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

波士頓下雪了，在我記憶里，是這個冬天的第四場雪。與時斷時續(xù)的初雪不同，也與后兩場紛紛揚揚，瞬間冰封世界的鵝毛暴雪不一樣。今天的雪，細細小小的，順著亂序的風在空中胡亂而舞，伸出手試圖接住一片冰瑩，卻在觸碰的瞬間融化了，留下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冰涼。不要小看這樣柔弱的雪，在不留意的時候安安靜靜地落下，落在磚瓦、落在枝丫、落在土地，第二天清晨，迎接你的將是一片白茫茫的純凈世界。就是在這樣窗外散著云刮著風下著雪，室內(nèi)被暖氣烘烤得焦躁的波士頓，我走進90后作家修新羽筆下的文學天地，準備著領(lǐng)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跡，在漫長的成長歲月里，忽然有流星的出現(xiàn)，風雪乍起。

《不僅是雪》講述的是兩個“什么都不會”的青年男女在生活的寒冬里相互取暖、自我取暖，一夜成長的故事?！拔摇迸惆閼偃擞r在波士頓求學，他是父母在“我”25歲生日時介紹的相親對象，一流高校的哲學博士，在外人眼里，性格溫暾，做事謹慎，彬彬有禮。表面看起來，印時把自己與日常生活隔絕，與現(xiàn)實世界決裂，冷冰冰的，似乎是一個高傲的學術(shù)精英應(yīng)有的樣子。實則他“懦弱，疲憊，虛偽”，毫無生活能力，依靠別人照顧生活，更恐懼擔當。前女友因身體原因在懷孕與生命擇一時，印時全身而退，直至經(jīng)家人與“我”相親相戀亦難擺脫陰影，并郁結(jié)在與“我”的生活中。然而，“我”愛印時所有優(yōu)點和缺點，他“在自我欺騙時才會有的表情，那是一個不相信天堂的人才會有的表情”，他看書的時候不讓別人親近，只有我可以出現(xiàn)。那些“我”身上缺失的個性在他身上凝結(jié)成冰凌般尖銳又奪目的吸引力，在他身邊仿佛才能讓自己完整，讓自己特別。“我”愛印時，愛到想和他結(jié)婚，愛到懷上了他的孩子?！白谟r身邊，是永遠也不會無趣的。”“他看書的時候，我就看他。我們都在學習，我學到的或許還要多一些?！薄拔摇睂W會了與這樣的男人生活，但似乎始終讀不懂眼前熟悉又陌生，沉浸在哲學世界中的男人究竟愛不愛“我”，想不想與“我”構(gòu)建未來?！拔摇甭牭脚笥押湍赣H關(guān)于他欺騙的流言，不愿相信，自我安慰“他們不了解印時”。

修新羽以哲學性的思辨層層推進故事的進展。這種思辨透過女性精神世界的自我構(gòu)建和自我解構(gòu)展開，女性視角復調(diào)性的敘述，帶來真實生活的無力感，給讀者設(shè)置了走進人物精神世界的路徑，感受幽微情緒裂變：懷疑、寬慰、希望、迷失、無奈……現(xiàn)實一點一點摧毀生活信念、理想與愛意，個體的希望從無助的現(xiàn)實指縫中流失，日漸變得孤獨，凄清，無奈更無助，直至自我墜落：“那么在這場白晝里，我的眼睛最先花掉。就像是一臺終將被淘汰的機器，總要有什么最先壞掉，先是這部分，然后是那部分，邊壞邊修，直到再也無從修起。先是眼睛，然后我的手腕會酸痛，我的牙齒會松動，我的頭發(fā)會慢慢開始變白。這世界總要把我們淘汰掉的?！泵髅饕庾R到現(xiàn)在的生活“單調(diào)乏味空虛無聊”，但因為這是自己選擇的人生軌道，“我”也只能在精神世界里不斷給自己暗示，這樣的生活很好，生活本來應(yīng)如此?！八磿臅r候我就看他”“年復一年”“我們是什么也不會的人”……重復地暗示，像是給自己加油打氣，在隨時崩塌的生活邊緣得以懸崖勒馬。好在作者長于思辨，可謂既智性，又清靈，她沒有像很多青年作家一樣陷入漫無邊際的喃喃自語，糾纏于人物混亂而敏感的思緒，而是靈巧地穿梭于精神世界與現(xiàn)世生活中。生活實感反而透過敘述者精神和身體的視角，展現(xiàn)得更加立體生動。

一切都有預兆，最可怕的是當你鼓起勇氣，試圖改變生活境遇，投擲一塊石子打破生活的死水微瀾，然而水面毫無回應(yīng)，仿佛你從來沒有努力過。

“印時，”我說，“我們要趕緊回去結(jié)婚了?！?/p>

印時不說話，不理我。這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啞巴，只會在心里自言自語而什么都說不出來。我跑到樓下的餐廳里，拿著手機錄音，又說了一遍：“我們要趕緊結(jié)婚了?！边@次確鑿無疑，我真的把話說出來了。

這種沉默讓人絕望，你無能為力，感覺水面開始結(jié)冰，你絕望地哭了，想留有尊嚴，“必須要給出他一個理由，一個能解釋所有事情的理由，一個充分的、足夠有沖擊力的理由”。你想再努力一次。

“我懷孕了?！蔽艺f。

“我知道?！彼卮?。

卻發(fā)現(xiàn)水面已經(jīng)冰封，不知道何時才會融化，不知道還會不會融化。你知道那一次次的試探已經(jīng)用盡所有心力。母性在絕望的生活中被激發(fā)，其堅韌不僅在于生命的繁衍，也在于在失敗的感情中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境遇再艱難，還是會被身體里柔軟的小生命牽扯著，直面人生?！耙呀?jīng)很晚了，我并不在意餓到自己，甚至也不再在意餓到印時……但我不能餓到‘別人。無論如何，縱使誰都恨我，我也不能對它不好，讓它怨恨我。”雪天里的外出覓食被偽裝成“離家出走”，這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以為要失去你了，才知道崩潰。

真相總是無情?！把芯课覀冞@個社會的本質(zhì)，研究人們究竟為什么要像狼與狼一樣敵對，像戰(zhàn)爭一樣地生活”的印時卻真的在像戰(zhàn)爭一樣生活。頗具諷刺，這個利己主義的校園精英欺騙女友沒有獎學金，卻把全額獎學金寄給了可憐的前女友，靠著女友家庭的資助求學，靠著女友的照顧生存，同時又憚于承擔婚姻的責任。

當這個已經(jīng)成年許久的高傲書生“紅著眼睛，把身子蜷縮起來，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他知道我會心軟的，他知道我最終會原諒他”。男性與女性在生活困境中的軟弱表現(xiàn)昭然顯現(xiàn)，印時表現(xiàn)為逃避與示弱，“我”表現(xiàn)為妥協(xié)與諒解。這份愛情太不平等了，“我”義無反顧地陪讀，被漠視后的自我安慰，財富與心力的付出等等，都被印時視為理所當然，只有當生活軌道突然偏轉(zhuǎn)，他才痛感失去，做出改變。

印時外出尋找“我”摔倒雪中，融雪劑在衣服上留下難以去除的痕跡，如同殘酷的真相在兩人心中留下的傷口，難以消除。即使慢慢愈合，終究也會留下觸目疤痕。

除非有著耐心，技術(shù)，以及運氣，才有可能把那些痕跡處理干凈。我沒有，我和印時都沒有：我們都是什么也不會的人。

又下雪了，大雪似乎能把一切間隙掩埋，看清眼前人真面目的“我”一夜成長，感懷另一種生活可能。然而成長的悲喜無法重新選擇，隨風起舞的雪花始終會落下，生活也只能繼續(xù)。大雪從四面籠罩，不斷向內(nèi)入侵，肅殺刺骨，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無能為力，被不斷擠壓直至壓縮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分子。在這樣的擠壓中，兩人終究也意識到，無論我多渺小多不堪，這就是我；無論生活多虛偽多無奈，這就是生活。接受殘忍的真相做出改變，總比麻木接受生活的假象要好。此前總是“什么也不會”的“我”為了印時下廚，故事的結(jié)尾，

“什么也不會”的印時終于第一次為“我”展示廚藝，烤出幾片形狀不一的褐色餅干，生活似乎要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不僅是雪，這次可是暴風雪”，波士頓寒冷而漫長的冬夜，兩個人即將走進茫茫風雪中覓食，相互依靠著前行，為了孩子，為了生活，他們必須成長。雪融化的過程是極為緩慢的，蓬松的雪會吸收熱量析出水氣，在嚴寒里凝結(jié)成更堅硬的冰晶，但有一天它終將溶解，不僅是雪，還有冰封的生活。

在清華大學哲學系就讀的修新羽，高中時期開始寫作，白有一種獨特的靜氣，筆致敏感、細膩入微。她的作品大致分為兩類：一是青春文學，描繪青年男女微妙的情感生活；二是科幻文學，飛揚于各個時空的壯美故事。此次發(fā)表于《大家》的兩篇小說也相承于這兩大主題的創(chuàng)作脈絡(luò)。修新羽尤其關(guān)注生于90年代青年們的精神成長，珍視著成長過程中瞬間的美好，那些時刻燦爛得仿若一切靜止，漫長而悠揚，值得用一生去銘記。“有那么一瞬間，似乎我的整個靈魂都變得柔韌而溫暖……我覺得我一生的目的，不過就是找到這樣一個能在下雨天撐著傘等我的人。聽好了，安竟——那一瞬間，我承認你為我一生的目的?！保ā栋簿埂罚澳阆葒L試著回憶一下。春天草地的味道，夏夜的微風，你媽最拿手的菜肴，小學時放假的第一天，你會背的第一首古詩，第一次特意早起看到的朝陽……然后把所有這些感覺都匯總到一起，然后加到我身上。這一秒，你的世界里什么都沒有，甚至你自己都不再重要。只有我，只愛我，我就是一切。你能不能嘗試著這樣做，哪怕一秒？”（《許猙獰與莫等閑》）正如尼采言：人類的生命，并不能以時間長短來衡量，心中充滿愛時，剎那即永恒。

修新羽書寫的青春故事是她同時代人的成長經(jīng)歷。與80后同樣是獨生子女的90后，卻被稱為指尖上長大的一代，他們的青春夢想更多來自數(shù)據(jù)時代的虛構(gòu)世界，個性更鮮活，也更自我，與現(xiàn)實也比前輩任何一代更隔膜。改變是這個時代的主題，他們享受的所有物質(zhì)福利和精神的無所依托均源于此。時代的發(fā)展在場域的遷移與擴大、個體摒棄原來身份的流動中發(fā)生，經(jīng)濟的飛速膨脹營造了一種豐滿的社會期許，遍地都是機會，當精英學子離開象牙塔走進大千世界，他發(fā)現(xiàn)外界營造的期許、虛擬世界的豐富多彩與現(xiàn)實之間，存在巨大的落差，這種落差引發(fā)了青年人對自我存在的反思，導致的精神迷失也比任何一代都嚴重，碎片化的閱讀和碎片化的思想，讓青年人失去了生活的根基。但是來自社會、家庭、愛人的壓力并不會因為自身物質(zhì)與精神的“匱乏”而減少，于是他們不知道自己在時代社會中的位置，看不清自己的未來，必然也看不清與他人建立家庭的未來。個體化的發(fā)展，人們覺得個人獨立生活已經(jīng)很好了，為什么需要長久地維持一段關(guān)系？

這種兩性關(guān)系的迷惑在修新羽筆下表現(xiàn)為，各種各樣的青春愛情故事幾乎都是無疾而終：暗戀、細水長流、轟轟烈烈……面對婚姻的態(tài)度無論男女，也常如印時一樣百感交集。

人類對婚姻的復雜心情無論時代國籍，都是共相。生于八九十年代中國的青年人或許表現(xiàn)得更為怯懦。女性對婚姻的恐懼可能源于對婚姻持久性和婚后生活的焦慮，而男性主要是憂慮自己承擔起家庭重擔的能力。我的同時代人很多如同印時，他們恐懼婚姻，甚至耽于提起婚姻，仿佛這日常煙火意味著絕對忠誠，平淡、乏味的相守，青年人看來像是會吞噬一切希望與激情的怪獸。

然而，我想他們似乎并不太清楚，也許這樣的婚姻想象太簡單了。作為最小的社會結(jié)構(gòu)，家庭由婚姻維系，這種由法律保障的社會關(guān)系糾集的不僅是愛情，還有親情、社會道德、責任……承諾的實質(zhì)都是虛妄，哪個家庭沒有污濁，哪段婚姻沒有秘密，那又何妨。在此，我想借鑒陳思和老師關(guān)于“民間”藏污納垢理論的喻義，看待何為婚姻。

四季流轉(zhuǎn)，草木枯榮，婚姻實際上就是藏污納垢的泥土啊。牲畜野物的糞便，繁英落葉，天氣墜落的點點滴滴，甚至是日常垃圾……這些生命信息在或豐滿或貧瘠的土壤里相互糾纏，撕扯，融合在一起，最污穢的土壤卻是最具有養(yǎng)分的培養(yǎng)基。千萬人走過的默默無言的泥土中，永遠能勃發(fā)出驚人的生命力，你能想象到的所有最燦爛的生命無一不是依靠著泥土，包含著各種各樣的物種信息，蓬勃招搖而出，生生不息。這難道不就是婚姻，不就是家庭么？

是的，生于20世紀90年代的我們，生活一打開就是五光十色的瞬息萬變，在成長途中仿佛有揮霍不盡的青春正好。然而，當你走過青春時節(jié)，經(jīng)歷了一些殘酷的人事，直面社會和生活，回望過去，才發(fā)現(xiàn)青春轉(zhuǎn)瞬即逝，成長匆匆而過。想要走出困境，撥開迷惘，在于成長的某一瞬間有了構(gòu)建新生、開啟生命的心意。如果說修新羽此前的第一類作品是青春的自我書寫，那《不僅是雪》已經(jīng)突破了青春文學纖弱柔美的場域，直指成長過程中的青年人精神病根，開始直面現(xiàn)實生活的無路可走。

這種對成長歷程的書寫是有探索性的，23歲的修新羽筆墨雖還稚嫩，氣質(zhì)卻略顯憂郁沉靜，文學質(zhì)底純凈，有細思則深的感傷，她在現(xiàn)實與幻想間翱翔。在科幻創(chuàng)作中，修新羽著眼于物種與自然，試圖探究人類在未來世界的生存與發(fā)展極限。例如《蟄伏》《死于榮耀之夜》《藍溪之水》等。

此次的新作《逃跑星辰》以科幻童話般的手法，書寫了一個美妙又感傷的馴養(yǎng)星星的故事?！笆嗄昵暗南奶?，星星們緩慢盤旋在半空中。它們只出現(xiàn)在南北緯三十度特定的幾個小城市”，中國村莊里的一群孩子帶著純真的稚氣，在秋天撿拾星星的幼崽精心馴養(yǎng)。他們投以十二萬分的專注，希望自己的星星成為最亮最美最靈性的獨一無二。少年的世界依然被成人的價值意識籠罩著，其中有王隊長般蠻橫的“強者”（“他擔任中隊長，人長得高而白凈，還是家里從小被疼愛的小祖宗，從來都很威風?！保┍厝灰灿斜黄圬摰摹叭跽摺保航螅ā皼]有母親，父親又在外地打工，從小和奶奶在一起住?！保┙笈c其他孩子不同，當隔年春天，其他孩子都聽父母的話，把養(yǎng)大的星星們賣給收購者，粉碎之后變成水泥添加劑時，他留下了自己那顆微微發(fā)白的可愛星星，每天對它說話，堅信只要持之以恒，星星會被馴化。江洋之所以如此真誠執(zhí)著地養(yǎng)育星星，是因為孤獨。

鄉(xiāng)土中國發(fā)展至今，從安土重遷到離鄉(xiāng)打工，城與鄉(xiāng)的社會變革，一如20世紀初中國社會現(xiàn)狀的再現(xiàn)，以致費孝通1948年提出的論斷“中國都市的發(fā)達似乎并沒有促進鄉(xiāng)村的繁榮。相反的，都市的興起和鄉(xiāng)村衰落在近百年來像是一件事的兩面”。出生于90年代之后的鄉(xiāng)村孩子經(jīng)歷著城鄉(xiāng)巨變的病癥，越來越多的兒童被遺落在鄉(xiāng)村，寂寞地成長。江洋正是這樣巨大時代中微小的縮影，因為身邊沒有父母受到伙伴的冷落、欺負，他只能把星星當成朋友，似乎把星星馴化好，他就有了惺惺相惜的朋友，爸爸也會回到身邊。然而江洋的青春是殘酷的，修新羽這樣寫道，“江洋顧不得自己的新衣服，撲到地上用胳膊護著那顆星星。王隊長讓也不讓，索性直接在他身上踩出了幾個腳印。江洋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趴了很久，在我們終于感到無趣而散去時，才很快地站起來，手里緊緊攥著那顆星星。我隱約記得，他是哭著走的。而那時我們繼續(xù)在玩我們的。那時我們總是有種孩子氣的殘忍，能夠?qū)λ斜瘧K視而不見，每天都朝氣蓬勃地生活?！庇行┣啻航k爛得搖曳生姿，有些人生在童真失落的流逝中成長。

現(xiàn)實有多慘淡，江洋就有多向往馴化星辰。然而，當星星開始對江洋的指令有回應(yīng)，奇跡似乎即將發(fā)生之際，星星失蹤了，江洋的成長之路漸漸失控。他退了學，去深圳找爸爸打工。很多年后他獨自歸來，找“我”一起去收集星星補貼奶奶的醫(yī)藥費。曾經(jīng)如此珍愛星星的江洋，“把能找到的星星都送進了粉碎機”，星星粉末的苦澀就像成長的滋味。終究奇跡還是發(fā)生了。在冬天的深山夜里，整個世界溢滿澄澈藍光，那是成千上萬的星星，它們有規(guī)律地顫抖著接受江洋的指令，它們早就感知到江洋近乎絕望的依賴。那顆當年他馴化的逃跑星辰，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時，他卻無顏相認，崩潰而逃。漫長的成長，讓江洋純真的夢想破滅了，他沒有勇氣直面初心，只能逃離鄉(xiāng)村，重回都市，繼續(xù)打工生存。那片無窮無盡的星辰也永遠留在“我”的記憶里。修新羽唯美地融匯科學與神秘主義，在翔實的天文知識和神秘細節(jié)中，讓人物在流星的不斷死亡與新生中銘記人間稀有的一點愛，奶奶與小伙伴“我”。

結(jié)尾處，作者在現(xiàn)實世故中緊緊攥住純真的尾巴不放，記住了燦爛的星光，記住江洋在開始直面人生時對理想與愛的堅持，他曾經(jīng)寄托著美好夢想的星辰將在記憶里永生，星辰有靈，冰雪有靈，萬物有靈。

修新羽用心憐惜她筆下的人物，這些處于成長歷程中的主人公和旁觀者都帶著青春期特有的夢幻、夸張與無力，一如頗具隱喻的“星星”“冰雪”意象。當然，閃爍的星光是一份期待與祝愿，獻給江洋，獻給筆下眾生，獻給同時代的讀者，也獻給她自己：懷揣著永葆初心的勇氣，更堅強更堅韌地直面成長，消融生活與人性之冰雪，讓藍色的星辰之海照亮成長之路。其實，90后的成長是漫長的匆匆而過，是星辰，也是冰雪，就在瞬間。

我分明看到修新羽傷逝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