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小平

深圳市龍崗區(qū)教學(xué)研究室 廣東深圳 518172

武則天
——一個女人的傳奇

蔣小平

深圳市龍崗區(qū)教學(xué)研究室 廣東深圳 518172

誰家女兒不自強(qiáng)？緇衣頓改帝王妝。流傳綺語層層艷，飄蕩高名處處狂。

兩朝遺夢傷心事，一碑無字立斜陽。休關(guān)胭脂輕天下，匹夫豪杰共思量。

——《乾陵吊則天皇帝》（蔣小平）

中國有兩塊著名的無字碑，都和“武”字有關(guān)。一塊是漢武帝到泰山封禪時立的。漢武帝于泰山之巔，俯視齊魯大地，驚嘆于泰山之雄偉，認(rèn)為“蔑矣！盡矣！無以加矣！”既然言辭都無法形容了，于是只好立一塊無字碑。另一塊就是武則天在自己的陵前立的。

作為中國歷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則天一生波瀾壯闊，無論功過，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但是她的碑上，偏偏是一片空白。她的生前豐富多彩，死后卻自甘沉默，把熱鬧留給后代的人們。

中國的歷史，在這里陡然打轉(zhuǎn)，武則天成為這個歷史漩渦的中心。

一、奉旨入金籠，豆蔻芳容

貞觀十一年(637年)，武則天受召入宮。臨入宮時，母親楊氏傷心欲絕，武則天卻泰然處之，溫言相慰：“見天子庸知非福？何兒女悲夫？”

那一年，她14歲。

武則天，名曌，生于唐武德七年(公元623年)，祖籍并州（今山西太原）。幼時在利州（今四川廣元）度過。其父武士彟是唐高祖李淵的開國功臣，歷任井鉞將軍右?guī)l(wèi)、工部尚書，封應(yīng)國公。在唐太宗朝，歷任豫州都督、利州都督、荊州大都督。其母楊氏，是隋朝宰相楊達(dá)之女，42歲時再嫁武士彟為繼室妻子，生有三女，武則天是其次女。

武則天剛出生時，據(jù)傳有方士相面，認(rèn)為她生具異相?！杜f唐書·列傳第一百四十一·方伎》載：則天初在襁褓，天罡來至第中……乳母時抱則天，衣男子之服，天罡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徹，不可易知，試令行看。”于是步于床前，仍令舉目，天罡大驚曰：“此郎君子龍睛鳳頸，貴人之極也?！备D(zhuǎn)側(cè)視之，又驚曰：“必若是女，實(shí)不可窺測，后當(dāng)為天下之主矣！”

中國的史書有個特點(diǎn)，即是記載人物的時候，喜歡穿鑿附會，把人物神秘化。方士之說，或?yàn)橹{傳。但武則天長得漂亮，應(yīng)該是不會錯的。

關(guān)于武則天年輕時的容貌，歷朝沒有留下畫像，史籍中也只有寥寥的幾筆。《舊唐書》載：“初，則天年十四時，太宗聞其美容止，召入宮，立為才人?！薄缎绿茣芬仓挥袃删湓捒晒﹨⒖迹骸昂竽晔?，太宗聞其有色，選為才人。太宗崩，后削發(fā)為比丘尼，居于感業(yè)寺。高宗幸感業(yè)寺，見而悅之，復(fù)召入宮?！?/p>

既然能被李世民、李治父子同時看中，且李世民賜名“媚娘”，李治還對她一見鐘情，可見武則天的容貌應(yīng)該是上上之選。

另外，駱賓王在《為徐敬業(yè)討武曌檄》中大罵武則天，說她“入門見嫉，娥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武則天剛一進(jìn)宮便遭到妃子宮女們的嫉妒，并且能夠讓皇帝顧此失彼，其最主要的原因只怕也是長得太好的緣故。

中國社會對女性容貌的評價是不斷變化的。漢代時女子之美在于瘦，如趙飛燕、貂蟬等人，甚至能在男人手掌上跳舞。但是到了唐朝則是以胖為美?！杜f唐書》說楊貴妃“姿質(zhì)豐艷”，似可類推于武則天。

一入侯門深似海，到了皇宮的武則天，開始了她新奇卻又無奈的生活。這一年，她14歲，太宗41歲。她的身份是才人。

二、無端冷落禁煙中

彈指一揮間，12年光陰如露如電。昔日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如今已長成千嬌百媚的少婦。但她并不快樂，也不幸福。

直到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太宗駕崩，武則天的身份還是才人。

這時，她已經(jīng)26歲了。

唐初后宮制度，皇后以下，有貴、德、淑、賢四妃；四妃之下，又有昭儀、昭容、昭媛等“九賓”。九賓以下又有二十七世婦，包括婕妤、美人、才人各9名。之后有寶林、御女、采女各27人組成的“八十一御妻”。以上女子可以依次遞補(bǔ)。再以下就是沒有名號的千余名宮女，主要做些灑掃沐浴的工作。

武則天入宮時即被封為才人，地位不高，也不是特別低。但是12年后還是才人，這不僅使武則天個人極為郁悶，也使后人非常疑惑：以她的才貌，何以太宗一直沒有提拔她呢？

有兩件事或可說明這一疑點(diǎn)：

其一、《資治通鑒》曾記載：他日，（吉）頊奏事，方援古引今，太后怒曰：“卿所言，朕飫聞之，無多言！太宗有馬名獅子驄，肥逸無能調(diào)馭者。朕為宮女侍側(cè)，言于太宗曰：‘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錘，三匕首。鐵鞭擊之不服，則以錘錘其首，又不服，則以匕首斷其喉?！趬央拗?。今日卿豈足污朕匕首邪！”頊惶懼流汗，拜伏求生，乃止。

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女子，能夠出此狠招，實(shí)在讓人驚奇。唐太宗在“壯其志”的同時，只怕也要嚇出一身冷汗。

其二、《舊唐書列傳·第二十九》記載：初，太宗之世有《秘記》云：“唐三世之后，則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碧趪L密召（李）淳風(fēng)以訪其事，淳風(fēng)曰：“臣據(jù)象推算，其兆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宮內(nèi)，從今不逾三十年，當(dāng)有天下，誅殺唐氏子孫殆盡?！钡墼唬骸耙伤普弑M殺之，如何？”淳風(fēng)曰：“天之所命，必?zé)o禳避之理。王者不死，多恐枉及無辜。且據(jù)上象，今已成，復(fù)在宮內(nèi)，已是陛下眷屬。更三十年，又當(dāng)衰老，老則仁慈，雖受終易姓。其于陛下子孫，或不甚損。今若殺之，即當(dāng)復(fù)生，少壯嚴(yán)毒，殺之立讎。若如此，即殺戮陛下子孫，必?zé)o遺類?！碧谌?，竟善其言而止。

中國人很重視迷信，古人尤甚。太宗雖未誅殺武姓之人，但此后對姓武的人必定時時警惕。媚娘雖好，奈何姓武！

三、紅顏?zhàn)怨哦啾∶?，胭脂淚重

古佛青燈，紅塵漸遠(yuǎn)。聽不盡的蕭疏鐘鼓，捱不完的幽幽更漏，留不住的似水華年。這寂寞的寺院，鎖住了幾多哀怨的青春，留下了多少哀憐的淚水？

根據(jù)制度，太宗死后，武則天與其他宮女一樣搬出宮中，到感業(yè)寺出家為尼。在冷清的尼姑庵里，武則天度過了她人生之中最為灰暗的4年。

當(dāng)滿頭青絲應(yīng)剪而落，這位才貌雙全，性情倔強(qiáng)的女子，心也慢慢的冷了。一切似乎都已無可挽回，只有悲傷中的那一抹回憶，也許能帶來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稍稍寬慰了苦楚的心靈：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認(rèn)取石榴裙。

在寫下這首詩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奢望有奇跡發(fā)生，她只是作為一個尋常女子，思念那位曾經(jīng)給她愛情承諾的男人。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那位陌生女子所唱出的這首歌，包含了一個普通中國婦女最大的心愿。武則天當(dāng)時的心情，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雖然，當(dāng)初她主動選擇晉王李治的時候，或許有著野心，但是現(xiàn)在，只有一個女人最樸素的感情了。

四、巨眼識窮通，風(fēng)虎云龍

秋去春來，命運(yùn)輪轉(zhuǎn)。當(dāng)年的回眸一笑，終換得如愿以償。重入宮中，武則天已經(jīng)31歲了。

脂粉飄香的宮中，隱藏殺機(jī)無數(shù)。絕世才情，坎坷歷練，造就了人間一朵浴血的奇花。

從才人到昭儀，武則天等了16年。從昭儀到皇后，武則天用了不到一年時間。

太宗駕崩前夕，后宮的妃子們飛鳥各投林，紛紛尋找新的靠山。當(dāng)時的李治體弱多病，性情懦弱，既不被太宗看好，自然也不為宮女們重視。但武則天卻舍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齊王李恪，直取晉王李治。這種眼光，讓人欽佩。事實(shí)證明，這種極具前瞻性的行動，正是武則天得以封后稱帝的關(guān)鍵所在。

李治登基之后，封王氏為后。但是王氏并不受寵，李治寵愛的是身邊另一女子：蕭淑妃。更讓王皇后不安的是，她沒能為李治生個兒子，而蕭淑妃恰恰生了一個男孩。根據(jù)傳統(tǒng)的嫡長子繼承制，王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為了排擠競爭對手，她想到了武則天。

武則天的機(jī)會終于來了。在王皇后的提醒下，李治來到感業(yè)寺，將武則天接回宮中，封為昭儀。

此后事態(tài)的發(fā)展之快出乎所有史家的意料。在短短的時間里，武則天成功幫助王皇后排擠蕭淑妃，然后又以幼女性命換取皇后之位。最終以巫蠱之罪將王皇后蕭淑妃廢為庶人，以菹醢之刑相待。改王為“蟒”，改蕭為“梟”，以示懲戒。至此，武則天終于獨(dú)寵專房。

從各種記載看來，唐高宗信任和寵愛武則天，幾乎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舊唐書》評價高宗：既蕩情于帷薄，遂忽怠于基扃。

《資治通鑒》載：顯慶五年（660年）冬十月，上初苦鳳眩頭重，目不能視，百司奏事，上或使皇后決之；麟德元年（664年），自是上每視事，則后垂簾于后，政無大小皆與聞之。天下大權(quán)，悉歸中宮，黜陟、生殺，決于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謂之二圣；上元元年（674年），天后上書建言十二事，如勸農(nóng)商、息兵、廣言路、習(xí)《老子》等，帝“皆下詔略施行之”。

《舊唐書》載：上元二年（675年）高宗苦風(fēng)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內(nèi)，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

《舊唐書》：永淳二年(683年)宣遺詔：“七日而殯，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園陵制度，務(wù)從節(jié)儉。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取天后處分?！?/p>

從以上史料，我們至少可以得到如下結(jié)論：其一，高宗與武則天之間自有真情，而且非同泛泛；其二，武則天之所以能“政無大小皆與聞之”，甚至高宗要傳位于妻而不是傳子，并非簡單的信任可以解釋，乃是武則天的能力確實(shí)遠(yuǎn)超眾人之上；其三，高宗最后雖然傳位于子，但遺詔“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取天后處分”，實(shí)際上已經(jīng)將政權(quán)交與武則天。傳政于妻是其真正用心所在，只不過迫于傳統(tǒng)的壓力，不得不以委婉的形式作如此安排。僅此一項(xiàng)，唐高宗便遠(yuǎn)超歷代帝王之上，其胸襟眼力，用心良苦，后人不可不知。

五、前所未有，女主臨朝

女主臨朝，前所未有。中國歷史本可由此發(fā)軔出一派溫婉的氣象，但缺少幽默的中國人從一開始就固執(zhí)地予以拒絕。

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轟轟烈烈的西安事變，終于以殺戮的形式粉墨登場。鮮血濺處，歷史也變得妖艷和詭異：整體成為鬧劇，個人收獲悲哀。

這一年，武則天67歲。

高宗事先雖已作良苦安排，但無奈大臣們出于禮教之防，更重要的是出于男尊女卑的病態(tài)心理，始終不能接受一個女人的統(tǒng)治。哪怕她的抱負(fù)再大，能力再強(qiáng)，他們?nèi)砸笏屡_。這是時代的悲哀，也造成了個人的悲哀。

大臣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形式掀起動亂。在說服無效的情況下，鎮(zhèn)壓與殺戮便變得理所當(dāng)然。

《舊唐書》記載：天授元年正月庚辰，大赦，改元曰載初，……乙未，除唐宗室屬籍。臘月丙寅，殺劉齊賢。一月戊子，王本立罷。甲午，流韋方質(zhì)于儋州。二月丁卯，殺地官尚書王本立。五月戊子，殺范履冰。己亥，殺梁郡公孝逸。六月戊申，殺汴州刺史柳明肅。七月辛巳，流舒王元名于和州。頒《大云經(jīng)》于天下。壬午，殺豫章郡王鳷。丁亥，殺澤王上金、許王素節(jié)。甲午，赦永昌縣。癸卯，殺太常丞蘇踐言。八月辛亥，殺許王素節(jié)之子璟、曾江縣令白令言。甲寅，殺裴居道。壬戌，殺將軍阿史那惠、右司郎中喬知之。癸亥，殺尚書右丞張行廉、太州刺史杜儒童。甲子，殺流人張楚金。戊辰，殺流人元萬頃、苗神客。辛未，殺南安郡王穎、鄅國公昭及諸宗室李直、李敞、李然、李勛、李策、李越、李黯、李玄、李英、李志業(yè)、李知言、李玄貞。九月乙亥，殺鉅鹿郡公晃、麟臺郎裴望及其弟司膳丞璉。壬午，改國號周。大赦，改元，賜酺七日。乙酉，加尊號曰圣神皇帝，降皇帝為皇嗣，賜姓武氏，皇太子為皇孫。

殺戮可以制止叛亂，卻無法醫(yī)治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偏見：牝雞司晨，惟家是索。愚昧的觀念，導(dǎo)致更多無謂的犧牲?？上Ш涂珊薜氖?，這些以衛(wèi)道自居的士大夫，通過他們的合力，終于硬生生地將中國的歷史拉退了一千多年。

六、霸業(yè)雄圖無限好，都付東風(fēng)

“去帝號，改則天大圣皇后?！碑?dāng)這位81歲的老太太立此遺詔的時候，她的心中是否仍有波瀾起伏？

悠悠世事，過眼云煙。稱帝15年之后，武則天回歸了女人的本來面目。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這就是中國，這就是中國女性在歷史上劃過的淡淡的痕跡。

神龍?jiān)?705年)正月二十二日，張柬之、崔玄暐等迎李顯太子，殺張昌宗、張易之，逼武則天讓位。二十三日，武則天命太子李顯監(jiān)國。二十四日，武則天下詔傳位于太子李顯。二十五日，李顯即帝位，是為中宗。二十六日，武則天移居上陽宮。二十七日，唐中宗李顯率百官謁上陽官，上尊號曰“則天大圣皇帝”。二月初四，唐中宗復(fù)國號為唐，15年的武周王朝至此告終。十一月二十六日，武則天病死于上陽宮仙居殿，享年82歲。遺詔：去帝號，歸乾陵合葬。王皇后、蕭淑妃及其牽連的人都予赦免。神龍二年(706年)五月十八日，中宗葬武則天于乾陵，謚號“則天大圣皇后”。

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女人，終于在中國歷史的一隅孤獨(dú)謝幕。就像一顆流星以極其耀眼的姿態(tài)劃過沉沉夜空，轉(zhuǎn)瞬即逝。中國大地從此死氣沉沉，中國的歷史也從此寫滿了“三綱五常仁義道德”等無聊字眼。

七、曲終人未散，蓋棺論不休

死后是非誰得管？早年幸立無字碑。

武則天是明智的。她早就料到，她以異端身份挑戰(zhàn)男權(quán)，挑戰(zhàn)固有的社會規(guī)則，必定會飽受攻擊與誹謗。就算有碑文又能如何呢？在一個價值扭曲的時代，一個是非難辨的社會，任何文字與辯解，都顯得那么無力，那么蒼白。

且看正史的評價：

《舊唐書》：“奪攘神器，穢褻皇居?！薄缎绿茣罚骸岸玖魈煜拢O禍邦家”。前者謂武則天不該以女子之身為帝，更不能有自己的情人。后者則完全將武則天描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到了南宋，理學(xué)大師朱熹對武則天橫加撻伐：“乘唐中衰，攘竊神器，任用酷吏，屠害宗支，毒流縉紳，其禍慘矣?！?/p>

明末王夫之撰《讀通鑒論》，以武氏為“偽周”，附于中宗之下，罵她是“嗜殺之淫嫗”，有“滔天之惡”。認(rèn)為“武氏之惡，浮于韋氏多矣！鬼神之所不容，臣民之所共怨，萬世聞其腥，而無不思按劍以起?！?/p>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罵來罵去不外乎以下幾點(diǎn)：武氏以女身稱帝，不合祖制；武氏為掌握政權(quán)，大開殺戒，罪大惡極；武氏蓄養(yǎng)男寵，荒淫無恥。

他們都有意回避了一些問題：女媧可以造人，為何不能治人？秦皇漢武殺人多矣，為何仍為正統(tǒng)？男性帝王三宮六院，何以不及武氏荒淫？

他們也有意淡化了一些基本的事實(shí)：駱賓王大罵武則天，武則天卻慕才尋訪；李唐遺臣多數(shù)仕宦武周，且相得益彰；狄仁杰、姚崇、宋璟等一代明相，皆為武氏提拔且功遺后世；周興、來俊臣等暴吏，正與復(fù)辟的陰謀和暴動互為因果；人類的情感與欲望與生俱來，男女皆然；全國戶數(shù)從永徽時的380萬戶驟增至神龍?jiān)甑?15萬戶，正是開元盛世的前兆；置安西都護(hù)府和北庭都護(hù)府，奠定中國邊境版圖……

選擇性失明只是歷史的表象，史家的傲慢來自制度的指揮。任何優(yōu)秀的女性，在保守與愚昧的時代中，要么隨波逐流，成為相扶教子的“賢妻良母”，要么罵名千載，玉石俱焚。

只有明末的李贄大膽說了一句公道話：“試觀近古之王，有幾人如武氏者乎？亦有專以愛養(yǎng)人才為心，安民為念如武氏者乎？”但這種聲音，在中國歷史的大潮中，顯得是那么微弱。李贄本人最終也因?yàn)橛|犯眾怒，被拘至北京自殺。

很多時候撫卷沉思，總覺得中國的歷史，既多且久，卻又腐臭不堪。血腥味太濃，脂粉氣不夠。中國的女性，要么以后宮、伶官的身份屈居史書一角，要么以貞女節(jié)婦的面目現(xiàn)身說教。為什么偌大的中國，就不能給女性留出一塊獨(dú)立的舞臺？為什么繁帙的中國歷史，就不能將女性的位置擺得堂堂正正一些？哪怕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也足以掃蕩許許多多的不平與丑陋，贈予后人明媚的春光。

忽又想到了西方諸國。肆行于歐美各國者，基督教是也?！妒ソ?jīng)》也并非寬容平等的教義，如開篇即言女子乃男人肋骨所成，是男子的附庸。但環(huán)視各國，女子以樞要之位治理國家者，比比皆是。如英倫之伊麗莎白、維多利亞、瑪格麗特·撒切爾等，美國之奧爾布萊特、賴斯、希拉里·克林頓，德國之安格拉·默克爾，法國之塞戈萊娜·羅亞爾，乃至于南亞小國菲律賓之阿羅約總統(tǒng)等等，無不深受國人愛戴。

近代以來，中國日漸落后于世界。近年來頗有起色，大致從破除“重農(nóng)輕商”及“重文輕理”而來。然而中華民族要真正復(fù)興，還必須解決另一根本問題，即“重男輕女”。若果能從制度、觀念上破除此一偏見，則不僅是中華女子之幸，更是中華民族之幸。中華之復(fù)興景象，也將因此而顯得生動而長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