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天懿
我與阿萍在學校里相識,那年她十二,我十二。她剪著細碎的短發(fā),皮膚很白,臉上長著幾粒小小的雀斑。
家鄉(xiāng)的初中比較偏遠,我和阿萍都是住校生,既同班又同寢室,所以成了很要好的朋友。阿萍膽小,每次晚上要去上廁所,總是拉著我陪她,其實她不知道我比她更膽小。
還記得那時學校的圍墻附近長滿了茂密的酢漿草,我倆上完廁所便去采,互相打鬧間,我腳下一滑,摔倒在地,阿萍上來拉我的手,卻看見我身旁有一節(jié)骨頭!此時我們才知道,學校北角過去是一座墳場的傳言不假。我一下子呆住了,隨即哭出聲來。阿萍的腿有些發(fā)抖,卻不哭,她用腳輕輕移開骨頭,拉著我頭也不回地跑了。回去后,阿萍一天沒有說話,頭上冒了許多汗,接著大病了一場,過了幾日才好。
阿萍家里種有紫荊花,開得很艷麗。我到她家里去找她,她十分開心,蹦蹦跳跳地陪我去紫荊花園里玩。阿萍的弟弟很淘氣,指著我嘴角的一顆痘痘,笑得前仰后合。阿萍頓時嚴肅起來,責怪他不懂禮貌,并驕傲地告訴他:“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弟弟看了我倆一眼說:“我看你們是最吵的一對朋友吧?!蔽液桶⑵悸牭竭@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紫荊花園里還開著許多漂亮的野花,我們邊采邊玩,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也來湊熱鬧,在園子里追著我們玩。阿萍生怕我和她弟弟踩到它,便輕輕地將它抱起來,準備將它送回附近的農戶那里,我和她弟弟則嘻嘻哈哈地跟在她身后。走到半路,一只大狗突然狂吠著向我們沖來,阿萍大驚,放下小狗便讓我和她弟弟快跑。后來,我和她弟弟毫發(fā)無損,阿萍卻被大狗咬傷了。原來,當我們拼命跑的時候,瘦弱、膽小的阿萍卻想攔住那只大狗。
我與阿萍分開那年,她十三,我十三。有一天阿萍忽然不來上學了,我很著急,回家之后問父親:“阿萍是不是轉學了?”父親點了點頭,說:“你還會有其他好朋友的,你看,你表姐不就對你很好嗎?”
因為阿萍的突然離開,我難過了許久。父親總對我說我還會有其他好朋友,可我卻一直想著阿萍會回來,或者,我們還會上同一所中學。暑假的時候,我想去阿萍家找她,父親不允許。我很難過,在家跟父親慪了很久的氣,還翻出我與阿萍的合照。照片上,阿萍瘦瘦的,笑得很開心,臉上的雀斑十分醒目。母親看到這一幕后突然很難過,抱著我說:“你不要再想她了?!蔽覇柲赣H為什么,母親搖頭不語。后來父親告訴我,阿萍已經走了,醫(yī)院留不住她,她現在在我們經常去玩耍的那片荒坡上。我知道,那里叫長灣灣,是埋葬去世的人的地方。
我童年最好的朋友——阿萍,真的走了,去了她最害怕的地方。我很難過,沒有見到她最后一面。幾年過去,我依然膽小,不知道和我一樣膽小的阿萍,是不是已經習慣了黑暗與孤獨,再也不怕了呢?
我跟阿萍認識五年了,今年我十七,她十三。
點評
關于童年的回憶,似乎總伴隨著遺憾;而關于生命的話題,對于高中生而言似乎也過于沉重與無奈。但本文作者卻直面殘酷現實,以質樸的文字記錄了與童年好友阿萍相交的二三事,成功地塑造出了一個瘦弱、膽小卻無比堅強、危急時刻愿為好友挺身而出的小伙伴形象。嚴格來說,本文作者的文筆還稍顯稚嫩,但其在字里行間流露的哀傷與思念之情卻令人動容,再加上對阿萍這一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使得這篇文章依然充滿了打動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