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廣興
(上海師范大學 對外漢語學院,上海 200234)
毗沙門天王信仰在中國古代社會的流播與影響
夏廣興
(上海師范大學 對外漢語學院,上海 200234)
南北朝之際,佛教護法神毗沙門天王神跡即已垂現(xiàn)于中土。作為異質(zhì)文化,在與中華傳統(tǒng)文化交融互匯過程中,其形象及神格亦不斷地輾轉(zhuǎn)演繹,尤其是進入五代、兩宋階段,隨著佛教世俗化的不斷深入,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的傳說游走于山間、里巷,廣為人知,直接影響著世人的精神世界及日常生活。
毗沙門天王;密教;四大天王
宋代,在統(tǒng)治者的扶持下,佛教仍顯勃勃生機,上到帝王公卿,下至黎民百姓,對佛教信仰的熱情依然高漲。跋山涉水,不畏艱險,來東土弘法的印度高僧,不乏其人;各路高僧,前赴后繼西行求法,空前絕后,在社會上產(chǎn)生極大影響。無論是京城,還是鄉(xiāng)野小廟,大小寺院的法事活動仍很頻繁,使得佛教信仰更加深入人心。民眾都對佛教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聽經(jīng)誦經(jīng),寫經(jīng)刻經(jīng),廣植福田。敦煌石室中的寫經(jīng)卷子及其他佛教文獻,還有當時遺存的大量的碑銘文,都反映了當時狂熱的佛教信仰;或?qū)懡?jīng)造像,或祈福發(fā)愿,不一而足。其時,佛教在同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本土道教的磨合中不斷發(fā)展,并憑借其強勁的滲透力,與民間信仰相結(jié)合,使佛教與中國文化水乳交融,難分彼此。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起源于印度,后傳到西域,并與當?shù)匚幕嗳诤隙纬傻呐抽T天王信仰,到了南北朝時期,作為佛教神靈就已傳至中土,并漸次向民間滲透,在唐以前就已取得了一定程度的發(fā)展。隨著佛教密宗興盛于盛唐、中唐,毗沙門天王作為密宗的大護法神,經(jīng)密教高僧的推介,融入當時的西北戰(zhàn)事,使得其戰(zhàn)神神格異常突出,并受到帝王的極力推崇,在軍中得到廣泛認同,逢戰(zhàn)必先祭祀戰(zhàn)神毗沙門天王,以期其神力加被,在社會影響深遠。經(jīng)唐武宗“會昌法難”后,密宗雖顯頹勢,但其中的毗沙門天王信仰,由于其獨特的施財、護法、護城、護國等諸神性,及其所具有的消災去禍的諸多現(xiàn)世利益功能,經(jīng)晚唐步入宋初,在朝野上下仍有著廣泛信眾,在民間異常活躍。隨著佛教世俗化的不斷深入,毗沙門天王信仰進一步普及,無論是軍中還是民俗生活中都有毗沙門天王的身影。本文將以毗沙門天王信仰在中國古代尤其是宋代社會的流播為視角,進一步考察毗沙門天王信仰的深層影響。
“毗沙門”是梵文的音譯,又作俱毗羅、毗舍羅婆拏、毗舍羅門或鞞沙門,意譯作多聞、遍聞等。此外,俱吠啰、鳩鞞羅、拘鞞羅等為其別名,或稱為拘毗羅毗沙門。以上諸名之中,以“毗沙門”與“多聞”的譯名最為流行。毗沙門的出生極富傳奇色彩。據(jù)敦煌寫本《毗沙門緣起》(斯4622號):“其母從頷下烈(裂)生毗沙門。生已,母變命終,得生天宮?!抽T上天宮看母,帝釋手擎舍利塔與之?!雹贀?jù)古印度傳說,毗沙門天王源于古婆羅門教中的財福神俱毗羅,別名施財天。在古印度,俱毗羅是世上一切財富的守護者,又是北方地域的護佑者。佛教形成后,俱毗羅又被納入佛教護法神隊,成為佛教護法四大天王之北方護法天王毗沙門。它與持國天王、增長天王、廣目天王合稱為佛教四大天王。
按佛教傳記等文獻所記,四大天王與佛陀淵源頗深。據(jù)宋行霆述《重編諸天傳》:“《毗婆沙論》云:‘佛初下生,四天王以天繒接太子身,置寶幾。逾城之時,四天王捧馬四足?!侗拘薪?jīng)》云:‘佛初成道,欲受食故,四天王各獻其缽,佛總受之,按令成一,四楞如舊。’”從上述所引經(jīng)論所記可知,四大天王是佛教的護法神,又稱護世四大天王,是佛教二十諸天中的四位天神,位于娑婆欲界第一重天。按佛教對宇宙的認知,大千世界是以須彌山為中心,周圍由大海環(huán)繞,大海的四方各有一洲。在東方的叫東勝神洲,亦稱持國天,統(tǒng)領(lǐng)叫提多羅咤;南方的叫南贍部洲,亦稱增長天,統(tǒng)領(lǐng)叫毗琉璃;西方的叫西牛賀洲,亦稱廣目天,統(tǒng)領(lǐng)叫毗留博叉;北方的叫北俱蘆洲,亦稱多聞天,其統(tǒng)領(lǐng)叫毗沙門。四大天王各司其職,率各部夜叉大將,鎮(zhèn)守佛國一方。據(jù)唐義凈譯《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卷六《四天王護國品》:“世尊,若彼國王,見于四眾受持經(jīng)者,恭敬守護猶如父母,一切所需悉皆供給,我等四王常為守護,令諸有情無不尊敬,是故我等并與無量藥叉諸神,隨此經(jīng)王所流布處,潛身擁護,令無留難,亦當護念聽是經(jīng)人諸國王等,除其衰患,悉令安隱,他方怨賊皆使退散。若有人王聽是經(jīng)時,鄰國怨敵興如是念,當具四兵壞彼國土。……時王見已,即嚴四兵發(fā)向彼國欲為討伐。我等爾時當與眷屬無量無邊藥叉諸神,各自隱形,為作護助。令彼怨敵自然降伏,尚不敢來至其國界,豈復得有兵戈相罰?”②《阿育王傳》卷六:“佛告四天王,我今不久當入涅槃。我涅槃后,汝等諸天擁護佛法。別語提頭羅咤,汝可擁護東方佛法;語毗樓勒,汝今擁護南方佛法;語毗樓博叉,汝今擁護西方佛法;敕毗沙門,汝今護持北方佛法?!雹蹚闹T經(jīng)中記載來看,四大天王在佛教中分別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他們是佛教的大護法,是帝釋天的大將,鎮(zhèn)守四方。這四大天王及其眷屬,皆有超人力量來護持佛法,故以“護法”的身份而接受信徒們的膜拜。
四大天王最初傳入西域,已顯護財及求子功能。據(jù)《重編諸天傳·四天王總傳》:“《西域記》:‘有寺多寶物收藏,以修其寺宇,塑四天王以護之。有突厥王貪其寶,故率眾來取,夢見天王以戟刺心,其心大痛至明而卒。于闐國王無子,求于天王,志誠無怠,感于自額裂而生一子,地生其乳,王收養(yǎng)之?!雹軗?jù)中土文獻記載,四大天王在中原大地的神跡,至遲當在南北朝時就已垂現(xiàn),如梁慧皎《高僧傳》卷十所記杯度神異事:“杯度行向廣陵,遇村舍有李家八關(guān)齋。先不相識,乃直入齋堂而坐,置圌于中庭,眾以其形陋無恭敬心。李見蘆圌當?shù)?,欲移置墻邊,?shù)人舉不能動。度食竟,提之而去。笑曰:‘四天王!’李家于時有一豎子,窺其圌中,見四小兒,并長數(shù)寸,面目端正,衣裳鮮潔。于是追覓,不知所在。”⑤其實,從圖像學研究來看,在印度早期的佛教雕像中就已出現(xiàn)四大天王的形象。在中國,四大天王作為護法形象在石窟中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比如在敦煌石室第285窟西壁上就畫有四大天王的形象。四大天王各持法器,鎮(zhèn)守東南西北各隅?,F(xiàn)在各大寺院的天王殿四周多塑有四大天王像,但這種布局大多數(shù)當是明代以后的形制了。這些形象和以往的天王像相比,已有別樣的文化信息,即其中已融入了相當?shù)闹袊兀缢拇筇焱跛值姆ㄆ饕寻l(fā)生變異,被代表風調(diào)雨順的象征物所代替。這些象征著吉祥如意的四大天王,比古印度元素,即象征地、水、火、風的“四大”,更易被普通中國民眾所接受、廣為傳持,因此,有關(guān)天王的傳說在坊間廣為流傳。
在四大天王中,最為大家所熟知的非北方天王莫屬,即手中托塔的毗沙門天王。毗沙門天王融入佛教,成為其護法天神,是二十諸天中的第三天王,守護著閻浮提之北方,因以福德聞名于四方,故名多聞天。據(jù)北魏慧覺譯《賢愚經(jīng)》卷四:“時毗沙門天王,欲至南方毗樓勒叉所。將千夜叉,從優(yōu)波斯那上過,聞誦經(jīng)聲,尋皆住空,聽其所誦,贊言:‘善哉!善哉!姉妹善說法要,今我若以天寶相遺,非爾所宜,我今以一善言相贈?!劥苏Z已,仰視空中,不見其形,如盲眼人,于夜黑暗,都無所見。即問言曰:‘汝為是誰?不見其形,而但有聲。’空中答言:‘我是鬼王毗沙門天也,為聽法故,于此住耳?!覟樘焱?,天耳遠聞,稱我名者,我悉聞之,以稱我故,增我勢力,威德眷屬,我亦復以神力,及敕鬼神,護念是人,增其祿福,令離衰患?!雹夼抽T天王這一護法、護國神格,在許多佛教經(jīng)論或經(jīng)疏、傳記中都有所反映。如北涼曇無讖所譯《金光明經(jīng)》卷二《四天王品》第六:“世尊!我等四王二十八部諸鬼神等,及無量百千鬼神,以凈天眼過于人眼,常觀擁護此閻浮提。世尊!是故我等名護世王。若此國土有諸衰耗、怨賊侵境、饑饉疾疫種種艱難,若有比丘受持是經(jīng),我等四王當共勸請,令是比丘以我力故,疾往彼所國邑郡縣,廣宣流布是金光明微妙經(jīng)典,令如是等種種百千衰耗之事悉皆滅盡。”⑦隋那連提耶舍譯《大方等大集經(jīng)》卷四十六《月藏分·毗沙門天王品》第十四:“爾時佛告拘鞞羅毗沙門天王言:‘妙丈夫,此四天下閻浮提界北方第四分,汝應護持。何以故?此閻浮提諸佛興處,是故汝應最上護持。過去諸佛已曾教汝護持養(yǎng)育,未來諸佛亦復如是,并及汝子、大臣、眷屬、夜叉、毗舍遮皆令護持。汝有九十一子,樂種種行,彼或乘象游行十方,……汝亦應令得生敬信,共護閻浮提北方第四分?!雹嗨寮刈斗ㄈA義疏》卷十二:“毗沙門是北方天王,此云多聞,恒護佛道場常聞說法,故云多聞也。”⑨可見,毗沙門天王是一位守護如來道場而又多聞佛法的良善天神。上述經(jīng)疏都詳略不等地記載了其護持佛法事,說明毗沙門天王是佛教護法中地位較為突出的一位神靈。
毗沙門天王的護法行為包括“護佛”“護經(jīng)”“護眾生”等。在現(xiàn)存最早的原始佛教經(jīng)典《阿含經(jīng)》中就多有提及四大天王,且毗沙門天王在四大天王中占有突出地位。如東晉僧伽提婆譯《增一阿含經(jīng)》卷四十《九眾生居品第四十四》就稱“毗沙門天王,護世之主”。⑩后秦佛陀耶舍、竺佛念譯《長阿含經(jīng)》卷十二《大會經(jīng)》:“……北方天王名毗沙門,領(lǐng)諸悅叉鬼,有大威德”;卷二十《世紀經(jīng)·四天王品》中,亦有關(guān)于四大天王的記述。它是鬼神、夜叉之主,如梁僧伽婆羅譯《孔雀王咒經(jīng)》卷上:“阿難,北方名毗沙門,領(lǐng)藥叉王,眾數(shù)非一千萬。前后圍繞,守護北方天王?!彼寮刈督鸸饷鹘?jīng)疏》:“北方天王名毗沙門,此云多聞,領(lǐng)諸天眾及夜叉、羅剎二部鬼神?!蔽鲿x竺法立、法炬譯《大樓炭經(jīng)》卷三,以及隋阇那崛多等譯《起世經(jīng)》卷六等亦有記載。密教壇場儀軌亦顯示了毗沙門天王鎮(zhèn)守這一特征。據(jù)唐菩提留志譯《一字佛頂輪王經(jīng)》卷四《大法壇品第八》:“又于白月十五日一日一夜,不食不語,以酥蜜酪一咒一燒。稱毗沙門名、諸藥叉名滿一千八遍,毗沙門王及諸藥叉則皆集會,來問行者,今何所為?行者答言:‘我今所欲一切財寶長年藥等。’時諸藥叉為取奉施,滿所求愿?!碧撇豢兆g《成就當妙法蓮華經(jīng)王瑜伽觀智儀軌》卷一:“北門置毗沙門天王,于東方門北,置大梵天王,門南置天帝釋。次于南方門東,置大自在天,門西置難陀龍王。次于西方門南,置妙法緊那羅王,門北置樂音干闥婆王。”密教經(jīng)典及中土著述中亦多有提及其佛教護法的神性。如北涼法眾譯《大方等陀羅尼經(jīng)》卷三:“爾時佛告毗沙門天王:‘快哉!鬼神大王,欲護陀羅尼經(jīng)者,即是三世諸佛之子,即報三世諸佛之恩。’爾時毗沙門天王,即于佛前而自立愿:‘世尊,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持陀羅尼經(jīng)者,有諸惡人為起衰患,令其行人意散心亂,不得讀誦修行陀羅尼經(jīng)。我于爾時往彼人所,令彼惡人復得衰耗,或令水、火、盜賊、縣官,枉橫不隱之事來逼其身。或時致死若近于死,如是惡人若仕官者不得高遷,或令噩夢麻油涂身宛轉(zhuǎn)土中,或時于其夢中脫衣裸走……世尊,我令其夢中見如是事。世尊,我于爾時,遣諸鬼神惱其舍宅,令彼惡人得大重病,或時致死。世尊聽我如是護此經(jīng)不?’”可見毗沙門護經(jīng)心切。不空所譯《毗沙門天王經(jīng)》則是專門記載毗沙門天王護法的密教經(jīng)典。中土著述如敦煌寫本S.4622《毗沙門天王緣起》:“世尊即為毗沙門天王授記:‘汝于來世當?shù)米鞣?,號崛物羅庭毗沙門天王?!鹊檬谟?,即于佛前發(fā)大誓愿:護此閻浮提世界一切眾生及國王大臣后妃王子,令國人民若男若女,四部眾須受《金光明經(jīng)》為我誦讀?!鄙鲜鏊?,顯然是中國佛教徒依據(jù)多部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的經(jīng)論、傳說而專門改編的毗沙門天王信仰的宣傳品,從中亦可看出,這是毗沙門天王中國化、世俗化、民間化的集中表現(xiàn)。
據(jù)佛經(jīng)記載,毗沙門天王自被世尊授記之初便肩負起護國、護佑眾生的職責,在佛教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據(jù)后秦鳩摩羅什譯《法華經(jīng)·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應以毗沙門身得度者,即現(xiàn)毗沙門身而為說法?!贝艘惶焱跤形逦惶?,名稱分別是最勝、獨健、那吒、常見、禪只。其中第二太子獨健、第三太子那吒在唐時廣為人知。馬鳴菩薩著、北涼曇無讖譯《佛所行贊·生品》:“毗沙門天王,生那羅鳩婆(又譯作那吒俱伐羅,簡稱那吒),一切諸天眾,皆悉大歡喜。”關(guān)于那吒與毗沙門天王的關(guān)系,經(jīng)中所述不甚統(tǒng)一,有稱為毗沙門天王之第三子的,如《毗沙門儀軌》:“天王第三子那吒太子,捧塔常隨天王,吉祥天女亦名功德天自有真言。”亦有言為毗沙門天王之孫的,如唐不空譯《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儀軌》:“爾時那吒太子,手捧戟,以惡眼見四方白佛言:我是北方天王吠室羅摩那羅阇第三王子其第二之孫,我祖父天王,及我那吒同共每日三度?!薄盃枙r毗沙門孫那吒白佛言:世尊,我為未來諸不善眾生,降伏攝縛皆悉滅散故,亦護持國界故,說自心暴惡真言,唯愿世尊聽許我說?!钡谔茣r所流傳的那吒普遍被認為是毗沙門天王的太子,都具有隨軍護法的愿力。如唐不空譯《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儀軌》:“(那吒)白佛言:我護持佛法,欲攝縛惡人或起不善之心,我晝夜守護國王大臣及百官僚,相與殺害打陵,如是之輩者,我等那吒以金剛杵刺其眼及其心。”其形象有多種,據(jù)不空譯《攝無礙大悲心大陀羅尼經(jīng)計一法中出無量義南方滿愿補陀落海會五部諸尊等弘誓力方位及威儀形色執(zhí)持三摩耶幖幟曼荼羅儀軌》所述像法:“頂上大寶冠,面門深黃色。忿怒降魔相,左定棒寶塔,右慧持寶劍,身被甲冑衣,袈裟寶瓔珞,天衣莊嚴身?!迸抽T天王形象通常都作身披甲胄、頭頂寶冠、右手執(zhí)棒、左手擎塔,所以世俗多稱其為“托塔天王”。他和那吒太子的故事,是《封神榜》等古典小說與戲曲的素材。在印度、西域、中國大江南北,此一天王都頗受崇拜。尤其在日本,毗沙門天王信仰之所以能盛行,離不開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相關(guān)經(jīng)典的廣泛傳持。據(jù)日本人安然集《諸阿阇梨真言密教部類總錄》卷下《諸世天部第十三》之“多聞天法”所收錄相關(guān)經(jīng)典,有:《摩訶吠室羅末那野提婆喝羅阇陀羅尼儀軌》一卷、《毗沙門天王別行法》一卷、《那吒句缽羅陀羅尼經(jīng)》一卷、《佛說北方毗舍門天王甘露太子那吒俱伐羅秘密藏王如意救攝眾生根本陀羅尼》一卷、《青面北方天陀羅尼法》一卷、《北方毗沙門天王真言法》一卷、《北方毗沙門天王隨軍護法真言》一卷、《四天王經(jīng)》一卷、《毗沙門天王經(jīng)》一卷、《北方毗沙門天王念誦要經(jīng)》二卷、《毗沙門天王儀軌》一卷??梢姡敃r日本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的經(jīng)典已相當完備。但日本膜拜的是兜跋毗沙門天王,相關(guān)經(jīng)籍曾在日本流傳,“南宋時偽經(jīng)《大梵如意兜跋藏王咒經(jīng)》,于日本平安末期傳入此經(jīng),日本人又偽造了《吽迦陀野儀軌》”。中唐伊始,隨著密宗的廣泛流播,其護法神祇毗沙門天王的地位亦隨之漸趨提升,成為密宗各大道場供養(yǎng)的主像之一。敦煌石室中,唐代壁畫出現(xiàn)的毗沙門天王,作為護法天王,大多據(jù)于石窟的側(cè)壁,且是身披鎧甲的威猛武士形象,左手托一寶塔。宋代以后,這類護法毗沙門天王的獨立形象就不多見了?,F(xiàn)在我們所熟悉的托塔天王,則是毗沙門天王和唐代武將李靖的合體,完全演變成中國化的佛教護法神了。
據(jù)佛典諸經(jīng)論所記,在古印度佛教文化中,毗沙門天王兼具護法和施財兩種神性。作為鎮(zhèn)守北方的護天神,即是北方夜叉國的守護神——鬼王,失譯附東晉錄《七佛八菩薩所說大陀羅尼神咒經(jīng)》卷四:“沙門天王欲說一偈半:我于往昔修菩提,為眾生故做鬼王。眾生久處無明暗,我以金錍開其眼?;垩奂乳_度生死,生死既度升泥洹?!薄斗鹉复罂兹该魍踅?jīng)》《阿育王傳》等經(jīng)典中亦有相關(guān)記載。同時,其也是施財神。毗沙門天王身為綠色,身披甲胄,右手執(zhí)傘,左手握鼠——銀鼠,用以降服魔眾,護持財富。
毗沙門天王坐擁無盡財富,被人們尊為財神,其財福神性比起其他神性,更容易被民間所接受并崇拜,這應當是毗沙門被從四天王信仰中獨立出來崇拜的一個重要因素。多聞天王既是護法天神,又兼有施財神性,這一神性完整保存并傳入中土。如敦煌壁畫中所描繪的毗沙門天王,所行之處,往往拋散大量金錢,就是這一神格的表證。在密教神祇中,這位天王的施財神格尤為明顯,故名“多寶”。
宋代,出于政治考慮,統(tǒng)治者大都極力扶持佛教。隨著佛教的漸趨世俗化,佛教信仰亦不斷深入人心,特別是毗沙門天王信仰,由于其獨特的護國、護城等現(xiàn)世功能,使得其在民間亦不斷壯大,并逐漸為官方所認同。正是毗沙門天王信仰所表現(xiàn)出的諸種現(xiàn)世利益,使其俗信化特征日漸凸顯,受眾面也由原來的軍中不斷擴大到民間的世俗生活中,大江南北到處可見毗沙門天王信仰的遺跡。
毗沙門天王信仰在中國古代尤其是宋代得到廣泛流播與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
1.毗沙門天王信仰已得到官方的認同,這一點集中表現(xiàn)在官方的祭祀禮儀中吸納了毗沙門天王神靈
有關(guān)這一點,早在唐代就初見端倪,據(jù)權(quán)德輿《祭岳鎮(zhèn)海瀆等奏議》記載:“國朝舊章,諸儒損益,伏請以開元禮祭官再拜為定,其諸神龍、毗沙門神等,在禮無文,今則咸秩遣使致祭,推類相從,諸神龍準五龍壇例,毗沙門神準四鎮(zhèn)山例,并主祭官再拜,請依太常寺狀為定。”唐代著名道士李筌《在白陰經(jīng)》卷七《祭毗沙門天王文篇第七十八》:“維某年,歲次某甲,某月朔某日,某將軍某,謹稽首,以明香、凈水、楊枝、油燈、乳粥、酥蜜、粽燠,供養(yǎng)北方大圣毗沙門天王之神,曰:‘伏惟作鎮(zhèn)北方,護念萬物眾生,悖逆肆以誅夷……’”“天王宜發(fā)大悲之心,軫護念之力,助我甲兵,殲彼兇頑;使刁斗不驚,幫白無芒,雖事集于邊將,而功歸于天王?!逼浣榻B了唐代軍隊出征時祭祀毗沙門天王的儀式,極力渲染了毗沙門天王的神威。到了宋代,這一神靈更進一步向國家祭祀大典靠攏,形成了專門針對毗沙門天王的祭儀。這一時期,毗沙門天王的護佑功能仍很強,據(jù)《大宋宣和遺事》貞集中記載:“或日,庭中設祭儀若祀神者,云祭天王,蓋彼中所重者。是夜列燈燭至中夜止。帝于牖中望神祝曰:‘只愿速死!南則愿中興,北則愿早遷內(nèi)地。’是日,夢神自空降,揖帝于庭,謂帝曰:‘我實北方神天王者也,上帝命我統(tǒng)攝陰兵,衛(wèi)南北生靈。自此更有十年天下太平矣。南朝中興,與昔相類。’言訖,升天而去。帝悟,語上皇曰:‘吾之夢亦如是,何祥矣!’”同時,毗沙門天王作為戰(zhàn)神的神格亦顯得格外突出,軍中供奉毗沙門天王像的現(xiàn)象尤為普遍。可以說,幾乎所有的軍隊駐地都建有天王堂,毗沙門天王依然是朝廷出師前祭祀的重要護佑神祇:“太平興國五年一月,車駕北征。前一日,遣官祭告天地于圜丘,用特牲;太廟、社稷用太牢;望祭岳瀆、名山、大川于四郊,……祭北方天王于北郊迎氣壇,用香、柳枝、燈油、乳粥、酥蜜餅、果?!睆倪@一類的記載來看,說明毗沙門天王已經(jīng)被納入了國家的祭儀之中。可見,當時的毗沙門天王信仰,已逐漸由原來的流傳于民間的佛教信仰,被納入官方正式祭祀的神靈體系中,已得到了官方的認可。可以說,在這一時期,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的祭儀已正式納入國家的祭儀當中了,顯示出正統(tǒng)化的特色。而毗沙門天王能正式納入國家的祭祀行列中,本身就是其中國化特征的直接體現(xiàn),說明其在中土的流傳渠道已完全暢通。
2.大江南北,都市鄉(xiāng)村,到處可見毗沙門天王信仰的蹤跡
最直觀的表現(xiàn)就是到處可見毗沙門天王繪畫與造像等藝術(shù)形式。有關(guān)毗沙門天王的繪畫,早在南北朝時就已出現(xiàn)這樣的題材。據(jù)《宣和畫譜》卷一收錄的北宋御府所藏南北朝時的畫作中,就有:當時著名畫家陸探微的畫作《托塔天王圖》《北門天王圖》《天王圖》各一;張僧繇的畫作《天王像》;隋時展子虔的畫作《授塔天王圖》等。另據(jù)《益州名畫錄》卷上記,唐敬宗寶歷年間的畫家趙公佑就“尤善佛像、天王、神鬼”,存于大圣慈寺。根據(jù)這些當時畫譜所收錄的畫作,多少反映了南北朝至唐時毗沙門天王信仰對藝術(shù)乃至民間社會的深層影響。
毗沙門天的造像集中雕刻于唐、五代、兩宋時期。據(jù)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九“劉山甫題天王”條記:“唐彭城劉山甫,中朝士族也。其先官于嶺外,侍從北歸,泊船于青草湖。登岸見有北方毗沙門天王,因詣之,見廟宇摧頹,香燈不續(xù)?!绷頁?jù)宋羅愿《新安志》所記:唐時“詔不空三藏祈護世天王為助?!螂分T道州府于城西北隅各置天王像,至佛寺亦別院安置。毗沙門者,北方天王也,故設之北隅。此院舊亦有郡城北角,今有唐世祠部牒目,為北城護國天王院,置僧七人”。在西南一隅,唐時也表現(xiàn)出對毗沙門天王信仰的濃烈熱情。如四川省資中縣的重龍山摩崖造像就是其中的代表,此處造像規(guī)模較大,數(shù)量多而集中。資中縣處于四川盆地的中部,距大足、安岳(兩處均為石刻造像集中地)僅100公里左右,地理位置優(yōu)越,縣內(nèi)類似的石刻造像還有多處。重龍山摩崖造像始于中唐,之后代有雕琢,終至宋代,歷時近300余年。其中第88、106龕均為天王龕,可以說是重龍山地區(qū)現(xiàn)存天王造像中最大、最精美的部分。唐元和年間,時任資州刺史的羊士諤曾作有《毗沙門天王贊》,極盡贊美之辭,之后又有《毗沙門天王贊碑》傳世。第49龕則是專門雕琢的北方天王像,即毗沙門天王像,“以毗沙門天王作主像供奉,是中晚唐密宗造像出現(xiàn)的新題材”?!按ㄖ?、川北的毗沙門天王像,主要盛行于盛唐、晚唐和五代,均作主像供養(yǎng),單獨鑿出?!边@類造像在資中地區(qū)頻見,究其原因,當與中唐以后資州一帶戰(zhàn)事頻仍有關(guān),反映了當時守城軍民對毗沙門天王護佑的渴望之情。史載,天寶十五年至乾符二年(756-875),百余年間,吐蕃、南詔頻頻入侵四川西南地區(qū),之后,這一地區(qū)大肆設壇造像,以祈福禳災,其中毗沙門天王造像在龕群中占據(jù)重要位置,如在仁壽牛角寨彌勒大佛旁雕造毗沙門天王像;巴中南龕安置有毗沙門天王像;榮縣羅漢洞內(nèi)造有毗沙門天王與尊勝經(jīng)幢等多重組合造像等。這些目的顯而易見,即看重的是其護國、護城神性。
進入五代十國,毗沙門天王信仰仍很盛行,《宣和畫譜》卷三記,五代時軍事家朱繇就繪有“天王像二、北門天王像二、捧塔天王像一”。同時,大量雕刻毗沙門天王像,如距資中城西約3公里的西巖摩崖造像第34龕所雕琢的即毗沙門天王像,其左壁所存五代后唐天成四年(929)的造像碑記中,記載了抗擊南詔兵入侵成都時,毗沙門天王大顯神力的事跡:“咸通中,南蠻救亂,圍逼成都,……焚廬掠地,窮惡恣兇,……此際,天王茂昭圣力,遽顯神威,樓上耀光明之彩,蠻蜒瞻之而膽昽,酋豪視之而心□,即時遁躍?!睆默F(xiàn)有遺存來看,四川各地雕刻毗沙門天王像的單身最多,內(nèi)江龍翔山一坐式毗沙門天王像畫樣,可能出自長安寶應寺唐代名家韓干所畫《側(cè)坐毗沙門天王圖》;石筍山造像高達4米,足踏地神;大足北山晚唐造毗沙門天王腳踏三夜叉,人物造型、構(gòu)圖布局類似敦煌《天王渡海圖》。
有宋一代,西南地區(qū)的毗沙門天王信仰的盛行主要表現(xiàn)在到處可見毗沙門天王的壁畫與造像等藝術(shù)。據(jù)《益州名畫錄》卷上所記范瓊,于文殊閣下有《北方天王》及《天王變相》,圣壽寺大殿有《行道北方天王像》,圣興寺大殿有《東北二方天王》。趙溫奇,為唐代著名畫家趙公佑之子,繼父業(yè),畫有《北方天王》;趙溫奇之子趙德齊,于大圣慈寺正門西畔畫《南北二方天王》兩堵。大圣慈寺作為當時著名的寺院,在不同時期留存有多名不同時期畫家的畫跡,如蒲師訓于大圣慈寺南廊下觀音院門畫《托塔天王》。造像藝術(shù)亦如前世,仍為最主要的宣教藝術(shù)樣式,如北宋宣和三年(1121)所建的湖北黃梅五祖寺石塔即設“挺健有力的托塔力士”,此即毗沙門天王。四川地區(qū)對毗沙門天王的崇拜更加興盛,目前所存石窟遺址中保存了大量唐宋時期的毗沙門天王造像,遍布大足、資中、巴中、夾江、鄧峽、仁壽、榮縣、通江、邛崍等地的龕群中,共有40余處,同時還有一些毗沙門天王造像記事的碑記散文,由此可見毗沙門天王信仰的興盛。這些造像主要盛行于盛唐、晚唐和五代、宋初時期,雕琢的大多是單獨的主尊像,身形偉岸、挺拔。四川夾江千佛崖石刻中第8號、第19號、第97號、第107號、第134號、第136號、第159號均為毗沙門天王龕,加上四川邛崍龍興寺出土的毗沙門天王石刻(現(xiàn)藏四川大學歷史博物館),都是這一時期毗沙門天王信仰的集中表現(xiàn)。
西北敦煌地區(qū)的毗沙門信仰是在經(jīng)西域傳入中原前即已流行。最早應在北魏時期,敦煌地區(qū)就出現(xiàn)了大量的關(guān)于毗沙門信仰的佛經(jīng),說明這一時期毗沙門天王信仰已經(jīng)在流傳。據(jù)史載,當時的瓜州刺史王元榮開鑿洞窟,并出資抄寫了大量佛經(jīng),這些佛經(jīng)多涉及毗沙門天王信仰。李小榮《敦煌文獻論稿》之《毗沙門信仰》(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通過對《毗沙門天王經(jīng)》等諸密教經(jīng)典、敦煌發(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毗沙門佚經(jīng)及相關(guān)文獻的簡析,通過對敦煌的毗沙門畫像和《龍興寺毗沙門天王靈驗記》的分析,來揭示敦煌地區(qū)毗沙門天王信仰興盛的狀況。同時,敦煌石窟壁畫中也遺存有大量毗沙門天王的圖像。在敦煌石窟中,其盛唐時代的第91、103、118、120、123、170、285等洞窟都繪有毗沙門天王的畫像,特別是其中的第285窟,可以說是敦煌石窟壁畫藝術(shù)早期毗沙門天王形象的代表作品。在敦煌石室中,有19個窟室繪有“毗沙門天王赴那吒會”題材的壁畫。從圖繪的時期來看,其中屬于晚唐的僅三個窟,其他均為五代、兩宋時所圖繪。據(jù)統(tǒng)計,“毗沙門天王赴那吒會”這類壁畫有40多鋪,“毗沙門天王決?!庇?鋪。大量相關(guān)毗沙門天王題材藝術(shù)品的發(fā)現(xiàn),說明毗沙門天王的形象在五代、兩宋時期,已不單單是宗教的宣傳品了,而更趨藝術(shù)化、文學化了。另外,當時敦煌城區(qū)廣設天王堂、天王寺,如莫高窟的崖頂和敦煌城樓上都建有天王堂;同時,城樓上還安置天王像。這些天王堂、天王寺,以及城樓上安置天王像的習俗,彰顯的是其護佑城池的功能。這些習俗都足以說明敦煌地區(qū)民眾對毗沙門天王的崇信相當普遍。隨著毗沙門天王信仰的普及化,在民眾中形成了祈賽天王的祭祀活動。同時,市民的若干生活風俗也受到了影響,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世俗化傾向,如在宋代墓葬隨葬品中就普遍放置有天王俑,反映出毗沙門天王信仰在這一時期中國化、世俗化的特征。
3.毗沙門天王信仰的興盛還表現(xiàn)在大量創(chuàng)作的文學作品中
文學藝術(shù)作為社會生活的反映,亦不可避免地將盛行于世的毗沙門天王信仰以各種文學藝術(shù)樣式展示出來,集中表現(xiàn)在小說筆記、詩文歌賦、繪畫雕塑等文學藝術(shù)體裁中。起于唐代,就留下了大量有關(guān)贊詠毗沙門天王的詩文。如中唐時著名畫家周昉曾畫過一幅《毗沙門天王像》,詩僧皎然觀后有感而作《周長史畫毗沙門天王歌》;唐元和七年(812),保唐寺造毗沙門燈幢,柳澈撰《保唐寺毗沙門天王燈幢贊并序》;開成三年(838),興唐寺道契等雕刻毗沙門神像,盧宏正為之作《興唐寺毗沙門天王記》;靈山立毗沙門天王碑,黃滔作《靈山塑毗沙門天王碑》;蕭王向在唐武宗會昌六年(846)十二月撰《唐巴郡太守榮陽鄭公新建天王記》等;不一而足。李商隱《韓碑》詩中描寫憲宗元和年間裴度出師平淮西時,有“陰風慘淡天王旗”句;歐陽炯作《題景煥畫應天寺壁天王歌》云:“毗沙大像何光輝,手擎巨塔凌云飛?!睌⑹麦w裁的作品表現(xiàn)得更為細膩,如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卷九記劉山甫隨侍官于嶺外,北歸泊舟洞庭,登岸見有北方毗沙門天王廟祠,因謁之。其見廟宇頹圮,乃題云:“壞墻風雨幾經(jīng)春,草色盈庭一座塵。自是神通無感應,盛衰何得卻由人?!彼紊潓帯端胃呱畟鳌肪矶摺短蒲胖蓍_元寺智廣傳》記毗沙門天王事云:“咸通中南蠻王及坦綽來圍成都府幾陷,時天王現(xiàn)沙門形高五丈許,眼射流光,蠻兵即退。故蜀人于城北寶歷寺,立五丈僧相。后為牛尚書預毀,次兵火相仍,唯懼毗沙門之頹圮耳。王氏乃語廣曰:‘郎之異術(shù)道德動人,乘此可料理天王否?’往吳尚書行魯曾夢令修吾像,方事經(jīng)營,除書忽到請法力成之。廣唯其命徙就天王閣下,居一隅小榻而已。翌日病者填噎其門,日收所施二十萬至三十萬錢?!饣辏尢焱蹰w,向畢乃循江瀆池呪食飼魚。經(jīng)夜其魚二尺已上,萬億許皆浮水面而殞,聊躡流水救十千魚生忉利同也?!倍鼗蛯懕尽洱埮d寺毗沙門天王靈驗記》(S.381)、《毗沙門緣起》(S.4622)更是其中典型事例?!办`驗記,又稱感應記、驗傳記、功德記等,是進行宗教宣傳的重要的輔教工具。佛家靈驗記以佛教的因果報應思想為理論基礎(chǔ),利用世人趨利避害的心理,以神異故事的形式,宣揚神佛靈驗,誘導、脅迫世人信佛誦經(jīng)、以善斷惡。”此類作品是在佛教東傳并漸次興盛的歷史背景下,僧俗兩界為了自神其術(shù),廣布佛法,紛紛以志怪小說的形式演繹佛理,把佛教中神通觀、業(yè)報輪回等思想及靈驗事跡,用志怪小說的敘事形式展示出來。
毗沙門天王最先為古印度民眾的守護神及財富神,后被佛教吸收為護法神祇,傳至西域后演變?yōu)樽o國神靈,之后再輾轉(zhuǎn)至中原,一躍而為神威顯赫的戰(zhàn)神及城池的守護神。進入中原的毗沙門天王,在民眾的具體信仰中,除具備守護城池及護佑民眾的職能以外,又拓展了一些附屬的現(xiàn)世利益功能,功利性較以往更強,使其更深入民眾的信仰世界中。同時,其神格隨著時間的推移,輾轉(zhuǎn)遷變,被多次篩選并最終定格為戰(zhàn)神而為廣大民眾所接受,這是一個不斷消化、吸收、融合的過程。
毗沙門天王自傳入中國以來,其形象及神格也漸次發(fā)展演化。北宋時毗沙門天王仍扮演著護國仁王的角色,其強烈的護國色彩及多種神力,在帝王、權(quán)貴的扶持下,流行于宮廷內(nèi)外。宋代以后,毗沙門天王的原形已不多見,它在民間流傳的過程中被進一步改造,其神靈形象已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它與初唐武將李靖的戰(zhàn)神信仰融而為一,形成了民間廣為稱頌的“托塔李天王”的護法新神形象,從而徹底世俗化與漢化。元代以降,隨著佛教世俗化的不斷深入,毗沙門天王本身的獨立神格及形象漸趨弱化,又重新返回四大天王體系中,重新組合,成為與其他三尊天王平起平坐的四大天王之一,成為漢地寺院的守護神。更有許多漢地佛教寺院中專設“天王殿”或“天王院”等來安置四大天王像,作為寺院的護法神。同時,它們與中國傳統(tǒng)民俗相融會,主司風調(diào)雨順,從而徹底漢化。
注釋:
①黃永武編:《敦煌寶藏》第37冊,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81年版。
②《大正藏》第16冊,427c。
③《大正藏》第50冊,126a。
④《卍續(xù)藏》第88冊,424a。
⑤(梁)慧皎《高僧傳》,中華書局1992年版,第397頁。
⑥《大正藏》第4冊,373a。
⑦《大正藏》第16冊,341a。
⑧《大正藏》第13冊,350a。
⑨《大正藏》第34冊,628c。
⑩《大正藏》第2冊,766c。
TheSpreadandInfluenceofBeliefinVaisravanainSongDynasty
XIA Guangxing
(International College of Chinese Studi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Vaisravana, as a Buddhist guardian, emerged in Central China during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Belief in Vaisravana, as exotic culture, constantly evolved in the process of cultural integration and collision with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During the Five Dynasties and two Song Dynasties, with the secularization of Budhhism, belief in Vaisravana began to spread among common people, and exerted great influences on people’s spiritual world and daily life.
Vaisravana, Esoteric Buddhism, Four Heavenly Kings
B949
A
1004-8634(2017)06-0135-(08)
10.13852/J.CNKI.JSHNU.2017.06.018
2017-01-13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3BZS094)的階段性成果
夏廣興,上海師范大學對外漢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佛教文化、佛教與中國文學研究。
(責任編輯:法 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