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

你恰好如期歸來

■純白

攝影/果醬Tina 模特/我是小臉娃

一

距離何田田去國離鄉(xiāng)，已經(jīng)6年。

6年前，小君即將念高三，喜穿格子襯衫、牛仔褲，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的小目標(biāo)：考一所像樣的大學(xué)，念個得心應(yīng)手的專業(yè)。在那個夏天的午后，一街蟬鳴鋪天蓋地，他戴頂帽子，拿瓶純凈水，去上書法課。

一手好字，會令試卷工整美觀，起碼在印象上就占了優(yōu)勢，父親老這么對他說。母親則說，男孩子嘛，練練字也好，靜心養(yǎng)神。

而最猛烈的愛情，是不是恰如當(dāng)頭棒喝呢？當(dāng)它突如其來，哪里還能夠心平氣和，像古時研墨習(xí)字的書生，梨花滿院而光陰寂靜。6年后的小君回憶起那一幕，仍覺得太過戲劇化——6層的小紅樓，隱藏在清香植物的背后，他剛經(jīng)過，一本書從天而降，他偏了偏頭，書砸在他的腳邊。

好險是嗎？可是有什么能比即將到來的愛情更兇險呢？

15歲的何田田被父母鎖在家中背單詞，書桌正對著窗外的懸鈴木，可她插翅難逃，索性翻出一本閑書看。

一邊看，一邊耳聽八方，于是警覺地聽到了開門聲。那本書無處可藏，來不及多想，一揚手丟出窗外。當(dāng)母親進來，就只看到她揚手的動作，疑惑地問：“丟什么？”

“哦，蘋果核?！表槺氵瓢瓦瓢妥?。

“路人要罵你了。”母親順勢坐到她身邊，“田田，媽媽想跟你談?wù)??！?/p>

那本書，是《彼得?潘》。小君坐在樹蔭下，翻看著它，全然忘記了書法課。當(dāng)他就著最后一點天光看結(jié)尾時，何田田來了。

她來尋找她的書，但她尋找到了一個人。

二

黃昏中的少年，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手邊是一瓶純凈水。而他，也像清水，清清朗朗，有雙恬淡的眼睛。

后來也有人前來尋他，但這世間只得那樣一個她，令他深覺初初相見卻已是故人造訪，只得她一個，傾蓋如故。

何田田坐下來，自顧自地說著話：“要是會飛就好了，離開這里，離開?！?/p>

沒有人會是彼得?潘，但是小君笑了，誰不想做小飛俠呢？他敢于拒絕一切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倔強，逐歡而生，在黑夜里飛行，永不停歇。

遇見了，就時常在一起。她在他隔壁的中學(xué)里念書，趁課間10分鐘來找他，遞給他一本書，也不說什么，轉(zhuǎn)身就跑。他打開，里面夾了幾片海苔，要么是一塊巧克力，有時又會是一把游戲幣，沒留神，掉在地上滾落得到處都是，而她已經(jīng)踏著鈴聲跑遠了。

他探頭去瞧她的背影，嘴角浮現(xiàn)一個大大的笑。下次碰到了，他就問她：“你沒有我們的校卡，怎么進來的？”

她吃驚地瞅著他，說：“你們學(xué)校有個側(cè)門你不知道嗎？翻過來?。　?/p>

他是不知道。他功課好，不愛玩，老師放心，家長省心，連班里同學(xué)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他在談戀愛，班主任也不曾找他談話，倒是讓那幾個明里暗里喜歡著他的女生有點憤憤難平，“那女孩哪個班的？”

高考近了，每天要做幾大套模擬卷，去教學(xué)樓西側(cè)的小賣部買水時，小君從不忘記在宣傳欄上畫一朵三葉草，有時則是四葉草。這是他跟何田田的約定：三葉草代表“沒空見面了，要考試”，四葉草則是“放學(xué)后一起吃冰啊”。它們隱蔽地出現(xiàn)在貼滿了光榮榜、尋物啟事和通知的宣傳欄一角，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小把戲。

擁有了共同的秘密，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自己人，那么，同班女生示好的小卡片、小紙條堆在桌洞里，也能全部忽視，別人問一聲“許君意，你要喝什么口味的汽水，我給你帶”時，也能笑著回答“我自己去買吧”，順道在宣傳欄上畫一朵花，在心底盛開。

只有周末才是最自由的，坐云霄飛車，坐飛毯。小君以前是不去游樂場的，但何田田熱衷于這些，她蹦蹦跳跳，玩得一頭汗，像個孩子，而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她什么都會玩，而且玩得特別好，有一次打桌球，她一桿全收，將對手打了個落花流水，那個染黃頭發(fā)的小青年斜她一眼，說：“嗬，看不出這么小的個子，能量還蠻大的嘛！”

她撐著球桿笑：“我不嫌我個頭矮，人又不是白菜，大了好賣。”

小君也笑，這句話是賈平凹說的，她信手拈來，恰如其分，才不是她某天正經(jīng)起來跟他說的那樣：“哎，小君啊，我不學(xué)無術(shù)，擅長的都是花架子，不實惠?！?/p>

有什么打緊呢？她給他帶來了另一個世界，足夠精彩，足夠有趣。

她一直管他叫“小君”，沒有人這樣喊過他，每次聽到，他都很高興，小小的君子，正直善良，克己守禮，多好。學(xué)書法的少年，有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wěn)和謙和，用古代君子的方式待她，在潔凈的紙上寫信，給她送一枝荷花，也會在月末帶她去郊外踏青。那兒有一座寺院，白墻黑瓦，晨鐘暮鼓，是他最向往的那種人生。

那是小君的外婆在世時常帶他去的地方，外婆是虔誠的佛教徒，寺院里的人們都認(rèn)識她。她去拜佛，小君就在庭院里逛著，幫和尚們給花草澆澆水，掃掃小徑，偶爾也下兩局棋。其實他不大懂怎么下，但用來消磨時光最好不過，不像何田田，立刻就能跟住持較量一二。

她縮在大芭蕉葉下，皺著眉，琢磨著如何落子。四下靜謐，只有風(fēng)在無聲穿行，幸福的模樣清晰可見。然而一局終了，住持的大手掌緩緩地撫在她的頭發(fā)上，慈祥地說：“你有慧根，半世流離清苦?！?/p>

少年心性，哪會把這些話當(dāng)真？小君讓何田田不要介意，她卻愣了一會兒神。

三

有一晚，小君在教室里復(fù)習(xí)數(shù)學(xué)，突然停電了，周圍的同學(xué)都點起了蠟燭，住讀的同學(xué)大聲嚷嚷著要回寢室。他默默地將課本翻過一頁，塞上了耳塞。

究竟是在添加哪條輔助線時，外面下起了雪呢？而何田田從夾雜著雨絲的雪夜里跑來，急匆匆地敲他的窗。隔著模糊的玻璃，人影朦朧，但他知道是她。他顧不得同學(xué)們的竊竊私語，推開課本走了出去。

何田田沒有打傘，鼻子凍得通紅，小君拂去她肩頭的雪花，她的嘴唇翕動著，可是說不出話來。他急了，說：“你等我兩分鐘。”

他飛快地回到教室，從桌洞里找出手套和傘，再出來時，說：“走吧?！?/p>

很久都打不到車，連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都找不著。而向來吵鬧的何田田沉默得可怕，戴著小君的手套，低落地走在他身旁。他想了想，拔出一只耳塞，塞到她的耳朵里，那首歌剛剛響起，第一句就是：“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p>

很多年以后，小君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從來沒有走出過那個飄雪的寒夜。

是很老的歌了，但小君喜歡，何田田也是。也許是因為歌名——《海闊天空》，又或者是因為歌詞表達的情懷。旋律悲愴激昂，他以為她會哭，可她沒有。直到聽完了整首歌，她才開口了：“小君，你相信天長地久嗎？”

他靜靜地點頭：“相信?！?/p>

她輕聲說：“可他們不相信啊。”

她和他初遇的下午，母親找她談話，憶苦思甜，拉拉雜雜說了幾個小時，原是為了說出最后那句話：“田田，如果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不要怪媽媽?！?/p>

然后到了今天，父母坐在長沙發(fā)的兩端，她坐在另一個沙發(fā)上，被迫聽他們攤牌。母親愛上了單位新調(diào)來的總工程師，而父親的外遇對象是一名小學(xué)音樂老師。他們?yōu)榕畠旱膿狃B(yǎng)權(quán)爭執(zhí)不下，便將難題拋給了當(dāng)事人：“田田，你想跟爸爸住，還是跟媽媽??？”

小時候，她長得可愛，他們逗她：“田田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呀？”她狡猾地說：“都喜歡！”這樣誰也不得罪，還能賺到兩份糖果?？裳巯?，她必須要做出選擇，而無論選擇什么，她都不能獲得美味的獎勵，也看不到他們相視一笑的小打趣。

小君安靜地聽著。他能說什么呢？他仿佛置身雨后的森林，而她的難過就像樹枝上的水珠，輕輕一碰就撲簌簌地往下掉。他只能張開雙臂，用力地將她抱緊。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這之前，他們連相互表白都未曾有過，卻多么心知肚明。像《射雕英雄傳》里，江南七怪反對郭靖和黃蓉在一起，二師傅朱聰問：“你對她說過一定要娶她，她也說要嫁你，是不是？”傻郭靖想了半天，說：“沒說過，用不著說，我不能沒有她，蓉兒也不能沒有我，我們兩個心里都知道的?！?/p>

用不著說。

說不說，他都在這里，她也在這里。

四

何田田的父母在春天離了婚，他們攜各自的伴侶出現(xiàn)。面對著咄咄逼人的四個成年人，何田田倨傲地說：“我和小姨住。”

她知道去哪個新家庭都是難堪，她誰也不選，誰也不要了。而這世界，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們相信卻做不到的？十多年前的父母，也是相信“花好月圓人長久”的吧。何田田在半空中用手指畫著這些字，多俗套的七個字，但她多喜歡。

小姨和小姨夫在幾年前去了意大利做檸檬生意，并定居在那里，那個地方有個很美的名字——蘇蓮?fù)?。小君在圖書館里查資料，翻地圖：地球另一端的小鎮(zhèn)，藍天碧海，檸檬大如柚子，盛產(chǎn)全球最好的檸檬汁。何田田趴在旁邊，抄寫一首歌詞，低聲說：“我本來以為，可以在這里生活一輩子?！?/p>

“不如留下來，忍耐一年半，再考到外地去，我和你在一起。”

“不，我忍耐不了。”她的眼睛多么坦白，“他們的眼里只有伴侶，沒有我。小君，我該原諒他們嗎？40多歲了，還相信感情，還這么天真?！?/p>

能夠相信，是件多好的事情。可是他們呢，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不可能的事情永遠不可能，比方說長生不老，比方說移民火星，比方說相守終生。

但還是試試看吧，最后這一條，于是她對小君說：“給我時間，讓我去經(jīng)歷，讓我去飛?！?/p>

對于小君而言，他的人生似乎是從一本書從天而降的那天開始的，那個飛鳥云集的傍晚，她從暮色中走來，他不能忘卻。

合上資料書，他終于明白，他的女孩是個彼得?潘，她闖入他的世界，來去如風(fēng)。但她只有16歲，她驕傲到拒絕一切不喜歡的事情，如同彼得?潘，他拒絕吃藥，拒絕午睡。

可小君呢，他是溫蒂，愿意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因為他知道要想長大，就要學(xué)會做不喜歡的事。

愛一個人，就要給她自由，他懂，他怎么能苛求一個16歲的女孩放棄對遠方所有的向往呢？沒關(guān)系的，屬于他和她的未來還長，還有一生可以用來相守，他給她時間，陪她長大，等她歸來。

五

蘇蓮?fù)?，意大利之南，何田田在那里念書，成長，每周給小君寫信，將搜羅到的小工藝品一樣一樣寄給他。

小君高考前，何田田回國來看他，一如從前，遞給他一本書，藏一點小禮物在里面。她曬黑了一些，她說那是為了打工攢機票錢，又嚇唬他：“意大利美男真多，讓人眼花繚亂。那個，如果我來一段異國情緣，你反對嗎？”

小君就鼓著臉，兇惡地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p>

何田田埋下頭，把臉貼在他的掌心，笑了。非她不可的情話，說得如此霸道，但真甜蜜啊。

深知彼此的重要，縱然相隔萬里，也能共一輪明月。他念大學(xué)了，隨后，她也念大學(xué)了，兩個人仍舊堅持不斷地寫信，在網(wǎng)絡(luò)上說話，歡喜地盼望著重逢，彼此內(nèi)心溫暖寧靜。

小君向來是人群里受歡迎的男生，自然會收到表白，但他誰也不應(yīng)。當(dāng)你深愛，你會發(fā)現(xiàn)，所謂愛情，也許只是看到別人就會想到你，看到你就忘記了別人。走在校園里，讀她的信，一邊讀一邊旁若無人地大笑，金燦燦的銀杏樹下，心懷愛意的少年，美好得像金黃的暖秋。

便是這樣認(rèn)識了伽葉。女生站在遠處注視著他，她早就在傳說里識得了他，寫一手極美的柳體，笑起來清朗可喜。待見著了，就忍不住走上前，喊他：“喂?！?/p>

伽葉的相貌并不像何田田，但舉止有她那股味道，小君即刻受到震蕩。但她終究不是她，哪怕伽葉再好，他也不能答應(yīng)她。他不讓自己動搖，也不肯給任何人可乘之機。

而伽葉很快就知道了小君的女朋友在意大利求學(xué)，她不肯死心，但他對她關(guān)閉了所有的門和窗。她在滂沱大雨里抱著酒瓶哭，在他的宿舍樓下徘徊，連他的室友們都看不下去，紛紛來勸他：“異地戀，并且是跨國戀，哪能長久？伽葉多好，你忍心嗎？”

是，他不忍心，可是，那樣就得對自己狠心，對何田田狠心，那又怎么可以？

六

小君在大四的某一天時，陡然失去了何田田的消息。網(wǎng)絡(luò)上，她的頭像是灰的，給她留言，遲遲得不到回應(yīng)；他算好時差，給她打電話，手機關(guān)機，家中的座機也無人接聽。

他把聽筒貼緊耳朵，鈴聲久久回響著，她去了哪兒？

倒是從信箱里找到了伽葉的來信，傾慕他的女孩在潔白的紙上給他抄錄詩歌：“我在暮靄里期待，暮靄在我心中虛度……”就像當(dāng)年他對何田田做的一樣。他把信折起來，插在收納架上，繼續(xù)想辦法聯(lián)系何田田。

終于在失去聯(lián)系的第13天，何田田打來電話，小君從床上一躍而起，赤著腳去陽臺接電話。月色如水，萬里之外的女孩疲憊地說：“小姨做手術(shù)，昏迷不醒，小姨父崩潰了，也在住院。我在醫(yī)院里守著，走不開。小君，你還好嗎？”

你不好，我怎么可能好？小君將電話拿緊些，再緊些，就好像終于能將她擁在懷中。何田田接著說：“對不起，小君，我得推遲回國的時間了，小姨需要照顧?！?/p>

窗外分明一無所見，卻為何聽到了飛鳥飛過的聲音？小君聽見自己說：“別說對不起，你等著我，等我申請那邊的大學(xué)。”

我們不能分開。

在17歲時，小君給何田田寫的情書里，引用過一句話：“民主主義也好，世界變成原子也罷，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半醒半睡地看書?！编?，這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景象，不用等什么將來，現(xiàn)在他就確信，錯過她，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缺口，再多溫柔也不能填補。

何田田的聲音哽咽了：“小君，如果那年我忍受下來，留在國內(nèi)，會不會……”

彼得?潘也長大了嗎？“小君，再給我一些時間，如果你不能來，我就去找你。我是不會跟你分開的，怎樣都不可以?！?/p>

不哭，我的姑娘，在目睹了那些傷痕和離散后，我們得對自己好些，再好些。誰說只有已失去和求不得才是最動人的愛呢？我想讓你相信的是另一樁事：世間的愛情，原本就該從知心攜手到并肩白頭。

為什么不可以呢？最簡單自然，最心無旁騖，才會抵達幸福的極致。

接下來是辛苦的歲月，小君買回大量書籍，學(xué)語言，申請學(xué)校，放手一搏。伽葉仍時常來看他，拎著湯水和飯菜，往桌子上一放，轉(zhuǎn)身就走。小君起身還給她，說：“不用了，我自己下樓買飯?！?/p>

伽葉不看他，神情間多像何田田。他心一橫，話就說得決絕：“你何必如此？我是要去意大利的。”

“她叫什么名字？”伽葉問。

“你沒必要知道。”他是刻意讓她死心的，他不想耽誤她。

飯菜被室友們瓜分干凈，有人說：“聽說伽葉家生意做得很大，不少人見過她開保時捷上學(xué)，不過如今低調(diào)了很多?！?/p>

又有人說：“許君意，我真搞不懂你，人家長得挺漂亮，又是富家女，你怎么那么想不開？”

那感情呢，你們把它擺在什么位置？

七

2011年10月20日——吃土豆絲的時候想著你，吃抹茶蛋糕的時候想著你，看到憨頭憨腦的公仔的時候，還是想著你。

2012年4月20日——今天是谷雨，春天里最后一個節(jié)氣，我沒有出門，陽光慷慨地灑進房間，我非常想念在國內(nèi)的年月，以及……你。

2013年12月12日——那過年見吧，我給你帶甜酒，你準(zhǔn)備好來接我。

2014年5月7日——小君，你給我聽著！沒有人能真的帶走你，她們統(tǒng)統(tǒng)是過客，我才是歸人。

2015年11月9日——我沒有愛上別的什么人，我也沒有忘記你。

2016年7月18日——“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p>

八

這一年的夏天不算太熱，車水馬龍，花月春風(fēng)，什么都沒發(fā)生，什么都已發(fā)生，跟過往日子并沒有不同。小君坐在搖椅里，面前一樹石榴開得紅火，他捧著一本書，安然地看著。

南方的夏日午后，暖風(fēng)吹得人昏昏欲睡，好在桌上永遠會有冰鎮(zhèn)的楊梅汁，加五塊冰，一刻鐘內(nèi)，它們消失不見，像歲月，像理想，像無可名狀的某些事物……那會是什么呢？

風(fēng)聲，車聲，人聲，在風(fēng)里漸漸地近了。小君轉(zhuǎn)過頭，一雙安靜的黑眼睛深深地望著來人，他說：“你知道‘永無島’在哪里嗎？”

“第二個路口往右轉(zhuǎn)，一直向前走，直到天明?！眮砣诵π?。

小君站起來，說：“好，我跟你走?！?/p>

“國王歸來，收復(fù)失地，你當(dāng)然得跟我走?！?/p>

是命運不讓我們錯過吧。

不，是你和我，不讓我們失散。天長地久真的不可實現(xiàn)嗎？我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