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劍星
神秘失蹤的金羅漢
●朱劍星
清朝晚期的江南古鎮(zhèn)靈橋,有一對朱氏兄弟。十幾年前,父母被洪水卷入富春江,連尸體也沒找到,只留下舊屋兩間,薄田數(shù)畝。
一日,朱家兄弟照例上田間耘田除草。傍晚時去百潭浦小橋旁洗澡,準備收工。一會兒,阿弟慌慌張張爬上岸來,連說怪事怪事,急著拉阿哥一起去橋下細看。阿弟指著一條石縫中露出的紅布說,這里有東西。兄弟倆移開一塊方石,見有一個沉甸甸的紅色布包,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開布包一看,竟露出一堆金燦燦的東西來。兩人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少頃,阿哥去橋上望風,阿弟將這些寶物分裝于長柄籮筐內(nèi),用羊草覆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寶物挑回家中。
兄弟倆就著油燈一數(shù),竟有十八尊小孩拳頭般大小的金羅漢。兩人既興奮又害怕,經(jīng)商議后,將金羅漢裝入一只樟木小箱子里,用兩把銅鎖鎖上,兄弟各執(zhí)一鎖鑰匙。又將樟木箱放置東屋內(nèi)一口不曾用上的棺材中,用長釘釘牢。兄弟相約,五年內(nèi)絕不能動這金羅漢一尊。阿哥再三交代,寶物乃兩人共有,誰也不能獨吞。阿弟首先表態(tài),如小弟我獨吞,日后跪著早死。見阿弟發(fā)了毒誓,阿哥也發(fā)誓道,如我當哥的獨占,必定吃草而亡。
到了次年七月的一個晚上,電閃雷鳴,大雨如注,第二天洪水就沒進了家中。幸虧棺材置于兩張木凳之上,不曾被浸泡。第二日晚上,大雨仍一刻不停。半夜,東邊的泥墻轟然倒塌,差點將那口藏有寶物的壽材沖了出去,兩兄弟嚇出一身冷汗。
事后,阿哥對阿弟說,這樣不行,得想個穩(wěn)妥的辦法,將金羅漢置放于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人,他就是兩人的堂兄朱宏。朱宏是靈橋的第一位舉人,出任過廣東水師營書。后患病帶官回家,做了“羅山八大莊”靈橋莊的莊主,是一位辦事公道,受人尊重的鄉(xiāng)紳。多年來一直關照和幫襯著兩個堂弟。兩兄弟最后一致決定,將那只藏寶物的樟木箱,托付給堂兄保管。
在征得朱宏同意后,兩兄弟取出樟木箱,貼上封條,重上兩把銅鎖后,由阿弟扛到堂兄家。朱宏領兄弟倆至樓上書房內(nèi),移開書架,露出后面的暗柜,將樟木箱放入柜底,并手書一張字據(jù),交給兩個堂弟。兩兄弟千恩萬謝回了家。出于謹慎,他們沒敢實情相告,謊稱箱內(nèi)是父母留下的三百兩銀子。朱宏也不便深究,信以為真。
轉(zhuǎn)眼,平安過去了五年,兄弟倆要造屋分家,決定將存放于堂兄處的寶物取回。朱宏當然同意。擇日,兩兄弟如約來到朱宏書房,朱宏將暗柜里的樟木箱取出,執(zhí)意讓兄弟倆檢查。阿哥只好打開布包,見木箱上的封條完好,兩把銅鎖緊鎖,便放心地扛箱而歸。
回到家中,兩兄弟急忙用各自的鑰匙打開銅鎖,誰知箱內(nèi)只有一堆白銀,卻不見了十八尊金羅漢。瞬時,兩兄弟臉色大變。阿哥已癱倒在床,阿弟忍不住哇哇大哭。爾后,兩兄弟互相埋怨指責,大吵起來,差點動了手。阿弟幾次提出要去報官,阿哥竭力制止,大聲說道:“報官的結(jié)果是,你我不但得不到金羅漢,還得坐牢殺頭!”阿弟這才冷靜下來。
最后,兩兄弟均覺得堂兄朱宏有問題,便氣急敗壞地趕到堂兄家,找朱宏討個說法。朱宏聽罷兩兄弟說他調(diào)包的懷疑,氣得臉色發(fā)青,抖開那張字據(jù),擲地有聲地說:“箱中的三百兩銀子一文不少,你們居然說我調(diào)包,還說有寶貝,我倒要問問,到底是什么寶貝?”兩兄弟一時語塞,終不敢說出金羅漢的事來。朱宏又道,我問心無愧,如果一定要賴上我,那我也只得報官,讓官府來查個水落石出,還我一個清白。朱宏的話義正詞嚴,句句在理。可憐兄弟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苦說不出。第二天,兄弟倆雙雙病到,臥床不起。
阿弟躺了三天,便能起床吃飯。他對大哥心存怨恨,已認定金羅漢被大哥獨吞,所以才裝病不起。事實是阿哥的病愈來愈重,家人請了郎中,郎中診斷是急火攻心,又伴風寒,十分嚴重。喂了五帖藥后,稍有好轉(zhuǎn),能坐在床上吃點米湯了。哪承想,阿弟鬼迷心竅,天天來病床前向阿哥討要金羅漢。終于,阿哥又開始發(fā)燒說胡話,腹痛難忍,牙齒緊咬,半昏半睡。郎中對阿弟說,你大哥的急火已深入五臟,神仙也無回天之術,準備后事吧。兩天后的一大早,聞聽大嫂哭天搶地,待阿弟趕到,只見阿哥咬著滿口床鋪草,已經(jīng)咽氣了。
自從阿哥離世,阿弟就很少說話,整天盯著那只樟木箱發(fā)呆。一日半夜,阿弟又在噩夢中驚醒,大喊大叫:“哥,你回來了,我們一起去找金羅漢!”任憑妻兒喊他搖他,阿弟仍兩眼發(fā)直,渾身發(fā)抖。從此后,阿弟徹底瘋了。
就在這年冬夜,大雪飄飄。阿弟妻半夜醒來,發(fā)覺男人不在身旁,急忙披衣尋找。最后發(fā)現(xiàn)阿弟穿著單衣,跪在院子里,已成雪人,沒了熱氣……
好長一段時間,村人均為兩兄弟的不幸唏噓不已。唯有朱宏,獨自一人靜靜坐在黑暗之中,腦子里翻江倒海,曾經(jīng)的一幕幕不斷在腦中重現(xiàn)……
那年,兩位堂弟將箱子存放于他手中,他一直覺得并非那么簡單,必定另有蹊蹺,想弄個明白的想法一直揮之不去。不留痕跡地打開封條和銅鎖,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某夜三更,他搬出堂弟的樟木箱,待翻開箱子看到黃燦燦的一堆金羅漢時,見過大世面的他,也被驚得冷汗直冒。他拿出一尊細細端詳,即刻想起十多年前那樁靈巖寺的驚天大案,這必是當年失竊的鎮(zhèn)寺之寶金羅漢無疑。當初的盜賊“壁上飛”已死于非命,而贓物卻一直下落不明。這些寶貝怎么會在他們手中?他們這是從何而來?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午后,家中忽然來了一位貴客,原是多年前水師中的一位舊友陳龍,說專程趕來與老友相聚。朱宏興奮異常,擺下宴席熱情款待。酒過三巡,朱宏已面紅耳赤,話語甚多。談論中,朱宏得知這位曾是水師副把總的陳兄,也早已離開水師,做起了生意,還混得不錯。當此兄問起近來有無大生意可做時,朱宏眼睛一亮,借著酒意,竟稀里糊涂地將家中藏有金羅漢的事給說了出來。又是數(shù)杯酒落肚后,朱宏已酩酊大醉,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待朱宏醒來,天已大亮,陳龍也早已不知蹤影。他心道不好,急急跑上樓去,拉開暗柜一看,樟木箱中的金羅漢已經(jīng)不翼而飛。朱宏兩眼一黑,雙腿發(fā)軟,癱倒在柜子邊。
朱宏也不敢報官,只是萬萬沒想到,兩位堂弟卻因此喪命,讓朱宏悔恨不迭。他發(fā)誓要找到陳龍,討回金羅漢。
半個月后,他打點行裝,日夜兼程,趕到廣東,先到水師打聽陳龍下落。老同事告訴他,由于陳龍偷盜軍中物資,參與黑市交易,早已被軍中開除。聽說他浪跡天涯,已成江洋大盜,來無蹤,去無影,誰也說不請他在何方。朱宏又心急火燎地趕到東莞陳龍老家,家中只剩陳龍兄長一人,也根本不知道陳龍的死活。朱宏仍不死心,在水師附近的酒肆茶座、妓院戲樓中苦苦尋找,直到盤纏用盡。
至此,朱宏徹底絕望了。為這事,他不但倒貼進三百兩銀子及一大筆盤纏,還將背一輩子黑鍋及兩條人命,他為自己的酒后失言悔恨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