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
很多男人都在糾結(jié)一件事情,到底是賺錢養(yǎng)家重要,還是陪伴妻兒重要?這個男人選擇了前者,為了賺錢讓家人生活無憂,他幾乎賠上了性命,可最后妻子卻和情人私奔了……
2016年6月7日下午4時許,在湖南郴州市永興縣龍山路小區(qū),一名男子揮舞菜刀拼命追趕另一名男子,身后一名女子聲嘶力竭地呼喊:“別打了,求你們了!”
然而,女子的哭喊聲沒能阻止兩人的腳步,很快,手持菜刀的男子追上了另一名男子,在一通瘋狂砍殺后,對方慢慢失去了抵抗,最終倒在了血泊里……行兇者很快被民警控制住,但是,被砍男子卻沒有搶救過來。
案情很快查明,犯罪嫌疑人名叫劉啟東,女子是他的妻子李香枚,受害者叫王浩。得知劉啟東殺了人,街坊鄰居一片唏噓,這個在人們眼里顧家的老實人怎么會殺人呢?這個王浩又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隨著案件的深入調(diào)查,警方揭開了這起殺人案背后的隱情。
不懈努力,窮孩子迎來了春天
在呼嘯奔馳的警車?yán)铮?6歲的劉啟東戴著手銬,呆呆地望向窗外。在經(jīng)過永興縣郊時,一座裝潢精良的二層小樓掠過眼前,劉啟東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那座小樓是他的家,曾經(jīng)破敗不堪,如今富麗堂皇卻空空如也的家。過往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腦海。為了洗去兒時的恥辱,為了過上好日子,讓別人看得起,劉啟東歷盡艱辛讀書、賺錢,可如今,一切都沒有了,甚至連自己親手裝修的房子也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去住了。想到這些,劉啟東流下了兩行淚,埋頭嘆息起來。
劉啟東出生在湖南省永興縣的一個小山村,有一個凄慘的童年。他的父親左腳殘疾,3歲時,母親因嫌家貧,跟一個外地的男人私奔了。父親拖著一條殘腿,除了耕種幾畝薄田,還四處撿破爛換錢,就算再苦再難,他也要供兒子上學(xué)。劉啟東也沒辜負(fù)父親,成績一直很優(yōu)異。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母親離家時決絕的眼神。
那天,父親流淚挽留,自己更是哭啞了嗓子,但母親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劉啟東恨母親,更恨貧窮,他發(fā)誓要好好讀書,以后賺大錢,洗去所有的傷痛。
經(jīng)過不懈努力,劉啟東終于考上了大學(xué),就在他覺得日子慢慢好起來的時候,突然接到了父親病危的電話。當(dāng)他趕回家里,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原來為了供自己念書,身患重病的父親隱瞞病情不去醫(yī)院,最終離世。劉啟東痛哭了一場,發(fā)誓一定要好好賺錢,混出個人樣來。
畢業(yè)后,劉啟東南下廣州求職,因為嫌工資不夠高,他多次跳槽。1996年,朋友告訴他番禺一家家具廠招噴漆工,薪水挺高。噴漆工作雖然不如坐辦公室體面,但只要能賺錢就行,劉啟東毫不猶豫地去應(yīng)聘了,看到他是化學(xué)專業(yè)畢業(yè)的高才生,老板很欣賞,立刻聘用了他。劉啟東對油漆的調(diào)制,噴速,噴槍高度、斜度與噴漆的效果都有獨(dú)到的技術(shù),他噴出來的漆,不僅厚薄一致,光澤度與硬度都能達(dá)到最佳效果,不久后還取得了國家星火計劃創(chuàng)新獎。劉啟東成了廠里的能人,每月收入由原來的幾千元漲到了兩萬元。
1997年,在一次朋友聚會中,劉啟東結(jié)識了同鄉(xiāng)妹子李香枚,李香枚比劉啟東小5歲,在一家服裝廠做縫紉工,她活潑漂亮,劉啟東被打動了。散場時,兩人留下了聯(lián)系方式。之后,劉啟東常常去找李香枚,李香枚也很欣賞這個老實能干的小伙子,尤其是得知劉啟東兒時的經(jīng)歷后,更加體貼他。劉啟東從未如此溫暖過,他更加拼命工作,決心給李香枚一個天堂般的家。
1998年春節(jié),在親友的祝福聲中,兩人喜結(jié)良緣。當(dāng)年就生了個可愛的兒子奎奎,次年又有了女兒佳佳,夫妻倆春風(fēng)得意,那時的生活怎一個“好”字了得。
忽視妻子,他成了一個賺錢的機(jī)器
然而,正在一家人對未來信心滿滿的時候,奎奎卻頻繁發(fā)燒,夫妻倆帶他到大醫(yī)院檢查。醫(yī)生告訴他們,奎奎是過敏體質(zhì),不能接觸油漆。夫妻倆如夢方醒,難怪只要劉啟東把工作服帶回家洗,兒子就會莫名其妙地出疹子??墒?,工作服可以不帶回家,但人不能不回家呀,劉啟東整天和油漆打交道,呼吸仿佛都帶著乙烯味兒,這可怎么辦呢?
那天晚上,劉啟東對妻子說:“香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兒子跟著遭罪了,我要做個決定?!崩钕忝渡钪獓娖峁な莻€危險的工種,苯酚、甲醛等有害物質(zhì)對健康危害很大,而劉啟東為了多賺錢,總是加班,甚至生病了也不休息。如果兒子的病能讓丈夫下決心辭職也是個好事。沒想到劉啟東繼續(xù)說:“香枚,我想好了,把你和孩子送回老家,我自己在這兒掙錢。”李香枚很失望,她說:“如果真的為了我和孩子,你就應(yīng)該辭職。油漆工太苦了,咱換個工作行嗎?”劉啟東反問道:“我現(xiàn)在一個月能掙一兩萬元,什么工作能比得上它?”李香枚有些不高興了,“啟東,掙錢確實重要,可是四口人在一起一樣重要?。 眲|搖搖頭說:“沒有錢的日子有多難,有多被人看不起,你不知道,也不能理解?!崩钕忝吨雷约赫f服不了丈夫,流下了眼淚,劉啟東安慰她說:“我知道你心疼我,等我賺夠了錢,足夠讓你們幸福了,我就不干了?!?/p>
因為要獨(dú)自照顧兩個孩子,回到老家的李香枚無法外出工作,只能做了全職媽媽。單調(diào)而勞累的生活讓李香枚心情低落,那時,每天接到丈夫的電話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每次劉啟東打電話回來,她都要和他聊上半個多小時,直到劉啟東掛了電話她還依依不舍。有一次,李香枚得了胃炎,疼痛難忍,這時劉啟東來了電話,她多想讓丈夫安慰自己幾句,可劉啟東問了問兒女的情況就匆匆掛了電話。李香枚很失落,但她是個通情達(dá)理的女人,她知道丈夫是個木訥的老實人,勸自己別往心里去。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劉啟東給家里打的電話越來越少,多少個漫長的黑夜,李香枚因想念丈夫而流下淚水。終于有一天,李香枚把孩子托付給親戚,自己坐火車去看望劉啟東。哪知劉啟東一見她就說:“這么大老遠(yuǎn)跑來干嗎?”這話就像一盆冷水潑在李香枚身上,她生氣地說:“你太不解風(fēng)情,簡直是個木頭疙瘩!”李香枚探親的那幾天,因為有一批家具要趕,劉啟東天天累得倒頭就睡,根本沒精力理妻子,李香枚只得沮喪地回家了,她對劉啟東說:“你賺你的錢吧,我再也不來了!”
一道無形的墻在原本親密的夫妻間悄然立起,賺錢心切的劉啟東卻毫無察覺。相反,在他的心里,他的家越來越幸福了。這幾年,他不僅在鄉(xiāng)下的祖基地上建起了一棟兩層樓房,還在縣城購買了一套128平方米的樓房。他的一雙兒女也都考上了縣里的中學(xué),這一切讓鄉(xiāng)鄰們羨慕極了,劉啟東分外滿意這樣的生活。但在李香枚心里,這個家越來越?jīng)]有溫度,她和丈夫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也不聯(lián)系一次,在她看來,劉啟東儼然成了一個工作狂。有一次他為了趕工期,累暈在車間。李香枚苦口婆心地勸他:“一家人在一起喝口水也甜,就算沒錢也比分開過好受多了。你這樣下去,遲早會得病,到時就晚了!”劉啟東嘴上敷衍妻子的關(guān)心,心里卻想著繼續(xù)賺錢。
2010年后,一雙兒女相繼到外地上學(xué),李香枚終于閑了下來,她想去廣州找劉啟東,照顧一下他的生活,自己也可以找份工作。沒想到她的想法遭到了劉啟東的反對。他對李香枚說:“賺錢是男人的事,你就安心在家享清福吧?!币婚_始李香枚以為是丈夫心疼自己,但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兒。劉啟東總是買回許多昂貴的衣服和首飾,李香枚是個樸素的人,不喜歡那些東西,但劉啟東要求她必須穿戴上,還對她說:“你看人家有錢的太太,不是遛狗就是逛美容院。雖然咱這兒不是大城市,你也不能給我丟人?!币痪洹皝G人”讓李香枚聽得心驚肉跳,丈夫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庸俗了,她突然感到,自己和丈夫之間,缺少的不僅僅是溝通,他們的思想也在不知不覺中越走越遠(yuǎn)。
妻子出軌,身患絕癥的他追殺情夫
2014年10月,工廠趕制一批家具,10多條噴槍同時開工,劉啟東一陣劇咳,頭暈眼花、渾身無力,被工友送到了醫(yī)院。經(jīng)診斷,他患了肺癌,已是中晚期!
劉啟東不得不辭了職,但他不敢將自己的病情告訴妻子。10月28日,他回到家里,卻不見妻子,打她的手機(jī)也提示不在服務(wù)區(qū)。第二天中午11點(diǎn)多,李香枚回來了,她一臉驚慌,顯然沒料到丈夫回家了。劉啟東問她:“香枚,你去哪兒了?一夜未歸?!边€沒等她回答,一陣急促的手機(jī)鈴聲響起,她忙摁掉。接著就是一條短信發(fā)了過來,她想看一下手機(jī),卻被劉啟東一把奪了過去,“親愛的,你到家了嗎?想你!”一行熱辣的字顯示在手機(jī)屏幕上。劉啟東什么都明白了,他一陣劇咳,捂住胸口沉默著。而李香枚則奪過手機(jī),抓起挎包沖出了家門。
劉啟東呆呆地坐在沙發(fā)上等妻子,想等她回來后問個明白,沒想到李香枚這一走就沒了音信,劉啟東不斷地找鄰居、朋友打聽妻子的下落。幾天之后,一位鄰居大姐對他說:“啟東,你就知道忙賺錢,也不想想,你老婆也是女人呀,她一個人在家能不寂寞嗎?不瞞你說,她和一個舞蹈教練在一起,我看到過好幾次……”劉啟東的頭炸開了!他想起李香枚曾對他說過參加了一個舞蹈培訓(xùn)班,校長還是他的高中同學(xué)王浩。
劉啟東急忙趕到舞蹈培訓(xùn)班,發(fā)現(xiàn)王浩早已不知去向,學(xué)校的學(xué)員告訴他王浩好幾天沒來了,電話也停了機(jī)。從學(xué)員閃爍的言辭中,劉啟東看出來王浩和李香枚的關(guān)系在舞蹈培訓(xùn)班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只有自己蒙在鼓里。經(jīng)過多方打聽,劉啟東從以前的同學(xué)那里得知王浩帶著李香枚去了新加坡,住在其在新加坡定居的舅舅家里。
劉啟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在他的頭腦中,又出現(xiàn)了3歲時母親與人私奔的場景,這畫面和妻子出走的畫面重疊起來,沖擊著他的心,讓他窒息。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妻子追回來!他火速簽證趕往新加坡。然而,當(dāng)他趕到王浩舅舅家時,被告知他倆已經(jīng)跑到新西蘭去了。劉啟東又趕到新西蘭,打聽了一個月也沒有得到消息,自己卻病情加重,不得不回國。
一年后,就在劉啟東絕望之際,李香枚卻突然回到了家里,四目相對,劉啟東悲喜交加,他以為妻子回心轉(zhuǎn)意了,卻聽李香枚說:“啟東,我們離婚吧!”說著拿出了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劉啟東頓時傻了眼,心一急,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李香枚嚇壞了,忙上前扶住他:“你這是怎么了?!”“我得了肺癌,活不了幾天了,你行行好,等我死了再找男人吧。”李香枚看著劉啟東,呆呆地愣了一會兒,“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平靜下來后,李香枚緩緩對劉啟東說了這兩年的經(jīng)歷。當(dāng)年,舞蹈學(xué)校的招生廣告喚起了李香枚年輕時的舞蹈夢,她立即報了名。在學(xué)習(xí)過程中,李香枚非常欣賞王浩優(yōu)雅嫻熟的舞姿和細(xì)致耐心的態(tài)度,后來又得知王浩還是劉啟東的高中同學(xué),便對他更親近了些。下課后,王浩經(jīng)常請李香枚吃夜宵,王浩離婚多年,一個人過日子很孤單,李香枚挺同情他。因為長期被劉啟東冷落,李香枚也很寂寞,面對王浩的細(xì)膩體貼,她禁不住敞開了心扉,兩個人越聊越熱乎,漸漸離不開彼此,最終沖破了底線。
那段時間,李香枚快樂極了,和劉啟東相比,王浩溫柔多情,和他在一起每天都那么有激情,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但她沒有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被劉啟東發(fā)現(xiàn)了?;艁y中李香枚跑到了王浩家里,想和他商量對策。王浩想了想,對李香枚說:“我最近剛招了一批新生,手里有些錢,不如我們一起出國吧!”李香枚從來沒想過要和情人私奔,她一時接受不了。
王浩對她說:“劉啟東知道了這事,饒不了你。再說,守了這么多年活寡,你還沒受夠嗎?香枚,和我走吧,我們?nèi)プ穼つ欠N真正浪漫的生活!”在王浩的勸說下,李香枚沒了主意,她想著出國避避風(fēng)頭也好,于是和王浩一起走了。
但是,在國外的這一年,李香枚過得并不好,王浩在新西蘭投資理財,把帶來的錢全虧了,他的脾氣也越來越大。這次回國離婚,就是王浩出的主意,他指望李香枚離婚后能分到一筆財產(chǎn),然后用它填補(bǔ)虧空。
幻想中的浪漫生活成了一場空,李香枚已經(jīng)開始后悔當(dāng)初的選擇。如今,她知道了劉啟東的病情,原來這個男人為了讓她和孩子過上好日子,竟快賠上了性命,李香枚無地自容,自己所做的一切,對丈夫是多大的傷害??!她哭著懇求劉啟東原諒。劉啟東緊緊地抱住李香枚,對她說:“香枚,回家吧!是我忽視了你,我錯了,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李香枚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得知李香枚不想離婚,還要回到劉啟東的身邊,王浩立即火了,責(zé)問她:“你還有沒有良心?為了你,我一無所有了!你不是在玩弄我吧?要想不離婚也行,我在你身上損失了多少錢,劉啟東得賠給我!”
2016年6月7日下午4時許,王浩來到劉啟東家理論。劉啟東哪受得了這種氣,他還準(zhǔn)備找王浩算賬呢,他卻自己找上門來,他有什么資格和自己理論,明擺著就是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劉啟東氣不打一處來,叫王浩滾出去。王浩不但不走人,還囂張地去拉李香枚,李香枚不依,他將李香枚推倒在地,頭碰上茶幾一角,頓時鮮血直流。劉啟東一股火氣沖上腦門,沖入廚房摸了把菜刀沖出來,王浩拿起一條方凳砸向劉啟東,他應(yīng)聲倒地,他爬起來后不要命地朝奪門而走的王浩追出去。隨后,發(fā)生了文章開頭的血腥一幕。
經(jīng)審訊,劉啟東如實交代了犯罪事實與案發(fā)的來龍去脈,李香枚也向警方作了陳述,并強(qiáng)調(diào)是自己犯錯導(dǎo)致了劉啟東犯罪。最終,劉啟東因涉嫌故意傷害(致死)被警方刑事拘留。后因劉啟東病情加重,被變更為監(jiān)視居住強(qiáng)制措施,保外就醫(yī)。(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專家點(diǎn)評
對于早年的創(chuàng)傷,要想掙脫,不能只靠賺錢。很遺憾,劉啟東對創(chuàng)傷的理解固著在小時候,過于片面、僵化,沒能領(lǐng)悟創(chuàng)傷真正、核心的因素是情感。創(chuàng)傷的療愈,其中一種是幸運(yùn)地碰到合適的伴侶,不離不棄。但事實上很難,如李香枚其實也做了很多努力,但她的努力和勸解都無效;而早年受過創(chuàng)傷的人也很難懂得愛別人,劉啟東拼命賺錢主要是為了自己,妻兒是附帶讓他感覺成功擺脫創(chuàng)傷的標(biāo)志。最終,以賺錢避免受傷注定失敗,此時,他對妻子的不滿、對自己患上絕癥的自憐、對王浩的憤恨、對命運(yùn)的不公和絕望可想而知,送上門來挑釁的王浩撞到了他新仇舊恨集中爆發(fā)的槍口上。
因此,有過創(chuàng)傷的人如果不想僅僅憑運(yùn)氣療愈,或者自己沒有極強(qiáng)的自我覺察和情感學(xué)習(xí)能力,最好通過專業(yè)的心理咨詢師來幫助成長。
婚姻與家庭·社會紀(jì)實201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