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鏡子時，我很想知道自己長得像誰。”

找到親生父母——這是遠在荷蘭的13歲的常憶雨和14歲的常華露目前最大的心愿。為此，她們的荷蘭媽媽瑪?shù)倌群桶瑺柆旈_始了找尋之路。

從2012年開始，這兩個家庭兩次往返中國，由于尋親線索少之又少，無奈都只能抱憾而歸。而她們卻意外幫助一對中國夫婦找回了被領(lǐng)養(yǎng)到荷蘭的小女兒安妮·梅。

最近，21歲的安妮·梅來江蘇常州認親。這也讓兩位荷蘭媽媽重新看到了希望，她們告訴記者，“我們永遠不會放棄尋找”。

事實上，《人民日報》和央視近年來先后報道過國外家庭來華尋找養(yǎng)女親生父母的故事，其中一些最終收獲了溫情結(jié)局。

困惑：我長得像誰？

自懂事以來，常憶雨對自己的身份總感到困惑。一次在生物課上，老師讓他們畫出自己與爸媽長得最像的身體部位，她在紙上畫了叉，不知如何下筆。

因膚色與父母不同，從小到大，常憶雨沒少被人議論。同學(xué)說她的眼睛很奇怪，還給她起外號。

“我長得像誰？”常憶雨一直在尋找答案。

關(guān)于她出生的全部記憶只有三言兩語：2004年7月15日，出生僅20天左右的她被遺棄在江蘇常州市勞動?xùn)|路18號——常州市兒童福利院門口。身上裹著毯子，身邊有罐奶粉。兩歲時，她被現(xiàn)在的荷蘭父母收養(yǎng)。

與常憶雨一樣，在同一家福利院被荷蘭家庭收養(yǎng)的常華露也在試圖解開身世之謎。常州兒童福利院的收養(yǎng)資料顯示，她生于2003年6月26日左右，出生約4天后，被遺棄在常州市長途汽車站門口，身上裹著天藍色毛巾，隨身物品包括奶瓶、奶粉、紅糖等。

常憶雨和常華露，這兩個名字是福利院給她們?nèi)〉模齻兊暮商m領(lǐng)養(yǎng)家庭一直沿用。姓“?！笔侵竵碜猿Ｖ?，第二個字則因為她們在福利院分別屬于憶字輩和華字輩。

常憶雨的媽媽瑪?shù)倌取そ瓞敚∕artinekingma）告訴記者：“我女兒6歲時，就很想知道她在中國的根了。”瑪?shù)倌扔袃蓚€養(yǎng)女，另一個來自尼泊爾。4年前，大女兒Rama找到了家人。

常華露的媽媽叫艾爾瑪·庫爾博爾（Irma Kuilbore），除了兒子外，也有兩個來自中國的養(yǎng)女，另一個養(yǎng)女來自江西。艾爾瑪說：“孩子們對自己的身世已感興趣多年。她們總是想知道關(guān)于中國和被領(lǐng)養(yǎng)的故事。”

常憶雨和常華露都上了初中。在媽媽眼里，常華露是個健康快樂的孩子，喜歡運動和做飯。常憶雨正在努力學(xué)中文，每周上一次漢語課。她性格外向活潑，愛跳舞和打排球。找尋：你們還好嗎？

同樣希望找到女兒親生父母的兩個荷蘭家庭，兩年前結(jié)識后經(jīng)常往來。去年10月13日，53歲的瑪?shù)倌群?1歲的艾爾瑪來常州為女兒尋親，在福利院查找檔案，到公安局打聽消息，并拜訪當年撿到孩子的民警，也幾乎走遍人流量密集的火車站、汽車站、文化宮等地。

瑪?shù)倌群桶瑺柆數(shù)膱猿执騽恿瞬簧偃?。高女士是她們的翻譯，陪兩位荷蘭媽媽找了十來天。為了讓孩子的人生更圓滿，兩位媽媽不遠千里來中國，令高女士感動。

這并非瑪?shù)倌群桶瑺柆數(shù)谝淮蝸碇袊鴮と恕?/p>

2012年，艾爾瑪一家來到兩個中國養(yǎng)女的出生地，江西橫峰和江蘇常州。一家人去了福利院，那里有孩子們睡過的床，還和她們當年的護理員見了面。艾爾瑪告訴記者，“那是一個溫暖的畫面”。

瑪?shù)倌纫患覄t是2015年4月來的。他們一起去了常州市朝陽橋派出所。當年最先發(fā)現(xiàn)常憶雨的民警耿明和已退休5年，常憶雨用生硬的漢語向他致謝，還送上荷蘭風車和巧克力。

去中國之前，瑪?shù)倌确驄D給養(yǎng)女的親生父母寫了一封信，“你們的女兒現(xiàn)在住在荷蘭……她經(jīng)常想她的出生地中國……她很想知道自己長得像誰……”常憶雨說，她不打算責怪親生父母，只想問一句，“你們還好嗎？”

原以為尋親不難，但一兩年過去了，杳無音信。其間，有幾次艾爾瑪忍不住哭了，一旁的瑪?shù)倌瓤倳肀?，鼓勵她不要放棄?/p>

常州兒童福利院負責接待工作的劉愛群介紹，常憶雨和常華露的親生父母之所以難找，是因她們的出生日期是入院后根據(jù)醫(yī)院鑒定估算的，并非準確生辰。一般符合國外父母辦理領(lǐng)養(yǎng)條件的孩子，都是棄嬰或孤兒，她們親生父母的線索本來就比較少。

劉愛群說，這些年來福利院回訪、替孩子找親生父母的人不少，瑪?shù)倌群桶瑺柆斒瞧渲凶顖?zhí)著的。她們甚至想在福利院邊做義工邊找人，但由于沒有適合工作，加上語言不通，最終只好放棄。

收獲：為另一個家庭圓夢

去年10月，在瑪?shù)倌群桶瑺柆敶┧蟪Ｖ莸拇蠼中∠飼r，在常州打工的胡真華夫婦找到她們。夫妻倆有一對出生在江西老家的雙胞胎女兒。由于家里條件差，他們只好把小女兒送到福利院，后來得知她被一荷蘭家庭領(lǐng)養(yǎng)，胡真華夫婦拜托兩人幫忙打聽消息。

瑪?shù)倌群桶瑺柆斝廊粦?yīng)允?；貒?，兩人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布消息。幾周后，她們找到了21歲的安妮·梅?！昂商m是一個很小的國家。”艾爾瑪說。

據(jù)她介紹，她們在荷蘭與很多領(lǐng)養(yǎng)孩子的家庭都有聯(lián)系，也會在社交網(wǎng)絡(luò)上建群，群友們多數(shù)來自荷蘭，也有其他國家尋親成員，彼此分享經(jīng)驗和提供幫助，比如怎么使用微信、QQ等中國社交工具等。

4月16日，安妮·梅和養(yǎng)父母從荷蘭飛往常州認親。此前，她曾想過自己有沒有雙胞胎姐妹，沒想到真的有，“原來我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曾兩次陪同荷蘭家庭尋親的翻譯高女士介紹，4月23日，安妮·梅一家回荷蘭了。今年9月，安妮·梅將上大學(xué)。安妮曾說：“親生父母為什么不能撫養(yǎng)我長大，這個問題并不重要了。這次來常州，我感覺他們和我的養(yǎng)父母一樣愛我，這就足夠了?！?/p>

另一邊，瑪?shù)倌群桶瑺柆斠贿叿窒碇材莸南矏?，一邊計劃著下次來中國尋親事宜。她們希望幸運有天也能降臨在自己女兒身上。

對話

“找到一個人的根很重要”

記者近日與多次前來中國替養(yǎng)女尋親的瑪?shù)倌群桶瑺柆斶M行了對話。

問：當初為什么在中國領(lǐng)養(yǎng)孩子？

瑪?shù)倌龋何液驼煞驘o法生育，一直渴望能有兩個孩子。我曾在日本工作過兩年，和丈夫到過中國、馬來西亞、新加坡、尼泊爾和印尼旅游，所以有領(lǐng)養(yǎng)亞洲小孩的想法。我們向常州兒童福利院提出了申請，幾年后，在2006年，收到回復(fù)稱，有一個叫憶雨的小女孩正等著我們。

艾爾瑪：我和丈夫育有一子，收養(yǎng)了兩個女兒。我們愛孩子們，非常感謝她們能出現(xiàn)在我們的生命里。我的兩個女兒目前都在尋找親生父母，我們非常樂意幫她們找到家人。

問：當帶著女兒第一次回到中國時，她們什么感覺？

瑪?shù)倌龋?015年，常憶雨第一次來中國時，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長得跟她很像，而且她受到了很多人的熱情歡迎，這讓她欣喜不已，覺得就像回到自己家，非常舒適自在。

艾爾瑪：對我女兒常華露來說，來到出生國感受當?shù)匚幕X得很奇妙。她認為自己是中國的一員。從那時起，她特別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

問：為什么渴望幫孩子找到親生父母？

艾爾瑪：女兒們很想讓親生父母知道自己過得很好，而且很想念他們。當然她們不會因此責備為什么會被拋棄，因為也許他們是不得已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瑪?shù)倌龋簩⒆觽兌?，知道自己來自哪里，找到一個人的根很重要。因為只有知道自己的背景，才能過一個幸福而完整的人生。我們非常愛我們的孩子，我的大女兒來自尼泊爾，在2013年，我們找到了她的媽媽，現(xiàn)在一直保持聯(lián)系。這讓憶雨想找到家人的愿望更強烈了。

問：接下來有什么計劃？

瑪?shù)倌龋何覀冇媱澅M可能讓更多人知道尋親信息，并且會多次來中國。我們想過孩子的親生父母可能不是來自常州，也許是來自其他城市或省份，所以我們打算擴大搜尋范圍，希望能越來越接近我們女兒的親生父母。

本刊整理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