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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思想世界中的留英學人
——評《民初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

2017-04-01 00:45:59王金龍
山東開放大學學報 2017年1期
關鍵詞:留英政論學人

王金龍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 300000)

五四思想世界中的留英學人
——評《民初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

王金龍

(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天津 300000)

《民初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一書以民國初年留英學生這一學人社群為切入點,基于其共同的留學經歷與思想淵源,具體考察這一“心靈社群”從辛亥革命到五四運動時期為改革內政及謀求中國進入國際體系而作出的思想規(guī)劃。在創(chuàng)作視角上,在實現(xiàn)留學史、五四運動史與報刊史研究“三位一體”的同時,對以上諸研究領域皆有突破;在敘事上,實現(xiàn)了“縱”與“橫”的交織,再現(xiàn)了歷史本身的連續(xù)性與豐富性;在認識上,將留英學人特殊的政論救國規(guī)劃納入到歷史普遍性規(guī)律中。

留英學人;視角;敘事;認識

陳友良博士的《民初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從〈甲寅〉到〈太平洋〉的政論研究》一書于2013年底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正式出版。該書(以下簡稱《留英學人》)是在其博士論文《〈太平洋〉雜志研究——以社會政治思想為中心》的基礎上修改、擴充而成。僅從書名就可知該書研究對象為民初留英學人這一“心靈社群”的思想規(guī)劃,而其副標題則不僅揭示了該項研究的時間范圍與資料依據(jù),而且還暗示出一條民初從《甲寅》到《太平洋》的政論線索。作者也確實緊緊抓住了從《甲寅》雜志到《太平洋》雜志的這一政論線索,將留英學人群前后一貫的政治理想與現(xiàn)實規(guī)劃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并將這一政治思想脈絡置于整個五四時期中,將其與占主流地位的《新青年》知識群互動起來,以再現(xiàn)五四思想世界的全貌??v觀《留英學人》一書,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的視角上還是具體的敘事與認識上,都有其獨到之處。

一、留學史、五四運動史與報刊史研究的新突破

《留英學人》一書以留英學人共同的留學背景為切入點,以五四時期為研究時限,以《甲寅》、《太平洋》雜志為基本史料,具體考察留英學人的政論思想,在實現(xiàn)留學史、五四運動史、報刊史研究“三位一體”的同時,在這三個研究領域上都有突破。

首先,該著不僅突破了以往留學史研究中多集中于少數(shù)國家(日本、美國、法國等)的窠臼,選取以往研究較少的英國為國別進行切入,而且還以獨特的學人社群即民初留英學人這一獨特的“心靈社群”為研究對象,考察這一群體共同的政論思想,可謂別開生面。從舒新城于1927年出版其代表性著作《近代中國留學史》至今,有關留學史的研究已近百年。近百年的留學史研究,大致可分為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從上世紀20年代到新中國成立前,此時期的留學史研究,側重對整個留學歷程的梳理,多以教育史的角度來書寫,不免簡單[1];第二個時期是改革開放后,尤其是90年代以來,留學史研究開始轉向國別史、專題史研究,并側重考察留學生在中外文化交流、近代中國文化轉型以及中國現(xiàn)代化中的作用[2],但在敘述結構上仍沒有完全擺脫留學史整體歷程的研究模式。具體來看,目前學界有關近代留學史的研究,在國別上,仍然在清末留日、民國留美、留法勤工儉學甚至留德、留蘇的研究上著墨甚多,而對于留英生的研究則相對匱乏[3];在研究對象上,學界或以全體留學生為對象進行宏觀梳理,或僅選擇部分有代表性的留學生(如容閎、嚴復、胡適等)進行專題研究,而較少以留學背景相同、思想文化相近的部分留學生社群為研究對象;在研究內容上,“現(xiàn)今留英學生多為關注留英教育史,對留英學生的政治思想和世界觀研究相對不足”[4]。而《留英學人》一書則恰好從這三方面均實現(xiàn)了突破。它將研究國別鎖定在以往較少著墨的英國的同時,還將其研究對象具體到民國初年一群具有共同政治理念的湖南籍留英學生身上,具體考察他們的政治規(guī)劃。雖然“在人數(shù)上他們不敵留美、留日學生,自然在學術研究中也是較少被注意的一個群體”[5],但只有對“較少被注意”的群體進行考察,才能呈現(xiàn)出新的內容。所以《留英學人》一書對于近代留學史研究而言,具有特殊的創(chuàng)新與借鑒意義。

其次,該著突破了以往五四運動史研究中“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6]的主流話語模式,梳理出一條與同時期主流思想并存的“政論救國”脈絡,揭示出“從《甲寅》到《太平洋》,其實存在著因‘五四運動史’敘事而隱蔽不彰的思想支流”[7]。

余英時先生認為,整個五四的思想世界其實是由許多不同的、變動著的心靈社群共同構成的,而且“不僅有許多不斷變動又經常彼此沖突的五四規(guī)劃,而且每一規(guī)劃也有不同的版本”。[8]所以要真正理解五四思想世界的全貌,就不能僅僅把視野局限于《新青年》知識群“道德革命”、“倫理革命”等主流話語上,因為“對思想、倫理、道德問題的重視并非五四知識分子言論的全部內容,即使是在思想文化最為活躍的五四時期,依然存在著從政治法律、財政經濟、社會問題以及國際政治與外交等方面來思考中國問題的思想言說”[9]。只是由于聚集在《新青年》周圍的知識分子因“議論激昂,態(tài)度剛愎”,才淹沒了言論相對溫和持重的留英知識分子。如作者所言,“留英學人與胡適、陳獨秀、李大釗等指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知識精英們屬于一代人,但他們的‘影響’方式完全為后者所遮蔽”。但是,“如果我們不從‘影響’的角度,而是從‘存在’的方式去理解新文化運動以外的其他思想,無疑能夠豐富對這一‘眾聲喧嘩’時代的認識”[10]。由此,《留英學人》一書把留英學人五四時期的政治思想當作一種“存在”,從而給我們呈現(xiàn)出一條與以往五四運動主流思想不同的一面。

最后,該著以以往學界較為忽視的《太平洋》雜志為核心資料,以雜志同仁共同的留英背景為切入點,用留英學人政論的方式將其內容、主題清晰而系統(tǒng)地梳理出來,在豐富了五四思想史研究的同時,也豐富了五四時期的報刊史研究。

“人們研究五四時期的刊物或思想動態(tài),往往將目光聚焦在幾個影響比較大的報刊,如《新青年》、《新潮》、《每周評論》、《建設》、《少年中國》、《東方雜志》、《時事新報》、《晨報》等,而對散落在各地、影響力次一級的報刊,相對欠缺研究,有的甚至可能沒有進入研究視野,《太平洋》雜志即屬于這樣一個刊物?!保?1]《太平洋》雜志由1917年3月在上海創(chuàng)刊,到1925年6月終刊,共存在近十年的時間,共出版四卷十二號。它對五四前后的若干重大政治問題如憲政主義、聯(lián)省自治、一戰(zhàn)、國際聯(lián)盟等皆有深入探討。無論就內政還是外交層面,該雜志同仁的政治觀、國際觀,可以大大拓展五四運動史研究的政治與國際視野。正是以往不被注意的這些政論,恰好可以補充《新青年》等主流雜志只關注思想文化而不大討論制度性問題的不足。正如作者所說:“《新青年》上的隨感,那些關于文化、思想的討論和《太平洋》雜志上關于制度的討論放在一起才構成了‘五四’一代知識分子完整的思想圖景。[12]

《留英學人》一書,以其新穎的視角、獨特的研究對象及特殊的研究資料,巧妙地實現(xiàn)了留學史、五四運動史、報刊史研究的“三位一體”,并在這三個研究領域上皆有突破,從而在“一個側面充實了留英學生史、五四運動史和民初報刊史研究”[13]。

二、縱橫交織,還原歷史本身的連續(xù)性與豐富性

《留英學人》一書在具體的結構敘事上,“一方面依據(jù)《甲寅》、《太平洋》等留英學人主持的同仁雜志,重建這一社群聚攏的歷史過程,梳理其在內政改革與走向世界兩個方面的思想規(guī)劃;一方面將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與‘五四運動史’對話,希望能更豐富多元地理解五四時期的思想發(fā)展史”[14]。

《留英學人》考察民初留英學人政論演進的脈絡,首先將其置于整個近代中國留英的歷史中,尋求近代留英學人探索立國之道的縱向演進脈絡,進而揭示出民初留英學人的歷史承接性。該書在考察留英學人自由主義政論傳統(tǒng)時,追溯到晚清時期王韜創(chuàng)辦的《循環(huán)日報》以及發(fā)表的《變法》、《重民》、《變法自強》等政論文章,認為王韜的政論文深受英國《泰晤士報》等自由主義報刊的影響,認為他關心國家前途、促進中國富強的“報章政論思想對后來的維新派政論家影響頗巨”[15]。而作為維新派重要代表的嚴復,則成為上乘王韜、下啟民初留英學人的重鎮(zhèn)。他發(fā)表的《原強》、《辟韓》、《救亡決論》、《論世變之亟》等政論文以及創(chuàng)辦的《國聞報》之所以發(fā)人深省,原因就在于模仿《泰晤士報》作政論文的態(tài)度[16]。民國前后,歸國的章士釗、李劍農等留英學生繼承了王韜、嚴復等老一輩留英學生的傳統(tǒng),繼續(xù)引入和實踐英倫自由主義的報刊理念,最終形成民初獨特的學人政論社群。將民初留英學人納入到整個近代留英的歷史過程中,呈現(xiàn)出一條從王韜到嚴復、從嚴復再到民初留英學人,通過政論以救國的歷史脈絡。這一縱向考察是作者深刻的歷史意識與濃厚的現(xiàn)實關懷兩者之間有效互動的結果。

留英學人從《甲寅》到《太平洋》政治思想的演進這一短期脈絡,則是該著的核心敘述線索。作者首先考察了《甲寅》、《太平洋》兩者之間創(chuàng)辦的傳承關系。通過對史實的梳理,作者發(fā)現(xiàn)《太平洋》同仁多半是民初《甲寅》雜志的作者,前者是在后者停刊之后由一些留英學生創(chuàng)辦而成?!都滓冯s志???,“原來的撰稿人分成了兩個隊伍,陳獨秀任主編的《青年雜志》聚合了《甲寅》雜志通訊類作者及他所熟稔的人脈”,而另一支隊伍,則是以湘籍為主的留英學生。[17]正是這支留英學生隊伍,于1917年在上海創(chuàng)辦了自己的同仁刊物——《太平洋》雜志。除了通訊作者的一致性外,共同的思想共識與報刊理念則更能凸顯《甲寅》、《太平洋》二者的前后承接性。由于兩份報刊的主筆章士釗與李劍農有共同的留英經歷,故英倫自由主義的政論傳統(tǒng)也成為他們共同的思想資源。具體來看,甲寅時代的章士釗與太平洋時代的李劍農、周鯁生、楊端六等人,都把歐美國家主流憲法學與英國式的責任內閣制與聯(lián)邦制作為救治中國的資源、手段。如作者所說,“體現(xiàn)在《甲寅》、《太平洋》中的政治理想是一貫的,如地方主義、聯(lián)邦主義、國際主義等,延續(xù)到了五四運動后的聯(lián)省自治、修約外交并逐漸匯成一股壯闊的政治思潮”[18]。然而出于時局的演變,《太平洋》學人相比于章士釗而言,對于具體政治事件的認識又有所深入、完善,在政治經驗和學理的陳述上,也更為成熟,這表現(xiàn)在調和立國論、聯(lián)省自治等各個方面。例如調和立國論,甲寅時代的章士釗出于民初特殊的政局,鼓吹袁世凱與國民黨人士相調和,這屬于“新”與“舊”的調和;而到太平洋時代,李劍農雖也主張“調和”,但認識到此時的“調和”,已是國民黨與研究系知識分子之間“新”與“新”的調和了。這一演變的軌跡表現(xiàn)于聯(lián)省自治、責任內閣、外交等諸方面,這在體現(xiàn)留英學人共同政治理念的同時,也反映出其由于時代的演進而產生的變化。

該書雖然以探討留英學人的政論思想為主,但并沒有就事論事,僅僅考察其縱向變遷,而是將留英學人置于五四運動的整個歷史當中,橫向探討其與《新青年》知識群的互動關系,從而豐富了五四時期的思想世界。如前所述,《新青年》與《太平洋》的作者都源自《甲寅》?!暗叩姆至?,并不意味著思想的分歧,他們對于如何締造新國家有共同的思想和價值觀基礎?!保?9]在《新青年》進行倫理革命、道德革命、文學革命的同時,《太平洋》雜志也順應時代潮流,發(fā)出教育改革的倡議,抨擊孔學專制,提倡人身自由,參與白話文學運動,積極引介新文學,參與明哲講學,評介社會主義思潮,倡議現(xiàn)代人生觀的塑造以及科玄論戰(zhàn)等。如李劍農積極響應胡適的“社會不朽論”,提倡“不死”的“幸福論”,希望社會個體對于群體產生一種自覺心與道德感,多結“良果”,多造“幸?!?再如對科玄論戰(zhàn)結果產生重要影響的吳稚暉《一個新信仰的宇宙觀及人生觀》一文,就連載于《太平洋》雜志上。在這次論戰(zhàn)中,《太平洋》雜志與《努力周報》,這一南一北的刊物,站在科學派的立場上,正好對陣玄學派的上海陣地《時事新報》及北京陣地《晨報》。[20]可見,“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留英學人及其同仁刊物同樣作為留學生知識分子的一股新思想力量,亦予以這場運動積極的推動與引導,所提供的新思想和新主張,與《新青年》及新文化人的提議并無二致”[21]。當然,作者在留英學人與《新青年》知識分子的互動中,在說明兩者共性的同時,也指出了前者獨特的政治傾向,如對自由的爭取,留英學人更傾向于從憲法與制度上來保障實現(xiàn)自由的條件;如對教育的改革,也多出于男女平權、實業(yè)救國等社會、政治層面的考慮,而不像《新青年》那樣僅專注于思想與文化層面。同中有異,異中有同,這反而是五四思想的魅力所在。

留英學人縱向演進的政論思想,輔之以與《新青年》知識群的橫向互動,在還原留英學生政論救國歷史連續(xù)性的同時,也使得五四的思想世界顯得更加豐富多彩,真正做到了恩格斯所說的“把歷史的內容還給歷史”[22]。

三、“為現(xiàn)代中國尋求立國之道”的特殊性與普遍性

清末的留英先驅王韜,作為近代第一批“沿海型知識分子”[23],開啟了尋求近代中國的富強之路。他不僅主張教育、法律改革以及代議制政府,而且還從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出發(fā),謀求中國應有的國際地位。用作者的話說,在王韜的變革思想中,“‘世界主義’與‘民族主義’這一對共生關系已經形成”[24]。而民初的留英學人也不遑多讓,繼續(xù)從改革內政與進入世界國際體系兩個目標上為近代中國提出一套現(xiàn)代國家發(fā)展的政治規(guī)劃。而這也是民初留英學人在五四時期的特殊性之所在。

在內政改革上,留英學人以現(xiàn)代歐美國家主流的憲法學說和政治學理作為思想資源,把“立法、行政相融合”的英國責任內閣制精神與英美聯(lián)邦制的政治理念,通過報刊自由論政的渠道,將其灌輸于國人,以實現(xiàn)中國政治的煥然一新。具體來說,在中央層面,他們希望國內不同黨派能夠在憲法的“假面”下相互“調和”,實現(xiàn)英國式的內閣制,并使憲政主義的理念深入人心,以實現(xiàn)“憲政之治”;在地方層面,他們意欲模仿西方先進國家,移植其成熟的地方制度與聯(lián)邦制度,實現(xiàn)他們的建國理想。

在外交的建設上,留英學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規(guī)劃。在一戰(zhàn)問題上,他們從改變外交方針及中國外交環(huán)境的層面出發(fā),號召中國政府積極參戰(zhàn),利用一戰(zhàn)的契機,積極進行“修約外交”,以收回領事裁判權,并形成自主、一貫的外交方針;戰(zhàn)時各西方主要國家出現(xiàn)的現(xiàn)實政治事件與政治改革,如英美民主改革、俄國革命、德日政治問題以及世界范圍內的代議制改造思潮,“對于同仁的社會改革思路均有不同程度的影響”[26],這更加堅定了他們改革內政以謀求中國國際地位的決心;對于戰(zhàn)后東亞格局,他們也以深邃的眼光認識到要“調和英美外交”來對抗日本,并應主動出擊,與革命后的俄國互幫互助,擺脫以往的“依賴外交”;對于戰(zhàn)后成立的國際聯(lián)盟,他們認為應當順應戰(zhàn)后國際主義的新趨勢,積極參加國際聯(lián)盟,并認為這不僅不會妨礙中國的民族國家建設,而且還會有益于民族國家的成長。

可以說留英學人同時在內政與外交兩個維度上,實現(xiàn)著他們“為現(xiàn)代中國尋求立國之道”的理想。這種政論救國的思想主張,在“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大行其道的時代,顯然獨具特性?!盁o論主張繼續(xù)政治途徑解決問題,還是主張文化途徑,同屬于辛亥五四一代新知識分子陣營,但他們對時代的刺激和危機的感受不同,遂在思想和行動的反應上發(fā)生了分化。聚攏在《太平洋》上的留英學人來說,承續(xù)了《甲寅》的政論思想和主張,與之亦有一脈相承的條理;而《新青年》則走上了所謂‘借思想、文化以解決問題’的思路?!保?7]

然而,作者宏大的歷史意識,并沒有被民初留英學人政論救國的特殊性所局限,而是將其上升到學界所關注的普遍問題與基本規(guī)律上來,最終實現(xiàn)了學術視野上的升華。在該書的最后,作者概括、總結出留英學人政論思想有四對矛盾、沖突之處,即政治途徑與文化途徑的沖突、民主憲政與國家統(tǒng)一的緊張、民族主義與國際主義的矛盾、內政改革與國際格局的頡頏。它們正如作者所說,既是民初留英學人政論思想的緊張沖突之處,也是其思想規(guī)劃的特點所在。

但如若細細品味,便知這些矛盾、沖突或說是特點,并不僅僅限于留英學人,其實也是五四時期所有知識分子共同的困惑。包括《新青年》、《太平洋》在內的五四知識分子,常常在政治與文化、民主與統(tǒng)一、民族主義與國際主義、內政與外交之間徘徊與游移,很難說他們僅僅集中于其中的某一方面。所以作者匠心獨運,在該書最后,將留英學人與《新青年》知識群一同置于這些沖突、矛盾之中進行述說,以彰顯留英學人作為五四知識分子的重要組成部分而所呈現(xiàn)出的知識分子的歷史共性。在此,以文化與政治、民主與統(tǒng)一這兩組沖突為例進行簡單說明。在文化與政治的關系上,雖然《新青年》知識群起初一度明確揭示其不談政治的態(tài)度,但到五四后期,無論是激進的陳獨秀,還是溫和的胡適,都已不能不談政治,甚至親自走上了政治解決的道路。同樣,留英學人雖然采取的是政治救國的方式,但畢竟“近代中國最根本的變化,仍是文化競爭的失敗”[28],所以,他們精心建構起來的英美“憲法之治”,本身就“是馬克思主義思潮在中國興起前夕知識分子努力建構新意識形態(tài)和新制度信仰,以應對意義和價值體系全面危機的一種嘗試”[29]。在民主與統(tǒng)一的問題上,《新青年》知識分子以民主為旗幟,呼喚自由與解放,但在五四后期,蘇俄模式已備受他們青睞:自由主義者胡適對蘇俄組織懷有強烈的同情,而原來反對北伐的陳獨秀,也開始支持“三民主義為體,俄共組織為用”[30]的國民黨北伐了。同樣,雖然留英學人前后對民主憲政的追求是基本不變的,但隨著中國政治形勢的發(fā)展以及蘇俄對中國影響的加深,統(tǒng)一中國已成為壓倒一切的問題,他們也開始承認,“蘇俄的政治組織,在政治學上提供了一種新的政治模型”[31]。統(tǒng)一中國的急迫性與蘇俄影響所導致的結果,體現(xiàn)了民主憲政在20年代中期所遇到的困境,也說明了那個時代所有知識分子的無奈。

余論

除以上所述外,《留英學人》一書在史實的解讀與梳理上,也新意迭出。如對于學界普遍認為近代留英學生相比于留日、留法、留美生所表現(xiàn)出來的“重學術而輕政治”這一觀點,作者認為“政治”不應狹隘地僅僅理解為政治行動,還應包括在政治思想上的貢獻與作用[32],而民初留英學人在這一“政治”上的成就反而是其他國別留學生所望塵莫及的。再如李劍農對俄國革命的評論,以往為學界較少注意。雖然李劍農的觀點是贊同二月革命而對十月革命表示懷疑,但這正如作者所說,如果把李劍農對十月革命的評論與之后李大釗對十月革命的評論聯(lián)系起來,“不正可說明中國人對于俄國革命評價的思想變遷嗎?”[33]此誠為不刊之論。

此外,在整體布局上,作者也獨具匠心。全書先考證《甲寅》與《太平洋》同仁的聚合、演變過程,然后分內外兩篇分別敘述留英學人在內政與外交上的政論規(guī)劃,最后概括、歸納留英學人等五四知識分子政治思想的特點,可謂循序漸進,有條不紊;內外兩篇各有三章,每章各有4—5節(jié),每章附有結語,可謂布局均衡,不偏不倚。總之,無論是在內容的敘述上,還是整體的框架上,都彰顯著作者嚴謹?shù)闹螌W態(tài)度。

然而,金無足赤,玉有微瑕。該書作為一部學術著作也難免有其不足之處。在此筆者不揣谫陋,就以下幾點就教于作者與讀者:

首先,在內篇與外篇的順序安排上,是否可以先“外”后“內”?內篇所討論的是留英學人有關議會政治、聯(lián)邦政治等內政改革的規(guī)劃,外篇則是他們評論一戰(zhàn)及戰(zhàn)后世界局勢以及各國民主改革等事件。留英學人對于內政改革的思想資源多來源于對各主要國家政治事件的反思與經驗總結。正如作者所說,英國聯(lián)邦主義思潮、運動以及歐美國家憲法與民主改革的實踐確實給了留英同仁以深刻的印象,成為他們在20世紀20年代推動中國聯(lián)省自治與制憲運動的重要思想資源和動因。[34]從事件的先后順序以及因果關系上,正是先有了國外政治的理論與實踐,才能通過他們反射到中國國內,所以宜先外后內。再者,一戰(zhàn)時期以及戰(zhàn)后初期,《太平洋》同仁除李劍農外,大多仍滯留于英倫或歐陸,并未回國,所以,按照人身經歷的先后順序,首先陳述他們置身其中的“世界”,也更符合敘事發(fā)展的軌跡。

其次,在部分細節(jié)的陳述與解讀上也有商榷之處。如在第二章(該章主要考察留英同仁的思想資源與政治主張)末尾,作者說“在‘政治救國論’一再受挫的情況下,李劍農、李大釗及《太平洋》終于如胡適所言的成為‘已做新文學運動的同志了’,并且匯入新文化運動的洪流中”[35]。其實留英同仁的政論救國與參與新文化運動是并行不悖的,并沒有時間上的先后關系,所以并不是政治上的受挫才使他們與《新青年》知識群互動起來。作者在此可能主要考慮的是前后章節(jié)敘述上的連貫性,以致對基本的史實有所輕慢。再如,對于胡適、李劍農等五四知識分子的人生觀,作者認為“他們對抽象的宗教概念不屑一顧,取而代之的是科學、民主、個人主義等現(xiàn)代性價值觀,他們并反對一切傳統(tǒng)的、宗教的偶像崇拜”[36]。然而事實上并非如此簡單,正如張灝先生所說,五四知識分子面臨著政治秩序與“取向秩序”的“雙重危機”,“在這雙重危機的壓力之下,他們急切地追求新的價值觀和宇宙觀,一言以蔽之,新的信仰”。這些信仰的傾向,一個是烏托邦主義,另一個則正是人本主義的“新宗教”[37]。五四知識分子在打倒舊宗教的同時,其實也在偶像崇拜的情結下尋求著“新宗教”。

最后,則是參考文獻的疏漏之處。參考文獻是一項學術成果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是管窺該學術成果的窗口,也反映著作者的學術積累、視野與態(tài)度,因而具有重要作用。令人頗感惋惜的是,《留英學人》一書的參考文獻則有諸多不足。一是參考文獻的分類問題。該著引用了較多當代學者的學術論文,但參考文獻的分類中卻沒有專欄予以列出,不免可惜。而且文獻的分類上也顯得較為混亂,一些學術專著就被分到了“資料、論文匯編類”與“學術專著”兩欄中,如李劍農《最近三十年中國政治史》、《中國近百年政治史》兩書就被分別歸到以上不同的兩欄中。二是參考文獻的“無中生有”與“有中生無”。參考文獻中有許多條目在該著中并未引用,但也被列了出來。此種“無中生有”的例子較多,限于篇幅,不再舉例。與此相反,“有中生無”的現(xiàn)象也有,如該著在370頁引用了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一書,但在最后的參考文獻中卻不見了蹤影。三是文中與文后參考文獻的不一致。如369頁引用了張灝《危機中的中國知識分子》一書,其版本為“新星出版社2006年版”,而在文后參考文獻的“學術專著”一欄,該書版本則變成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梢娫撝鴧⒖嘉墨I上的問題還是比較突出的。

當然,瑕不掩瑜,總體來看,作為一部學術性較強的著作,該著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的視角上,還是在結構的敘事上,以及認識的層面上,都有其獨到、可取之處,對于學界今后的學術創(chuàng)作有著較強的借鑒意義。

[1]代表性著作有舒新城《近代中國留學史》(中華書局,1927年),松本龜次郎《中國留學生教育小史》(東亞書房,1931年),黎錦暉《留歐外史》(1928年)等等。

[2]代表性專著有李喜所《近代留學生與中外文化》(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年),葉維麗《為中國尋找現(xiàn)代之路——中國留學生在美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葉雋《另一種西學:中國現(xiàn)代留德學人及其對德國文化的接受》(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等等。

[3]近代中國學生留學英國的研究,代表性的著作為劉曉琴博士的《中國近代留英教育史》(南開大學出版社,2005年)。該著是迄今為止學界第一部系統(tǒng)研究近代留英生的專著,填補了近代中國留學英國國別史研究的空白,但總體來看,該著并未脫離以教育史考察留學史的傳統(tǒng)模式。

[4][5][11][13]歐陽哲生.序言.陳友良.民初留英學人的思想世界[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 2、1、1、3.

[6](美)林毓生.中國意識的危機——五四時期激烈的反傳統(tǒng)主義[M].貴州:貴州人民出版社,198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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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26

:A

:1008—3340(2017)01—0047—06

2016-06-28

王金龍,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近代思想文化與中外文化交流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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