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峭燕

論童話中幻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

陳峭燕

幻想是童話的靈魂，作家借助幻想塑造童話形象、虛構奇妙的童話故事。這種幻想產(chǎn)生于現(xiàn)實生活基礎之上，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人生百態(tài)，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是童話用以反映生活的特殊藝術手段。

童話；幻想；現(xiàn)實；關系

童話是兒童樂于接受的一種虛構故事，具有濃厚的幻想色彩，是最具代表性和廣泛性的文學作品。在奇妙的童話世界里，世間萬物都充滿生命力，人和動物能夠暢所欲言，哪怕是山水風云等景物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在這里，到處都充滿神秘的色彩。這種讓童話獨具魅力的超越現(xiàn)實的力量，就是天馬行空的幻想。

童話作家們憑借著奇思妙想，給讀者塑造出一個個鮮活生動、各具特色的童話形象。他們活躍于童話世界里，使童話充滿繽紛的色彩和無窮的趣味。更讓讀者津津樂道的應該是童話作家運用幻想手法虛構出的奇妙無比的故事情節(jié)。不同于現(xiàn)實中人的童話形象，在迥異于現(xiàn)實的童話世界里演繹著新奇有趣的故事。凡此種種，讓童話充滿了變幻美，充分滿足了兒童讀者喜歡幻想、追求新奇的審美心理、閱讀趣味。無窮無盡的幻想洋溢在整個童話世界，構成了一幅幅奇異美妙的童話圖景?？梢哉f，奇異與荒誕是童話最重要的審美品質(zhì)，而天馬行空的幻想就是架構童話世界的基本骨架。

一、童話的靈魂——幻想

“幻想”在童話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如果沒有幻想，就不會有文學，更不會有童話。在童話的幻想國度中，人們可以不受“自然力”的限制，大膽創(chuàng)設出幻想的童話境界。童話幻想的這種特性恰恰符合兒童的心理特征。瑞士著名的兒童心理學家皮亞杰認為，兒童具有“泛靈觀念”，他們天然地認為自然界的萬事萬物都與人一樣，具有生命和情感。這就使擬人化的幻想手法特別能被兒童接受。于是在童話世界中往往超越自然的限制，動植物如人一般暢所欲言，擁有七情六欲，玫瑰花甚至可以和小王子談戀愛。因為兒童有著“泛靈論”原始思維，所以比起直觀地去面對現(xiàn)實世界，兒童更容易進入虛構的幻想世界，他們可以在現(xiàn)實世界和幻想世界之間自由往還，有時甚至完全沉浸在幻象之中?；孟胧址ǖ倪\用，能夠讓知識經(jīng)驗還較欠缺的兒童對童話故事中的人和事更容易理解和接受；同時，兒童作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弱勢群體，處處要依賴成年人，而來自各方的種種約束又令兒童感到生活枯燥乏味甚至萬般無奈。他們有著自己的情感和理想的需要，渴望和崇拜力量及能力，渴求新奇，渴求自由，而天馬行空的幻想可以讓他們在童話中得到心理補償。

童話作家往往還借助幻想，給童話故事制造一個寓言式的語境，即通過一個特定情景的設計，通過生動有趣的形象，講述一個道理或寄寓訓誡意味。美國學者尼爾·波茲在《童年的消逝》中論及童話，他引用了奧地利心理學家貝特爾海姆在《童話的用處》中的一席話：“童話的重要意義在于，童話故事能夠以兒童容易接受的方式揭露現(xiàn)實生活中的邪惡，并且融會貫通，使兒童不受創(chuàng)傷?！盵1]如任溶溶的《沒頭腦和不高興》中塑造了兩個經(jīng)典的童話形象：沒頭腦、不高興。在他們身上體現(xiàn)出了很多小孩都有的通?。簯杏趧幽X、情緒化、任性。怎樣將這些缺點的危害性傳達出來，從而幫助孩子們走出此類思想行為上的誤區(qū)，寓教于樂就是這部作品的出發(fā)點。但對小讀者來說，枯燥乏味的道理從來就是抽象的，不符合他們以形象思維為主的思維特征。因此，需要用幻想作為有效的載體來融化道理，使它們變得形象可感，才能吸引小讀者的注意力，從而理解接受。《木偶奇遇記》作為典型的教育童話，之所以能成為經(jīng)典，與作者科洛迪的奇異幻想息息相關。童話講述的是由一塊神奇的木頭制作而成的木偶匹諾曹的故事，小讀者能在匹諾曹身上發(fā)現(xiàn)好多與自己相似之處：貪玩、頑皮、不愛學習、撒謊等，同時匹諾曹也像小讀者那樣善良、重感情、信賴人，這種既陌生又熟悉的親切感讓小讀者愛上了這個活潑的小壞蛋。在故事中，匹諾曹不愛學習就變成了驢，一撒謊鼻子就會變長，這些極富幻想色彩的情節(jié)其實也在昭示著教育童話的訓誡特點。由于作者很好地把童話性、歡愉的幻想和真切的現(xiàn)實世界三者結合起來，突破了教育童話孜孜于訓導的模式，并且“利用了孩子把宇宙萬物都看成有蓬勃生機的特點，放膽地、自由地寫活了一個木偶，從而托起了孩子們具有想象力的翅膀”。[2]

奇異與荒誕是童話最重要的審美品質(zhì)。童話就是要有神奇瑰麗的幻想色彩，想象越奇異，就越能激發(fā)人們的閱讀熱情。童話有了幻想，也就不用受限于現(xiàn)實，可以突破物性，越過自然力，自由自在地翱翔。作家運用幻想進行夸張描敘，塑造出精彩的童話形象，營造精彩引人的故事情節(jié)，滿足小讀者喜愛游戲性與趣味性的心理需求，在閱讀中放飛心靈，感受幻想的魅力。古往今來，童話的主題、題材和形式不斷地發(fā)展變化，但是貫穿始終的是童話創(chuàng)作中豐富美麗的幻想。沒有童話的幻想，就沒有童話本身。所以說，幻想是童話的靈魂。

二、童話中幻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

優(yōu)秀的童話作品僅僅有美麗奇異的幻境是不夠的，它還必須與現(xiàn)實生活高度融通，即幻想與現(xiàn)實結合，使小讀者的好奇心得到滿足后，逐漸地去認識生活，從童話世界走回現(xiàn)實世界。事實證明，優(yōu)秀的童話作品無不是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反映。

幻想作為童話的核心，并不是無本之木。童話幻想就本質(zhì)而言，就是客觀事物在人的意識中的反映，它由個人的主觀愿望或社會需要而引起，因此與現(xiàn)實生活的關系密切。安徒生說：“最奇異的童話是從現(xiàn)實生活中產(chǎn)生出來的?！盵3]他的童話作品更多的是表達了作家從社會底層走出來的生命體驗和原始渴望。《丑小鴨》是成功后受到眾人賞識的安徒生反過來對曾壓制和打擊過他的社會進行了入木三分的嘲諷?！逗５呐畠骸酚美寺氖址ǜ嬖V讀者：現(xiàn)實不盡如人意，但若擁有高尚的情感，就有不滅的靈魂。在安徒生的創(chuàng)作后期，他的注重重心越來越集中在與現(xiàn)實生活息息相關的種種問題上。如《賣火柴的小女孩》揭示了社會的貧富懸殊問題。在他的童話作品中，幻想與現(xiàn)實緊密結合，往往將童話主人公置于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又由于作者運用幻想把童話主人公放在非常態(tài)中生活，童話本身也并沒有失去奇幻色彩。如《皇帝的新裝》，里面的皇帝及臣民雖是常人，但他們的性格、行為被作家極度夸張?zhí)幚?，依然是典型的童話形象。“幻想與現(xiàn)實合理地扭結著，同時向前發(fā)展”。[4]

童話往往不直接去反映現(xiàn)實生活，而是通過幻想進行夸張、變形，從而折射生活中事物的本質(zhì)。可以說，童話的幻想不過是現(xiàn)實生活的一種獨特的反映,是令人聯(lián)想到現(xiàn)實生活,其實又不是現(xiàn)實生活的一種藝術虛構。這種從現(xiàn)實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幻想,其奇異的折光又反射在現(xiàn)實生活的底盤上,能清晰透視出現(xiàn)實生活中的基本特征。教育學者馮亞琳在一篇外國評論中說過：“童話中的對白和情節(jié)與我們?nèi)缃裆畹氖澜鐩]有兩樣，人的欲望、任性、殘酷在童話里比比皆是?！盵5]例如《打火匣》中講述到巫婆企圖利用金錢誘惑士兵為她取得那只神奇的打火匣，而貪婪的士兵卻偏還想要知道打火匣的秘密，最后士兵因為巫婆的拒絕而狠心砍了巫婆的頭。故事情節(jié)雖荒謬怪誕，但在奇特的幻想構思下，可以讓讀者從中領悟到人在世間對財物的占有欲以及人之貪婪的心性。

幻想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是截然不同卻又密不可分的。在童話中，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個生動奇特的形象，透過這些形象，還能窺視到真實的社會人生。如葉圣陶的《稻草人》，通過稻草人在田野里的所見所聞揭示了舊時代現(xiàn)實人生的苦難與不平。作者用寫實手法展現(xiàn)了稻草人的物性，又用幻想手法表現(xiàn)了稻草人的人性，物性與人性交融，現(xiàn)實與幻想交融。童話在幻想中透露出現(xiàn)實的面貌，在現(xiàn)實的描寫中展開童話的幻想，童話中的幻想與現(xiàn)實的界限漸漸淡化，以至于融合在一起。

現(xiàn)代童話幻想和現(xiàn)實結合得更加緊密。童話幻想的主題逐漸圍繞著人們所困擾的問題展開，向人類未知的領域中探索。英國作家羅琳的《哈利·波特》系列7卷本的問世，將童話敘事藝術推向時代所能達到的極致。《哈利·波特》以現(xiàn)實世界連接魔幻世界為舞臺背景，構筑了一個復雜完整的童話世界。隨著哈利·波特歷經(jīng)千難萬險，讀者的思想也被復雜的情節(jié)和強烈的情感層層包圍住。這部童話借魔幻想象的世界以抗衡物欲橫流的金錢世界，詮釋了“愛才是真正的魔法”的主題。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現(xiàn)代童話的幻想直接介入現(xiàn)實，現(xiàn)實直接銜接幻想，幻想與現(xiàn)實的關系越來越密切。

三、童話幻想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童話中所展現(xiàn)的幻想畫面，都扎根于現(xiàn)實生活的土壤之中，并在現(xiàn)實的基礎上不斷成長和發(fā)展。童話以幻想的形式為我們架構了一個理想的世界，所謂理想的世界，就是我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所不能達到的國度。美好幻想的產(chǎn)生是源于對現(xiàn)實生活的憧憬與渴望，當人們追憶過去時，總是憧憬著更理想的人生；當人們不滿于現(xiàn)狀時，總會宣泄著人生的不平?；孟氤休d著人們美好的“夢”，那便是對生活的追求甚至超越生活。

在童話中，我們往往能夠找到自然萬物的身影，即便是文筆最為急促的、充滿喧囂的現(xiàn)代化大城市生活的今天，人們也根本不可能摒棄自然萬物。而童話借助于自然萬物，賦予人的生命，使它們充當故事中的各種角色，編織各種擬人化的故事。許多優(yōu)秀的童話故事給予我們的審美享受，顯然是一種跨越了世俗日常生活的“超脫感”，這也是童話與其他文學作品不同，具有其獨特魅力的地方——高于現(xiàn)實的體現(xiàn)。

相較傳統(tǒng)童話主要以動植物、精靈鬼怪等為童話形象，現(xiàn)代童話更多以人為童話主人公。這類童話故事自然更多地折射著現(xiàn)實的影子，但對現(xiàn)實做逼真再現(xiàn)時，也能借助幻想超越現(xiàn)實。香港作家嚴吳嬋霞的《奇異的種子》寫的三口之家的故事，就發(fā)生在現(xiàn)代都市社會。這是一個充滿了敵意、仇視與爭吵的家庭，家庭成員之間的相互唾罵甚至大打出手讓家庭氣氛極為緊張惡劣。這一切皆源于現(xiàn)代社會人與人之間建立在赤裸裸的功利關系上的處世理念。壓抑而冷漠的感情生活，遠離溫暖與關愛的家庭模式，都被作者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了出來。但童話的意義不在于認同現(xiàn)實，相反，它總是在尋找超越現(xiàn)實之路。于是出現(xiàn)了擁有奇異種子的老婆婆，她讓全家人把種子種到土里，然后收獲連金錢也買不到的好處。在這種誘惑之下，全家人不自覺地進入了一種新的生活狀態(tài)：說好聽的話，唱動聽的歌，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新鮮體驗。最后，奇異的種子開出了奇異的彩虹般的花朵，他們?nèi)胰耸斋@了“愛”。作者巧妙地借助孩子的嘴一語道出“一家人的愛”才是培植種子最大的收獲。這部童話作品顯然是揭示了當代社會人情冷暖這一問題的尖銳性，它超脫了童話常見的那種物質(zhì)性的結果，而提升為一種精神性的結晶，讓人們多角度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日常生活中愛的匱乏，溫情的喪失。故事中既有對現(xiàn)實生活的逼真再現(xiàn)，又有借助幻想虛構出的奇異部分，使童話主題得到高度提煉?；孟胧雇捁适轮兴枥L的事物在真實生活情況下更加活躍、富有色彩，從而達到一種升華。

生活于現(xiàn)實的種種制約之下的人們，就會懷著脫離現(xiàn)實的制約并超越現(xiàn)實的愿望，在這種強烈的情感驅(qū)動下，產(chǎn)生了幻想。童話的幻想便打開了通向另一種生活的門，在這里，有一種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力量促使他們懷著美好的幻想和愿望生活著。若沒有童話幻想，就沒有童話本身，幻想是童話的靈魂。童話的幻想若離開了現(xiàn)實，也構不成童話，現(xiàn)實是童話的生命根基。因此，童話幻想是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一種體現(xiàn)。

[1]尼爾·波茲曼.童年的消逝[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2][4]黃云生.兒童文學教程[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1996.

[3]任溶溶.中外文化鑒賞詞典[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

[5]馮亞琳.用童話構建歷史真實[J].當代外國文學，2004（3）.

責任編輯：郭一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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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7）05-0053-03

陳峭燕/廣東省外語藝術職業(yè)學院中文系講師，碩士（廣東廣州510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