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苑
上映10天,國產(chǎn)紀錄片《二十二》在《戰(zhàn)狼2》“口中”奪下了1.4億的票房,這一數(shù)字還在持續(xù)攀升。
這部關(guān)于“慰安婦”的紀錄電影開拍之初并不被看好,演員張歆藝資助100萬元,從馮小剛、張一山到萬千素人,從央視、人民日報到“毒舌電影”,皆成了“自來水”。紀錄片《二十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
拍了《三十二》和《二十二》兩部關(guān)于“慰安婦”題材的影片之后,郭柯表示他要徹底跟這個題材“告別”了。
到目前為止,《二十二》受到的唯二質(zhì)疑,一是郭柯是不是在用這個題材掙錢,二是他的拍攝能力。對此,郭柯回應(yīng)稱,他從沒想過用這個題材掙錢或是炒作,而至于拍攝能力,他會在未來的作品中證明自己。至于《二十二》,“為什么不靜靜地看呢?”
【三十二】
“日頭出來點點紅,照進妹房米???。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窮?!痹俾犚娺@首民謠,覺得一切更像是命中注定。
1944年,侵華日軍發(fā)動企圖打通日本本土經(jīng)朝鮮半島、中國大陸至新加坡的總長約九千公里運輸線的“一號作戰(zhàn)”計劃,并于同年入侵廣西,占領(lǐng)荔浦。
那一年,韋紹蘭24歲。在背著1歲的女兒走出藏身的山洞時,她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刺刀挑斷背帶,孩子掉了下來,韋紹蘭沒有辦法逃跑,就這樣被押上車,運到了離鎮(zhèn)子30公里的炮樓。在這里,她被反復(fù)威逼、毆打和性侵。韋紹蘭的孩子就睡在她旁邊,有時候為了不讓孩子哭鬧,日本人還會給她一顆糖吃。
這樣過了三個月,日軍的看管稍微松了一些。有一天晚上,她發(fā)現(xiàn)那個看守的日本人在打瞌睡,就背起女兒,從看守身上慢慢地邁過去,逃跑了。
韋紹蘭是11月份跑回去的,12月份時她的女兒就因腹瀉死掉了。又過了一個月,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是日本人的孩子。她喝農(nóng)藥尋死,卻被鄰居救了回來。婆婆也來勸:“死什么,留著這條命,不管男孩女孩都要生下來?!本瓦@樣,在1945年、日本投降的那一年,韋紹蘭生下了日本人的孩子,取名羅善學(xué)。
羅善學(xué)從小就承受著異樣的眼光,他只讀了三年書。以前有人幫他說媒,說了六個都沒成,后來終于有一個女孩愿意嫁給他,但是對方母親極力阻止,所以直到現(xiàn)在他還是一個老光棍。而韋紹蘭唯一穩(wěn)定的生活來源就是低保,一個月90塊錢,每3個月到鎮(zhèn)上領(lǐng)一次。她吃的最多的就是白菜,因為白菜便宜。
郭柯毫不掩飾2012年6月,第一次在微博刷到這個故事時那種挖到寶一樣的欣喜感受。當了十幾年的副導(dǎo)演,專業(yè)素養(yǎng)提醒他,有故事沖突、有離奇的身份,拍成片子一定很好看。他決定拜訪母子二人。
走之前,他在心里預(yù)判,無非是事實性的苦難、口號式的發(fā)言,和黑白的影像資料一起蒙太奇一下,完全可以按照跟投資方約好的那樣,拍個劇情片。他甚至準備了提綱和腳本,要拍出那種“被大時代碾壓過的弱小女性的感覺”??梢灰娒?,劇本就崩了。
韋紹蘭靜靜地盯著鏡頭,慢慢就笑了。雖然她九十多歲了還要忍著病痛、貧窮和唾棄自己洗衣、種菜、喂雞,卻依然樂觀滿足,毫不苦大仇深。要下雨時,還會聽她哼起歌。住了幾天,郭柯發(fā)現(xiàn),只要不提那個“當年”,韋紹蘭就跟其他普通老人沒有任何區(qū)別。可“劇情需要”,他還是提了。
“當年日軍把您抓走之后做了些什么?”聽清了問題,韋紹蘭哭了。郭柯仍沒停下,機器開著燈光布著,他繼續(xù)追問,想順著眼淚揪出背后的記憶。韋紹蘭仍然沒有回應(yīng),幾分鐘后,她哭著走開了。
郭柯一下被沉甸甸的內(nèi)疚擊中,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然后他也哭了,是那種“二三十年來都沒有過”的大哭?!拔掖_實覺得,當時我那副嘴臉,就為了那種所謂的表現(xiàn)力,就去這樣對一個老人,這還能像個人嗎?就因為你是一個臭導(dǎo)演嗎?”
五年后再審視那一場“生理反應(yīng)”的哭,郭柯依然慶幸萬分,還好自己發(fā)現(xiàn)了、反省了,否則就要走偏了。他開始調(diào)整拍攝計劃,拋開腳本和提綱,只把攝像機架在那里,用最溫和、最原始的方式記錄老人的生活。
他還找到了做“慰安婦”研究30多年的蘇智良教授,用以補充背景資料。拍攝韋紹蘭老人的時候,全國就剩下32位老人了,所以那部片子就叫《三十二》。到了2014年,只剩下22位老人了,所以這部片子就叫《二十二》。
【二十二】
這大概是史上主角最多的影片。99分鐘內(nèi),22個主角依次出場。
鏡頭里,她們皺紋堆壘的皮膚包裹著痩削的骨架,形如枯木,偶爾叨叨著難以聽懂的字句,像重播的影視劇一樣枯燥而又無休止。
該用什么樣的視角去呈現(xiàn)《二十二》,郭柯糾結(jié)了很久。《三十二》和韋紹蘭已經(jīng)把“慰安婦”這個詞具象成為了“活生生的人”,郭柯想,還是要把她們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去看,就像海報上的那四個字:深情凝視。他甚至放棄了用音樂去烘托,你只能在片尾聽到燕池的空靈婉轉(zhuǎn),讓《九重山》與幾百行的眾籌名單一起,給你重重一擊。
做飯、喂貓、午睡、摘花、壓井水、搬著椅子坐在門前看雨……第二次見郭柯時我就坦誠了觀影體驗,一看就困,險些睡著。郭柯聽完就笑了,說這很正常,就算睡著也完全沒問題,“她們就是非常安靜,你在那兒陪一會兒就也想睡覺啦。”這不是開導(dǎo)之言,后來我才知道,他們還專門在工作日程里列了午休一項,每天下午2點半開工前,組里的女孩子們會跟老人擠在一張床上睡一會兒。
至于片子,其實導(dǎo)演郭柯自己的觀后感也是無聊,可“做得好看,其實是在虛構(gòu)它”,他又偏偏能在這份無聊中找到慰藉,所以他相信,也會有其他人能感受到。
這些慰藉一部分來自郭柯的奶奶——把他一手帶大的那位非常溫和的老人。高中時,為了不耽誤學(xué)業(yè),母親向正在讀書的他短暫隱瞞了老人去世一事,只差1天,沒能握著老人的手看著她走,是郭柯一輩子的遺憾。而在這些老人里,郭柯得到了一些情感補償。
所以如果放棄畫面,只聽郭柯為你講,你會知道韋紹蘭老人是最有趣的,下雨房檐滴水,她會湊過來洗鍋洗碗,她還要堅持刷牙,每天從水缸里舀水漱口,雖然其實她早沒牙了。你還會知道毛銀梅老人話最多,她想去后院掏臭水溝,覺得臟,不想被拍下,就專門挑了拍攝休息的“午休“偷摸時間過去,結(jié)果還是被郭柯發(fā)現(xiàn),搬機器過去跟拍上了,對著這幫笑嘻嘻拍自己的孩子們,毛銀梅萬分無語,抬手就說:你們太鬼了!
郭柯17歲退了學(xué),入了劇組,寒來暑往連軸轉(zhuǎn)地跟了一年拍攝,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光影的樂趣,就從場工開始,一步步干到了副導(dǎo)。手藝好了,身上卻也沾上了抹不掉的社會氣息,所以他說:跟她們在一起,我覺得我盡量在讓自己更干凈吧。
路很難走,但郭柯找不到一個放棄的理由。資金不足?母親打來電話,說老家的房子隨時可以賣,一條自嘲的朋友圈,尚不熟悉的張歆藝就雪中送炭借了他100萬,欠條都沒讓打;擔(dān)心總局閹割?不好意思,送審真是順利得不要不要的,5月送審、10月龍標就下來了,全片只改了1個下葬的鏡頭——因為現(xiàn)在國家提倡火葬;耗時費力不討好?別忘了是32099個“無償?shù)?、連張電影票都沒得”的支持者共同帶來的100萬宣發(fā)費用,把《二十二》砸進了影院的,何況之后還有眾籌觀影,片子沒上映時,還有院線主動聯(lián)系要為《二十二》開點映場。
一切都太順利了,完全沒有什么好放棄的,只有盡力去做。
盡力的結(jié)果是,一切都是值得的。郭柯說,這部片子他完完全全滿意,完完全全沒有遺憾,完完全全傳達了自己。我提醒他,很少有導(dǎo)演會在上映前把話說得這么滿,郭柯看著我,說:“這個話我還真就說滿了,因為從我個人角度,找不到任何更合適的方式了?!薄拔艺J為我是正確的,所有的東西,只要正確了,我就覺得沒有問題?!?/p>
給《二十二》最后一個畫面調(diào)完顏色,想到這次要認真告別了,郭柯暗搓搓有了點失戀了的感覺,但好在,所有該做的、能做的,都做完了。
郭柯有一個問題,大意是你對自己的將來怎么看,談到了死,韋紹蘭說:“我還沒活夠。這世界紅紅火火的,我吃野東西(野菜)都要留出這條命來看。會想死嗎?沒想的。”
一切都是這么堅韌有力,也許現(xiàn)在可以開始想想,《九重山》的背后,是海還是天堂了。
◎記者手記
郭柯不能催我的稿,因為拖稿是我的鍋,采訪進行了很久(有一部分)是他的鍋——中間我們有過兩回臨時的時間調(diào)整。
一次是在7月22日,我們原定采訪日期的前一天,山西一位老人突然身體不好(莫擔(dān)心,老人現(xiàn)在狀況良好),提出想見見他,郭柯立刻買票飛去了。嗯,你們可能不知道,之前為了宣傳電影,郭柯跑了一整年的電影節(jié),他是一個窮到“總是讓電影節(jié)主辦方把返程票訂到下一個電影節(jié)舉辦地”的人啊!另一次是在8月第一周,補采前突然逮不到導(dǎo)演了,一問,導(dǎo)演還在燕郊加著最后的字幕,他要補上第一次點映時,因為拷貝片源打時間差而沒能打完的在眾籌結(jié)束前半個月買票的觀眾的名字。六七千人的名字,打了兩天。我很吃驚,要這么久?郭柯沒好氣地說:你以為呢?不是復(fù)制粘貼!是做psd的圖片,一放上去全是亂的,要一個一個對他們的位置的?。∫虐姘?!排版是很重要的!
問郭柯怎么看“責(zé)任感”這事兒,當時他答:我只能是平淡地把所有人帶到老人身邊去看一看,感謝影院這樣封閉的環(huán)境,它會讓你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畫面,我相信只要盯著看了,你一定能看懂,這些長鏡頭里能傳達出的她們的情感。但其他事?做不到的,一個人能力哪兒有那么強大,“我又不是周星馳,對吧?”
但他又說,成本之外的全部票房、周邊收入都會捐給研究中國慰安婦的相關(guān)研究機構(gòu),捐給蘇教授做研究,捐給老人過日子,自己不會靠這個項目賺一分錢。
郭柯自己可能不知道,說這句話時,在他身上能夠看到一點像周星馳一樣的強大。
《二十二》熱映,郭柯因此更加忙碌。我把這份忙碌稱呼為“幸福的疼痛”,郭柯聽后直搖頭,說“不是,真不是”,這個“已經(jīng)做好口吐白沫的準備”的導(dǎo)演,采訪中告訴我,他有點吃不消了,“不過馬上就會過去了”,郭柯邊吃著涼皮邊喃喃自語:“過去就好了”。
關(guān)于《二十二》與《三十二》的10個細節(jié):
(一)
臨過年了,攝制組來看韋紹蘭,郭柯給她包了個500塊的紅包,韋紹蘭很開心。攝制組要走了,韋紹蘭突然把郭柯叫進去,從“她身上那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的口袋里”(郭柯語)掏出來4個紅包,說:“過年了,你拿著這個回去給媽媽買點糖果吃?!惫麓蜷_紅包,每個里面都是一張一百塊。這個四川漢子當時就繃不住了,哭了很久。
真到走時,攝制組擔(dān)心老人會不舍得,但瘦小的韋紹蘭只是站出來目送他們遠去,表情“非常平靜”。
(二)
熟悉之后,李愛連已經(jīng)徹底不把攝制組當外人了,她在中午午睡時會邀請組里的姑娘一起上炕,還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給攝制組炸饅頭片。
毛銀梅院里盛開的梔子花味道清新,攝制組的人也很喜歡。老人會從樹上摘下大大一把,挨個分給攝制組的成員,有攝影師扛著機器騰不開手,毛銀梅就拍拍對方的身子,讓他微微蹲下,然后她踮起腳,把梔子花別在攝影師衣服的口袋上,再站在一邊,“嘿嘿”地笑。
(三)
林愛蘭老人悄悄去世了,沒有墓碑,因為當?shù)赜幸?guī)矩,只有男性后代才可有資格為逝者立碑。攝制組趕赴海南,想辦法為她立了碑,并將老人的遺物收好,寄給上海的中國慰安婦歷史博物館。他們奔走的身影觸動到了老人最小的養(yǎng)女阿香,家境并不富裕的阿香也為紀錄片捐了款。
(四)
在海南的拍攝時,攝制組遇到了日本志愿者米田麻衣。她是個在海南師范大學(xué)求學(xué)的日本姑娘,因為被慰安婦老人的故事所震動,時不時過來探望老人,為老人購置藥品和營養(yǎng)品。
有一次,米田麻衣拿著一位日本軍人的照片給一位慰安婦老人看,她以為老人會生氣,沒想到老人竟然笑了,“日本人也老了,胡子都沒了啊?!币驗樵谒齻兪艿角趾Φ臅r候,年輕的日本軍人都是留胡子的,老人笑著感慨,時間不止對自己有效,對他們也是一樣的。
米田麻衣對著郭柯的鏡頭流下了眼淚,“她們心里的傷口很大很深,可還是對人很好。不管是對日本人還是中國人。”這個日本姑娘說,“如果我經(jīng)歷了這些事情,可能我會恨死那些人,會恨一輩子,甚至可能自殺,可是她們真的很堅強。”
送審時,郭柯?lián)摹拔堪矉D”這樣的題材會被強加情節(jié)被迫刪改,他說,如果米田麻衣的故事被閹割,如果總局只允許出現(xiàn)負面形象的日本人,那他就不上這個片子了。好在最后,一切如愿。
(五)
《二十二》拍完后,郭柯剪了一年,卻怎么都不滿意——二十二個人,他覺得散,節(jié)奏不對,再加上不時地,他那些“導(dǎo)演的臭毛病”就會冒出來,讓他糾結(jié)要不要剪出一部“有故事情節(jié)、有節(jié)奏感”的片子。
郭柯轉(zhuǎn)而向其他人求救。他找到了臺灣著名剪輯師廖慶松,因為臺灣電影重情緒,輕情節(jié),郭柯覺得,他能救這個片子。
郭柯說,他知道廖桑是在順著他的意思剪,他只是沒想到,廖桑會這么支持他。在郭柯心里沒底時,廖慶松直接問道“你為什么要遷就觀眾?你為什么要剪得有節(jié)奏感?她們的生活是有節(jié)奏的嗎?”這讓郭柯決定徹底卸下包袱,“如果這是個錯誤,那就讓它錯得浪漫些”。
于是剪輯團隊翻來覆去啃完十多個硬盤,成片最終比粗剪版少了3分鐘,卻多了郭柯曾經(jīng)想都不敢想的內(nèi)容。比如,一個固定的鏡頭竟然放了一分鐘,沒有任何節(jié)奏可言。按過去,鏡頭對準5秒鐘后,這個年輕的80后導(dǎo)演就打算切走了,“該考慮觀眾是不是煩了,該切個近景什么的”??墒沁@次,郭柯突然覺得,“人的心靈沒有節(jié)奏,就這樣放著,讓觀眾自己去體會吧。”
(六)
《三十二》正式進軍B站,當那個因為日本血緣而一輩子不能上學(xué)、娶不了妻的70多歲老人羅善學(xué)在鏡頭前講述自己的一生時,視頻被彈出的鋪天蓋地的彈幕刷了屏:“你是中國人?!泵看握f到這里,郭柯仍舊無比觸動。
(七)
或長或短的拍攝過程中,郭柯發(fā)現(xiàn),老人身上的共同點很多,讓他最心痛的,是她們對鏡頭的習(xí)以為常。
即便他已經(jīng)想好要在不傷害老人的前提下提問并完成拍攝,但事實上,很多時候,只要機器出現(xiàn),就會有老人挺直了腰,振振有詞道:“我不原諒日本人,我要他們認錯”。那些長槍短炮,老人似乎都很熟悉了。拍攝后期,李愛連告訴郭柯,以前來采訪的記者太多太多了,可她“沒有講實話”,因為“他們每次都是當著我的兒媳孫孫的面兒問那些問題的,我說不出口?!?p>
(八)
郭柯“賣房籌錢”的那條朋友圈發(fā)完后沒兩分鐘,演員張歆藝就發(fā)來一條消息,問他還缺多少錢,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找她幫忙。郭柯沒有當真,張嘴借錢這事兒,對于這個四川漢子來說太難了,何況兩人并不相熟,之前僅有過一次合作,只因都是四川人才換了個微信。但之后,郭柯發(fā)現(xiàn)自家的房子很難賣出去,他只好回頭找張歆藝幫忙。郭柯編輯了很長一段話,刪了又改,改了又刪,折騰到第二天中午才發(fā)過去。后來與張歆藝在劇組見面,郭柯把自己準備的采訪對象資料、人員名單等一股腦全都拿給張歆藝看。張歆藝后來在采訪中描述當時與郭柯見面的情景:“見面的時候他特緊張,挺不好意思的,臉憋得通紅”。
借到張歆藝的100萬之后的第二天,郭柯便訂了機票,第三天就飛到了海南,開始《二十二》的拍攝。郭柯說,這為的是讓張歆藝明白,他自己不只有想法,也一定會付諸實踐。
“這些老人正在相繼離世,來不及了,我必須馬上出發(fā)”。張歆藝說,正是這句話打動了她。
(九)
關(guān)于那條轉(zhuǎn)瘋了的微博,張歆藝還說,她是考慮了兩天,才給馮小剛導(dǎo)演發(fā)的那封求助信,沒想到馮導(dǎo)一字不差、一個標點都沒改就發(fā)出去了。“我沒有向除了馮導(dǎo)之外的任何人求助,但那天下午微博和朋友圈就炸了,連我沒有互關(guān)的人都在轉(zhuǎn)?!?/p>
郭柯在拍攝《二十二》的時候,每到一個拍攝地,每拍攝一位老人,都會拍照片發(fā)給張歆藝看,老人的照片、工作人員的工作照、劇照,還會告訴她給老人留了什么物資,一開始張歆藝覺得,郭柯似乎擔(dān)心她不太信任他是否真的在做他允諾的事情,后來她漸漸發(fā)現(xiàn),郭柯是在跟她分享一種人做了善良的事,心中那份幸福。
(十)
也許全文都可以用《二十二》最后時刻出現(xiàn)的老人寄語字幕來結(jié)束:
“這世界真好,吃野東西都要留著這條命來看?!薄f紹蘭(廣西幸存老人)
“謝謝你們。”——毛銀梅(湖北幸存老人)
“你們來看阿婆,阿婆就開心啊?!薄蠲澜穑êD闲掖胬先耍?/p>
“希望中國和日本要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為一旦打仗,會有許多人死去的?!薄惲痔遥ㄉ轿餍掖胬先耍?/p>
《二十二》,深情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