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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的火車

2017-04-18 18:41周齊林
中國鐵路文藝 2017年4期
關鍵詞:李波向東火車

周齊林

若蘭沒想到,晚霞滿天的黃昏,轟隆咆哮的火車沿著時而彎曲時而筆直的鐵軌奔向遠方的場景會成為她生命中一個充滿象征意味的圖卷。若蘭的記憶里處處沾染著火車的身影。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天,在通往外公家的路上,若蘭第一次那么近地看見了火車。若蘭緊抓著外公滿是老繭的右手,小手掌心里滿是汗汁。看著呼嘯著絕塵而去的火車,她緊抓著外公的手握得更緊了。她滿是稚氣的臉上一臉擔心。她焦急地問外公火車怎么不開慢點,這么快,不然會跌倒的。外公被她這句滿是稚氣的話逗笑了。若蘭記得,每當外公跟身邊的親人提起這句話,親戚朋友們便捂著嘴笑個不停。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若蘭迷戀著火車,迷戀著外公家的零食。在幼時那些昏暗的周末,當父親和母親陷落在婚姻戰(zhàn)爭的硝煙里,根本無暇顧上他們,她便帶上自己年幼的弟弟穿越幾個小鎮(zhèn),去外公的那個村莊看呼嘯著奔馳而過的火車?;疖嚸爸谉?,與村莊里的那一縷縷炊煙夾雜在一起,緩緩朝天際飄去。她帶著弟弟瑟縮著走到火車身邊,她有些緊張地看見火車喘著粗氣,偶爾伸長脖子朝天呼叫幾聲。當火車匍匐在地,寂靜無聲時,她便帶上弟弟爬到車廂上。她穿過一節(jié)節(jié)車廂,一團團嘔吐物醒目地橫在她眼前,讓她紛亂的內心世界變得更加亂。她感到一陣惡心,轉眼便拉著弟弟跑下了火車。弟弟從火車上帶下一只缺胳膊斷腿的玩具車,她見了,一手奪過去來,狠狠地踢了一腳,玩具車翻滾著掉入嘩嘩流淌的河水之中。弟弟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這讓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她左右哄了很久,弟弟才平靜下來。

若蘭開始很愛干凈,略有閑暇就喜歡提著拖把舞著抹布在屋子里四處游弋,她容不得眼前有半絲污垢,污垢落在她眼底,便生出腳一般在內心的宮殿里四處游蕩,直弄得她心神不寧。深陷在婚姻的泥淖里無法自拔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她根本沒有心思清掃屋內,她急著把紊亂的內心秩序重新復位。若蘭暫時取代了母親的家庭位置,她急著灑掃,把整個家庭收拾得干干凈凈,絕不允許內心沾染半點臟東西。

若蘭開始把打掃衛(wèi)生當做一種樂趣一種享受,完全不像別人,把它當成一種負擔。經過一番仔細的打掃,原本紊亂的房間一下子變得井然有序,屋子里的各種物什在若蘭的一聲調令下,都乖乖地復歸原位。沾了灰塵印上腳印的地板在她的不斷擦拭下,也愈發(fā)光亮起來。

參加工作后,在單位,若蘭不允許別人隨意碰她辦公桌上的東西。一次單位來了個新人,午間休息時,在若蘭的椅子上坐了會兒。知道若蘭脾氣的人示意讓他趕緊走開,回歸原位。若蘭回來,見自己的椅子變了方向,心想有人坐過,便找了張新鮮的散發(fā)著油墨氣息的紙張鋪上去,她才安穩(wěn)地坐下來。若蘭容不得別人的味道跟自己的氣息混淆在一起,除非是她愛的人。若蘭覺得不同的人坐在同一個椅子上,雖然隔了一層衣服,但依然很容易讓人產生不潔的幻想。

單位里的男同胞暗地里放出一句話,說:“誰要是能把如此愛干凈的若蘭搞定了,結婚擺酒那天,每人包紅包兩千?!庇心型{侃說:“若蘭這么愛干凈,誰要是娶了她白天黑夜里想干那事可麻煩,非得用酒精把全身都消毒個遍,她才允許你上床碰她。”這個意見很快就被人反駁了,人事部的張經理打了個形象的比喻,說:“咱們平時都愛吃干凈的大白饅頭,干凈就意味著健康,而且耐咀嚼,味道就更不一樣嘛?!?/p>

到最后,還是在市委宣傳部工作的李波娶了若蘭,李波身高一米八,陽光帥氣又年輕,是典型的高帥富類型。

熱戀時期,李波曾帶著若蘭去參加一個周末野炊活動。登山攀爬過程當中,若蘭忽然一臉羞意地說想去解手。李波帶著若蘭往樹林深處走去,在一雜草叢生的地方,若蘭示意李波停下腳步。李波本能地轉過身去,耳邊想起窸窣的響聲,很快一陣滋滋聲傳來,他感到自己的下身一熱,一陣強烈的沖動沖擊著軀體,最后還是被他克制住了?;貧w營地的路上,李波感到絲絲異樣。在沒有這種私密接觸之前,愛干凈的若蘭在李波心底猶如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而這次接觸之后,在他心底,若蘭立刻從云端掉到了滿是煙火味的塵世。甚至,若蘭高貴優(yōu)雅的形象在他心底已減半,但很快若蘭身上散發(fā)出的一種安靜憂郁的氣質填補了他內心突然萌生而出的這種異樣。

婚后,李波每次酒后歸來想碰若蘭,若蘭都沉著臉拒絕,堅決要求男人先去洗澡。一次李波酒醉歸來,滿嘴酒氣,一回來就把若蘭壓在身下。李波氣喘吁吁地在若蘭身上亂拱著,若蘭掙扎著,突然猛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直扇得他火冒金星,一下子酒意全無。如此一來,若蘭她男人李波每次喝酒歸來就對若蘭失了興趣。在男人面前,若蘭還是蠻有吸引力的。若蘭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又張弛有度,又有著常人少有的書卷味,這些優(yōu)點匯聚在一起,就顯得更有嚼頭有韻味了。李波感覺若蘭傳統(tǒng)了點,自己每每想玩點新花樣都得打報告苦苦哀求,弄得他好沒面子。雖然如此,李波還是感到一陣竊喜,畢竟自家的籬笆扎得緊,別家的狗就很難鉆進來。

一次飯后兩人在大廳里看《新聞聯(lián)播》,電視里不停播放著動車事故的現(xiàn)場。若蘭說:“火車這么安全的交通工具,沒想到也會越軌?!崩畈犃艘恍?,說:“事事皆有可能?!彼娎畈ㄐα耍鋈灰荒槆烂C道:“事事皆有可能?你要是越軌了,我干脆就去自殺?!崩畈犃诵牡最D時一驚。他忽然感到老婆的眼睛早已洞穿了他的任何一個想法。

若蘭曾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對李波說:“你要是敢亂來,我們就立刻離婚?!泵看稳籼m如此說,李波都笑臉相迎道:“我家老婆這么好,我哪還敢有別的心思?!崩畈ㄟ呎f邊亂動起來,兩只白凈的手在若蘭身上上下左右摩挲著,只摸得若蘭氣喘吁吁。

李波嘴甜,會討女人歡心,自然沾了不少葷。此外最重要的是李波還是個詩人,詩人大都情感豐富,很是浪漫。況且在市委宣傳部,李波是科長,職位雖小了點,但好歹也是個官,借著這個上下級關系,李波暗地里與科里兩個稍有點姿色的女的發(fā)生了關系。李波暗自覺得眼下這個社會有幾個男的不出軌的,即使他們肉體不出軌,精神必定也會越位。李波覺得自己雖然在外面胡來,但家還是挺顧的。有時候李波看到一些因為外遇而導致家破人亡的新聞,他恐慌之余還是感到絲絲慶幸,李波感覺自己辦事還是挺有分寸的,進與退之間的那個度把握得很好。

人算不如天算,李波沒想到自己布局如此周密,最后還是被若蘭給逮了個正著。這次借著出差的機會,李波把科里的小梅帶出去。為以防萬一,臨行前,他還特地給若蘭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出差的事,得明天下午才能回。李波沒打若蘭的手機,打的是她辦公室的座機,明里是向老婆大人匯報自己的行蹤,暗里則是看老婆是否在公司上班。若蘭是她們單位業(yè)務科的經理,出差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李波在電話里親了下若蘭,放下電話,科里的小梅就上車了。當天下午有變,若蘭吃完午飯,老總臨時派她去跟一個客戶洽談下個季度合作的事情。

在喜來登酒店,若蘭一下車就瞅見李波熟悉的身影。她有點不相信,細細看了很久,才確認下來,心底卻涼了半截。若蘭打電話問他在哪里。李波說:“剛到喜來登大酒店?!比籼m說:“一個人嗎?”“旁邊還有個美女呢,我們正準備去開房,行了吧?”李波笑嘻嘻地答道,他想欲擒故縱,卻萬萬沒想到老婆就在幾米之外的地方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掛了電話,很快,若蘭就看見李波揉著小蠻腰上了電梯。

幾分鐘后,若蘭打電話給李波,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若蘭說:“李波,你走到窗子邊,往酒店大門看一看。”李波此刻剛解下小梅的乳罩,他有些不耐煩地走到窗口,往窗外一看,立刻傻了眼,若蘭此刻正笑著朝他揮手,轉瞬臉便陰了下來。李波適才沸騰的心霎時涼了下來。

若蘭知道這是她人生的第二個打擊。這種打擊在她的腦海里上下沉浮著,隨著浪濤四處撞擊,發(fā)出洶涌的咆哮聲。

應該說那是一場災難,若蘭承受的第一場人生災難發(fā)生在六年前的那個夏天。那個雨水彌漫的夏季,若蘭整日守候在她母親身旁,陪她說話,一起回憶孩提時的那些事情,時間開始停下腳步,調轉方向,往后退去。母親偶爾睜開雙眼,看她一下,嘴角蕩漾起絲絲微笑,像是在回應她,又像是沉浸在那些溫潤幸福的時光里。日復一日,她們沉浸在舊時光的氣息里,猶如重新活了一次。母親睡著時,若蘭便獨自跑到醫(yī)院的花園里坐著?;▓@里人跡寥落,若蘭坐在亭臺的石凳上,怔怔地看著毛毛雨從天而降,紛紛揚揚?;秀敝?,像是又回到了幼時的某一天,她坐在床沿靠窗的地方,看著雨水從屋檐緩緩落下,發(fā)出嘀嗒的聲響,而母親則在一旁安靜地織著毛衣,一針一線,像一個無聲的時光機。

通常是醫(yī)院陡然傳來的喧囂與尖叫聲把若蘭從悠遠的時光深處拉回來,拉回到熾熱的塵世。她幽幽地朝四周張望了一眼,而后匆匆上樓,回到彌漫著蘇打味的房間,回到母親身旁。

夜晚,看著母親安穩(wěn)地睡去,守候在旁的若蘭累了便跑到空蕩蕩的走廊里給遠在南方工業(yè)小鎮(zhèn)的那個他打電話。他靜靜地聽若蘭說著,等若蘭安靜下來,又給她說一些溫暖鼓勵的話。這些話讓若蘭漸冷的心感到一抹溫暖。六年前的那個夏天,若蘭躲在暗夜深處給他打完電話,次日黃昏時分,在人聲嘈雜的醫(yī)院門口,一臉急色的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若蘭看著他,蓄藏在眼底的淚頓時流了下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遠方的他成了若蘭不可或缺的精神依賴。遠方的那個他叫向東,是他的高中同學,青梅竹馬。

那個大雨磅礴的雨夜如一個胎記般烙印在若蘭記憶深處,她看著母親漸行漸遠,她撫摸著母親的寸寸肌膚,感受著它們逐漸冰涼起來。她匍匐在地,隱隱抽泣起來,直感到陣陣心疼。

這晚向東一覺醒來,見手機一閃一閃著,拿過來一看,見有一條未讀短信,來信時間是凌晨兩點,而此刻已是兩點半?!八藳]?我想離婚?!睅讉€字闖入眼簾,向東見了,心底頓感一陣突然,分不清是喜悅還是憂傷。向東有些慌亂地在手機按鍵上敲打著,正準備按發(fā)送鍵,手機又嘀嗒一聲響了,一條短信蛇一般從夜色深處游了進來?!霸趺戳耍闩铝藛??”短信魚一樣游進向東懷里,在他心底四處游弋著,偶爾甩動翅膀,拍打出沾染著絲絲涼意的水花。

“怎么了?”向東把準備發(fā)送的一行短信刪除,重新敲下了這三個字。放下手機,向東起身下床喝了杯開水。喝完水,在窗前站了會兒,窗外夜色深沉,霓虹燈無精打采地散發(fā)出昏黃暗淡的光芒,幾輛夜車在空蕩蕩的馬路上疾馳而過,像幾條蛔蟲穿過城市的腸。短信鈴聲尖銳地響了一會兒,轉瞬便消失在無邊的夜色里,隱隱約約聽見絲絲回音在耳邊徘徊游蕩。向東在窗前站了很久,再次回到床邊時已是三點一刻。他走到墻邊把燈關了,借著窗外模糊的燈光躺下,而后緩緩拿過手機,打開收件箱,輕輕一按,看到的卻是“他出軌了”四字。向東再次放下手機,一副男女赤裸相向的畫面便呈現(xiàn)在他腦海深處。思索了一會兒,向東對若蘭說:“冷靜點,你再好好想想,給他一個知錯能改的機會?!焙芸欤绦赔徛暰晚懥似饋?。“我已經很冷靜了。”若蘭說。向東思索著重新敲打出一行字,想了一會兒,卻把手機關了。

李波回到家,見若蘭還沒下班,炒了番茄炒蛋、紅燒豬蹄幾個若蘭平時愛吃的菜。飯菜剛端上桌,散發(fā)出燙人的熱氣,門鈴就尖銳地響了起來,聲音落進李波的心底,他緊握勺子的右手晃動了幾下,像是在顫抖。李波有些慌亂地跑過去開門,笑著對若蘭說:“回來啦,先吃飯吧,菜剛做好,都是你愛吃的。”若蘭冷著臉,不吭聲,看都不看李波一眼,把門狠狠地一摔,兀自進了房間。李波怔怔地在門口站著,剛欲轉身,門又開了。若蘭把手里抱著的一堆衣服往李波身上一扔,然后指著隔壁的那個房間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分開睡?!崩畈ㄟ€未回過神來,門又“砰”的一聲關了。

半夜,李波聽見廚房里窸窣作響,他想著若蘭正在吃他炒的菜,心底便升騰起一絲希望來。若蘭在廚房煮了一碗清湯寡水面,怔怔地在窗前站了會兒,窗外夜涼如水,一縷涼意襲來,適才頭暈腦脹的若蘭頓覺清爽了許多。

一夜輾轉難眠,若蘭躺在暗夜深處,從窗外涌進來的濕氣愈來愈重,覆在身上,若蘭感覺整個身子也跟著跌落到深處。跌到底端,她又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夢境一般,蒸騰著,如水蒸氣般緩緩上升。

次日早早醒來,李波見昨晚的菜絲毫未動,又忙著去弄早餐。早飯快好時,他在廚房聽見門砰的一聲關了。李波跑出來一看,早已是人去樓空。李波猛地把勺子摔在地上,罵了句“媽逼”,又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走到窗前,他看見若蘭正驅車從車庫里出來,透過窗玻璃,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

李波以為若蘭只會跟他打打冷戰(zhàn),耍耍婦道人家的脾氣,他相信在時間的治療下,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若蘭還是來真的了,她從來都沒假過。他驅車一回到家,打開門,剛坐下,就看見一份已經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赫然擺在案上。李波立刻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他使勁敲打著房門,口里喊著:“蘭,我錯了,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好嗎?”李波幾乎跪在地上,一副欲哭無言的模樣和神情。若蘭呆在屋內不吭聲,她心底過不了這個坎。幾個閨蜜都勸她給李波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兩人已經有了孩子,倘若離婚去重建家庭,尚且撇開孩子不說,這種事于任何一方而言都是無法彌合的傷害。也有閨蜜支持她離婚,說男人有了第一次偷腥,就會有第二次,循環(huán)往復,直至深陷泥潭而不能自拔。對于眾人的言語,若蘭都沒聽進去,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容不得屬于自己的人或物沾染上別人的氣息。結婚以來,她幾乎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交給了李波,而他也漸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若蘭想著李波以往每次和別的女人在外面鬼混完回到家又壓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她就感到一陣惡心。絲絲縷縷間,她仿佛看到那個陌生女人身上的氣息通過李波熟悉的軀體覆蓋在自己的每個毛細血孔上。

離婚協(xié)議書已被李波置放于玻璃電視柜一隅,多日下來,漸染上絲絲塵埃。兩人同住一屋,卻形同路人。一日,李波大醉歸來,借著酒勁闖入若蘭房內,小鳥般把她抓起來又狠狠地扔在床上,而后粗暴地把她壓在身下。若蘭剛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身上只披著一件睡衣,衣服下的風景若隱若現(xiàn)。李波明顯是有備而來,他故意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欲借著酒膽再征服女人一次。李波的兩只手鉗子般把若蘭的身子緊裹著,仿佛怕她掙脫開來,逃逸而出。若蘭奮力掙扎著,李波滿嘴的酒氣一呼一吸噴灑在她臉上,直讓她感到一陣惡心。見若蘭無力反抗,李波雙手癢起來,大膽著往下摸去,試圖褪下她的褲子。若蘭不知哪來的勁,突然猛的一個翻身,一腳踢在男人的褲襠上。李波捂著下身,蹲在地下,直感到一陣疼痛在全身蔓延開來,滿身的酒意也頓時消減了許多。

若蘭淚水漣漣地靠在床頭,像是受到驚嚇,面露恐慌。李波看著若蘭,心底開始漸漸涼了下來。若蘭靠在床頭,看了李波一眼,頓感陌生。她忽然感到一絲恍惚,有些不明白自己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怎么一下子就變成這般模樣,她更不明白當初的李波是如何變成現(xiàn)在這副嘴臉的,是一點一滴在時間的侵襲之下漸漸轉變還是陡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些都已經無從考證。李波耷拉著頭蹲在地上,默不吭聲。若蘭見了,心底又升騰起一股可憐的情愫。

他蹲在地上,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卻愈來愈感到他已經不再屬于她了。李波茫然地走出門,進了浴室。很快,浴室里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升騰而起的水汽附著在玻璃上,形成團團暗影。李波粗壯的軀體影影綽綽,在浴室里左右晃動著。浴室的水聲漫過來,落在若蘭心底,鋪展開來,成了一幅畫面。她知曉李波身體上的每個細節(jié),幾乎閉上眼就能細數(shù)出來,就像熟悉她自己的身體一般。她想起他們曾一起在浴室里沖洗,相互觸摸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彼此浮上云端又沉入海底,直接筋疲力盡,滿頭大汗。若蘭記得那時的自己是愛他的。當然,偶爾在某個大雨磅礴雷電交加的深夜,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向東。若蘭知道,如果不是因為那場病,向東早就深入她的軀體,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了。

若蘭她母親逝世半年之后,向東便人間蒸發(fā)般從若蘭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若蘭不停地撥打向東的手機,那邊卻總是傳來千篇一律的嘟嘟聲,幾個月后再撥過去,接電話的卻已是一個陌生人。向東一下子消失了三年,當他再次打電話給若蘭時,若蘭已為人母。向東放下電話,心底淤積的那絲悲傷便霧氣般泅散開來。這三年,向東深陷在疾病的泥淖里,險些無法自拔。索性閻王爺最后松了口氣,放了他一回。從命運的泥潭里掙扎上來,向東還是覺得自己當初果斷換掉手機號碼的決定是正確的。若蘭也深知向東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為她的一生做考慮。

單位領導讓若蘭安排一個人去深圳出差,若蘭聽到深圳二字,心底忽然一動。次日,若蘭收拾好幾件換洗的衣服,獨自上了去往深圳的飛機。出發(fā)前,若蘭給向東發(fā)短信說:“我來深圳出差了,馬上上飛機?!倍绦虐l(fā)出去,快上飛機時依然不見回信。在飛機上,若蘭望著窗外飄飛的云朵,又想起那個夏天,她獨自坐在醫(yī)院亭臺的石凳上仰望蒼天。從悠遠的思緒里回過神來,若蘭看了看手機,手機躺在她手里,一動不動。若蘭搖頭,繼續(xù)看窗外的云朵,云朵變換著形狀,像此刻她瞬息萬變的心情。隱約中,若蘭聽到手機嘀嘀作響的聲音。她有些著急地掏出手機一看,才想起手機在登機前一刻早已關機,她心底不由沖自己一笑。

下了飛機,若蘭打開手機,收件箱里依然空蕩蕩的。在機場門口,若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的地方沖她笑。是向東。若蘭匆匆跑過去,寂寥的內心頓時升騰起絲絲歡喜。向東緊緊地擁抱了下若蘭,若蘭感到一股暖流從心底滑過。五年沒見,她看著向東依然感到那么親切。在若蘭心底,向東已成了她內心深處一個特殊的人,介于情人和親人之間。他們彼此深知曾經那些難以磨滅的過往。黃昏滑過天空,開始降臨在這個城市的上空。若蘭走在向東身旁,步履輕盈,內心蔓延過一絲顫栗,她開始漸漸明了身邊這個男人對于自己的意義。已經許多年不曾見面了,雖然一直知道他在深圳,但那個號碼她自始至終未曾撥打過。她也深深知道,他像是在等待守候著什么,一直未曾換過手機號碼。這點讓她微涼的內心流淌過絲絲感動。

多年后的第一次見面,若蘭沒想到自己腦海里首先呈現(xiàn)的即是許多年前黑色高考后的那個燥熱的夏天。那個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夏天,微風輕拂,空氣中彌漫著夜幕即將降臨時特有的涼意,晚霞涂滿整個天際。剛被某個高校錄取的她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她意識到后面有人跟著她,暗暗回頭才發(fā)現(xiàn)是他。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加速起來,一陣細微的顫抖掠過全身。很快向東就走到了她的跟前,一臉羞澀地朝她微笑。那個紅霞滿天的黃昏,若蘭記得他們沿著毫無邊際的鐵軌步步前行,后來是趁著火車咆哮著從他們身旁疾馳而過的一剎那,他才勇敢地牽住了她秀氣的手。也是在那個黃昏,她記得向東第一次吻了自己。那樣一個青澀的吻,卻鐫刻在記憶深處,滿是余味,帶著火車獨有的味道。

向東帶若蘭去了他們曾經一起工作過的地方,正值下班時間,工廠門口人來人往。他們牽著手站在門口,神情悠遠地朝廠房深處張望著。有幾個穿著廠服戴著廠牌的女工好奇地打量了他們一眼,復又朝不遠處的快餐店走去。

晚飯是在一個小快餐店吃的,那是他們經常見面的地方。飯后,晚霞滿天,向東帶若蘭去了那塊荒草瘋長的空地??盏匾廊豢罩?,雜草叢生。那幾塊被人坐得光溜溜的大石頭依然矗立在中央,石頭旁寸草不生,大概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一條路。若蘭重新坐在石頭上,她仿佛看見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跟著一個男孩瑟縮著腳步行走在雜草堆里,試著捕捉立在枝頭的紅蜻蜓。落日的殘輝氤氳出層層淡黃的光澤。若蘭抬頭望著頭頂紛飛的蜻蜓,像看到了舊時光的影子。若蘭緊握著向東的手,默默不語。

若蘭清楚,要不是當年向東父母的堅決反對,以死相逼,他們早已成為夫妻,早已擁有愛情的結晶了。

窗外,霓虹燈閃爍,向東幫若蘭把行李放好,緊緊地抱了抱,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轉身欲走。若蘭叫了聲:“向東?!毕驏|回頭,若蘭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向東沖上前,一把把若蘭抱在懷里。若蘭直感到一陣躁動,她有些熱烈地回應著,雙手試著緊抱對方,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向東把若蘭抱得更緊了,他急著褪去她的衣服,有些狂野,幾乎想一口把她吞下去。若蘭習慣性地掙扎著。向東一下子把她頂?shù)綁Ρ谏?,撕扯著她全身的衣服,轉瞬又把她抱到了床上,很快他就深深地進入她的身體里,他拼命地抖動著軀體,想著自己是如此愛她,動作便愈加兇猛起來。翻江倒海,天上地下,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像是久未見面又即將離別的情侶。

一連多日,他們糾纏在一起,哪也不去,啃食著對方的軀體。餓了,便在房間里打電話,叫樓下的快餐店送上飯來。他們不問彼此對方的現(xiàn)狀。

次日向東沒再出現(xiàn)在若蘭的面前,下午快上飛機時,若蘭收到向東的短信。“好好生活。”若蘭久久地看著短信,想回點什么,最終還是把短信刪了。坐在飛機上,若蘭久久地望著窗外紛飛的云朵,想象著自己要是幻化成一朵白云,自由自在地在天空游弋,那該多好。潔白的云朵一團團一簇簇,四散開來,獨自游蕩著,最終又融合成一體。

從云端下來,若蘭悠遠的思緒又回到了喧囂的塵世。李波不再像當初那樣鞍前馬后低三下四地給她獻殷勤,兩人沉默不語,相敬如賓。酒還是照樣喝,喝得比以前更加厲害,喝醉的李波干脆就趴在客廳的桌子上,轉瞬便跌入渾濁的夢里,鼻間發(fā)出濃重的呼吸聲,頭發(fā)有氣無力地耷拉著,在燈光的斜射下顯得蒼白無力。

夜涼如水,絲絲涼意漫過窗戶涌進來。若蘭扯亮燈,走出房間,看著李波頹廢可憐的模樣,心底忽然一動。

從深圳回來,向東的影子在若蘭心底愈來愈重,而眼前這個男人的身影卻愈漸模糊,漸行漸遠。幾個月的折騰,若蘭已心生疲憊。等她從疲憊中稍微緩過一絲神來,望著外面忙碌喧囂的塵世,不由頓生恍若隔世之感。若蘭伸出手去,觸摸到的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若蘭經常把自己置放在夢里。她在夢里上下沉浮著。

離婚協(xié)議書依然安靜地躺在電視柜旁,悄無聲息,它像一個抹不去的胎記烙印在若蘭記憶深處。離婚意味著一段結束,卻未必就宣告著一段新的開始。若蘭熟視無睹地看著,面無表情,她想著怎樣去折磨這個男人,直至讓他筋疲力盡,心生悔恨。

若蘭經常夢見向東,夢見向東牽著她的手,在陽光下奔跑。有那么一個夜晚,若蘭緊緊抱著向東,氣喘吁吁,向東層層褪去她的外衣,溫柔而又熱烈,最后一聲猛烈的撞擊,若蘭嘴里發(fā)出一聲呻吟。若蘭一下子驚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燈亮著,門口一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若蘭臉上一陣熱意,慌亂中,她微微一笑。若蘭沒想到,這一笑很快給了李波一種別樣的暗示。李波風一樣涌過來,把若蘭壓在身底。若蘭感到一絲疼痛,若蘭想著夢中的情境,眼角溢出一滴淚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不再糾纏于心中的那個死結了,心仿佛生塵麻木了一般,日子死水般寂靜無聲,風平浪靜,毫無感覺。她不再那么強烈地感覺男人的身體臟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分析著其中的緣由直至筋疲力盡。她想著自己與一個十分相愛的男人發(fā)生了婚外情,心底似乎平衡了許多,與李波打成了平手,彼此不再虧欠。她有時也感覺自己臟,但很快這種想法就被另外一種想法淹沒了,向東畢竟在自己心底深處占據(jù)著十分特殊的位置,如果剝去婚姻的外衣,她想著自己其實就是向東的女人了。

她開始經常做著關于火車的夢,她發(fā)現(xiàn)自己夢里都是關于火車的碎影,火車咆哮的聲音穿過軀體的種種屏障,直抵她的心尖。幼時通向外公家的那條路上,火車蛇一般蜿蜒著,那時的火車意味著新鮮和好奇,暗示著難以預料的遠方。而多年前的向東坐著火車穿梭于深圳南昌兩地,那時的火車則代表著彼此炙熱而真摯的情感。

在沾染火車氣息的記憶里,若蘭經常做著這樣一個夢,她沉陷在這個夢里而無法自拔。在夢里,她來到那個小鎮(zhèn),那時外公曾經居住的地方。她站在錚亮的鐵軌旁,一列火車疾馳而來,發(fā)出轟隆隆的響聲,轉瞬便從她眼前飛過。很快,她又聽見火車急剎車的聲音,但卻不見火車停下來,她看見火車依著慣性緩緩前行著,一直延伸到遙遠的地方。她在睡夢中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列火車,依著慣性前行著。

那天午后,若蘭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滿身冷汗。她忘記了夢中的情景,整個過程像是感覺自己從快速疾馳的火車上甩下來,狠狠地摔在地上一般。她一臉恍惚面無表情地從房間走出來,午后的涼風輕拂,窗前的風鈴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聲音傳到她耳中,她卻感到身處夢幻一般。她感覺這樣一個美妙的午后應該配上一個平靜溫馨的心境才合適。只是她沒有,她心底有的更多是淤積在胸的壓抑與苦悶。她走到冰箱前想取杯冰水清醒下昏沉欲裂的頭腦,走了幾步,她的腳硌在玻璃桌腿上,可能是走得急了,一陣隱隱的疼迅速在她身上蔓延開來。她的眼神落在玻璃桌上,那張有些生塵的離婚協(xié)議書忽然醒目地出現(xiàn)在她眼前,這段時間她幾乎把它忘了。她捂著腿,心底一團怒火迅速燃燒起來,猛地把離婚協(xié)議書甩到一旁。協(xié)議書撞擊在墻,發(fā)出細碎的響聲,而后墜落在地,擊起滿地的灰塵。離婚協(xié)議書代表著一種清晰而果斷的決定,但是歲月的塵埃似乎遮掩了下來。若蘭有些不解恨一般,她又猛地拾掇起協(xié)議書,一手把它撕得粉碎。一陣風吹來,撕碎的紙片隨風而起,在空中搖擺著白嫩的軀體,緩緩地裸露在地,一覽無余。她看著地面滿地細碎的白點,感覺像是有無數(shù)只眼睛無數(shù)個白嫩的軀體在嘲笑她一般。她又用掃帚重新清掃干凈,而后點起一團火焰,把碎片燃燒成了黑色的灰塵。在轉瞬即逝的火焰里,她看見自己腫起的眼袋,散亂的頭發(fā)在風里微微擺動。

她在大廳里坐了一會兒,又回房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里仿佛又沉入到夢的深處。李波從外面回來,一進門第一眼,他就發(fā)現(xiàn)玻璃桌上生塵的離婚協(xié)議書不見了,他冰涼的心頓時溫潤了許多。他忽然感到一陣溫暖。他放慢放輕腳步,輕輕推了推門,卻發(fā)現(xiàn)門開著,沒有反鎖。他推開門,見若蘭躺在床上。轉身的那一刻,他忽然看見那對白嫩的奶子裸露在衣被之外。他感覺到自己的下身一下子有了反應,撐起一個小帳篷。他快步走了過去,一下子壓在若蘭身上。若蘭感覺有一樣沉沉的東西壓在她身上,她恍惚中微微睜開眼,見是李波,心忽然掙扎了一下,轉瞬卻又不再動彈了。李波見她不再像當初那樣劇烈反抗,覺得這次和好的機會來了,膽子便大了起來。他很快進入了她的身體。她感到一絲疼,甚至感到一絲快感。她在黑暗中望著李波,久積在胸的臟意似乎淡了許多。她感覺自己從云端墜到地面,轉瞬又升騰到了云的最頂端,李波在她身上賣力地忙碌著。幾次過后,像是驚醒一般,她忽然感到一陣惡心。她忽然想吐。只是這次她忽然迎合著,把他抱得更緊了?;秀敝?,她發(fā)現(xiàn)騎在她身上的臉忽然變成了向東。這兩張臉時刻變換著,時而李波,時而向東,像是在變臉。在不斷地變換中,她的大腦卻愈加清晰起來。她把她身上的那團東西抱得更緊了,像是要與這團臟東西融為一體,變得更加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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