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穎琴
洋務運動時期官派留法學生及其對中法關系的影響
王穎琴
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使清政府認識到西方軍事上的先進性,以“自強求富”為口號的洋務運動應運而生。洋務派改革的主要活動之一就是向西方派遣留學生。洋務運動期間,清政府曾先后派出四屆學生赴法學習。這些學生基本來自由左宗棠在福州創(chuàng)辦的福建船政局下設的福建船政學堂。本文將追隨這些中國最早的官派留法學生在中國和法國接受教育的軌跡,探討他們在軍事、經濟、教育、外交和文化領域對中法跨文化交流的影響。
洋務運動;留學生;法國;福建船政學堂
經歷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清政府從感性到理性上都充分認識到了中西方的差距,尤其是西方堅船利炮的先進性。19世紀60至90年代,一場以“自強求富”為口號、“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指導思想的改革運動應運而生,史稱“洋務運動”。洋務派改革的主要內容包括:創(chuàng)辦軍事工業(yè)、設立民用企業(yè)、建立海軍、興辦新式學堂、派遣留學生、翻譯西學書籍。洋務運動開啟了中國近代化的進程,中國近代化的很多“第一”都發(fā)生在這個時期,包括第一批官派留法學生。從1877年至1896年,清政府共派出四屆學生先后赴法學習。這些留法學生對中國近代化的進程,包括軍事、經濟、政治、教育和文化的發(fā)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對中法交流產生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洋務運動期間被派到法國學習的學生,以福建船政局(也稱福州船政局或馬尾船政局)下設的福建船政學堂(也稱福州船政學堂或馬尾船政學堂)的學生為主體。在福建開設船政局的想法最早是由時任閩浙總督的左宗棠提出的。1866年6月25日,左宗棠在上奏朝廷的《試造輪船先陳大概情形折》中提到: “欲防海之害而收其利,非整理水師不可,欲整理水師,非設局監(jiān)造輪船不可?!雹?/p>
①高時良. 《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洋務運動時期教育卷》.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 第280頁。此奏折強調了建海軍、造輪船的重要性。左宗棠又提出:“夫習造輪船,非為造船也,欲盡其制造駕駛之術耳;非徒求一二人能制造駕駛也,欲廣其傳使中國才藝日進,制造駕駛展轉授受,傳習無窮耳。故必須開藝局,選少年穎悟子弟習其語言文字,誦其書,通其算學,而后西法可衍于中國?!?中國史學會編. 《洋務運動(五)》. 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61. 第28頁。他強調了船政的目的在于培養(yǎng)人才。1866年10月,左宗棠調任陜甘總督,由他推薦的沈葆楨接任船政大臣。1866年12月23日,福建船政局在福州馬尾破土興建,次年1月6日,福建船政學堂(初名“求是堂藝局”)開學。
福建船政學堂是中國最早的海軍技術學堂,也是最早的海軍學校。左宗棠聘請曾與他在鎮(zhèn)壓太平軍戰(zhàn)爭中合作過的法國軍官日意格(Prosper Giquel)和德克碑(Paul d’Aiguebelle)出任學堂正、副監(jiān)督。由于當時法國在造船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因此地理位置靠前的“前學堂”,也稱“法文學堂”,聘請法國人教授學生學習造船;而“后學堂”,也稱“英文學堂”,則是聘任英國人教授學生學習駕船,因為英國的駕船技術最先進。船政學堂選派赴法留學的學生,基本來自前學堂。
1866年冬,船政學堂正式開始招生。在傳統(tǒng)的“孔孟之道”下成長起來的中國學生,仍視“科舉”為正途、“金榜題名”為人生目標,對學習“造船駕船”并無興趣,學堂不得不在福州街頭張貼告示招攬學生。與當時京師同文館在八旗中挑選穎悟少年不同,船政學堂的學生基本可以分為四類:貧寒家庭出身的,如嚴復、林泰曾;居住在東南沿海、與外國人有過接觸的家庭出身的,如鄧世昌;外國學堂的學生和華僑子弟;有實踐經驗的青年工人。
1867年,12位來自法國的技師和技工跟隨日意格來到福州,加上次年來到福州的英國雇員,船政局初期就有24名外籍教師和制造專家。雖然中國近代第一所新式學校——京師同文館也在1863年開始聘請洋教習教授法語,但像船政學堂這樣大規(guī)模引進法國教習,在當時的中國還是第一次。福建船政學堂“法文學堂”的設立本身,就是中法跨文化交流的體現(xiàn)。
1866年左宗棠提出:“藝局之設,必學習英、法兩國語言、文學,精研算學,乃能依書繪畫,深明制造之法,并通船主之學,堪任駕駛?!?沈巖. 《船政學堂》. 北京:科技出版社. 2007. 第56頁。他強調了學習外語的重要性。船政學堂開學之后,由于教習皆為外國人,教材也是英法原版,學生們遇到的最大障礙就是語言關。他們必須從英法文的字母開始,才能進一步學習造船和駕駛的西學知識。對于“法文學堂”的學生而言,由于當時在中國的法國天主教教會學校教授的多為拉丁語而非法語,基礎性的輔助教材匱乏,學習法語成為他們所要面對的主要困難。為了解決這一難題,1868年日意格帶領中法教習在很短的時間內編寫出了中法對照的《福州船政學校常用技術詞典》(Dictionnairedesmotsutilisésl’arsenaldeFou-Tcheou),后又增補為《法漢袖珍詞典》(Dictionnairedepochefran?ais-chinois),增加了技術詞匯之外的普通詞匯,從一本技術詞典變?yōu)槠胀ㄔ~典。這本300多頁的中法對照詞典于1874年由上海美國長老會出版發(fā)行,至今仍保存在法國國家圖書館。另一方面,學生們通過刻苦學習,以很快的速度初步掌握了所需的外語基本詞匯和技術術語。一位參觀過船政學堂的法國工程師說:“我看到一些年輕人只上了四天課,就顯示出他們極為敏捷的智力……八天以后,他們流利地拼讀各種單詞,在石板上寫出所有的字母。無疑六個星期以后,他們都會拼讀,有好些人還將會寫?!?轉引自林慶元《福建船政局史稿》. 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9. 第128頁。
中國最早的留學教育由容閎提出,這一提議得到了洋務大臣的積極支持,1872年由他率領第一批留美幼童啟程赴美。船政學堂在創(chuàng)辦時,與外國技術人員簽訂了為期五年的合同,于1873年到期,大批外國人員如約解聘回國。出于對船政事業(yè)發(fā)展需要的考慮,沈葆楨上奏朝廷建議派遣學生赴歐洲留學。在1873年12月上奏朝廷的《奏請分遣學生赴英法兩國學習造船駛船折》中,沈葆楨提出:“竊以為欲日起而有功,在循序而漸進,將窺其精妙之奧,宜置于之間。前學堂習法國語言文字者也,當選其學生之天資穎異,學有根柢者,仍赴法國深究其造船之方,機器推陳出新之理。后學堂習英國語言文字者也,當選其學生之天資穎異,學有根柢者,仍赴英國深究其駛船之方,及其練兵制勝之理。速則三年,遲則五年,必事半功倍?!?沈葆楨《奏請分遣學生赴英法兩國學習造船駛船折》. 陳學恂,田正平. 《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留學教育卷》.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1. 第225頁。他建議選派前學堂學生赴法學習造船,選派后學堂學生赴英學習輪船駕駛。
由于1874年日本侵占臺灣事件和一些其他原因,留學一事并未立即執(zhí)行。1875年,沈葆楨調任南洋大臣,留學歐洲一事在船政大臣吳贊誠任內實現(xiàn)。李鴻章于1877年上書朝廷:“竊謂西洋制造之精,實源本于測算、格致之學,奇才迭出,月異日新。即如造船一事,近時輪機,鐵脅一變前模,船身愈堅,用煤愈省,而行駛愈速。中國仿造皆其初時舊式,良由師資不廣,見聞不多,官廠藝徒雖已放手自制,止能循規(guī)蹈矩,不能繼長增高。即使訪詢新式,孜孜效法,數(shù)年而后,西人別出新奇,中國又成故步,所謂隨人作計終后人也。若不前赴西廠觀摩考索,終難探制作之源。至如駕駛之法,近日華員雖亦能自行管駕,涉歷風濤;惟測量天文、沙線,遇風保險等事,仍未得其深際。其駕駛鐵甲兵船于大洋狂風巨浪中,布陣應敵,離合變化之奇,華員皆未經見。自非目接身親,斷難窺其秘鑰?!?李鴻章等《奏閩廠學生出洋學習折(附清單二)》. 陳學恂,田正平. 同上,第229—230頁。李鴻章強調了國外技術突飛猛進,唯有派遣學生到歐洲實地學習,才能打破國內視野的局限性,不致使中國的造船和駕駛技術落后于西方強國。
經過積極籌備,由日意格任法國監(jiān)督、李鳳苞任中國監(jiān)督的第一屆留歐學生使團,于1877年3月30日乘船離開福州,4月8日在香港換乘法國郵船前往歐洲。使團成員包含了在前學堂學習船舶制造的學生12名,藝徒4名,以及文案陳季同、翻譯羅豐祿、隨員馬建忠(李鴻章推薦,非船政學堂學生),以上為赴法人員;學習輪船駕駛的后學堂學生12名為赴英人員。7月,赴法留學生抵達巴黎。同年12月8日,又增派藝徒5名留法。
在這之前的1875年,沈葆楨趁日意格回國之便,挑選了魏瀚、陳兆翱、陳季同、劉步蟾、林泰曾5名學生隨其出國參觀學習,其中造船專業(yè)的魏瀚、陳兆翱、陳季同在法國學習,駕駛專業(yè)的劉步蟾、林泰曾在英國學習。1876年,劉步蟾、林泰曾、陳季同回國,魏瀚、陳兆翱留在法國繼續(xù)深造。因此,如果將當時已經在法國的魏瀚和陳兆翱算在其內,第一屆的留歐學生和隨員總數(shù)達38名,其中留法人員占25名。
與沒有語言基礎的留美幼童不同,第一批官派留歐學生已經具備很好的英法語言基礎和專業(yè)技術知識。在選派留學生的過程,也嚴把語言關,堅持寧缺毋濫的原則。因此到達歐洲之后,留學生很快融入了當?shù)貙W校和生活。到達法國之后,學生們與先期赴法的魏瀚、陳兆翱一道分別進入位于瑟堡(Cherbourg)、圣沙蒙(Saint-Chamond)、勒克佐(Le Creusot)、土倫(Toulon)的學校和工廠學習。赴法藝徒也被安置在馬賽等地實習。馬建忠和陳季同注冊巴黎政治學校(即今天的巴黎政治大學),馬建忠于1878年獲得文科和理科學士學位,第二年又獲得法律學士學位。以后的時間里,先進入學校學習的學生又陸續(xù)到船塢實習或到比利時、德國、英國等地考察旅行;而先到工廠實習的藝徒,又進入有關學校接受專業(yè)教育。第一批留學生在1879年夏至1880年11月分批回國。*巴斯蒂. 《清末留歐學生——福州船政局對近代技術的輸入》. 高時良. 同上,第955頁。
1882年9月,仍然由日意格和李鳳苞擔任監(jiān)督的第二批10名留歐學生抵達巴黎。黃庭、李芳榮、王福昌、魏暹、王回瀾5名學生被安置在楓丹白露和巴黎的學校學習。兩名學生到了英國,另外3名去往德國,3人中的一人由于德語水平低,于1883年調到法國繼續(xù)學習。第二批學生于1886年初全部回國。
1886年5月,由周懋琦任中國監(jiān)督、日意格任法國監(jiān)督(日意格于同年2月病逝,由塞貢扎克(Louis Philibert Dunoyer De Segonzac)接任)的第三批33名學生抵達法國,其中包含李鴻章從天津北洋水師學堂選派的9名學生。這9人與船政學堂后學堂的10人一起前往英國,其余14人留在法國。其中鄭守箴、林振峰兩人作為旁聽生在巴黎高等師范學校科學系學習,王壽昌、游學楷、高而謙等6人在巴黎學習法律,其余3人進入土木學校,3人在船舶工程學校。這批學生在1889年和1890年陸續(xù)回國。
1897年10月,施恩孚、丁平瀾、盧學孟等6名前學堂的學生啟程前往法國。吳德章?lián)伪O(jiān)督,他曾是船政局第一批留法學生。其中盧學孟中途調任中國駐布魯塞爾公使館任翻譯,船政局又另派一名學生于第二年到法。這6名學生中,一名進入船舶工程學校,其他進入土木學校。1900年由于船政局財政困難,留法學生被提前召回。
這四屆官派留歐學生,包含9名北洋水師學堂學生,共87人,其中在法國學習的有51人。這些留法學生的身影遍布巴黎、土倫、馬賽各地,學習的專業(yè)也從第一屆的造船、輪機、礦務擴展到制造槍炮、魚雷,第三屆的學生更開始學習法律、語言,專業(yè)范圍也從技術擴展到文化領域。
1907年福建船政學堂停止招生,1912年清帝宣布退位。這四屆共51名學生,是中國近代最早的官派留法學生。他們前往法國,目的是學習世界最先進的軍事科學技術,實現(xiàn)清政府海軍強國的夢想。通過留學期間獲得的知識和技能,以及法語語言的優(yōu)勢,留法學生在中法交流中產生了重要影響,且這種影響已不局限于軍事領域,更綿延至經濟、教育、外交和文化領域。
1. 軍事方面。從當時世界公認船艦制造“最盛”的法國歸來,留法學生們帶回了最先進的造船技術,成為近代中國最早的一批造船技術人才。魏瀚、鄭清濂、吳德章,陳兆翱、李壽田、楊廉臣六人是第一批留法學生,回國后于福建船政局設立了一個工程處,負責全廠的業(yè)務指導。*劉集林. 《中國留學通史·晚清卷》. 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 2010. 第170頁。1883年1月,由留法學生設計制造的巡洋艦“開濟號”下水,這是當時國內最大的一艘巡洋艦。1883至1897年間,他們還監(jiān)造了“橫?!?、“鏡清”、“寰泰”、“平遠”、“福靖”、“通濟”、“福安”等多艘艦船,我國的造船水平大幅提升,海防實力也進一步加強。在法國學習武器制造的學生,設計制造了火藥、槍炮、魚雷等各種武器,第二屆留法學生李芳榮在槍炮制造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
2. 經濟方面。除制造艦船、設計武器之外,留法學生還積極參與到洋務企業(yè)中去。福州穆源鐵礦、山東招遠銀礦、馬鞍山煤礦的勘探和開采,留下了第一屆留法學生林慶昇、池貞銓、林日章的身影。鄭清濂、王壽昌、丁平瀾、鄭守欽等留法學生還曾擔任京漢鐵路總辦和會辦的要職,參與了多項鐵路工程的設計和制造。*同上. 第172頁。
3. 教育方面。留法學生歸國后也擔任教師,將國外所學傳授給年輕學子,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中國近代海軍教育的發(fā)展。第二屆留法學生黃庭回國后,即任福建船政學堂法文教師,這是船政學堂用中國人教外文的開始。第三屆留法學生林振峰回國后在福州、濟南執(zhí)教數(shù)十年,亦培養(yǎng)了不少專門人才。*楊茂慶. 《福建船政學堂赴歐留學生的貢獻及其經驗教訓》. 教育史研究. 2007(1). 第33頁。
4. 外交方面。在軍事技術層面之外,留法學生還利用自身的外語優(yōu)勢,為中國近代外交事業(yè)做出了突出貢獻。隨同第一屆學生留學法國并擔任文案的陳季同,后任駐德、法參贊,代理駐法公使兼比利時、奧地利、丹麥和荷蘭四國參贊,并參與有關中法越南問題的交涉,多次為清廷購買船艦炮械,檢驗運回,一度得到李鴻章的信任。*黃興濤. 《近代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不應被遺忘的人物——陳季同其人其書》. 中國文化研究. 2000年夏之卷. 第40頁。王壽昌在與法國借款的交涉中,憑近代國際外交知識減少了中國的損失。*轉引自岳峰. 《福建船政學堂——近代翻譯人才的搖籃》. 中國翻譯. 2004(11). 第37頁。馬建忠曾任中國駐英、法公使隨員,也曾去印度、朝鮮處理外交事務。*同上。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陳季同在回國后于1889年與后來成為著名法國文學翻譯家的曾樸在上海結識,后者曾在1895—1896年間在京師同文館學習過8個月的法語。曾樸曾這樣寫道:“我自從認識了他,天天不斷的去請教,他也娓娓不倦的指示我;他指示我文藝復興的關系;古典和浪漫的區(qū)別,自然派,象征派,和近代各派自由進展的趨勢;古典派中,他教我讀拉勃來的《巨人傳》,龍沙爾的詩,拉星和莫理哀的悲喜劇,白羅瓦的《詩法》,巴斯卡的《思想》,孟丹尼的小論;浪漫派中,他教我讀服爾德的歷史,盧梭的論文,囂俄的小說,威尼的詩,大仲馬的戲劇,米顯雷的歷史;自然派里,他教我讀弗勞貝,佐拉,莫泊三的小說,李爾的詩,小仲馬的戲劇,泰恩的批評;一直到近代的白倫內甸《文學史》,和杜丹,蒲爾善,佛朗士,陸悌的作品;又指點我法譯本的意西英德各國的作家名著;我因此溝通了巴黎幾家書店,在三四年里,讀了不少法國的文哲學書。”*轉引自馬曉冬. 《曾樸:文化轉型期的翻譯家》.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4. 第24—25頁。曾樸一生先后譯介了大仲馬、雨果、左拉、莫里哀、皮埃爾·路易等十幾位法國著名作家的作品,特別是他對雨果作品的持續(xù)譯介,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中國讀者了解雨果作品的主要資源之一。*同上. 第4頁。正是得益于陳季同的啟發(fā)和幫助,才使得曾樸走上了這條文學之路,成為清末民初譯介法國文學的先驅人物,可以說陳季同間接促進了法國文學引入近代中國。
除譯介法國文學和法律書籍之外,陳季同在中法跨文化交流中的另一重大貢獻是把中國文化介紹給歐洲。他在法國期間曾用法文撰寫了大量有關中國文化的作品,包括:《中國人自畫像》(LesChinoispeintspareux-mêmes,1884)、《中國戲劇》(LeThétredesChinois,étudedemoeurs,1886)、《中國故事》(LesConteschinois,1889)、《中國人的快樂》(LesPlaisirsenChine,1890)、《黃人的小說》(LeRomandel’hommejaune,1890)、《中國人筆下的巴黎》(LesParisienspeintsparunChinois,1891)、《吾國》(Monpays,laChined’aujourd’hui,1892)、《英雄的愛》(L’Amourhéro?que,1904)。
陳季同撰寫這些作品的主要原因,與當時整個歐洲對中國的蔑視和誤解有很大關系。《19世紀西方文學中的中國形象》一文這樣寫道:1840年以來描寫中國的文學大量涌現(xiàn)(隨著中國國門被迫打開,涌現(xiàn)了大量游記以及從游記中汲取靈感的虛構作品),這些作品給人的印象是無休止地和過去的文學作品進行清算:因為它們不斷地有意無意地對照耶穌會士和啟蒙哲學家塑造的理想的中國人形象,建立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新形象。對中國事物的態(tài)度由喜好到厭惡,由崇敬到詆毀,由好奇到蔑視。*孟華. 《比較文學形象學》.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1. 第248頁。“野蠻”、“非人道”、“獸性”,這些形容詞通常被19世紀的歐洲人用來總結對中國人的看法。*同上, 第251頁。身處歐洲的陳季同已經明顯感受到這種對中國和中國人的誤解和偏見。他為改變歐洲人心目中的中國形象所做的努力,在中法跨文化交流的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1894年甲午中日戰(zhàn)爭爆發(fā),北洋水師全軍覆滅,標志著洋務運動軍事上的破產。1895年,《馬關條約》簽訂。兩億兩白銀的賠款,使清政府無力繼續(xù)支持民用企業(yè),標志著洋務運動經濟上的破產。以“自強求富”為口號的洋務運動徹底失敗,但這并不能抹殺中國第一次官派留法學生在中國近代史上的意義,以及留法學生對中法交流的影響。他們的留學也開啟了中國學生赴法學習的新篇章:1912年,李石曾、蔡元培、吳稚暉等人在北京創(chuàng)立“留法儉學會”,1913年,首批由“儉學會”資助的的30名學生赴法。1921年7月,里昂中法大學開始在國內公開招考第一批學生,同年9月,他們正式入學。越來越多的中國學生去往法國接受教育。中法兩國的關系和交往也越來越緊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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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當代繪畫應用平等的視角深切關注公眾,不能強行將自己主觀認為的所謂重要問題去左右觀眾,而是從公眾的訴求去探尋當代女性文化。一個有責任感的當代藝術家,必須自覺關懷人類命運和社會良知,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這樣才能從根本上做到創(chuàng)作的純粹,開拓出自己新的藝術表現(xiàn),從內容體現(xiàn)形式,用形式襯托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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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étudiantsenvoyésenFranceparlegouvernementchinoisdurantleMouvementdesAffairesl’occidentale(YangwuYundong)etleurinfluencesurlesrelationssino-fran?aises
Résumé : Les défaites subies pendant la Première et la Deuxième Guerres de l’Opium permettent au gouvernement impérial des Qing de se rendre compte de son retard militaire face aux puissances occidentales. D’où le Mouvement des Affairesl’occidentale (YangwuYundong), qui a pour but de rendre le pays plus puissant et prospère. Une des activités réformatrices consiste en l’envoi des étudiants chinois en Occident. Quatre groupes d’étudiants, en provenance de l’Arsenal de Fouzhou fondé par Zuo Zongtang, sont envoyés successivement en France. Le présent article suit la trace de ces étudiants en Chine et en France, dans le but d’étudier leur influence sur les relations sino-fran?aises sur les plans militaire, économique, éducadif, diplomatique et culturel.
Motsclés:YangwuYundong; étudiantl’étranger ; France ; Arsenal de Fouzhou
(作者信息:王穎琴,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一年級,研究方向:法國文化)
K2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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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2-1434(2017)04-004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