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錫貴
王夫之為何將手稿存于長沙
楊錫貴
王夫之畫像
王夫之(1619—1692),湖南衡陽人,字而農(nóng),號薑齋。因晚年隱居石船山下并自稱“船山老人”,被尊稱為“船山先生”,是明清之際的思想巨人。
清嘉道之際的經(jīng)實派領(lǐng)袖陶澍稱贊王夫之是“天下士非一鄉(xiāng)之士,人倫師亦百世之師”;近代中國著名洋務(wù)思想家郭嵩燾稱其為“明清兩代一先生”;著名維新志士譚嗣同認(rèn)為“五百年來學(xué)者真通天下之故者,船山一人而已”。不太為人知的是,這樣一位非常杰出的思想家,與名城長沙也有著深厚的淵源,并將部分遺著托存于長沙千壽寺。
千壽寺,在長沙小吳門內(nèi)文運街左,建于明朝,后毀。清初,惟印禪師募修,供法華塔,后又有奉按察司李榮宗加以重建。今已不存。惟印生卒年不詳,明代遺臣,曾為湖北沔陽州官,明亡出家,結(jié)茅南岳羅漢臺,后為長沙萬福、千壽兩寺主僧。為人恪守戒律,蕭然物外,不屑名聞利養(yǎng)。
王夫之的部分遺著為何要托存于長沙千壽寺?蓋因其與該寺住持惟印為彼此欣賞、傾心相交的摯友。王夫之一生結(jié)交佛門僧眾多,其中最有名的是惟印,對王船山影響最大的也是惟印。
兩人的交往,可追溯到惟印結(jié)茅羅漢臺時,王船山曾往訪,又晤之于長沙紫薇堂燕山公署,并作《與惟印大師書》記其事。該信末署時間為“丙辰初冬”,正好是王夫之最后一次到長沙的那一年。信中對惟印大師在清朝入主中原后,堅守民族氣節(jié),甚是感佩,以惟印為知己。惟印“以弈為游戲”,王夫之認(rèn)為惟印游戲之中亦充滿禪機,而自己也與惟印一樣,同為“最上國手”。兩人有著相同的遺民身份,又都不入新朝為官,能保持士大夫氣節(jié),故二人關(guān)系甚密。
王夫之最后一次到長沙,似應(yīng)是寓居惟印任住持的千壽寺,并將所著書付寺僧保存,積聚有兩櫥之多。羅正鈞《船山師友記》卷十五“釋惟印”條稱:“寺中藏有先生本書橫幅贈惟印者,中敘與惟印相見于南岳,去今已三十一年,末署丙辰。蓋是年先生避逆之難,再至長沙,與之櫥晤也?!?/p>
清咸豐年間,太平軍圍攻長沙曾達(dá)81天之久,城內(nèi)外交通一度斷絕,千壽寺僧“劈櫥作薪”,所存王夫之手稿有所毀損。羅正鈞在前書中還曾提到,惟僧云:“寺中向藏有先生遺書二櫥,咸豐中兵亂,毀于火?!?/p>
藏書量僅次于葉德輝的近代湖南著名藏書家、湘鄉(xiāng)人王禮培在《小招隱館后甲子詩編》卷九中也說:“船山先生客長沙,寓居千壽寺,著書即付寺僧,積兩櫥,多用舊冊紙背楷書寫之。咸豐間粵寇圍城,劈櫥作薪,書亦隨燼,僅存詩稿長卷,鄧湘皋、王湘綺、王葵園(王先謙)諸老都有題詠。”
據(jù)此可知,清咸豐初太平軍圍攻長沙時,寺內(nèi)家什被劈作柴火來燒茶煮飯,船山存此遺著散失不少,但所幸《詩稿》長卷尚保存完好。
清光緒年間,千壽寺有問石、敬虛等為住持,與當(dāng)時名流如易順鼎、鄧顯鶴、王闿運、王先謙交往密切。敬虛喜歡下圍棋,十分好客。王先謙弟子黃?。ㄗ贮S山)在《弈人傳》卷十四中回憶:“俊嘗與熊廷鈞迪魯、吳宗實盂篤兩先生,及同年周紹、邵壽梅諸人,手談寺中?!贝藭r,王夫之《詩稿》長卷仍在寺中,他們“每見此書,置之案頭,弈罷余閑,輒取之反復(fù)展玩”。
清宣統(tǒng)三年(1911),武昌起義發(fā)生,長沙首先響應(yīng),歷史鼎革再次來臨。王禮培在前面提到的那本書中說,有“亂人乘周震鱗有盡毀寺觀及先正祠堂功臣廟食之事,襲據(jù)寺產(chǎn)。僧鏡虛求余助,余謂先臣木主在三公祠,已為震鱗所毀,遑念其他,因相持太息。詩卷亦為長沙某孝廉攫去”。
王禮培后“偶過此地,新宅櫛比,步吟一首”,詩云:“寺廢人亡三百秋,老僧何事更回頭。遺書紙背千行字,說與人間費十年?!?/p>
據(jù)此可知,光緒年間尚保存于千壽寺的王船山楷書《詩稿》長卷,在辛亥鼎革時散失?!掇娜藗鳌芬喾Q:“民國初元,收寺歸公,敬虛被逐,而此卷不知流落何所矣。”敬虛即前文提到的鏡虛。王夫之在長沙的著作手稿損毀遺失,不能不讓人感到遺憾。
(責(zé)任編輯:亞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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