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

白宮的新聞發(fā)言人肖恩·斯派塞近日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說：“20世紀40年代的納粹頭目希特勒并沒有像敘利亞總統(tǒng)這樣使用化學武器。”這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

“我為自已的言論道歉，說這是一個錯誤?！彼古扇髞斫忉尩溃骸拔耶敃r想要表達的是，阿薩德授意使用沙林毒氣對付敘利亞平民，是違背民眾意志的極度惡劣行為。當然，他和希特勒之間沒有任何可比性?！?/p>

斯派塞提到的沙林毒氣是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化合物，學術名稱甲氟膦酸異丙酯。這種毒氣可以麻痹人的中樞神經。有研究表明，人體接觸10秒沙林毒氣即可致死。他提及希特勒，或許是想到了“二戰(zhàn)”期間葬身毒氣室的猶太人。

作為一名曾在戰(zhàn)場上廝殺的戰(zhàn)士，希特勒深知毒氣的威力。但自“二戰(zhàn)”結束后，一個難題始終困擾著歷史學家：希特勒毒殺猶太人時，沒有半點猶豫，為何偏偏沒有對盟軍采取同樣手段？

因芥子氣失明

時間回到1918年。

10月中旬，一列滿載傷兵、車身兩邊貼滿了革命口號的火車，緩緩地朝德意志帝國東部邊界安全地帶駛去。

在車內的數(shù)百名傷兵中，不少是剛在比利時的一次毒氣戰(zhàn)中被毒瞎雙眼的傷員。10月13日晚，英軍以毀滅性的炮火猛轟德軍前沿，施放毒氣。

首先受到毒氣影響的是巴伐利亞第十六后備步兵兵團。士兵們個個精疲力盡，蜷縮在戰(zhàn)壕里;英軍的炮彈在他們四周一顆顆爆炸，將地面撕裂。猛然間，一陣被炮彈掀起的塵土帶著刺鼻的氣味涌進戰(zhàn)壕。不知誰高喊了一聲：“毒氣！”這是他們第一次碰到芥子氣。士兵們慌忙戴上防毒面具。到了拂曉，毒氣才慢慢消散。士兵們撕下面具，大口大口地吸著清晨的空氣。但因為空氣中仍有毒氣殘留，許多人立即翻身倒斃。剩下的人被從死神手中救出，其中包括年僅29歲的下士阿道夫·希特勒。列車帶著希特勒東行時，他與其他受害者一樣，雙眼紅腫，眼前一片漆黑。他此時還不知道德國失敗到了何種地步。

此前，希特勒表現(xiàn)英勇，卻未被重視。他也不覺得沮喪。如有人與他相爭，他便會大發(fā)雷霆，雙手往口袋里一插，來回踱步，破口大罵悲觀失望的人們。然而當火車拉著他前往遠離戰(zhàn)線的醫(yī)院時，他的崇高愿望全被拋到九霄云外了。

經過幾個星期治療后，希特勒恢復了視力。角膜炎慢慢消去，雙眼也退腫。視力的恢復給希特勒帶來了希望，他以為自己還能上陣廝殺?？墒聦嵣?，柏林已被包圍，而新任總理又敦促德皇退位，以便簽訂?；饏f(xié)議。

據(jù)希特勒回憶，當時病人們聚集在小廳里，“聽到德國已成為‘共和國時，眾人好像全氣得渾身發(fā)抖?！彼荒芙邮墁F(xiàn)實：“我無法再安坐，那怕是1分鐘。一切又在我眼前重現(xiàn)。我搖搖晃晃地回到宿舍，一頭撲在床上?！?/p>

極端的失望促使希特勒思考現(xiàn)狀。“是步入政界呢，還是繼續(xù)當建筑師，我一直搖擺不定。當晚，我便下定決心，如視力恢復，便步入政界?！比缤手Z過的一樣，他莊嚴地宣誓，要“成為一位政治家，用畢生的精力，去實現(xiàn)他得到的命令”。

芥子氣像是來自西伯利亞的蝴蝶。它扇動翅膀，改變了希特勒的命運，也改寫了人類的歷史。

放棄使用毒氣

希特勒當然有機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使用毒氣。有人稱，他放棄使用毒氣是受化學家阿曼洛斯的影響。

阿曼洛斯最初在德國一家化工公司工作，他勤勉刻苦、才能出眾，曾獲得戰(zhàn)功十字勛章以及騎士一級和二級戰(zhàn)功十字勛章，被認為是德國“二戰(zhàn)”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讓阿曼洛斯投入最多時間和精力研究的化學制品之一便是塔崩。1936年12月，施拉德博士發(fā)明了第一批塔崩，他發(fā)現(xiàn)塔崩能夠有效殺死葉虱，本想用這種制劑充當殺蟲劑。但在隨后一個月，施拉德發(fā)現(xiàn)，一旦人吸入塔崩，就會失明并出現(xiàn)窒息現(xiàn)象，幾分鐘內便會死亡。

希特勒知道后，命令武器研發(fā)部門接手了這個項目，阿曼洛斯也參與其中。納粹很快將塔崩視為具有發(fā)展前景的新武器。由于擔心盟軍同樣會制造塔崩，他們把研發(fā)列為機密。

進行大量測試和研究之后，希特勒決定開設一家工廠，專門用于大規(guī)模制造這種神經性毒劑。盡管3000多名工人小心防范，但還是發(fā)生了300多起事故——意外溢出的塔崩曾導致10名工人死亡。截至1943年6月，德國已經生產了1.25萬噸塔崩，其中大多數(shù)被裝入炮彈和炸彈等武器。

1943年5月，在斯大林格勒潰敗后不久，希特勒便召見軍備部長斯佩爾和阿曼洛斯，討論化學武器的使用。很多納粹高官一直懇求希特勒使用塔崩對付蘇軍，但均遭拒絕。

希特勒并不擔心英國人和美國人能研發(fā)出芥子氣，他擔憂他們是不是能研制出類似塔崩這樣更為致命的神經性毒劑。當他詢問阿曼洛斯的看法時，阿曼洛斯說：“我有理由相信國外也已經知道塔崩的存在。據(jù)我所知，塔崩早在1902年就已經被公開，那個沙林也申請了專利，這兩種物質都已在專利中出現(xiàn)?！?/p>

阿曼洛斯的回答可能毫無真實性可言。但聽者有意，希特勒意識到，盟軍可能使用塔崩或者類似化學制品進行報復。他陷入深思，最后終止了會議。在隨后的交戰(zhàn)中，希特勒的很多部下繼續(xù)向他施壓，勸說他下令使用塔崩等神經性毒劑，但他從未改變想法。

被化學家阿曼洛斯誤導

阿曼洛斯為什么要誤導希特勒？許多研究“二戰(zhàn)”德國史的專家對1896年至1911年的科學文獻翻了個遍，以確定是否正如阿曼洛斯所說，塔崩，已經公開了。但迄今為止，他們還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這也就意味著阿曼洛斯確實在誤導元首。

他是否有意而為呢？實際上，塔崩在1937年才獲得專利。阿曼洛斯對化學武器了如指掌，如果說他把1937年和1902年搞混，顯然無法令人信服。

阿曼洛斯雖是為納粹德國工作，但在他的心中，依然保存著對猶太人的憐憫之心，只是戰(zhàn)爭期間，工作性質讓他不得不把這種心情隱藏起來。1941年4月，他在寫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借與集中營管理部門共同舉行晚宴的機會，我們會進一步敲定更多工作，能夠真正讓集中營良性運轉，讓里邊的人們可以好受些?！?/p>

作為化學家，沒有人能夠比阿曼洛斯更清楚，發(fā)動一場化學戰(zhàn)爭將產生怎樣災難性的后果。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會在1943年5月舉行的那場會議中，憑借專家身份勸說住希特勒不對盟軍實施化學武器攻擊。而希特勒也真的信了?；蛟S希特勒當時想到當年因吸入芥子氣，差點命喪戰(zhàn)場的自己，從而對英美盟軍心生憐憫，放棄了化學攻擊。

1947年8月，阿曼洛斯因反人類罪在紐倫堡接受審判。受審中，他詳細講述了與希特勒的此次談話。最后，他還是被判入獄8年。1990年，阿曼洛斯離開人世。若事實果真如此，阿曼洛斯便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影響戰(zhàn)爭走勢的非凡人物。從一定意義上說，他的一席話不僅僅改變了二戰(zhàn)的進程，同時也改變了人類歷史的進程。

（梁廣俊薦自《環(huán)球人物》）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