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孺萍
我小時候電視機還沒有普及,聽廣播成了人們主要的娛樂方式。每天中午或晚上吃飯時,我們就圍在收音機旁。廣播里的節(jié)目無外乎是新聞、歌曲、戲曲,還有就是評書。
當時說評書的有兩個人最有名氣,一個是劉蘭芳,一個是單田芳。劉蘭芳的《岳飛傳》風靡一時。我記得那時廣播里的評書節(jié)目是每天中午12:20開始,正趕上吃中飯。這時,你可別隨便串門,多半沒人理你。家家戶戶都是靜悄悄的,只有收音機里傳出劉蘭芳那洪亮的聲音。
劉蘭芳說評書,口技極好,光模仿馬蹄聲就有好幾種,如:一匹馬和一群馬,你一聽就能分辨出來。而馬奔跑的速度也有區(qū)別:“咯噠咯噠”這是一匹馬在溜達,“嘩啦嘩啦”這是一群馬在飛奔。而模仿兵器就更絕了:拔刀只聽“倉亮亮”,讓人頓覺寒光閃閃;揮棍而下是“唔——”,讓人感覺頭頂生風;“嗖嗖嗖”弓箭連發(fā);“呼呼呼”鐵錘亂舞……真佩服說書人,一張嘴能模仿那么多種美妙的聲音。
說書人總是喜歡賣關子,說到關鍵的時候總是留一手,我們常常聽到最吸引人的地方,忘記了吃飯,一個個端著碗,瞪著眼,像木雕泥塑一樣坐在那里。每當這時,我爸就開始吼起來,用筷子敲著碗,催促道:“快吃,吃完飯還要去上學!”我們就趕緊扒兩口飯,但很快又成了“木頭人”,如此幾番,我爸已經(jīng)沒了耐心,有一回實在生氣,把收音機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們嚇得不敢吱聲,心里又痛惜,總是惦記著后面的結局。
收音機壞了,聽不成評書,我們感覺吃飯也沒了胃口。不過,事情很快有了轉(zhuǎn)機。弟弟偷偷把摔壞的收音機藏到了放農(nóng)具的倉庫里,把斷了的電線接了起來。雖然接得不太好,總有“哧啦哧啦”的聲音,有時還經(jīng)常斷線,但總比聽不到強呀。怕我爸發(fā)現(xiàn),吃飯的時候,我們商量好,弟弟先去倉庫開收音機,然后大家陸續(xù)轉(zhuǎn)移。中午吃飯了,我們裝作很聽話,一個個端著碗,眼睛不時瞟一下墻上的掛鐘。快到12:20的時候,弟弟先夾了一些菜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是小妹,接著我和二妹佯裝到廚房盛飯也一去不回頭了。倉庫里很黑,有一股糧食發(fā)霉的味道,我們也顧不上這些了。大家圍在收音機旁,伸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可是好景不長,這樣沒聽幾次,我爸就懷疑了。有一次,我們正在倉庫聽得入迷,我爸突然出現(xiàn),大吼一聲,嚇得我們碗差點掉地上。“我說怎么吃飯人都跑掉了?就知道你們在聽評書!誰把收音機修好的?”我爸瞪著眼問?!笆堑艿?。”二妹小聲說。因為我爸最寵愛弟弟,從來不打他,關鍵時刻只能拿他當擋箭牌了?!案墒裁矗亢⒆硬痪吐爞€評書嗎?”我媽聞聲跑來,害怕我們挨打。最終我們被允許中午可以聽評書,但有個條件,每人必須在五分鐘內(nèi)把飯吃完。
《岳飛傳》聽完了,我們又聽了《楊家將》《水滸傳》《三國演義》……我常常一邊聽著評書,一邊在腦海里想象著各種人物的形象。那些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也常常成為我年少時的偶像,直到今天還歷歷在目。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