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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中的圖像·《西廂記》(之六下)「墻角聯(lián)吟」

2017-03-24 06:33倪亦斌
紫禁城 2017年1期
關鍵詞:張生紅娘西廂記

倪亦斌

文物中的圖像·《西廂記》(之六下)「墻角聯(lián)吟」

倪亦斌

倫敦大學學院博士,現為獨立學者。研究方向為藝術史,并致力于圖像學、中國故事畫等專題研究。二〇〇一年至二〇〇二年于美國哈佛大學任訪問學者,著有《看圖說瓷》、《一百個漢字》(英文版)等

(接二○一六年十一期)

建陽書林師儉堂本內的「酬韻」圖細節(jié)眾多,景物考究。設計者把鶯鶯燒香的后花園設想為高過頭頂的圍墻環(huán)繞。張生在墻外背手延頸翹盼,似乎竭力想知道墻內的情景。墻內的鶯鶯坐在離香幾不遠的山石上若有所思,可能是剛剛聽完張生朗誦的「清新之詩」。畫面為我們了解晚明理想的園林建筑提供了比較具體的信息:園里有池塘,池中有水渚,上有花草。院墻一曲三折,院門上筑有高規(guī)格的歇山頂,院內水邊的欄桿鑲有蓮苞形望柱頭。鶯鶯頭戴鳳釵,坐在假山下,面前擺著一張高束腰三彎腿帶托泥長方香幾。香幾束腰中間鑲嵌絳環(huán)板,板上鎪鑿花式門洞開光。束腰下有裙狀刻花托腮,腿足間牙條的壸門式輪廓自然過渡到彎腿,足端馬蹄內翻,再出榫納入托泥。幾上有一鬲式香爐,置于木制爐座上。值得注意的是,裝香箸、香鏟的是一只小口長頸錐把瓶。陶瓷界一般認為錐把瓶要到半個世紀之后的清康熙年間才發(fā)展為成熟器型。(耿寶昌《明清瓷器鑒定》,兩木出版社,一九九三年,一八八頁)旁邊另有石質長方大案,上設插鮮花的觚瓶、筆筒和硯臺。庭園邊欄桿堅固精致,下有欄板,上有扶桿,簡約抽象的蓮苞形望柱頭在今天日本的傳統(tǒng)建筑上還能見到。

明代萬歷戊午年(萬歷四十六年,一六一八年) 《鼎鐫陳眉公先生批評西廂記》二卷插圖之“酬韻”(“師儉堂本”)木刻版畫書林蕭騰鴻師儉堂刊本圖片轉引自《明代版畫藝術圖書特展專輯》,漢光文化公司,一九八九年,一八七頁

起鳳館本《西廂記》的插圖以景致

精美、狀物細膩、建筑規(guī)整著名。在起鳳館本「墻角聯(lián)吟」圖中,隔開張生和鶯鶯的墻再次升高,高得即使張生在墻外傍樹踮腳延頸仍一籌莫展,根本無法窺見園內心儀的佳人。張生的圓領長衫飄起一角,露出里面的碎花襯褲。在墻內燒香的鶯鶯似乎剛離開香桌,身倚鏤空欄桿,正在回味同張生依韻賡句的激動。鶯鶯倚靠的欄桿上有斑竹花紋,望柱頭飾蓮花。鶯鶯身邊的香幾很有特色,非常罕見—高束腰,無橫棖,腿足間優(yōu)美含蓄的壸門牙子圓潤地過渡到直腿,足端出榫納入須彌座的底盤。須彌座底盤上另有束腰,地平下座四邊鎪出壸門式亮腳。香爐為雙豎耳三足圓鼎,三足埋在圓木座里,旁置圓香盒。

清雍正 祭藍釉膽式瓶故宮博物院藏

明代萬歷庚戌年(萬歷三十八年,一六一〇年) 《元本出相北西廂記》插圖之“墻角聯(lián)吟”(“起鳳館本”)木刻版畫武林(杭州)起鳳館曹以杜序刻圖片轉引自吳希賢編《所見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版本圖錄四·下編古代戲曲一》,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一九九五年,二七八~二七九頁

晚明著名曲家汪廷訥在在金陵開設環(huán)翠堂書坊,曾在萬歷年間刊印《袁了凡先生釋義西廂記》。環(huán)翠堂本的一些插圖同繼志齋本、起鳳館本的相應插圖似有相襲之處。就繼志齋本和環(huán)翠堂本相比,「佛殿奇逢」圖類似。就起鳳館本和環(huán)翠堂本相比,「隔墻聯(lián)吟」圖和「紅娘請宴」圖類似。總的來說,環(huán)翠堂本中插圖的視野更加開闊、細節(jié)更加繁復。同時,環(huán)翠堂本插圖中的人物略顯拘謹、木然,景物的造型和安排略顯呆板。這些跡象表明,環(huán)翠堂本中的多幅插圖有可能脫胎于其他《西廂記》刊本而再創(chuàng)作。例如,起鳳館本與環(huán)翠堂本的「聯(lián)吟」圖相比,都有處于畫面中軸線上的「W」形三曲圍墻,圍墻中間轉角部分都挨著高聳的太湖石和大樹,第一個轉角內有矮樹,旁邊是大小盆栽。在起鳳館本上,只有一棵樹傍著太湖石,在環(huán)翠堂本上則有兩棵樹長在太湖石背后,高處的枝椏和低處的枝椏是兩種葉子。在起鳳館本上,鏤空欄桿圍出后花園一隅,在環(huán)翠堂本上,左邊出現了廳堂的一角。環(huán)翠堂本上張生手中的折扇向下,這個細節(jié)很不自然。與起鳳館本上張生依傍樹干努力踮腳的形象相比顯然失分。另外,起鳳館本上鶯鶯和紅娘各有不同的姿態(tài),相互顧盼有致,而環(huán)翠堂本上兩人的下半身幾乎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環(huán)翠堂本中的香幾比較簡單,是一張四足無棖無束腰內翻馬蹄足的小方香幾。香爐是圓鼎,放香箸、香鏟的瓷瓶是小口細頸大肚的膽瓶。值得注意的是,除第三出以外,環(huán)翠堂本的回目和容與堂本的回目幾乎相同,只是環(huán)翠堂本將「墻角聯(lián)吟」改為「隔墻聯(lián)吟」。這一文字證據表明,在汪廷訥刊印《西廂記》的時候,他已經見過數種《西廂記》插圖在這個畫面里用墻把張生和鶯鶯隔開,因此他有意無意地修改了回目,與時俱進,如實地記錄了現實狀況。

明萬歷 《袁了凡先生釋義西廂記》插圖之“隔墻聯(lián)吟”(“環(huán)翠堂本”)木刻版畫汪廷訥環(huán)翠堂刻圖片轉引自周心慧主編《新編中國版畫史圖錄》第五冊,學苑出版社,二〇〇〇年 ,二三六頁

明萬歷 《重校元本大校釋義全像音釋北西廂記》插圖之“花陰唱和”(“陳曉隆刊本”)木刻版畫陳曉隆刊本圖片轉引自吳希賢編《所見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版本圖錄四·下編古代戲曲一》,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一九九五年,二四六~二四七頁

在陳曉隆刊本的同題材「花陰唱和」圖中,有熟悉的三曲墻,只是男女之間的相對位置調換了。在版刻圖像流傳過程中出現這種情況,就意味著對現存同類作品的借鑒。通過比較圖像的精致程度和人物、植物、建筑的相似度,可以判定各版本之間傳承的基本情況。例如:環(huán)翠堂本墻角里的矮芭蕉在陳曉隆本長高了;陳曉隆本上墻外張生的姿態(tài)和折扇的位置同環(huán)翠堂本上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方向掉了個頭,是其鏡像;墻內鶯鶯和紅娘的姿勢同張鳳翼本上如出一轍,不過也是個鏡像;比較這兩本中鶯鶯紅娘的發(fā)型,可以看出張鳳翼本造型更為復雜真實。以此為據,陳曉隆本插圖的原創(chuàng)性就大打折扣了。

二十世紀初,市面上曾經流傳過珂羅版印刷的《仇(英)文(徵明)合制西廂記圖冊》(又名《仇文合璧西廂會真記》等),其中有「隔墻聯(lián)吟」圖。畫面取景視點極高,過去稱「鳥瞰」,今看則幾乎是無人機拍攝的角度。畫匠對空間的掌控缺乏經驗,張生身邊的柳樹已經高得不可思議,遑論鶯鶯頭頂上「橫空出世」的相同形態(tài)的柳枝了。圖中仕女造型相當簡單,鶯鶯的發(fā)髻只是個抽象的符號,紅娘的發(fā)型照搬了木刻插圖中常見的后梳式簡略版。成書于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鄭績所著《夢園書畫錄》中記載了一件《明仇實父文衡山西廂傳奇書畫合冊》,其中描述「隔墻聯(lián)吟」題材的有兩張:

其四,「墻角聯(lián)吟」,書曲四句六行。雙梧淡月,雙文(鶯鶯)閑吟月下,紅娘侍立。墻外張生把扇獨立竊聽。其五……書曲七句十三行。弦月溶溶,假山皴透下設香幾,四圍花木繁深紅闌曲折。雙文攜紅娘焚香,張生循闌遙睨。(《中國書畫全書》第十二冊,二六〇頁)

將這段文字與此冊頁相對照,可見圖文不符。鄭績當年所見冊頁本身很可能就是偽作。巫鴻所著《重屏》一書中「圖一九五」英文版標明引自《仇文合制西廂記圖冊》一九三三年初版。中文版則略去引用書名,改稱「傳仇英《西廂記圖》……十七世紀。王孔熙舊藏」。實際在原書中標明收藏者為「王鯤徙」?!吨仄痢芬暣藘皂摓椤甘呤兰o」作品(中文版二三一頁)恐怕是定早了。從「隔墻賡句」圖上鶯鶯的外衣明顯縮短、分隔園子的粉墻上鑲嵌花窗、以幾條簡單的界尺直線交代園墻和空曠月臺的畫法判斷,將其視為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仿作為妥。

珂羅版印刷仇英(傳)繪《西廂記圖》冊頁圖片轉引自(明)仇英繪、文徵明書、王鯤徙藏《仇文合制西廂記圖冊》,文華美術圖書公司,一九三三年

故宮博物院藏任薰作「酬韻」圖,在取景上從高空鳥瞰走到另一極端—仿佛是現代人用手機拍攝的朋友照片。任薰不以寫實為首要目標,而是以概括的手法交代文學故事場景,注重視覺沖擊。他大刀闊斧地用假山石和芭蕉葉象征鶯鶯所處寺廟園林,鶯鶯和紅娘處于畫面左翼,倚靠在樹根雕鑿的充滿野趣的香幾上。她倆臉朝右,順其視線延伸,越過碩大的假山石,可見粉墻上開著矩形清水磨磚漏窗,框間嵌冰裂紋花窗格,張生的臉和上半身隱約藏于窗格背后。畫面上最引人注目的是橫亙在張生和鶯鶯之間的突兀怪石,結實的漏窗則象征又一障礙,窗格后的張生顯得文雅懦弱。然而,他正以自己擅長的吟詩方式作打動鶯鶯的破冰之旅。任薰筆下的紅娘堪稱歷來最壯碩的,不知他是否在拿自己熟識的某位大腳娘姨作模特。紅娘頭發(fā)朝后梳,在頸部做一發(fā)髻。盡管小姐鶯鶯在形體上不占優(yōu)勢,但畫家讓她梳高髻,亸著肩,高貴出身就這樣體現了。

清 任薰 西廂記圖冊之“酬韻”紙本設色縱三四厘米 橫三五.五厘米故宮博物院藏

清 五彩西廂記故事圖紋六角瓶(局部)高五二·二厘米費城藝術博物館藏圖片轉引自Judith T. Zeitlin, Yuhang Li主編,Performing Images: Opera in Chinese Visual Culture,美國芝加哥大學斯馬特藝術博物館,二〇一四年,一七三頁

美國費城藝術博物館藏一件清晚期仿康熙五彩六角瓶,瓶身綠地開光繪十二幅《西廂記》曲意畫,畫上題劇中唱詞。在「隔墻酬和」圖上引「一天好事從今定,一首詩分明照證」之句,取自《北西廂》第一本第三折或《南西廂》第九出「隔墻酬和」,此詮釋這場戲無疑。有意思的是,張生頭戴黑色唐巾、著一身紅衣、手執(zhí)展開的折扇仰頭站在墻外,墻內的鶯鶯紅娘卻坐在樓內洞門前,既不在花園里,也不在焚香拜月。瓷畫匠作畫非常依賴行業(yè)中秘傳的粉本,然而時間和多次易手等原因總會導致傳統(tǒng)發(fā)生變異,有的細節(jié)與時俱進,可與畫面融合而無所違逆。例如約萬歷晚期才出現的張生手中的折扇,而另一些變動則屬于衰變,與其所詮釋的文學故事明顯舛迕,此即一例。這樣明顯的錯誤出現在一件晚清仿品上不但不足為怪,反而還順理成章。

被縮略后的「仕女庭園燒香圖」

何璧本為此場景設計的插圖雖也稱「聯(lián)吟」,不過圖中卻只出現「聯(lián)吟」的一方—鶯鶯,另一方張生缺席。將何璧本「聯(lián)吟」圖同早兩年問世的香雪居本中同題材插圖相比,可看出來龍去脈,知道其省略的由來。對照香雪居本插圖,可知何璧本的設計者保留了大格局:同香雪居本一樣,鶯鶯和紅娘站在右側圍欄桿的高臺下,張生身邊的芭蕉湖石被搬到鶯鶯紅娘身后,擠掉了原來在高臺上的棕櫚。鶯鶯的臉轉向右側園外廣袤的丘陵野地,何璧本用一個帶望柱頭的欄桿替代了原來長長的圍欄,星星點點的草叢還在,夜空里依然高懸月亮和星座。何璧本還大刀闊斧地砍去了前景中的院墻、灌木、太湖石,只留兩個小土堆,程式化地表示前景。就這樣,在前景景物被撤掉的同時,原來躲在前景假山后的張生也給抹去了。設計者又沒有像凌濛初本插圖那樣把張生挪到鶯鶯后面去,于是張生「蒸發(fā)」了。與凌濛初本插圖類似,何璧本插圖呈現的與其說是形制規(guī)整的庭園,不如說是郊野的一角。為了配合這一轉變,香雪居本中的木制香幾也換成了原木樹墩。

明萬歷丙辰年(萬歷四十四年,一六一六年) 重刻本《北西廂記》插圖之「聯(lián)吟」 (「何璧本」)木刻版畫(合頁連式整板鐫刻)何璧序刻圖片轉引自《西廂儷影集·何璧本》,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一九九九年

「仕女庭園燒香圖」是中國古代非常流行的傳統(tǒng)圖像題材,可以是一幅反映當時社會生活的風俗畫,也可以是某個文學故事中的一個特定場景,例如《拜月亭》《幽閨記》《白袍記》《荊釵記》《紅拂記》等傳統(tǒng)戲曲中都有仕女庭園焚香場面。

一般來說,沒有張生在一旁的「仕女庭園燒香圖」很難說一定是描繪鶯鶯焚香告天的《西廂記》曲意圖。例如,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所藏元青花梅瓶上和廣東省博物館藏磁州窯孔雀藍釉人物梅瓶上所繪「仕女燒香圖」就不是《西廂記》曲意畫。不過,一北美私人藏家手中的「小姐偕婢女燒香圖」卻應該就是《西廂記》中的「聯(lián)吟」圖了,因為有足夠證據。在何璧本《西廂記》「聯(lián)吟」圖上,只有鶯鶯和紅娘而缺了張生,不過因為本來就是成套《西廂記》曲意圖中的一張,所以我們在圖中只剩下「聯(lián)吟」一方的情況下也可以準確判定此圖的內容。同樣道理,在清康熙年間,出現了「中和堂」款成套的「西廂記」圖紋盤。其中的「佛殿奇遇」和「倩紅問病」所繪內容確鑿無疑(前者見《紫禁城》二〇一五年十二期一三七頁)。因此,一件形制和畫風相同的「中和堂」款「小姐偕婢女燒香圖」瓷盤無疑是這套瓷盤中的一件。盤心取景院墻護衛(wèi)著的后花園一角,前景以小土堆和灌木枝椏點綴。背景是懸于峰巒之上的滿月和用直線相連的三星,提示夜晚。山脈和院墻之間是一片云蒸霞蔚的釉下銅紅,雖說不甚寫實,卻烘托了才子佳人以詩相和、交流情感的溫馨。中景左邊是嶙峋的太湖石同花木的組合,石之堅硬與花之柔軟相映成趣。正中置高束腰三彎腿圓形香幾,爐中「篆煙香細裊寒灰」(宋人葉夢得《鷓鴣天》),鶯鶯在前拱手拜月。令人特別感興趣的是,瓷盤上紅娘手里提著風燈,這樣的表現接近生活真實,當時如果沒有路燈,黑燈瞎火的小姐鶯鶯根本不可能走去后花園。風燈的形制與弘治本插圖(《聽琴》)中出現過的相類,因風燈不易保存,故罕有實物流傳下來。清代宮廷畫家陳枚的《月曼清游圖冊》「寒夜探梅」中也有彩繪風燈,可資印證。同何璧本「聯(lián)吟」圖一樣,瓷盤上略去了張生。

清康熙 青花釉里紅人物故事圖紋盤美國私人藏圖片轉引自Jean McClure Mudge, Chinese export porcelain in North America, New York: C.N. Potter, Distributed by Crown Publishers, 1986, 圖一五四

清 陳枚 月曼清游圖冊之“正月寒夜探梅”(局部)絹本設色故宮博物院藏

故事圖像流傳到廣為人知的程度時,設計者常常會刪除圖像中的一些要素、不斷地簡化圖像。圖像傳播中的這種趨勢同語言傳播中的縮略語現象類似,就像「南京大學」和「北京大學」變成「南大」、「北大」一樣。

閔齊伋彩印冊的第三幅圖的形式是當時流行的彩色套印高級詩信箋,類似風格的蝴蝶圖樣可以在同時代的《十竹齋箋譜》里找到,可見當時同行間的相互借鑒。這幅「曲意畫」要表達的是一對男女通過交換詩作來初通款曲,故而以精美的文房用箋承載雙方詩作,再伴以「蝴蝶成雙」這一情愛的象征來比興張生與鶯鶯之間的賡句就是天作之合,在格調上遠勝一幅鶯鶯在院中燒香,而張生在墻外延頸癡望的實景畫。張生和鶯鶯隔墻酬韻的詩作,以兩種不同書體寫在一片貝葉和一片梧桐葉的表面,當時流行此種呈現書法方式的證據,也可在清人繪十二美人圖之一「撫書低吟」上找到。另外,明人徐沁所著戲曲《載花舲》中,也有以葉片作為詩句載體的版刻插圖。閔刻本圖中蝴蝶和葉片酷似水墨畫中的沒骨法畫成,無外輪廓線。實際上,為了用木刻圖版印出這樣的效果,一幅圖需要刻幾十塊版子,先后或輕或重印刷幾十次。

明崇禎庚辰年(崇禎十三年,一六四〇年) 《西廂記》曲意圖第三幅(“閔齊伋彩刻本”)彩色木刻版畫明代閔齊伋刊本科隆東亞藝術博物館藏圖片轉引自Liebeskunst: Liebeslust und Liebesleid in der Weltkunsk, Museum Rietberg Zurich, 2002, 一九七頁

明崇禎甲申年(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年) 胡正言輯印《十竹齋箋譜》之一

「鶯燒夜香見生同紅回房」

張生聽了鶯鶯的即興和詩之后,心中贊嘆佳人才思敏捷、應酬快,頓生惺惺相惜之感,益發(fā)鐘情鶯鶯。鶯鶯拜月完畢,張生乘機現身,迎了上去。這邊紅娘見他過來,連忙拉著鶯鶯疾步離開,生怕惹出什么事來遭老夫人怪罪。

在弘治本插圖里,左側是鶯鶯和紅娘燒香之后移步回房,右側是張生從假山后面閃出,拱手向鶯鶯打招呼。鶯鶯見到張生,莞然斂衽施禮。張生剛想上前搭話,旁邊的紅娘已經硬拽著鶯鶯移步了。

瑞士日內瓦寶兒瓷器珍藏館擁有一件明嘉靖年間燒制的紅綠彩大碗,碗心圖紋與弘治本插圖「鶯燒夜香見生同紅回房」的場景和人物都對得上號,可見

畫的是同一段劇情。畫面上有比較簡單的庭園景致,畫風稚拙卻生機盎然。就像弘治本插圖一樣,鶯鶯和紅娘在回房的路上幾乎沒停步,張生只能在匆忙間向鶯鶯拱手致意。人物背后是花園里的甬道,因為畫匠對空間透視掌握不好,所以平鋪在地上紅綠相間的甬道容易被人誤認為是豎著的欄桿(如果真是欄桿,就會隔一段有個望柱頭)。甬道旁栽著大葉芭蕉,畫匠還在芭蕉前畫了塊與其形影不離的奇形太湖石,再往后是棵開花的大樹,左邊的門樓示意廟中崔家借住的院落。

清人繪 十二美人圖軸之“撫書低吟”局部絹本設色故宮博物院藏

清康熙 徐沁 《載花舲》插圖木刻插圖圖片轉引自《國家圖書館藏珍本雜劇傳奇地方戲曲藝插圖全集》十三,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二〇〇六年,五八〇七頁

目前存世最早的《西廂記》版本,例如萬歷己卯年(一五七九年)金陵胡氏少山堂刊刻的《新刻考正古本大字出像釋義北西廂》和萬歷庚辰年(一五八〇年)序刻徐士范?!吨乜淘绢}評音釋西廂記》,都以「墻角聯(lián)吟」作為本出戲的回目。同時,在早期本出戲的插圖中,也把張生和鶯鶯安排在同一園林中,張生通常以假山掩體。自萬歷壬辰年(一五九二年)熊龍峰刊本插圖始,一道墻把張生和鶯鶯分隔在兩個空間,萬歷年間的《新訂徐文長先生批點音釋北西廂記》《袁了凡先生釋義西廂記》《新刊徐筆峒先生批點西廂記》等版本遂將此出回目改為與劇本內容相違的「隔墻聯(lián)吟」,以符合已為廣大受眾所熟悉的男女主角隔墻賡句的新模式。隨著圖式的流布和反復摹寫,「隔墻聯(lián)吟」的場景中也可以省略男主角張生,就像何璧本與中和堂瓷盤所采用的畫面。更有甚者,在清代統(tǒng)治破壞傳統(tǒng)中國古典圖像的大背景下,兩百年后在仿康熙瓷瓶上的鶯鶯已經登樓,張生面前大墻的背后不再是后花園,鶯鶯也不再行焚香拜月之儀式。圖像傳播衰變之規(guī)律可見一斑。

明弘治戊午年(一四九八年) 《新刊奇妙全相注釋西廂記》第二十五個畫題之“鶯燒夜香見生同紅回房”木刻版畫北京金臺岳家刊印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圖片轉引自重印本《明刊西廂記全圖》,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一九八三年,六一頁

明嘉靖 紅綠彩人物故事圖紋碗局部口徑三二·一厘米寶兒瓷器珍藏館藏圖片轉引自John Ayers, Chinese Ceramics in the Baur Collection, Geneve: Collections Baur, 2000, 圖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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