白菜蓋個破席子防寒,意思是沒有忘記它。
等到大白菜外面硬挺的幫子開始蔫了,里面的菜心也不再一碰就碎,終于是到了該入缸的時候。一家人一大清早就開始預(yù)備了!刷洗大缸和壓酸菜的大青石頭,它們已經(jīng)閑置很久了,此時正是大顯身手的時候。通常媽媽負(fù)責(zé)修理大白菜,拿著菜刀把壞葉子、壞幫子都去掉,父親負(fù)責(zé)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鐵鍋開始燒水,我和姐姐負(fù)責(zé)從媽媽那里搬運大白菜到父親的大鍋那里去。大白菜經(jīng)過媽媽的修理變得更加潔凈順直,爸爸把它們浸在熱水中燙一下——只是燙一下,絕不能過頭了,然后放在冷水里過一下,順便清洗一下。
這樣燙過的大白菜不容易腐爛。我們一趟一趟地來回跑,手一會兒在熱水里一會兒在冷水里,再被冷風(fēng)吹著,刺激得通紅。就這樣,直到把菜全部碼進酸菜缸,壓上那塊大石頭,我們這需要全家協(xié)作才能進行的腌漬酸菜的儀式才算告一段落。這時會有一種富足和豐盈的感覺,屋里的灶坑也燒起火來了,躺在熱乎乎的炕上烙著酸懶的腰,在皴了手背和累到腰疼的疲勞里對漫長的冬天充滿期待。
到了現(xiàn)在,都住樓房了,沒有地方放酸菜缸了,有時候會去買現(xiàn)成的,但那個味道怎么也不是自家缸里取出來的味道。各種愁悶之后不知道誰發(fā)明了一種玻璃罐子腌漬法,我又試了一下。味道還可以,但總覺得委屈了我們的酸菜,一次只有一頓,一點也不過癮。再也沒有去那高高的酸菜缸里隨便撈一棵的豪邁,更沒有全家一起腌漬大白菜的儀式感,只是聊解一下我們最深沉的思念吧。
(摘自《內(nèi)蒙古日報》 圖/ 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