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敘事性文本教學，一般都圍繞動作、語言、神態(tài)、心理等方面來建構人物形象，或者圍繞事件的背景、發(fā)展、結局（起因、經(jīng)過、結果）來體悟情節(jié)脈絡。從廣義上看，一篇文章其實就是“三個世界”（自然物質世界、主觀精神世界、文字符號世界）相互轉化的結果，即語用主體觀察到怎樣的人、事、物，產(chǎn)生了怎樣的情、意、思，用文字符號以何種方式表達出來。也就是說，“觀察—思維—表達”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語用發(fā)生過程。為此，我們可以從選材、構思、語言等三個方面破譯敘事性文本的“讀”“寫”密碼。

一 言語意圖，驅動素材取舍之巧

言語意圖是言語行為幕后的導演。在言語意圖的驅動和支撐下，作者究竟選擇什么素材來寫、從什么角度寫是精心斟酌推敲的結果。從當下敘事性文本的選材來看，其主要有以下幾個特點。

1.大小平衡的典型性。

大小平衡，即選擇“大事件”來表現(xiàn)“小人物”的“高境界”或者選擇“小事件”來表現(xiàn)“大人物”的“高品格”。如大家對彭德懷、聶榮臻、愛因斯坦等大人物的豐功偉績知曉率比較高，而且短故事有時也難以將大事件寫清楚，所以作者就選擇他們生活中的“小事件”來表現(xiàn)：寫彭德懷，寫了彭德懷殺大黑騾子前后一段時間的幾個細節(jié)；寫聶榮臻，寫了聶將軍對敵方小姑娘的照料、送回以及40年后相見；寫愛因斯坦，圍繞他與小女孩相撞、相遇、相處來寫。再如寫一位普通的名叫恩科西的黑人男孩，在“艾滋病可怕”這一背景下，作者選擇與病魔斗、與偏見斗、安南感嘆、曼德拉痛切等方面來表現(xiàn)一個小斗士的形象。

2.性格角色的獨特性。

有些敘事性文本，會根據(jù)人物性格或職業(yè)身份的獨特性來選擇素材。如林沖在上梁山之前的性格是循規(guī)蹈矩、逆來順受、處處讓步，《林沖棒打洪教頭》一文就是通過多角度描寫洪教頭的“挑釁”和林沖的“反應”表現(xiàn)這一性格的；劉備求賢若渴，《三顧茅廬》一文緊扣“誠心誠意”重點描寫第三次拜訪諸葛亮時的情景來表現(xiàn)。再如蘇叔陽的《理想的風箏》一文，為了表現(xiàn)劉老師的樂觀頑強，從其職業(yè)生活中選擇講故事、寫板書、放風箏、追風箏四件事來寫。

3.特殊視角的新穎性。

有些文章，雖然主題很普通，但作者能從特殊的視角選擇事件，也堪稱新穎別致的佳作。比如天下寫母親的文章多如繁星，而孫友田以自己在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受到母親啟蒙教育為立足點，選擇了童年夏夜母親唱歌謠、講神話故事、唱童謠、猜謎語四件事來寫，母愛就有了詩性光輝；《第一次抱母親》一文以“抱母親”為中心事件，借助一抱之間輕、重的感受來抒發(fā)對母親的歉疚與崇敬。

4.人物命運的溫暖性。

教材中不乏名人勵志成功的敘事性文本，如《諾貝爾》《天火之謎》等。這些名人故事，素材特點十分鮮明：一是圍繞主人公的代表性成就，從某個特定角度詳細描述主人公為之奮斗的歷程，如《李時珍夜宿古寺》一文從李時珍不顧年歲大，為修好《本草綱目》住破廟、吃干糧，以及在月光下認真記載尋訪所得的這一生活片段來描寫；二是主人公在經(jīng)歷種種波折或磨難后都取得圓滿成功，都為社會、為人類做出貢獻，都名垂青史，都體現(xiàn)了人物命運的完美與溫暖。

二 故事元素，彰顯情節(jié)構思之精

對敘事性文本來說，無論選擇一件事來寫，還是選擇多件事來寫，作者都會首先列出故事（或故事間）的主要元素，然后對這些主要元素進行精心的謀劃設計。這就是構思結構。從教材中敘事性文本的情節(jié)或結構特點看，其大致有以下幾種類型。

1.危機解決類。

“危機解決”，即故事敘述迅速發(fā)端，繼而主人公面臨一些危機，最終問題得以解決，事態(tài)發(fā)展形成弧線。這種敘事類型是短篇故事常見的基本模式。不過，“故事就像是雪花，看上去差不多，但每一片都不一樣”。教材中出現(xiàn)的敘事性文本，從具體情節(jié)發(fā)展來看，一般有三種情形：（1）困境突圍型。主人公（個體或群體）“突遇困境—恐慌失措—尋求突圍—成功突圍（走向毀滅）”。如《船長》一文，“諾曼底”號輪船被剖開了一個大口子（突遇困境）—甲板上的慌亂（恐慌）—哈爾威船長指揮自救（尋求突圍）—60人獲救，哈爾威犧牲（成功突圍）。（2）矛盾沖突型。一般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全文圍繞核心矛盾展開描寫。如《彭德懷和他的大黑騾子》一文，故事圍繞“愛”與“殺”這一核心矛盾展開，在兩難的處境下，彭德懷做出的抉擇及多處細節(jié)描寫讓故事更加精彩。二是在敘事中衍化出一些細微矛盾。如《愛之鏈》在作者精心安排的“巧合”中也衍生出矛盾沖突——喬依明明缺錢，卻不收老婦人的錢；妻子懷孕待產(chǎn)，卻還辛苦經(jīng)營餐館。（3）錯位異化型。隨著事件發(fā)展，人物之間在認識、情感、價值觀等方面出現(xiàn)錯位（或異化），最終實現(xiàn)同一?！稅廴畿岳颉芬晃闹校斢匙勇爧寢屨f“真愛像茉莉花”時“差點笑出聲來”，這就出現(xiàn)了認識錯位；當經(jīng)歷父母之間的“餃子事件”“陪護事件”后頓悟“哦，愛如茉莉，愛如茉莉”。再如《鞋匠的兒子》一文，參議員從“出身卑微”角度羞辱林肯，林肯則從“做事藝術”的角度給參議員“上一課”，故事是發(fā)生在價值觀錯位基礎上的。

2.對比凸顯類。

有些敘事性文本，在敘事過程中會選擇多線條、多事件或多個人描寫來對比，以凸顯主人公某方面的典型品質。如《徐悲鴻勵志學畫》一文，在結構安排上用“一明一暗”兩條線展開：明線沿著徐悲鴻為何學畫、怎樣學畫、學畫結果如何來敘述；暗線是外國學生前后態(tài)度的變化。在怎樣學畫這部分，作者又從“潛心臨摹”和“生活清苦”這兩個方面來突顯“勵志”。

3.點面結合類。

敘事性文本中一旦涉及勞動、戰(zhàn)斗、運動、會議等方面描寫時，往往都會進行場面描寫?！包c面結合”是場面描寫的最佳選擇?！包c面結合”在小學敘事性文本中的運用，一般有三種情形：（1）一面一點。如《大江保衛(wèi)戰(zhàn)》一文的第2自然段寫了解放軍官兵保大堤的群體場面，第4自然段寫了黃曉文的個體行動。（2）一面多點。如《鄭和遠航》一文第4自然段寫了鄭和每到一個國家的場面，再分別具體描寫君臣、百姓、商人等“點”的具體表現(xiàn)。（3）一點多面。如《黃河的主人》一文，以“我”所見所感為“點”將整個動態(tài)的場面貫穿起來。

4.角度融合類。

有些敘事性文本，作者會通過多個人物視角，互動展示他們各自對一個人或一件事的所見所思所想，共同組成一個完整的世界，或共同塑造一個鮮明的人物形象。如《姥姥的剪紙》一文，多角度表現(xiàn)姥姥剪紙之“神”：左鄰右舍的角度，“神”在“窗子上都貼著姥姥心靈手巧的勞作”，令人“嘖嘖贊嘆”；“我”的角度，“神”在“我”的刁難下姥姥能摸著剪出形象生動、大小疏密無可挑剔的窗花；姥姥的角度，“神”在把“我”“拴在屋檐下”的魔力，“神”在剪紙再現(xiàn)姥姥與“我”的生活場景和期待中。

三 豐滿形象，源自語言運用之妙

敘事性文本，形象大于思想。為豐滿人物形象，語言得以“突出”和“綜合”，為突出“語言”，外在形式的東西就被強化。閱讀敘事性文本，發(fā)現(xiàn)、揭示、闡釋言語形式在表達內(nèi)容意義上的秘密尤為重要。一般來說，要重視以下幾個層面。

1.感受遣詞造句的表現(xiàn)力。

小學階段對敘事性文本遣詞造句的感受與品味，一般要注意兩個層面：一是精當妥帖的言語。精當妥帖的言語包括：（1）詞句組合有規(guī)律的。如《理想的風箏》中“他笑著，叫著，拄著拐杖，蹦跳著去追趕線端，喊著：‘你們不要管，我自己來’”，作者快速捕捉劉老師瞬間的表現(xiàn)，對動作、語言進行集中描寫，讓節(jié)奏、韻律、聲調全方位出現(xiàn)，寫出了劉老師強健的生命力。（2）傳情達意有力度的。如《愛如茉莉》第8自然段中“沒有吃”“沒聽”“直奔”三個詞語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情采十足。一方面，“沒有吃……也沒聽……”這種跳躍式留白語言召喚讀者不由自主去猜測——爸爸一定從餃子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可能編了怎樣的謊話，爸爸怎么會發(fā)現(xiàn)馬腳……猜測得越細致深入，爸媽真愛越能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來。另一方面，“直奔”一詞很有鏡像感，讀者可從文字中捕捉到一個急匆匆的身影。（3）行文過程反復用的。如《黃鶴樓送別》一文第3自然段李白對孟浩然的話語中反復出現(xiàn)了六次“您”字。透過這六個“您”字，足見李白對孟浩然的尊敬與難舍。二是不用尋常的言語。為了突出或強調某方面的特殊意圖，有時作者會以不同尋常的言語方式來增強藝術表現(xiàn)力。一般可見以下幾種類型：（1）詞語搭配超常規(guī)。如《水》中“母親用一把大鎖鎖住了水窖，也鎖住了我們對水的渴望”。水窖是實在的事物，渴望是一種心情。水窖可以鎖，渴望怎么會被“鎖”？這其實是擬物的修辭手法，把虛的“渴望”比擬成實的事物就有了意味，突出水窖被鎖后兄弟們對水由渴望變成了絕望。（2）句子語序反邏輯。如《半截蠟燭》一文中的句子：“伯諾德夫人知道……自動熄滅，秘密就會暴露，情報站就會遭到破壞，同時也意味著他們一家三口生命的結束。”如果按照生活邏輯來還原，語序應該是“秘密暴露”“一家三口生命結束”，最后才是“情報站遭破壞”。文中的語序就屬于不合邏輯常理的藝術運用，當然也只有這樣寫才更能體現(xiàn)伯諾德夫人的偉大。（3）詞句運用個性化。如《我和祖父的園子》第13自然段連用了多個“愿意……就……”，表面上看句式單調缺少變化，實際上正是孩子對“自由”的理解——“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樣，就怎么樣”。作者站在孩子的角度把心中的“自由”化為眼中一草一木一物的自由，表現(xiàn)了自己對生命狀態(tài)獨有的心靈體驗。

2.解密人物對話的價值力。

對話一直是敘事性文本中情節(jié)和人物發(fā)展必不可少的手法。從寫作的角度看，對話本身不是目的，主要是為敘事推進而設計。從小學教材敘事性文本中出現(xiàn)的對話看，大致有如下作用：（1）突顯人物形象，揭示人物心理。如《第一朵杏花》一文，作者設計了竺可楨爺爺和孩子的兩處對話。第一處對話使用提示語，突出了竺可楨爺爺追求精確和孩子天真可愛的形象；第二處對話沒用提示語，小孩子的興奮和竺可楨爺爺急切的心理十分明顯。（2）提示背景信息，營造現(xiàn)場氣氛。如《船長》一文第7～21自然段是船長哈爾威和洛克機械師、奧克勒大副的對話。與洛克機械師的對話，將“諾曼底”號輪船被撞后的背景情況自然地一一介紹清楚；與奧克勒大副的對話，主要是來營造現(xiàn)場的危機感。（3）借助話語留白，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如《我不是最弱小的》一文，故事以一家人傳雨衣作為起因，事情的發(fā)展都在母子對話中展開。這個故事寫作上最大的言語密碼就是形成沖突、化解沖突都在對話中完成，而且薩沙的內(nèi)心隨著對話展開出現(xiàn)了曲折變化。

3.挖掘場景鋪敘的生命力。

敘事性文本描寫的最終目標就在于創(chuàng)造出看起來絕對真實的場景，而生動的細節(jié)是場景逼真的重要元素。這生動的細節(jié)指向了人物動作、語言、神態(tài)、心理、外貌以及自然環(huán)境、場面氣氛方面典型精練的細部刻畫。教材中選用的敘事性文本均有一定的場景描寫，稍加分析就可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有相似之處，那就是進行多角度、多層次的刻畫，將人物的精神面貌集中立體地呈現(xiàn)出來。如《諾貝爾》一文描寫的諾貝爾親自在實驗室點燃導火索的場景就著眼于多個層面展開真切傳神的描寫：典型的神態(tài)——“雙眼緊盯著緩緩移動的火星”“雙眼仍然盯著炸藥不放”；突出的動作——“沖出濃煙”“高舉雙手”；個性的語言，“呼喊著：‘成功了！成功了’”；緊張的心理——“近了！近了！火星已經(jīng)接近炸藥了！諾貝爾的心怦怦直跳”；危險的氣氛——“巨大的爆炸聲震撼著大地，滾滾濃煙從實驗室里涌出來。人們慌忙趕來，齊聲驚呼：‘諾貝爾完了！諾貝爾完了”。

4.探究環(huán)境描寫的驅動力。

環(huán)境是人物生活的“土壤”，所以敘事性文本經(jīng)常要運用環(huán)境描寫?！盃铍y寫之景于眼前，含不盡之意于言外?！贝_實，成功的環(huán)境描寫對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表現(xiàn)人物形象具有特定的意義，其大致有如下幾種：（1）交代故事背景?！墩蔡煊印芬晃牡?自然段，通過描寫京張鐵路的重要意義及帝國主義國家為爭奪鐵路修筑權而百般阻撓來表現(xiàn)詹天佑的愛國情懷。（2）渲染環(huán)境氣氛?！栋虢叵灎T》一文中的“燭焰搖曳，發(fā)出微弱的光，此時此刻，它仿佛成了屋子里最可怕的東西”，渲染了危在旦夕的緊張氣氛。（3）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兜谝欢湫踊ā芬晃挠袃商幁h(huán)境描寫：第一處描寫陽光明媚、杏花泛紅為竺可楨爺爺數(shù)杏花做鋪墊；第二處描寫春風、柳梢、小草、河水、花苞，為下文觀察第一朵杏花事件實現(xiàn)了自然過渡。（4）暗示人物品性。《三顧茅廬》一文第3自然段，山岡、松林、溪流、竹林等與人物的品格相似，將蜿蜒起伏的山岡比作“一條等待時機騰飛的臥龍”又暗指聰穎靈慧的“臥龍先生”。

總之，要想深層次解讀敘事性文本，就要立足語用，打破讀寫壁壘，從敘事選材、謀篇布局及言語運用等方面，用寫作的思維觀照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