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價值千萬的豪宅，享受頂級的物業(yè)，出警的消防大隊僅有1公里之遙……即便犯罪嫌疑人在第一時間被迅速鎖定，但這場吞噬了4條生命的大火，仍然還有許多無法消弭的困惑和疑問。當它遭遇一場過火面積50平方米的火災，歷時近3個小時，被奪走4條人命。近些年來，高層建筑火災的悲劇不斷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即使坐擁豪宅，高層民居仍危險重重。正如消防專家所言：“即使拋開縱火的惡行，這樣的悲劇仍令人警醒?！?h3>縱火：救援刻不容緩

“看到江邊像寫字樓一樣的那幾幢樓嗎？那就是藍色錢江小區(qū)?！痹隈傁蝈X塘江西岸的橋上，出租車司機李師傅指著遠處的高樓給記者看。雖然這樁舉國震驚的保姆縱火案已經(jīng)過了一個月，但它仍是杭州百姓口中熱議的話題。“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宅，消防中心就在它后面，人怎么就能死了呢？”李師傅又不無惋惜地說道。

當出租車越駛越近，那些高樓也愈發(fā)清晰——發(fā)生火災的第2幢坐落在之江路旁，面朝大江，通體的玻璃幕墻像沿江的展示柜。從下面望上去，從1802室一直到25層的頂層仍能見到煙氣留下的痕跡，瓦藍染上黑色，像挖出一個巨大的空洞。雖然18層至20層被綠色圍擋罩住，工作人員在火場的廢墟上往來、勘察，仿佛把這幢建筑又帶回了施工的狀態(tài)，但它仍然像一個遮不住的傷疤，提醒著每一個路過者這里曾發(fā)生的人間慘劇。

6月22日凌晨5點10分左右，同樣住在2幢的李大媽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叫醒，電話是鄰居打來的，告訴她大樓著火了——鄰居先給李大媽的兒子打電話，但兒子手機靜音沒有聽到，鄰居又趕緊給她打，不過李大媽起初并沒有在意，直到在窗前看到濃煙和掉落的玻璃，才大驚失色地叫上老伴兒和兒子逃生。

李大媽事后從新聞中得知，保姆莫煥晶是在早上4點55分點的火，她非常詫異，僅僅15分鐘后“燒得玻璃都掉下來，怎么會這么快？”對此，原上海市消防局副局長陳寒根解釋說，這與著火的方式有關。一般情況下，火災的發(fā)展分為初起、發(fā)展、猛烈、下降、熄滅五個階段，像一個拋物線?！叭绻钦Ｒ嫉幕馂模瑥拈_始冒煙到起明火，需要1到3分鐘”。但縱火不一樣?！翱v火就是一觸即發(fā)，沒有前面的階段，給人反應的時間也就很少”。

根據(jù)事后發(fā)現(xiàn)的通聯(lián)記錄，6月22日凌晨5點04分38秒，朱小貞發(fā)現(xiàn)火情，撥打“110”報警，通話56秒;5點05分55秒，撥打“119”報警，通話59秒。

事后看來，消防隊的出警是及時的。據(jù)杭州市公安局事后公布的消息，5點07分23秒，“119”指揮中心調(diào)配警力，上城區(qū)消防大隊奔赴藍色錢江小區(qū)——消防大隊距離事發(fā)地只有1公里外。4分鐘后，消防車到達小區(qū)所在鯤鵬路的正門。不過，消防隊首次派出了幾輛消防車出警，記者在杭州采訪中并沒有得到準確答案。但據(jù)2幢其他單元的業(yè)主6時許從樓上拍下的照片，2幢樓前停了一大一小兩輛消防車，南門外的草坪上也停有一輛大型消防車，之江路旁亦有4輛小型的消防車待命。

就在等待消防車出現(xiàn)的時候，朱小貞還在嘗試其他方式尋求幫助：5點08分，打給隔壁單元的鄰居徐某，而睡夢中的徐某并沒有接到。這也成了他終生的遺憾。

不知是否因為火勢越來越大，5點08分56秒，朱小貞再次撥打“119”，通話26秒;5點11分，“120”回撥確認，這大約給了她一絲希望;接到“120”的電話后，朱小貞又打給小區(qū)的另一位鄰居，但因為時間太早，她的求救電話依然沒有被聽到。然而，5點30分，有鄰居回撥給朱小貞，電話這一頭卻無人應答。自此，朱小貞母子四人便失去了音訊。事后，母子四人在北側(cè)女兒房間的窗下被發(fā)現(xiàn)。屋中未過火，逝者被煙熏得全身黑灰。

從戶型圖上看，從莫煥晶縱火的客廳到母子四人最終倒下的北屋，中間經(jīng)過了主入戶的通道、廚房和女兒臥室的衛(wèi)生間。事后，在痛恨莫煥晶的殘酷、惋惜無辜生命的同時，也有人提出這樣的疑問：朱小貞的求生方式是否明智？除了在房間里等待來自外部的救援外，此時的朱小貞是否還有更好的選擇？

“朱小貞選擇的逃生方式并沒有錯?！睂τ谶@些疑問，某市消防總隊隊長以他的專業(yè)背景給出了這樣的判斷，“火災自救最核心的問題是發(fā)現(xiàn)的時間點。如果發(fā)現(xiàn)火災早，最好第一時間從門里面逃出去。家里起火不要待在家里，因為燒著了以后，再過幾分鐘，溫度會很高，煙氣會很大，躲在家里的任何一個地方風險都挺大。”

回到朱小貞當時經(jīng)歷的場景，當時的火勢發(fā)展已經(jīng)沒有帶孩子逃出房間的可能?！爱斉袛嗯艹鰜硪呀?jīng)不可能時，就要躲到某一個房間里，然后把房間的門關好，在里面采取一些防煙措施。一般情況下，即便關好了門，但門縫可能不是太嚴，煙就會積累一些，這樣的話，就要窗戶打開，把煙排掉，然后人要采取一個低姿，比如坐在房間的床上或地上，甚至趴在地上。這樣做的目的，一個是避免高溫的煙氣會燙傷人，比方造成呼吸道的灼傷，另一方面，就是有毒的氣體，特別是一氧化碳比空氣輕，進到一個屋子以后漂在屋子的上方，所以如果站起來或坐起來的話，呼吸到的一氧化碳就多，死亡來得就會更快?！蹦呈邢揽傟犼犻L說。

然而，女兒的房門并未延緩死神的腳步。據(jù)某市消防總隊隊長分析，當時客廳、主臥、次臥都燃燒起來后，溫度可達七八百度。高溫形成的巨大壓力把火焰和煙氣壓向南面的陽臺，沖破玻璃后釋放出來。北面的房間雖然沒有過火，但不像至少能抵御高溫一小時的防火門，普通房門面對室內(nèi)高溫，幾分鐘或十幾分鐘就壞了。門被烤破一半，濃煙灌進來。不僅溫度較高，毒氣也非常厲害。這樣大量的煙氣，即使開著窗戶效果也不大?！耙话闱闆r下，人在濃煙面前3分27秒就倒下了”，陳寒根說。

被質(zhì)疑的物業(yè)

在這場令人痛惜的大火中，除了保姆莫煥晶與朱小貞母子這對直接的施害方和受害方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第三方——綠城物業(yè)。物業(yè)在當天的反應及決策在事后都遭受來自各方的壓力甚至指責。首先當突如其來的大火發(fā)生時，物業(yè)方面的反應是否及時？事后，有媒體對當時值班室工作人員做了采訪，據(jù)這位工作人員回憶，綠城物業(yè)消防控制室的消防系統(tǒng)是在6月22日凌晨5時接到的首警，值班人員聯(lián)系保安確認著火后，將消防控制中心的主機調(diào)至聯(lián)動狀態(tài)，并播放消防廣播。

向值班室確認著火的保安坐電梯奔向火場。據(jù)電梯監(jiān)控顯示，5點09分，他到達18層，發(fā)現(xiàn)煙氣很大。沒帶任何裝備的他下到一層找水，呼叫隊員，走消防樓梯到16層拉消火栓，直通18層，再赴火場。

5點11分，其他的物業(yè)保安上到小區(qū)門口的消防車上，帶路從綠城尊藍錢江豪華精選酒店大門進入，但是，消防通道地面有地鎖，消防車遇阻后，6名消防員下車，5點15分破拆2幢樓前的鐵門鎖，進入建筑底部。消防車掉頭從聞潮路大門進入。

3月8日，安徽淮北，消防官兵為社區(qū)安全員演示液壓破拆器材剪鋼筋破拆

從睡夢中被叫醒的李大媽清楚記得自己是在5點24分下的樓。此時她看到2幢陽臺一側(cè)下面，被保安攔住不讓接近，因為樓上燃燒的玻璃開始從高空中噼里啪啦墜落下來，發(fā)出巨大的碎裂聲，場面十分危險。據(jù)上海視覺藝術學院環(huán)境設計系朱健教授分析，“住宅樓用全玻璃幕墻會比有窗間的外墻危險。即使用防火玻璃等材料，玻璃遇火燒裂后，大面積玻璃破碎后掉落的危害也更大”。

所幸，李大媽注意到已有消防車停在樓下，她感到安心了許多。當她又看到消防員從南邊的小門來，需要刷開才能進來，她主動把門刷開。李大媽起初并沒有覺得火情有多嚴重，只是抱著下來了解一下情況的心理，所以沒有驚動熟睡的孫子?？墒窃跇窍驴吹交饎莸倪M展已遠遠超出自己的意料，她立刻叫兒子跑回家把孫子抱回來。

對消防員來說，要撲滅這場大火，他們有兩種路徑：一是在建筑外部架設云梯直達火場，另一個是從內(nèi)部攻入。

有人注意到，一輛消防車出現(xiàn)在火場下方，卻趴在了草坪里。據(jù)本刊記者調(diào)查，現(xiàn)場的消防隊員后來告訴業(yè)主，“地基太軟，撐不起云梯”。而按照《建筑設計防火規(guī)范》的規(guī)定，高層住宅應至少沿一個長邊連續(xù)布置消防車登高面，登高面應靠近住宅的陽臺或主窗，場地應能夠承受重型消防車的壓力?！暗歉呙娌灰欢ㄒǔ傻缆?，但即使是土路，也要把土層夯實，保證能夠承受消防車的重量。”朱健分析，“在施工驗收的時候，建筑工程肯定是合格的，但很可能之后又改作了他用。”此時，另一輛隔在小區(qū)南門外草坪上的消防車也在嘗試，但樓層太高，距離過遠，也無法觸及火場。

消防員們只剩下一個選擇：內(nèi)部攻入。由此，希望全落在樓內(nèi)的救援上。

根據(jù)杭州市消防局公布的信息，5時17分，6名消防員攜帶滅火救援裝備進入著火建筑乘坐電梯，前往17樓設置進攻起點，利用室內(nèi)消火栓出水槍至18樓，從開啟的保姆房內(nèi)攻滅火和搜救人員。

然而，根據(jù)杭州市消防局提供的電梯監(jiān)控圖，上樓的過程似乎沒有這般順利。藍色錢江小區(qū)的業(yè)主電梯間與保姆電梯間完全分離。剪刀樓梯式的消防通道也各不相連。因為18層的入戶門口煙氣很大，需要坐通往保姆門的電梯，停在17層，再將消防水槍拉至18層。但5點17分、5點18分、5點19分最終停在18層的電梯監(jiān)控圖中，攜帶破門工具的消防隊員乘坐的均為通往1802入戶門的業(yè)主電梯。

報告著火的保安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憶，當偵查的消防隊員5點23分從消防樓梯到達18層的入戶門，他與另一名隊員已經(jīng)在18層消防樓梯的防火門處，用消火栓的水抵御襲來的濃煙。保安聽到這位消防員說沒有破門工具，也未能進入。5點26分，全副武裝的消防隊員進入保姆房，鋪設水帶，準備滅火。

關于消防火栓是否正常工作，事后成為家屬和業(yè)主指責物業(yè)的焦點。據(jù)本刊記者調(diào)查，當時，不止一個業(yè)主在消防車邊上聽見消防員拿著對講機喊道“水壓不夠”。而物業(yè)在接受各方媒體采訪時則堅稱，事發(fā)次日，消防部門檢測18樓水壓正常，所以6月22日的水壓也是正常的。

后來杭州市公安局在7月17日的答記者問上正式確認，在得知火情后，物業(yè)消防控制室值班人員一直沒有啟動消火栓泵。某市消防總隊隊長告訴本刊記者，正常情況下，打開消火栓，樓頂水箱能夠保證水噴射10米。這個水箱有18立方米的水，能供一支水槍工作四五十分鐘，兩支水槍也能供20多分鐘。當水箱水量耗盡，水壓不夠時，需調(diào)用地下的消防水箱。五六百立方米的地下水要用水泵打上來。而只要按下消火栓旁的紅色啟動按鈕，水泵就能自動打開。但只有當水泵房的控制柜的選擇鈕設置在自動上，并且消防控制室啟動消火栓泵時，這條通路才能實現(xiàn)。

直到5點36分，物業(yè)工程部值班人員到達水泵房，才將消火栓泵轉(zhuǎn)為自動，消防控制室值班人員卻未啟動消火栓泵。5點40分水壓不夠，現(xiàn)場消防員按下消火栓按鈕，消火栓仍未啟動。5點44分，消防控制室值班人員接到物業(yè)負責人通知后，啟動消火栓泵。但是，供水管網(wǎng)壓力仍沒有明顯上升。消防車遂使用消火栓水泵接合器加壓，向大樓管網(wǎng)供水，而接合器銹死。隨后，指揮員下令沿樓梯蜿蜒鋪設水帶至18層續(xù)水。其間，6點08分，煙氣集聚，屋內(nèi)回燃。7分鐘后，續(xù)水完畢，火勢得到壓制。

林家對消防最不滿的一點是，施救不得力。某市消防總隊隊長說，消防員在現(xiàn)場的重要職責之一就是判斷火場是否有被困人員?！坝袥]有人，要通過火場偵查。這需要多個信息源。第一個就是根據(jù)‘119報警，指揮中心的人員要詢問這件事情，有沒有人員在里面，在什么位置。這是必須要詢問的事情，因為消防隊救人第一。詢問之后，因為出警的消防隊不知情，指揮中心要向出警的消防隊通報情況。第二個信息源是，消防隊到達現(xiàn)場后，要詢問知情人，比如保姆，問她有沒有人、人在哪個屋子里、里面有幾間屋子、都是什么樣的屋子。可能知情人只知道個大概。就是人在屋子里，但不知道在哪一個房間。那么，消防隊員就要到每個房間去搜索?！?/p>

據(jù)杭州市答記者問的公開通告，消防隊員始終按照有人員被困的情況開展救援。消防隊事后在接受當?shù)孛襟w采訪時稱，最先上樓的消防隊有3組，共9人。其他消防員向物業(yè)、鄰居、親戚等了解受困人員、房屋戶型結(jié)構等情況，通過對講機把信息傳達給已上樓的先遣部隊。之后，隨著增援部隊的到來，屋內(nèi)消防力量增至30人。

然而，徐某曾在微信上寫道，5點30分后，他們不止三個鄰居屢次向消防隊反映，室內(nèi)仍有母子四人，但消防隊反饋說里面沒人。而保安隊長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說，5點53分，1802主入戶門被房間里滅火的消防隊員從里面打開，消防隊員對他說里面沒人。同單元四樓的業(yè)主趙某6點13分下樓時，見到莫煥晶正與公安說話，公安問她朱小貞母子在不在樓上，她說“應該不在了，既然把她叫醒，那他們也該撤走了”。這時，朱小貞的哥哥朱慶豐在6點接到林家大哥電話后，也已經(jīng)趕到了2幢1單元樓下。見到朱慶豐，莫煥晶變了口氣，說：“他們都在房子里，小貞讓我下來報警?！?/p>

但是，像杭州縱火案這么小的火災現(xiàn)場，只要能進去，每個房間都要搜索。如果需要搜索的地方處在燃燒中，只能先把火滅掉。但如果這個房間沒有火，溫度又不夠高，就要盡最大努力搜索。房間里的門，如果有搜索的需要，都是要破拆的。如果門上了鎖，但沒有被火烤壞，正常打開就行。如果門被高溫烤變形，可以大力劈開或踹開，也可以用切割器等設備?！耙驗橄狸爢T已經(jīng)進屋滅火，火是在陽臺、客廳、主臥和次臥的方向燒，他們母子躲藏的屋并沒有過火。如果沒有煙和火的威脅，他們的門實際上就應該破開。”某市消防總隊隊長不無遺憾，“消防隊員有可能不知道里面有人，如果知道里面有人的話，應該第一時間就把門踹開或破開，把人救出來，繼續(xù)滅火?！?/p>

朱慶豐試圖闖進警戒線，被保安以屋內(nèi)沒人為由攔住。6點40分，他隨著從隔壁2單元進去的保安和消防隊上了電梯。他乘電梯到頂樓，翻過頂樓的玻璃檐架，鉆到了1單元的消防走道內(nèi)，再下到18樓。7時許，在朱慶豐強烈要求破門的情況下，母子四人最終被發(fā)現(xiàn)。7點40分，最后一名遇難者被抬出，經(jīng)診斷，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事后，某市消防總隊隊長向本刊記者反思道，火災發(fā)生時，物業(yè)與消防部門就應及時聯(lián)動。消防指揮中心接到火災報警后，首先確定受困人員的位置，指導他們逃生或躲避，并把受困人員信息告知出警的部隊。出警的同時與物業(yè)配合，物業(yè)提供戶型圖，確認消火栓泵啟動，疏散人員，幫助消防隊現(xiàn)場偵查，通過視頻或照片，把信息反饋給指揮中心。消防隊員都應配有通信設備，與指揮中心隨時溝通，確定搜救的目標和戰(zhàn)術，節(jié)約搜救的時間。

逃生隱患依舊

8點多，住在5幢的郭先生醒來后，發(fā)現(xiàn)樓下大堂前站著許多赤腳、穿著睡衣的業(yè)主，才知道凌晨小區(qū)著火了。“沒想到剛住進來3個月就發(fā)生這樣的事?！惫壬虮究浾吒袊@。他立刻采取行動，逼著物業(yè)檢查自己樓層消防栓的出水情況，結(jié)果令人失望?！叭绻馂陌l(fā)生在我們身上怎么辦？”

“雖然縱火比較特殊，但家庭住宅的隱患本身就不小”，范強強同意郭先生的擔憂。莫煥晶是用打火機把書點燃，扔在布藝沙發(fā)上，造成火勢失控。而人工材質(zhì)的沙發(fā)本來就有隱患?！拔遗龅竭^不少電吹風點燃沙發(fā)的案例。有些人用電吹風時突然停電了，電吹風放在沙發(fā)上。來電時，電吹風又啟動，就發(fā)生了火災?！比斯ず铣刹牧弦坏┌l(fā)生點燃，燃燒快，產(chǎn)生的有毒煙氣也厲害。

而為了保障私人空間內(nèi)的個人自由，相比公共建筑，家庭住宅的消防規(guī)范要寬松得多。“很多規(guī)范是無法滲透到戶門里的。比如消防審查部門在審查商場的裝修圖紙時，會要求少用木材一類可燃物。但家庭裝修不需要審查。”朱健認為，建筑設計是在各需求間求得平衡，“極端點來看，你不能因為防火，家里就不能裝窗簾了?！?/p>

既然住宅著火的隱患始終不小，消防專家們一致強調(diào)，家中所有屋子都要配置火災報警器，在任何時候都要先發(fā)現(xiàn)火災。之后，“毫無疑問要跑”。范強強斬釘截鐵地告訴記者。即使家中配備滅火器，滅火能力也非常有限，居民的救火能力也有限?！暗却绬T來救，往往來不及，無論臥室、衛(wèi)生間防火能力很差，都很危險。如果沖出去，哪怕吸進些煙，也很有限，幾秒鐘就可以保命了?！?/p>

從建筑設計上來看，消防通道里也應是更安全的。朱健向記者介紹，私人空間的原則體現(xiàn)在住宅建筑上，就是以戶門為界，戶門內(nèi)的規(guī)范雖寬，但要嚴格保證各戶之間，以及戶門外公共空間的防火安全。戶間的隔火通過窗戶的間距來保證，兩戶間窗戶間距需大于1.2米，兩單元間窗間距需大于2米。而公共空間的防火措施，就是戶門的防火門和消防通道的防火門。

6月22日的大火雖然沒有燒毀1802室的戶門，但濃煙已經(jīng)在樓道里蔓延。從煙火中出逃，如煙不太濃，可俯下身子行走;如為濃煙，在貼近地面30厘米的空氣層中，煙霧較為稀薄，人須匍匐前進。因為煙氣往上走，一般要求人們往下跑。范強強向本刊記者介紹，根據(jù)高層建筑的設計規(guī)定，消防通道在樓頂有門，可以通向其他單元。住在頂層附近的居民，如果樓下煙大，可以選擇這條通道逃生。但因為防盜，很多地方就把那扇門鎖了。居民平時需要明確知道，這個頂樓的門沒有鎖。

住在2單元的孫大媽一家是5點55分，抱著自己的小孫子，從消防樓梯跑下來的?；貞洰敃r下樓的場景，她記得最清楚的是，走到16樓時，聞到了濃重的煙味，她怕孫子中毒，她把小孩子的頭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上。范強強告訴本刊記者，雖然消防樓梯的防火門至少能夠阻隔火焰和煙氣一個小時，有足夠的時間供居民逃生。但防火門不關卻是普遍現(xiàn)象，本來封閉的消防通道，一旦防火門洞開，反倒成了濃煙的上升管道，蔓延到其他樓層。

而不論是早早下來的李大媽，還是帶著孫子的孫大媽，居民們普遍反映，雖然物業(yè)聲明在5點08分便逐層播放了消防廣播，但他們表示不但沒有聽到，即使聽到廣播，在到達樓下之前，根本不知道具體哪間房子發(fā)生了火災。某市消防總隊隊長解釋說，發(fā)生火災后不一定要全部疏散人員，需要看情況，大家都跑反而容易造成混亂、踩踏的問題。所以消防廣播最好不要自動播音，應該用人工報告?！氨热?8層起火了，那就報告18層具體哪一個房間著火，只要求19層到25層的人先疏散出來。同時提示大家要從樓梯里疏散，不要坐電梯，疏散時把防火門關好，不要讓煙進入樓梯間。”

時隔一個月，小區(qū)業(yè)主們在籌備自治的業(yè)委會，小區(qū)正門的大堂前公示著業(yè)委會管理規(guī)約的草案，其中提道：“不得占用消防通道，不得損害消防設備?！倍?單元孫大媽的女兒，正是6月22日清晨，穿著睡衣被晾在大廳的業(yè)主們的一員，她已不奢望物業(yè)公司能夠主動慰問受驚的業(yè)主。生活總要繼續(xù)，她只希望物業(yè)能夠再舉行消防演練，教給業(yè)主一些自救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