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方 鹿
(四川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成都 610066)
?
揚雄的道統(tǒng)思想及其在道統(tǒng)史上的地位
蔡 方 鹿
(四川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成都 610066)
揚雄提出了由伏羲始創(chuàng)圣人之法,經(jīng)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至孔子、孟子,至揚雄這樣一個儒家圣人之道傳授的統(tǒng)緒,并堅守圣人之道,批評異于孔子的諸子之說以及當時經(jīng)學的流弊。其道統(tǒng)說對后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在道統(tǒng)思想發(fā)展史上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
揚雄;道統(tǒng)思想;道統(tǒng)史
揚雄在批評諸子、尊孔崇圣、重視五經(jīng)、五經(jīng)濟道、自比于孟子的基礎上,初步提出了儒學道統(tǒng)思想,以回歸和傳承儒家圣人之道為己任,認為儒家圣人之道一脈相傳而眾說不足為言,由此堅守圣人之道,對諸子提出批評。這對后世儒家道統(tǒng)思想的提出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并在道統(tǒng)思想發(fā)展史上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值得探討總結(jié)。
所謂道統(tǒng),一般指儒家圣人之道的傳授統(tǒng)緒。道統(tǒng)是維系道存續(xù)的形式,道是道統(tǒng)所傳授的內(nèi)容。道統(tǒng)是以傳道為目的,為道的存續(xù)而形成的。道統(tǒng)本身不是原則或尺度,它包含了道的原則,是為道的思想、道的原則和精神服務的系統(tǒng)和形式。儒家為了論證圣人之道的精神和道的傳授系統(tǒng),便形成了道統(tǒng)論。道統(tǒng)論可視為體現(xiàn)儒家圣人之道傳授系統(tǒng)的理論。道統(tǒng)思想影響廣泛,一脈相傳,至現(xiàn)代而不絕,成為儒學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維系民族精神、保持文化傳統(tǒng)發(fā)揮了重要作用,但也存在著流弊。
以往對揚雄在儒家道統(tǒng)中的地位注意不多,其實揚雄本人提出了類似道統(tǒng)的思想,值得關注和探討。他說:“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久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盵1]《學行》,22認為學之為王者之事,相傳甚久,從堯、舜、禹、湯、文、武,以及于孔子,而“孔子習周公者也”[1]《學行》,13。所謂“學之為王者事”,是指把儒學思想貫徹于外王事業(yè),即是把儒家的“內(nèi)圣外王”之道傳承下來,也就是指儒家之道經(jīng)歷代圣王一脈相傳,流傳至今。其中孔子的作用很重要,“天之道不在仲尼乎?仲尼駕說者也,不在茲儒乎?”[1]《學行》,6是說孔子繼承周公,接續(xù)了圣人之道,肯定孔子的重要地位。而且揚雄也指出,孔子潛心于文王,而繼承了文王之道?!啊覇枺簼撔挠谑??’曰:‘昔乎仲尼潛心于文王矣,達之。’”[1]《問神》,137也就是說孔子效法文王,使道得以通達。
揚雄并肯定伏羲在文明起始中的作用。他說:“鴻荒之世,圣人惡之,是以法始乎伏羲,而成乎堯。匪伏匪堯,禮義哨哨,圣人不取也?!盵1]《問道》,118認為圣人之法始創(chuàng)于伏羲,而成于堯。指出如果違背了圣人之法,就會導致禮義不正,因而為圣人所不取。
關于道的性質(zhì),揚雄認為,道即為通,無所不通,但道須與圣人結(jié)合才為正道,否則即非正道?!盎騿柕馈T唬骸酪舱?,通也,無不通也。’或曰:‘可以適它與?’曰:‘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非堯、舜、文王者為它道,君子正而不它。’”[1]《問道》,109通達之謂道,表述了道的一般性質(zhì)。但揚雄所謂的正道,是指堯、舜、文王圣人之道,與之不同的則為它道,即為揚雄所批判的諸子之學等。揚雄強調(diào)“君子正而不它”,正指正道,其對立面則為它道。表現(xiàn)出揚雄崇圣尊儒,辟異端,維護孔子儒家正統(tǒng)的思想。
與此相關,揚雄提出了道的因革問題以及無為與否的問題?!盎騿枺骸烙幸驘o因乎?’曰:‘可則因,否則革?!騿枺骸疅o為’。曰:‘奚為哉?在昔虞、夏襲堯之爵,行堯之道,法度彰,禮樂著,垂拱而視天民之阜也,無為矣。紹桀之后,纂紂之余,法度廢,禮樂虧,安坐而視天民之死,無為乎?’”[1]《問道》,125認為有道則因,無道則革。就如當年舜、禹繼承堯的事業(yè),推行堯之道,使得法度彰明,禮樂盛行,百姓富有,安居樂業(yè),這就是無為而治。而夏桀、殷紂則倒行逆施,使得法度廢棄,禮樂喪失,百姓死于非命,這難道是無為?表明“可則因”是指繼承延續(xù)堯、舜、禹圣人之道,“否則革”則指革桀、紂暴君之命。這反映了揚雄提倡道統(tǒng)的針對性在于清除與儒家圣人之道相悖的桀、紂等暴君的失道、亂道作為。亦是對諸子等異端思想的清理,具有一定的排他性。而以是否符合、認同和推行儒家圣人之道作為判斷是非和是否與儒家圣人保持一致的標準。
揚雄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論述中,先后提出了伏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至孔子等儒家人物,他們學之為王者事,傳圣人之道。揚雄又抬高孟子的地位,以孟子繼承孔子而與孔子無異。揚雄又自比于孟子?!案`自比于孟子”,批評不良學風,以尊儒宗孔,回歸孔子儒學本身。
揚雄之所以把自己比作孟子,其直接目的是為了繼承孟子辟異端,弘揚孔學的事業(yè),將孔孟之學發(fā)揚光大。他說:“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后之塞路者有矣,竊自比于孟子?!盵1]《吾子》,81指出古代楊朱、墨翟之學堵塞了孔子圣人之路,孟子出來辭而辟之,批判楊墨之學,使得孔子之道彰顯。但孟子之后,又有塞孔子之道者。所以揚雄以繼承孟子,弘揚孔學為己任,力辟諸子之學,表現(xiàn)出揚雄傳承道統(tǒng)的弘道精神。
揚雄高度評價了孟子勇于追求仁義道德的價值觀。“‘請問孟軻之勇?!唬骸掠诹x而果于德,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于勇也,其庶乎!’”[1]《淵騫》,419贊揚孟子能夠做到見義勇為,不以貧富、貴賤、死生來動搖其對儒家仁義道德的追求,而非“見義不為,無勇也”,表現(xiàn)出對孟子的推崇。
揚雄盛贊孟子,將孟子與諸子區(qū)別開來,抬高孟子的地位,開后世韓愈、程朱重視孟子之先河。他對荀子也做出評價:
或問:“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奧?”曰:“非茍知之,亦允蹈之?!被蛟唬骸白有≈T子,孟子非諸子乎?”曰:“諸子者,以其知異于孔子也。孟子異乎?不異?!被蛟唬骸皩O卿非數(shù)家之書,侻也;至于子思、孟軻,詭哉!”曰:“吾于孫卿與?見同門而異戶也,惟圣人為不異?!盵1]《君子》,498-499
認為孟子不僅能夠掌握要言和奧德,而且還能信而行之,將知行結(jié)合起來。當回答學者提問難道孟子不是諸子的問題時,揚雄以是否異于孔子作為劃分諸子與否的標準,諸子與孔子相異,所以為諸子;而且強調(diào),孟子不異于孔子,所以不是諸子。在當時學術(shù)界把孟子視為諸子的情況下,揚雄不人云亦云,而是把孟子視為與孔子無異、脫離諸子的人物,這實乃后世將《孟子》由子入經(jīng)的先導。對于荀子,揚雄有所肯定,也有所不滿。認為荀子的《非十二子》非數(shù)家之說尚可,但對子思、孟子的責難則為詭異之說。揚雄評價自己與荀子的關系是“同門而異戶”,二人雖有差異,但就同屬于圣人之門而言則無異。可見揚雄并未把荀子排除在外,相異的只是戶,而非門。只是相對而言,揚雄更為認同孟子。這也對后世崇孟抑荀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這樣,在揚雄的論述中,初步形成了由伏羲始創(chuàng)圣人之法,經(jīng)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至孔子、孟子,至揚雄這樣一個儒家圣人之道傳授的統(tǒng)緒。
揚雄初步提出道統(tǒng)思想的針對性在于諸子之學的流傳和受諸子之學影響而產(chǎn)生的經(jīng)學流弊,這也是對西漢后期打著孔子旗號,標榜孔學正統(tǒng),而實則混入諸子之學,陰陽災異學說盛行,讖緯迷信泛濫之經(jīng)學弊端的批判。認為董仲舒、夏侯勝和京房具有共同的推知災異的思想傾向。他說:“災異,董相、夏侯勝、京房?!盵1]《淵騫》,450這顯然是受到了陰陽家的影響,而與儒學正統(tǒng)有別。揚雄并指出,受諸子影響就會出現(xiàn)駁雜的不良學風,它們與圣人之學不同,圣人不雜,而它們相雜,所以為病。“或曰:‘淮南、太史公者,其多知與?曷其雜也!’曰:‘雜乎雜!人病以多知為雜,惟圣人為不雜。書不經(jīng),非書也;言不經(jīng),非言也。言、書不經(jīng),多多贅矣?!盵1]《問神》,163-164指出淮南王和太史公以其多知不純?yōu)殡s,其書、言不以儒家經(jīng)典為歸依,所以為雜,多余而無用,而圣人則不雜。
總的來講,雖然揚雄提出的道統(tǒng)思想還不那么系統(tǒng)、完備和深入,但與他的尊儒宗孔,批評諸子學和漢學流弊的思想相聯(lián)系,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強調(diào)回歸儒學正統(tǒng),發(fā)揚傳承儒家圣人之道,對后世的道統(tǒng)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也體現(xiàn)了揚雄尊孔崇儒的詮釋路向。
揚雄在提出道統(tǒng)思想,并初步敘述儒學道統(tǒng)的承傳說的基礎上,認為儒家圣人之道一脈相傳而眾說不足為言。針對漢代經(jīng)學定于一尊后出現(xiàn)的流弊,揚雄批評異于孔子的諸子之說以及當時經(jīng)學的流弊。表達其尊儒宗孔,堅守和發(fā)揚正統(tǒng)儒家學說的立場,最終是為了自覺奉行儒家圣人之道。
揚雄堅守儒家正統(tǒng)學說,其針對性便是異于孔子學說的諸子之說。揚雄所處時代,雖經(jīng)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但當時的士人并未完全認同于儒術(shù)儒經(jīng),并由于經(jīng)學在其流傳演變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各種流弊,學者嚴守師法家法門戶之見,經(jīng)學與利祿之學相結(jié)合,失去了五經(jīng)乃濟道的宗旨,以至于陰陽災異、天人感應、讖緯神學盛行于世,使得眾說淆亂,莫衷一是。
面對思想界的混亂局面,揚雄以傳揚儒家圣人之道為己任,既重視五經(jīng),亦尊崇孔子,維護和推行孔子之道,糾正異于孔子學說的諸子之說和經(jīng)學之流弊。他說:“委大圣而好乎諸子者,惡睹其識道也。”[1]《吾子》,67指出,如果尊崇儒家圣人,卻喜好諸子,那怎么能表明你識其道?可見,在揚雄看來,尊崇儒家圣人與喜好諸子是不能并存的。實際上,揚雄是把諸子視為異于孔子學說的異端。他說:“諸子者,以其知異于孔子也?!盵1]《君子》,498這即是揚雄對“諸子”下的定義。由此揚雄展開對諸子的批判,這包括對道家、法家、墨家等各家的批評,目的在于通過貶抑諸子來回歸儒學,重新樹立儒家圣人的權(quán)威??梢哉f,揚雄堅守圣人之道,批評諸子的目的就在于辟異端,維護孔子儒家正統(tǒng)地位。
(一)對道家的批評
揚雄云:“莊、楊蕩而不法。”[1]《五百》,280認為道家人物莊子和揚朱放蕩而非法。對于道家的神怪觀念,揚雄提出批評:“神怪茫茫,若存若亡,圣人曼云?!盵1]《重黎》,327認為神怪無實,其存亡無法證明,是不能明確驗證的事,所以圣人不談論怪力亂神,這表現(xiàn)出揚雄具有一定的無神論傾向。
與此相關,揚雄也批評了道家長生不死的修仙之說:“有生者必有死,有始者必有終,自然之道也?!盵1]《君子》,521認為生死乃自然規(guī)律,不可能有所謂長生不死的神仙,即使圣人也是要死的。“或問:‘人言仙者,有諸乎?’他說:‘慮羲、神農(nóng)歿,黃帝、堯、舜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之北?!盵1]《君子》,517指出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文王、孔子這些圣人也難逃一死,表明世上沒有長生不死之人,所謂神仙也是不存在的。并駁斥有仙之說:“或曰:‘世無仙,則焉得斯語?’曰:‘語乎者,非囂囂也與?惟囂囂為能使無為有?!盵1]《君子》,518有人對無仙之說提出質(zhì)疑,認為如果說無仙,那為何有神仙的說法?揚雄反駁說,所謂神仙的說法,不過是道家神仙方士的囂囂虛語,正是由于囂囂虛語的流傳,才導致“使無為有”,使得原本沒有的神仙被臆造出來。揚雄堅持天地之間本無神仙的觀點是針對當時托名于神仙,力圖證明預言事后必有應驗的讖緯神學的一種批判,而與經(jīng)學的讖緯化有別。這對后來桓譚、王充反對神仙迷信之說和讖緯神學,批評經(jīng)學庸俗化和神秘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揚雄對道家拋棄仁義的思想也提出批評。他說:“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搥提仁義,絕滅禮學,吾無取焉耳?!盵1]《問道》,114他對老子講道德的言論較為欣賞而有所取,但對老子拋棄仁義,絕滅禮學的思想則提出批評,體現(xiàn)了揚雄雖融合儒道,但以儒家思想為本位的學術(shù)特征。
需要指出的是,揚雄以儒為宗,又取法于道,將《易》、《老》相結(jié)合。對《周易》加以重構(gòu),既從形式上加以模仿,又從內(nèi)容上進行改造,構(gòu)筑起以玄為核心,玄乃“幽摛萬類”的宇宙本原的哲學體系,繼承發(fā)展了儒家哲學,而具有自身獨到的特點。而他尊儒宗孔,又繼承其師嚴遵,作《太玄》,借鑒吸收了老莊之學,儒、道相兼,具有較強的融通性。但他對道家的神仙之說和拋棄仁義、滅絕禮學的思想也提出了批評,表明他對儒家圣人仁義之道的堅守。
(二)對法家的批評
揚雄指出:“申、韓險而無化?!盵1]《五百》,280認為申不害、韓非等法家人物專任刑法,犯險而無教化。并對申、韓之法提出批評:“或曰:‘申、韓之法非法與?’曰:‘法者,謂唐、虞、成周之法也。如申、韓!如申、韓!’”[1]《問道》,134申、韓之法雖也是法,但何足為法;而揚雄所提倡的法是指唐、虞、成周以仁義禮樂為指導的法。
揚雄進一步批評缺乏仁義的申、韓法家之術(shù)。他說:“申、韓之術(shù),不仁之至矣。若何牛羊之用人也?若牛羊用人,則狐貍、螻螾不膢臘也與?”“或曰:‘刀不利,筆不铦,而獨加諸砥,不亦可乎?’曰:‘人砥,則秦尚矣?!盵1]《問道》,130正因為申不害、韓非之術(shù)不行教化,專任刑法,被指為不仁之至。揚雄反對法家行嚴刑峻法,把人民當牛羊一樣,制民如牛羊臨之以刀俎,任其宰割。故人亦像狐貍蚯蚓一樣,活不過多久就會死掉。對于刀鈍礪之以砥,筆禿铦之以刀,申、韓行法以救亂,就像用砥磨刀一樣,也是有利之事的說法,揚雄回答說,像這種以嚴刑來制民,以刀割肉,把人當磨刀石的嚴刑峻法,只有秦朝才崇尚,何其不仁。表現(xiàn)出揚雄反對法家把百姓看作牛羊一樣供人驅(qū)使的暴政。
而揚雄所提倡的則是先教而后刑的儒家之德政。“或曰:‘人君不可不學律令?!唬骸訛閲瑥埰渚V紀,謹其教化。導之以仁,則下不相賊;蒞之以廉,則下不相盜;臨之以正,則下不相詐;修之以禮義,則下多德讓。此君子所當學也。如有犯法,則司獄在?!盵1]《先知》,295-296揚雄主張,君子以綱紀教化治國,行仁政,修禮義,只有在犯法時,再動用司獄刑法,而不是像法家那樣以嚴刑來制民。所以他說:“不合乎先王之法者,君子不法也?!盵1]《吾子》,63一切法度須符合先王之法,即要符合前面所言之唐堯、虞舜、周公的仁義之法,除此之外的所謂法,如儒家以外的諸子之法則不可效法。
從以上分析也可看出,揚雄在批判法家,推行德政的同時,亦不完全抹煞法的價值,他主張在“導之以仁”、“修之以禮義”的前提下,如有犯法,也要以司獄加之,以制止犯法的行為。這實際上反映了揚雄禮法兼用、刑德并舉的主張。
(三)對墨家、縱橫家、陰陽家、名家的批評
揚雄云:“墨、晏儉而廢禮?!盵1]《五百》,280認為墨子和晏嬰儉而不中禮,即指墨家尚儉而難以遵禮。不僅如此,揚雄還贊賞孟子對墨家的批評。他說:“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辟之,廓如也。后之塞路者有矣,竊自比于孟子?!盵1]《吾子》,81揚雄自比于孟子,他辟墨子等諸子的目的在于明道。揚雄在辟墨子的同時,也注意吸取墨家的“兼愛”思想,用以豐富儒家的仁愛思想。他說:“理生昆群兼愛之謂仁也,列敵度宜之謂義也,秉道德仁義而施之之謂業(yè)也?!盵2]《玄摛》,186把墨家的兼愛視之為仁,即仁包含了兼愛的內(nèi)容。并主張將道德仁義加以實施推廣付諸于事業(yè)。在這里,揚雄將儒家以血緣親疏為紐帶,從愛敬自己的親人入手,然后推己及人,由親及疏,由近及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仁愛思想與墨家愛無差等,主張不分遠近親疏的兼愛思想結(jié)合起來。這雖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儒家的仁愛思想,但卻未能解決人們所詬病的將父母子女視為路人的問題。人們能夠做到把對父母子女的親情之愛隨便放到任何一個與己不相干的路人身上嗎?如果我們能夠像愛自己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那樣去愛一個路人,就可以高談闊論地提倡墨家“兼愛”了。相信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難以做到的,所以墨家“兼愛”說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空想和不切實際的。當然,人們可以去宣傳它,愛總比恨好。而揚雄站在儒家的立場上,把兼愛納入儒家仁愛的范疇,這與單純墨家的兼愛是不同的。
揚雄對縱橫家提出批評,將張儀、蘇秦視為謀求富貴的詐人。“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shù),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余年,是夫?’曰:‘詐人也,圣人惡諸。’”[1]《淵騫》,442揚雄不認同張儀、蘇秦行縱橫之術(shù)而能安中國的說法,他認為張儀、蘇秦不過是尚權(quán)變,從事詐辯的詐人而已,圣人對此是不取的。即孔子之言與張儀、蘇秦等縱橫家之行是不同的?!斗ㄑ浴吩疲?/p>
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痹唬骸叭粍t子貢不為與?”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薄蛟唬骸皟x、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痹唬骸拔粼谌稳?,帝曰難之,亦才矣。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盵1]《淵騫》,442-448
在回答讀孔子之書而做張儀、蘇秦那樣的縱橫家之事會如何的問題時,揚雄說,這太過分了,就像鳳凰鳴叫卻長著鷹隼的羽翼,表明這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而不可混同。又問,那么,子貢不是這樣做的嗎?子貢不也是到各國去游說嗎?揚雄回答說:子貢是為了解除糾紛而游說各國,以國家之間的沖突戰(zhàn)亂得不到解決而羞愧,而張儀和蘇秦游說各國則是為了謀求富貴,其游說諸國而得不到富貴是二人感到羞恥之處。可見在游說各國的目的上,子貢與張儀、蘇秦這樣的縱橫家是不同的。又問:張儀、蘇秦不重蹈前人走過的足跡,也算是有才能之人吧?揚雄回答說:上古帝王選用人才是很難的事,難就難在要任用有才之人。盡管有各種各樣的人才,但卻不是儒家認可的人才。即在對人才的認定上,各家有各家的觀點和價值取向,縱橫家認定的才不一定就是儒家所認同的人才,即縱橫家的口才并不是君子所看好的。從對人才的評價中,可見揚雄站在儒家的立場而對縱橫家進行批評。
揚雄對陰陽家提出批評。他說:“鄒衍迂而不信?!盵1]《五百》,280認為陰陽家的代表人物鄒衍的陰陽之術(shù)迂回而不可承信。并批評讖緯,視陰陽家之學為“巫鼓”之說,其害尤甚?!盎蛟唬骸跻?,傳書之不果也?!唬骸还麆t不果矣,又以巫鼓。’”[1]《君子》,508批評不僅傳書不果,而且又將巫鼓雜入其中。其巫鼓滲透影響了陰陽學說。
揚雄《解嘲》記云:“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盵3]《解嘲》,194是說鄒衍講了一些游移不定的奇怪之辭而取得世資,即一定的社會地位;而孟子雖然遭遇艱難和坎坷,但卻能為萬乘師,即孟子不遇而為萬乘師,國君尊敬孟子,若弟子之問師。表現(xiàn)出揚雄對孟子的尊崇,而對鄒衍不以為然。
《法言》記云:“或曰:‘莊周有取乎?’曰:‘少欲。鄒衍有取乎?’曰:‘自持。至周罔君臣之義,衍無知于天地之間,雖鄰不覿也?!盵1]《問道》,134-135除對莊子的“少欲”表示贊同外,揚雄對鄒衍的“自持”也有所取。但認為莊子昧于君臣大義,而鄒衍作怪迂之變,無知于天地之間,所以雖然相鄰也不愿意相見。
揚雄對名家提出批評?!盎騿枺骸珜O龍詭辭數(shù)萬以為法,法與?’曰:‘斷木為棊,梡革為鞠,亦皆有法焉。不合乎先王之法者,君子不法也?!盵1]《吾子》,63認為公孫龍所謂詐偽之辭、詭辯之法不過是斷木為棊、刮摩皮革以為鞠這種技法而已,它不符合堯舜禹湯文武先王之法,所以君子不以為之法,以此把儒家之法與名家之法區(qū)別開來。
以上揚雄對道家、法家、墨家、縱橫家、陰陽家、名家等諸子各家的批評,其宗旨是識道,識孔子儒家之道,識先王圣人之道。他認為如果要效法圣人,而喜好諸子,那是不可能識得圣人之道的。反映了揚雄提出道統(tǒng)思想的初衷就是為了辟異于孔子學說的異端,以維護儒學正統(tǒng)?!稘h書·揚雄傳》云:“雄見諸子各以其知舛馳,大氐詆訾圣人,即為怪迂,析辯詭辭,以撓世事,雖小辯,終破大道而或眾,使溺于所聞而不自知其非也。及太史公記六國,歷楚漢,訖麟止,不與圣人同,是非頗謬于經(jīng)。故人時有問雄者,常用法應之,譔以為十三卷,象《論語》,號曰《法言》。”[4]《揚雄傳》,3580揚雄指出,諸子的通病是各家都以其知識系統(tǒng)而與儒學相悖,基本都是詆毀周公、孔子等圣人,而發(fā)為怪迂之言,行詭辯之術(shù),以擾亂世事,雖不成大器,但與大道背道而馳以惑眾。甚至司馬遷所記也有與圣人不同者,而與經(jīng)典相謬。針對諸子各家與儒學相背離而詆毀儒家圣人的學說,揚雄模仿《論語》而撰《法言》,展開了對諸子各家批判,其目的是維護儒學正統(tǒng),堅守和傳揚儒家圣人之道。
揚雄的道統(tǒng)思想及其堅守圣人之道,批評異于孔子的諸子之說,對后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在道統(tǒng)思想發(fā)展史上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
后人給予揚雄以較高的評價。東漢著名學者桓譚在其《新論》里贊曰:“(揚子云)才智開通,能入圣道,卓絕于眾,漢興以來未有此人也?!盵5]《正經(jīng)篇》,41認為揚雄能入于圣人之道,漢以來未有如揚雄這樣超凡入圣之人。桓譚并把揚雄視為孔子:“張子侯曰:‘揚子云西道孔子也,乃賢如此?!釕唬骸釉埔鄸|道孔子也。昔仲尼豈獨是魯孔子?亦齊楚圣人也?!盵5]《閔友篇》,62桓譚不同意僅把揚雄看作是西道孔子,他認為,揚雄亦是東道孔子,就像孔子不僅是魯國的孔子而且還是齊楚的圣人一樣。在這里,桓譚將揚雄推舉為整個東、西道的圣人,而不僅限于是西部地區(qū)的孔子。
王充亦把揚雄比作文、武、周公。他說:“近世劉子政父子、揚子云、桓君山,其猶文武周公并出一時也?!盵6]《超奇篇》,606認為劉向父子、揚雄、桓譚就像文、武、周公一樣,并世同出,將揚雄與儒家道統(tǒng)崇尚的圣人相提并論,予以高度評價,并以“行與孔子比窮,文與揚雄為雙”[6]《自紀篇》,1205為榮,表現(xiàn)出對孔子和揚雄的尊崇。
唐代韓愈提出道統(tǒng)論,認為儒家圣人之道的傳授由來已久,這區(qū)別于佛教、道教所謂的道。但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相傳授受之道到孟子死后不得其傳,而荀子和揚雄“大醇而小疵”,未能完全擔當傳道的重任,但也屬于圣人之徒。他說:“晚得揚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圣人之徒歟?!盵7]《讀荀子》,111韓愈把揚雄視為儒家圣人之道系統(tǒng)的傳承者,而自己提出的道統(tǒng)就是對孔、孟、揚雄之道的傳承。他說:“己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之所傳之道也?!盵7]《重答張籍書》,562明確把揚雄作為孔孟之道的傳人,并且韓愈自稱接過了這個道統(tǒng),使其道由韓愈得到傳承。
“宋初三先生”之一的孫復把揚雄視為道統(tǒng)中的傳人。他說:“吾之所為道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也,孟軻、荀卿、揚雄、王通、韓愈之道也。”[8]《信道堂記》,175孫復表彰揚雄,肯定他在傳圣人之道中的功績,而將其列入道的傳授系列之中。指出自西漢至李唐間,雖然學者儒生摩肩而起,以文章傳世之人甚多,但大都受到楊墨佛老之說的影響,沉湎于虛無報應之事,而少有言及于教化。盡管漢唐以文名世者多受到異端之說的干擾和影響,但孫復認為也有“始終仁義,不叛不雜者,惟董仲舒、揚雄、王通、韓愈而已”[8]《答張洞書》,174,肯定揚雄等人“始終仁義,不叛不雜”,能夠堅守儒道,不受佛老異端的影響。這也是對揚雄在道統(tǒng)中的地位的肯定。
另一位“宋初三先生”之一的石介提出系統(tǒng)的道統(tǒng)傳授譜系,也把揚雄列為其中。他說:“道始于伏羲而成終孔子?!耸稀⑸褶r(nóng)氏、黃帝氏、少昊氏、顓頊氏、高辛氏、唐堯氏、虞舜氏、禹、湯、文、武、周公、孔子者,十有四圣人,孔子為圣人之至。孟軻氏、荀況氏、揚雄氏、王通氏、韓愈氏五賢人?!盵9]《尊韓》,79石介明確把道統(tǒng)的起源上溯到伏羲氏,并自伏羲起,至韓愈止,系統(tǒng)地提出了多達十九人的圣人之道傳授的譜系,正式肯定揚雄在道統(tǒng)中的地位。石介不僅提出了道統(tǒng)相傳的形式,而且對道統(tǒng)傳授的內(nèi)容也作了闡述。他說:“周公、孔子、孟軻、揚雄、文中子、吏部之道,信義忠孝,乃其天性,中庸正直,厥從氣稟。精誠特達,操履堅純,不以利動心,不以窮失節(jié)?!盵9]《上范思遠書》,152這些儒學的價值與揚雄思想有關,也是圣賢相傳之道的內(nèi)涵。歐陽修在評價石介時,也稱石介“所謂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揚雄、韓愈氏者,未嘗一日不誦于口”[9]《徂徠石先生墓志銘》,261,指出石介終日執(zhí)著于包括揚雄在內(nèi)的圣人之道的授受,這客觀反映了揚雄在宋初的重要影響和在道統(tǒng)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
北宋政治家、史學家司馬光在其《讀玄》里云:“揚子云真大儒者邪!孔子既歿,知圣人之道者非子云而誰?孟與荀殆不足擬,況其余乎!”[2]《讀玄》,1認為孔子之后,能夠掌握圣人之道的人非揚雄莫屬,即使是孟子和荀子也不能與揚雄相比。這表明,在司馬光看來,在傳圣人之道的系統(tǒng)中,揚雄的地位在孟、荀之上,也表明揚雄對宋代學術(shù)產(chǎn)生了影響。
程頤站在理學家的立場,在不看好漢唐諸儒的情況下,卻對揚雄評價較高。他說:“自漢以來,惟有三人近儒者氣象,大毛公、董仲舒、揚雄。”[10]《河南程氏遺書》,232把揚雄與董仲舒等并列,認為他們保持了儒者氣象,予以適當?shù)目隙ā?/p>
北宋學者范祖禹在認同道學,肯定程顥道統(tǒng)思想的同時,也充分肯定了揚雄在道統(tǒng)中的地位和作用。他說:“揚雄曰:‘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后世學堯舜而及之者惟文王,故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而習周公,其他皆非道也?!盵11]31-32范祖禹引用揚雄《法言·問道篇》“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之語,以堅持圣人之道統(tǒng),以堯、舜、文王、武王、周公、孔子一脈相承為正道,與此相悖的則為非道,實際上是對揚雄尊儒崇圣思想的認同。進而,范祖禹對揚雄的道統(tǒng)論有所吸取和借鑒。他說:
臣祖禹拜手稽首曰:三皇之時,至質(zhì)略矣。伏羲始開人文,神農(nóng)以下皆有師,圣人之德莫大于學?!瓝P雄曰:“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久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其已久矣?!睂W始于伏羲,至于成王。《易》、《詩》、《書》所稱,圣人所述,為萬世法。由漢以下,其道不純,故可稱者鮮。自古以來,治日常少,亂日常多,推原其本,由人君不學也?!癯妓洶似?,上起伏羲,下訖神宗。伏惟陛下憲道于三皇,稽德于五帝,軌儀于三代,法象于祖宗,集群圣之所行,體乾健之不息,則四海格于泰和,萬年其有永觀矣。[11]161-162
在這里,范祖禹引用揚雄之言并加以發(fā)揮,以伏羲、神農(nóng)、堯、舜、禹、湯、文、武、成王等構(gòu)成了圣人之道的傳授系統(tǒng),而圣人之道載之于《易》、《詩》、《書》等儒學經(jīng)典,其經(jīng)典中的圣人所述,足以為萬世所效法。然而,自漢以下,其圣人之道不純,即漢以后的人君不學圣人之道,故亂世多,治世少。這與二程所講道統(tǒng)在孟子之后失傳的說法類似。范祖禹要求宋代君主效法于古代圣王,“憲道于三皇,稽德于五帝”,即求道于三皇五帝,把圣人之道接續(xù)下來。這可視為對二程道統(tǒng)論的認同,并受到揚雄道統(tǒng)思想的影響。
南宋理學家張栻?qū)P雄之學也有所肯定,認為其《法言》有可取之處,對于掌握圣門之學也是有所幫助的。他說:“某己卯之歲,嘗裒集顏子言行為《希顏錄》上下篇?!植伞都艺Z》所載顏子之言有近是者,與夫揚子云《法言》之可取者,并史之所紀者,存之于后,蓋亦曰學者之所當知而已?!瓌t圣門之學,其大略亦可見矣?!盵12]《跋希顏錄》,1276-1277張栻撰《希顏錄》,收集有揚雄《法言》之可取者,表明對揚雄一定程度的認同,并將揚雄《法言》的可取之言與圣門之學聯(lián)系起來。
盡管程頤、朱熹對揚雄提出批評,而程朱理學成為學術(shù)界主流后,揚雄聲名進一步下降,但亦有學者對于揚雄加以肯定。如學以程朱理學為主的金學者趙秉文對揚雄大加肯定。他說:“劉向、揚雄皆經(jīng)國之大儒?!盵13]《西漢論》,193另有明學者宋濂云:“自秦焚書之后,孔子之學,不絕如線,雄獨起而任之,故韓愈以其與孟、荀并稱,而司馬光尤好雄學。”[14]《諸子辯》,1005-1006宋濂肯定揚雄繼承孔子之學的作為,所以韓愈也把揚雄與孟荀并列,這實際上是對道統(tǒng)論中孔子之后其學不絕,而揚雄加以繼承和體察的一種贊揚。
綜上可見,揚雄的道統(tǒng)思想對后世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在道統(tǒng)思想發(fā)展史上占有一定的重要地位。因其早期的道統(tǒng)思想還不夠完善,還有待于豐富和發(fā)展,但畢竟對后世產(chǎn)生了相應的影響,也表現(xiàn)出道統(tǒng)思想在歷代歷史上傳承不絕。
[1]汪榮寶.法言義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7.
[2]司馬光.太玄集注[M].劉韶軍,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8.
[3]鄭文.揚雄文集箋注[M].成都:巴蜀書社,2000.
[4]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5]新輯本桓譚《新論》[M].朱謙之,校輯.北京:中華書局,2009.
[6]黃暉.論衡校釋[M].北京:中華書局,1990.
[7]韓愈文集匯校箋注[M].劉真?zhèn)?岳珍,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0.
[8]孫復. 孫明復小集[G]∥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90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6.
[9]石介.徂徠石先生文集[M].陳植鍔,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4.
[10]程顥,程頤.二程集[M].王孝魚,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1.
[11]范祖禹.帝學校釋[M].陳曄,校釋.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12]張栻集[M].楊世文,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15.
[13]趙秉文.閑閑老人滏水文集[G]∥叢書集成初編:第2414冊.北京:中華書局,1985.
[14]宋濂. 宋學士全集[G]∥叢書集成初編:第2124冊.北京:中華書局,1985.
[責任編輯:帥 巍]
2016-11-08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蜀學與經(jīng)學研究”(11BXZ044)階段性研究成果。
蔡方鹿(1951—),男,四川眉山人,四川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哲學。
B222
A
1000-5315(2017)04-008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