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頓
如今當我們談起詩人的時候,我們說的是那些“寫新詩”的人。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詩歌空前火爆,有不少“讀詩”的公眾號和新媒體,陪伴了人們入睡前的那段時間。但是,智能手機的普及,同時也讓詩人感到尷尬,因為人們可以隨意打上一段話進行分段,看起來就像詩一樣。
讓現(xiàn)當代詩人更尷尬的是,2017年,在胡適等人提倡新詩后的100年,中國古典詩詞火得一塌糊涂。本來經過一百年的努力,新詩早已一統(tǒng)天下,寫舊體詩的人,出門不敢稱自己為詩人,他們只是業(yè)余時間寫一寫。但是,對普通的中國人來說,在他們內心深處,依然有著對古典詩詞的依戀。
這是幾千年漢語言文學留下的精華,經歷了歷史殘酷的淘汰,相比之下,新詩的歷史才不過百年,它還太過年輕。放到3千年中國詩歌史中,百年時段的實踐,能在歷史中留下多少痕跡,都還難有定論。
一百年前,胡適發(fā)表了《文學改良芻議》,猛烈鼓吹白話文學,反對文言,古典詩詞就在被反對之列。這場“文學革命”,是整個新文化運動的先聲,而新文化運動又是五四運動的先聲。可以說,這場有關文學與詩歌的爭論,開啟了此后百年中國變革的大幕。爭論的結果,當然是以胡適、陳獨秀為代表的新文化,戰(zhàn)勝了林紓為代表的舊文人。
胡適不僅停留在理論上的鼓吹,他還親自實踐,寫出了新詩集《嘗試集》,但是用今天的眼光來看,這部詩集很糟糕,甚至稱不上是詩。胡適后來也承認,自己的優(yōu)勢是學術研究,文學創(chuàng)作還要靠周氏兄弟。魯迅和周作人都寫過新詩,但是也很糟糕。魯迅那首《我的所愛在山腰》其實是諷刺徐志摩這些新詩人的,他真正喜歡的,還是舊體詩。
胡適、魯迅和周作人,其實都有很傳統(tǒng)的一面。他們的舊體詩寫得很好,字也寫得很好。他們開風氣之先,為新文學鼓與呼,把自己的愛好壓在心底,把舊體詩收縮到個人私密范圍的層面。但是,只有愛好才是創(chuàng)作的源動力,最終人們發(fā)現(xiàn),他們的舊體詩真的寫得很好,這讓他們顯得更可愛。
舊體詩作為中國人必須學習的內容,在教材中一直占有很大比重。被新文學打壓的舊體詩成為了一種“古典文化知識”,各個時期的語文考試,都會考到。這就造成某種奇詭的局面:一代又一代的人,被漢語文化基因所控制,愛上舊體詩。雖然寫的人不多,但是不會背上幾首古典詩詞,幾乎不配做中國人。
其實,舊體詩一直沒被“滅絕”。對中華民族來說,這是相當幸運的事。我們在流行歌曲中,能夠看到古詩詞的變體,不管是黃偉文、林夕還是方文山,這些優(yōu)秀的填詞人,無不從古典詩詞中尋找靈感。我們甚至在國外也能發(fā)現(xiàn)中國古典詩詞的影響力,那些喜歡漢語古詩的老外,正在辛苦翻譯。進入21世紀,有新媒體的助力,古典詩詞可能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再次轟轟烈烈地進入人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