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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陳觀光

2017-09-19 05:53關(guān)山
北方作家 2017年4期
關(guān)鍵詞:老陳親家文博會

■關(guān)山

老陳觀光

■關(guān)山

太陽眼看就要落到樹梢了,不遠(yuǎn)處,寬闊的舊河道和岸邊的杏樹林里也開始籠起一層煙霧。這些煙霧看似沉靜不動,其實正卯足了勁兒在潛滋暗長了,像是在天上待久了早已悄悄戀上凡塵的輕云,現(xiàn)在終于如愿地滑落在了那里,然后一觸地面就恣意地漫延開來。視線的盡頭,就是橫亙在敦煌綠洲南端的那座氣勢非凡的鳴沙山。這座聚沙而成的山巒,此時的山腳已被林海的綠波和越聚越濃的煙霧完全掩去,連綿起伏的一座座山峰如同懸浮在空中的一長串沙丘,在被夕陽豪爽地潑濺了一身橘紅色的晚霞之后,又仿佛是一條蓄勢而發(fā)、剛剛騰躍起來的金龍。

該回家吃晚飯了!老陳猛然回過神來,從他“專用”的那塊石頭上一骨碌站起來,拾起站在身邊呆望著他的那只領(lǐng)頭羊的細(xì)韁繩,沿著河灘里矮草叢中由羊兒踩出的小道往回走。其他幾只羊剛才還無所事事,或臥在地上木木地閑望,或點到為止般地牴角嬉戲——現(xiàn)在是秋草正旺的時候,它們早就吃飽了??吹街魅私K于要打道回府,這些羊兒立刻來了精神,興沖沖地小跑著聚攏過來,自覺地排成一串跟隨在頭羊后邊。

一會兒工夫,夕陽又把老陳和他身后這幾只羊的剪影投射在了杏園、葡萄園墨綠的背景上,還為他和它們勾畫出了閃耀著金色的輪廓。不過老陳此時的心里并沒有身后的這些羊兒那么歡暢。這幾個月來,他心里一直像是堵著一塊石頭,把自己硌得難受。

穿過新修的所謂觀光大道,老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心疼地看著路邊自家的杏樹園子。這些杏樹各個茁壯,有型有樣,也剛進(jìn)入盛果期才幾年。這樣的杏樹結(jié)出的杏子個兒大、果肉厚、蜜汁多,是敦煌水果之王李廣杏中的極品。不像年代太久的老樹,果型小不說,果肉中還有了比較明顯的木纖維絲,吃起來口感也比自家這些正值盛年的新樹結(jié)的杏子要稍稍遜色一點。今年春季的霜凍和風(fēng)沙不算嚴(yán)重,老陳的杏子結(jié)得多,賣得也好。如果不是征地修路,怎么說也能保住去年那樣的收入??上Я?,可惜了!他心里憤憤地想:都是這個臭路,好端端的,把我這些年來辛辛苦苦侍弄好的園子就這么攔腰劈掉了小一半!還把原來方方正正的杏園弄成了一個斜扯的尖角,怎么看都難看極了!還有,路不就是個路么,還在路兩邊涂上那么寬的兩條紅道道,花里胡哨的,這弄的個啥玩意兒?!

“老陳!還在心疼你的杏樹了嗎?哈哈哈!”隔壁的老田扛著鐵锨也從地里回來了,看見老陳正望著杏園發(fā)呆,就主動打著招呼。

老陳聽見老田笑得很爽朗,覺得有些不順耳,不想搭理他,就沒吭聲。

“再不要看了,走!回家轉(zhuǎn),吃肉飯!你的半個園子已經(jīng)壓在路底下了,生米早就做成熟飯了,你還心疼個啥?”老田知道老陳的心思,就穿過公路朝老陳徑直走過來,邊走邊在平坦干凈的路面上響亮地跺了幾下腳,在暗紅色的人行道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土腳印子。

老陳扭過頭,撫著自己精心做好的結(jié)實美觀的籬笆,慢慢地挪著腳步。唉!就說這個籬笆墻,本來也是完美地圍成一圈的,現(xiàn)在則是三缺一,靠公路的一側(cè)也在修路時被毀了。老陳沒心思再去拾掇,他的老伴兒只好簡單地拉了幾道細(xì)鐵絲湊合著。

“回吧、回吧,再可惜也沒用了,人家用鏟車連根拔得干干凈凈了。我早就給你說過,樹園子么,簡單收拾一下就行了,照樣年年結(jié)杏子,你就是不聽,非要把樹一棵一棵都修剪打扮得像十八的大姑娘,哪個枝枝兒斜岔著都不行;籬笆么,有個遮擋就行,你偏要斧頭了、鋸子了的忙活上好多天,用直溜溜的白楊樹梢子弄得整整齊齊的,還把那些節(jié)節(jié)疤疤的全部刨平了。你弄上那么好看能干啥?征地的時候也沒見給你多算些錢!”

老陳感覺老田今天簡直像個話癆,喋喋不休地說了那么多,還不見停嘴:“要我說,這個觀光路確實修得太氣人了。如果再往南移二三十米,我的那幾畝葡萄地就差不多全部征掉了,我也好把地上的房子處理了,早早到城里享幾年清?!,F(xiàn)在倒好,剛從我的地埂邊邊上過去,咋就這么巧!你還算好著呢,至少征掉了半個園子?!?/p>

半個園子!老陳現(xiàn)在最不愿聽的就是“半個園子”。老陳越來越覺得老田這人今天像是故意氣他,雖說村子就在眼前,離家不遠(yuǎn)了,但心里越發(fā)不情愿跟老田一起走,只是看在幾輩人作鄰居的份上,老陳硬是把滿胸膛的不高興壓回到心里,沒有翻臉,就找了個借口說還要拾掇一些柴火,讓老田先走了。

路上又走過來一撥散步的人,都是一身運(yùn)動服,戴著太陽帽,腳穿休閑鞋,有的還拿著相機(jī),說說笑笑的很是自在開心,清一色的普通話也傳了過來:

“哇!敦煌真是越來越漂亮了!據(jù)說這是大西北第一條彩色公路!”

“就是!本來我還想調(diào)到東營去呢,看敦煌這個發(fā)展勢頭,我都不想申請了?!?/p>

“那你和老公總不能老是牛郎織女兩地分居吧?”

“那倒不!老人、孩子都在這邊,還是全家人團(tuán)聚在一起好。我想讓老公調(diào)過來!”

“要是人家不來呢?”

“他敢不聽我的!以前是我讓他先待在那邊,然后再想辦法把我也調(diào)過去,結(jié)果一直沒辦成?,F(xiàn)在敦煌這邊環(huán)境條件好多了,飛機(jī)、鐵路、高速公路四通八達(dá),去哪兒都方便多了!回內(nèi)地的事,退休了再說吧?!?/p>

……

這幫人邊走邊聊,還不時地拍照,好不輕松快活。老陳知道,這些人是附近青海油田的,早晨和傍晚經(jīng)常三三五五地沿著這個景觀大道散步。也有像電視里運(yùn)動員那樣一身怪里怪氣的打扮,騎著自行車溜達(dá)的。自從這條公路修好幾個月來,就一直沒斷過。

老陳在后院里給羊飲了水,閂好圈門,到前院客廳的臺階上一屁股坐下,還是打不起精神。老伴兒早就準(zhǔn)備好晚飯擺了一桌子等著他,這時正坐在飯桌前一邊聽著手機(jī)里的秦腔段子一邊還跟著哼唱。

“趕緊洗手吃飯啊,都這一陣兒了,還不餓嗎?”

“我就是不餓!你高興得很,你往飽里吃!”老陳窩在心里的火又忍不住爆發(fā)了,扯著嗓子甩給老伴兒幾句怒吼。老伴兒對這種情況早已司空見慣,一看架勢不對,就先忍了忍:“行了行了!氣大傷身,不管咋說,還是先吃飯。”見老陳還是青著臉坐著不動,心里有點著急,就軟中帶硬回敬道:

“誰又惹你了?一天幾頓飯把你伺候著,你還把罵人的勁兒給吃下了!我給你說,你今天不管有多大的火都得忍住些!一會兒兒子、兒媳婦、女兒、女婿都過來呢。說文博會開完了,瞅個空閑要把你老人家拉上參觀展覽館去呢!”

一聽兒媳婦和女婿要來,老陳趕緊起身洗漱換衣服去了。兒媳婦和女婿當(dāng)然也是自家人,但畢竟不能像在自己閨女、兒子跟前那么隨便,老陳對這一點還是心里有數(shù)的。說起來兒媳和女婿也都孝順?biāo)麄兝蟽煽?,新皮鞋、四季衣服都新嶄嶄地給他們買了好多,自己如果不穿得精精神神的,始終像是下地干活那樣背上一身土,這就是自己的不對了。女婿以往對這種情況雖然嘴上不說,但從臉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來還是有些不滿;兒媳婦可是心直口快,要當(dāng)面批評呢。這個兒媳婦會說話,話也有分量,說你們放著新衣服不穿,放上幾年也過時了,照樣成了舊衣服。還說,你們自己不穿,不知道底細(xì)的還當(dāng)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虐待老人呢。每當(dāng)這個時候,兒子和女兒往往也會站在兒媳婦這邊幫腔,老陳架不住這種“圍攻”,后來只好“屈服”了。

老陳的飯剛吃到一半,女兒女婿就來了。還沒等這兩個坐安穩(wěn),兒子又和媳婦進(jìn)了門。老陳兩口子樂得合不上嘴,趕緊又添筷子又添杯子。兒媳和女兒不用說就進(jìn)了廚房,把他們幾個帶來的下酒菜盛好就上了桌。一頓老兩口孤寂的家常飯立刻升級延續(xù)成了一次小型的家宴。

“咋都沒有把娃娃領(lǐng)上來?”老陳拿起筷子,菜還沒吃上一口,就急著問起兩個孫子的情況。

“有作業(yè)呢,倩倩還要寫一篇看了文博會報道之后的觀后感?!迸畠黑s忙回答。

“你的寶貝孫子生字倒是寫完了,硬是賴在家里要看熊大熊二呢!”兒子也跟著回答。

“一看動畫片就成我的寶貝孫子了?還不是跟你一樣!”

“老爸你說得對!我兒子當(dāng)然跟我一樣,我又跟你一樣,這就叫跟種像種、一脈相承!還不都跟了你了,經(jīng)常守著電視看秦腔?!?/p>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老陳的女婿在市政府辦公室工作,這大半年忙文博會的事,很少過來,他把今天帶來的兩瓶“敦煌文化酒”拿上桌:“爸!媽!前一陣子事兒多,沒來看你們,還望爸媽不要見怪?。 币贿呎f一邊恭恭敬敬地給老陳兩口子敬酒。老兩口就高高興興地喝了。接下來幾個年輕人輪番敬的酒,老陳是照單全收,老伴兒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點,剩下的全部加給了老陳。

“媽!你就是一直偏心,我姐夫敬的酒你兩滿杯都喝了,我們敬的酒你就只抿一點點?!眱合眿D笑著給婆婆提意見。

“不是不是!我就只能喝一點么,不能多喝。”

“唉!還是我姐夫面子大,人家在市政府工作,說話也文雅,老媽聽了舒心得很。不像我們笨嘴拙舌的,不會說漂亮話么!”兒媳婦在旅游局工作,人活潑大方,是個鬼靈精,看到實誠的婆婆急忙給自己辯護(hù),就又添了一把料,繼續(xù)開著玩笑。

“你啊……”婆婆急得一時語塞,笑著在兒媳婦胳膊上拍了一把,大家都一陣歡笑。

“爸!明天文博會場館就對市民開放了,我把你和我媽拉上也去看看吧!就從咱們新修的觀光大道走,一路上不但景色好,這條路就是個平啊,車開上又輕又穩(wěn),攢勁得很!”跑出租車的兒子滿懷興致給老爸建言,滿眼的期望。

老陳的老伴兒一聽兒子提到“觀光大道”,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悄悄在兒子膝蓋上推了一下。

“我不去!”老陳一下子沉下臉來。兒媳婦見公公給自己的丈夫照臉潑了一股子冷水,臉上也有些不高興了。

“你這個愣棒!早就給你說了,有啥事情你先不要管我們,先把你外父外母拉上看去,或是到哪里轉(zhuǎn)去,你就是不聽!”老陳氣咻咻地教訓(xùn)兒子。兒媳婦聽了這話,臉雖然還是轉(zhuǎn)向一邊,但心里卻又高興起來。

“就是就是!你這個腦子又不對勁兒了?!崩习閮涸谶@個事情上一直和老陳保持高度一致,也幫著老陳說兒子。老陳的兒子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在老人面前不急不怒,他明白母親推他一把的意思,剛才一高興又忘乎所以提起了觀光大道,犯了老爸的忌諱,只好低下頭一個勁兒搓自己的腦門子。

幾個年輕人都知道兩位老人說的都是真心話,這些年來也一直是這樣。他們給兒子安頓干啥事要把外父外母讓在前面,給女兒安頓的是先把公公婆婆照顧好。正因為兩位老人心胸這么開通,所以多年來幾家子相處得很融洽。但幾個年輕人心里也明白,今天老爸不高興,十有八九還是心里那道深深的陰影,那就是觀光大道占去了老爸心愛的半個樹園子。

“爸!你看這樣行不行?”女婿一向善于審時度勢,見此情景,趕緊出來打圓場:“大后天就是周末了,我陪你們?nèi)⒂^文博會展覽中心吧!”

大家都滿懷希望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老陳。老陳平時一直很看重這位女婿,這孩子有文化、有見識,雖然是晚輩,人家明明說得在情在理,這就沒有不聽的道理。大家覺得老陳今天也應(yīng)該不會駁女婿的面子。

“不去!”老陳還是擲出這么一句。

“嗯?”大家都愣住了。

女婿看了自己的媳婦一眼,略一思忖,決定今天要一改以往總讓著老岳父的做法,要說就把話說透,爭取加把勁兒說服他:“爸!您該不會還在為觀光大道毀了你半個杏園子生氣吧?這事兒都過去幾個月了,您再梗在心里,傷身體呢,多不值??!”

老陳繃著臉望了女婿一眼,沒有作聲。

“爸!我知道你還在心疼咱家的杏園子!咱家的杏園子你比別人費(fèi)心,結(jié)的杏子也比別人家好,就連周圍的籬笆也做得比別人家的精致。你舍不得,我們也覺得可惜。但是征地的時候,卻是一樣的補(bǔ)償標(biāo)準(zhǔn),你覺得心里委屈,這我們都理解??墒俏牟@么大的事,全省全市都一心往好里辦。現(xiàn)在辦得又這么成功,你老人家顧全大局,也是做了貢獻(xiàn)的。”知父莫如女,文靜又識大體的女兒一向是老陳最疼愛信賴的人,她的一席話既簡單明了,又貼心入耳。

“就是么,征地款也拿到手了,你也簽字蓋章了,還念念不忘有啥用呢!”兒子從小就有些愣勁兒,說話總是欠些考慮。

“你愛錢的很!你都拿上去!”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提起簽字蓋章的事,老陳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當(dāng)初老陳舍不得自己的杏園子,辦手續(xù)的事一直拖到了最后,讓人家當(dāng)成了釘子戶,從市里、鄉(xiāng)里到村組一大幫子人來“攻堅”,話倒是客客氣氣地說了一上午,但也不免有責(zé)怪他耽誤了這項緊急工程的意思,再加上左鄰右舍在門里門外聚集了一大群來看熱鬧,說啥話的都有。老陳覺得老臉沒處擱了,就頭昏腦脹地匆匆簽了字,然后連午飯也不吃,就牽著幾只羊去放羊了,直到天黑了兒子才把他找回來。老陳本意是不打算進(jìn)城,也不讓兒女們操心養(yǎng)活,所以舍不得園子舍不得地,但鄉(xiāng)鄰們不管這些,事后都一致認(rèn)為他就是想抬高價碼,多要些征地款。老陳一開始還解釋幾句,但越描越黑,大伙兒就是不信。結(jié)果錢當(dāng)然是不可能多得一分,倒在坊間成了一個訛錢不成反而丟了臉的典型,至今成為人們茶余飯后閑聊時的笑柄。

“爸!你上了年紀(jì)了,還是把鄉(xiāng)里這一攤子收拾了,到城里享幾年清福。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總是不聽!你總是把你這幾畝地、幾只羊看得金貴得很!”兒子今天也似乎不想讓步。

“你懂個啥?咱們農(nóng)民沒有地了還叫啥農(nóng)民?你愛進(jìn)城你進(jìn)去,給你在城里把房子也買上了,你還想干啥呢?我在這里待慣了,我就守著這幾畝地往死里守呢!城里到處擠擠攘攘、嘈嘈雜雜的有多好?咱們這兒地方寬敞,冬天大太陽曬著,夏天涼風(fēng)吹著,不比你城里舒坦?一出門平展展的大路,又能看見黨河,又能看見鳴沙山,多少城里人、青海石油局的人還有一車一車旅游的人都往這里跑呢,我放下這么好的地方往城里跑,我的頭又不是讓驢給踢了!”老陳一邊罵兒子,一邊怒目而視,把茶杯子在桌面上重重地一墩,一杯子茶水濺出了大半兒。

老伴兒一看父子兩個又杠上了,一面呵斥兒子少說幾句,一面數(shù)落老陳把孩子們的好心當(dāng)成了驢肝肺,說老陳當(dāng)著孩子們的面,有話不會好好說。兒媳默不作聲,趕緊拿來抹布擦桌子,女兒也悄悄給老陳杯子里續(xù)了水。

“爸!您消消氣!是我不好,不該提征地的事惹您生氣。我自己罰酒,給您賠個不是?!迸鲇X得自己挑起的事還是自己來收場,就先斟滿了老陳眼前的酒杯,又把自己的茶水倒掉,斟了滿滿一茶杯酒,當(dāng)大家睜大了眼睛疑惑發(fā)呆時,女婿已經(jīng)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等老陳反應(yīng)過來剛要阻攔,早就來不及了。

“爸!你和我媽打定主意在鄉(xiāng)里住,咱就住。我們一有空就來看望你們?!迸龉闹鴦艍鹤∥咐锎来烙麆拥木?,說話也不流暢了:“今天女婿有件事求你,你就聽女婿一句話,今后不要再為征地的事生氣了。當(dāng)時景觀大道的規(guī)劃方案和征地的原則我都一清二楚,確實是為了把幾個重要景點和旅游項目連成一線,達(dá)到最佳觀景效果,按照盡量不占和少占耕地還要節(jié)約費(fèi)用的原則,是反復(fù)實地勘察和航拍后進(jìn)行的。如果在咱家的杏園這兒繞過去,咱家的杏園子保住了,那就得多占好多其他耕地。再說路要是繞個大彎子,費(fèi)用也要增加好多?,F(xiàn)在咱家的地征了,收入確實是減少了,但有我們幾個給你們養(yǎng)老呢,你和我媽以后不要發(fā)愁沒錢花,沒人管。你看我們是那種不管老人的人嗎?”

女婿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老伴兒眼角已經(jīng)閃著淚花,老陳也心頭一熱,忽然覺得自己今天有些過分,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女婿雖然酒喝得太猛,但頭腦依然清醒,他見老丈人點了頭,就趁勝追擊,又提出了一個請求:“老爸!那周末參觀文博會展覽中心的事,就定下吧!”

“你先把娃娃他爺爺奶奶拉上看去!”老陳卻還是那句老話。

“行!那就我先帶他們?nèi)?,然后再接你們?nèi)??!?/p>

“不行!這幾天我想把杏園子靠路邊的籬笆修好呢!”

“已經(jīng)湊合了幾個月了,也不在這么幾天??催^展覽了再修不遲?!笨吹嚼详愓f話和緩了一些,老伴兒也幫著女婿說話。

“看看看!你就知道看!現(xiàn)在不修,以后你修去!”老陳心里松動了,嘴上還是不松口。

“爸!今天就先這樣吧,娃娃們明天還上學(xué)呢,我們先回去看看!你們也早些休息?!迸鰩ь^告辭。

兩輛車一前一后上了觀光大道,沒走多遠(yuǎn)就停了下來,夜色微明,兩對年輕人在路邊吹著涼風(fēng),確實清爽。

“姐!你怎么停下了?是不是我姐夫喝醉了?”

“兄弟,我沒醉,是有事跟你們商量?!?/p>

“呵呵,今天咱們幾個高高興興來拍馬屁,結(jié)果都拍到了馬蹄子上了。光咱們幾個在這里商量有什么用?”

“娃他舅母啊,說話啥時候都說得叮當(dāng)響。今天老爸雖然沒有明確地答應(yīng),但我從雷聲的震怒里聽出了歡樂?!?/p>

“啥意思?我咋聽著暈暈乎乎的。”

“兄弟!你沒發(fā)現(xiàn)老爸已經(jīng)開始贊美這條觀光大道了?哈哈哈!他還要修靠路的這一面籬笆呢!我剛才想了一個好辦法,你們就照我說的做,這個周末,咱們一定把老爸拿下!”

老陳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既然在孩子們面前說出來了,當(dāng)然要說干就干。其實他早就想修補(bǔ)籬笆墻了,一個完整的杏園子,靠路的這一面最顯眼,但豁豁落落的,像個啥么。只是心氣兒一直不順,就拖到了現(xiàn)在。

第二天一大早,老陳先是站在觀光大道上端詳了半天,又繞著自家的杏樹園子里里外外溜了幾圈,后來又騎著自行車去敦月路、敦七路和高速公路察看了一番,因為這幾條路兩側(cè)都有或黃或綠精致的隔離柵欄。最終他打定主意,還是做成農(nóng)家古樸的風(fēng)格才對。當(dāng)然路也沒有白跑,值得借鑒的是籬笆做好后也應(yīng)該漆上顏色,老陳覺得黃色太扎眼,綠色的好是好,但和樹木花草的綠色湊在一起就有些不自然,最終選定的是風(fēng)情線上見過的灰棕色,就是像沙棗樹樹皮的那種顏色,這樣就能和周圍的環(huán)境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老陳還計劃把原來的三面籬笆也稍微做個改動:那三面籬笆基本保留不動,只在外圍每隔幾步就加一根粗一些的立柱,再漆上顏色即可。而面對觀光大道的這一側(cè),老陳在選材上就更加挑剔用心,為此他還和幾位鄰居商量,用幾根能用的椽子和一堆柴火,換回了他中意的一些做籬笆的材料。這樣一來,整個籬笆做好后,杏園的四周就又成了統(tǒng)一美觀的風(fēng)格。

盡管老陳臉上還是一副不情愿的樣子,老伴兒還是感到了老陳的變化,心里就暗暗高興。她看到老陳匆匆忙忙的干這干那,就勸他,咱農(nóng)民么,有活兒慢慢干,再說你上了年紀(jì)的人了,現(xiàn)在地上的活兒也沒啥了,還急急忙忙地把自己弄得那么勞累干什么。老陳說:“我忙我的,你少管!你把你一天三頓飯做好就行了。”老伴兒就回敬他:“你那么能,我還以為你不吃飯呢!”

說歸說,做歸做,老伴兒每頓都給老陳加一兩個菜,有酒有肉的,讓他吃好。然后忙完了屋里的活兒也來給老陳搭把手。

以往每逢周末,如果沒有特別緊要的事,女兒和兒子都會早早帶兩個孫子來看老兩口,但這個周末卻落了空。老陳的老伴兒雖然心里知道孩子們都去參觀會展中心了,但仍然不時地向路口張望。本來她也很想和孩子們一起去的,就因為老陳太固執(zhí),好好的事情卻去不成,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痛快,就一邊幫老陳干活,一邊給老陳提著意見。老陳這人只要手里有活兒干,事情遂了自己的心意,你愿意怎么說就怎么說,都裝作沒聽見。

中午時分,老陳兩口子還在屋后做籬笆,聽到院門前響了幾聲汽車號子,接著就聽到門外像是來了一大幫子人,老伴兒剛要去看個究竟,兩個小孫子已經(jīng)像一陣風(fēng)一樣跑到了眼前。

老陳一問,知道是兩家親家齊刷刷地大駕光臨,等到老陳兩口子進(jìn)了前院,兩對年輕人早已經(jīng)開始端茶倒水張羅著,給老陳把洗臉?biāo)紲?zhǔn)備好了。大家在客廳里剛一坐定,話匣子就打開了:

“親家!聽說你們待在家里忙著給我們做好吃的,正好我們參觀完文博展覽館肚子餓了,就來蹭一頓飯吃,你沒意見吧!”女兒的公公是個退休的領(lǐng)導(dǎo),率先開了口。

“就是就是,從文博會展覽館到你這里,現(xiàn)在全是直溜溜的觀光大道,我們就來了個看風(fēng)景、看親家兩不誤!”女親家緊跟著附和。

“親家!你不要怕,我們來的時候已經(jīng)把伙食都辦好了,就是借你的鍋下個面。看把你緊張的,哈哈哈!”兒子的岳父也種著幾畝葡萄,還有兩個大棚,和老陳算是同行老兄弟,說話也隨便。

“就是的!聽說你們忙得很,我們今天特意來慰勞慰勞你們兩個勞動模范!”這一位女親家說話也不含糊。

“姥爺,姥姥!我還想去看展覽呢,那個魔法眼罩太神奇了!下次你們帶我去吧!”外孫女搖著老陳的胳膊不松手。

“爺爺,奶奶!我還想看看那個大木船呢,比我爸給我折的小船可大多了。我長大了也要坐大船,看大海!”小孫子邊說邊張開雙臂踮起腳尖比劃著。

老陳兩口子忙不迭地應(yīng)答著,對兩個小孫子的愿望也一口應(yīng)承。老陳還注意到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女兒的公公婆婆兩口子都是城里人,人家又是退休的干部,平時就經(jīng)常穿著運(yùn)動衣、運(yùn)動鞋喜歡散個步什么的,也保養(yǎng)得白白凈凈,今天看著倒沒有多大變化,但兒子的岳父岳母兩口子和自己一樣是種地的,今天猛溜溜地也來了個大變樣,也是一身嶄新的運(yùn)動服,穿著年輕人一樣的新式運(yùn)動鞋,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這讓老陳心里感到驚異。

“親家!你盯住我們看啥著呢?難道局長親家能穿我們就不能穿嗎?看你眼睛睜得像個牛眼睛一樣!看見了吧,局長兩口子和我們穿的這個叫情侶裝,情侶裝,你懂嗎?趕緊和嫂子也一人買上一套!這衣服穿上又精神又舒坦,再不要當(dāng)老嗇皮了,總是舍不得穿!”

“呵呵!”老陳憨笑著應(yīng)對,但明顯不是女親家的對手:“人家城里人穿上精精神神還像回事,咱們農(nóng)民,臉曬得黑不溜秋的,手皴得像狼爪子一樣,穿上那個像個啥!”

“誒!親家!你這是罵我們呢!咱們農(nóng)民咋了?種地照樣種,閑了收拾精神些,該鍛煉就鍛煉,該旅游就旅游,該徒步就徒步,誰也管不著!你可不要自己把自己看扁了!”

“啥叫徒步?”老陳不由得隨口問道。

“哈哈哈……”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誒!親家,你真不知道啥叫徒步?那你可真的趕不上形勢了!”

“簡單地說,徒步就是出去走走!”局長夫人插話給老陳解釋。

“說到底就是個走路么,尕親家還偏要放個洋屁呢!我每天在河壩里放羊,來來去去也走個好幾里呢,不就是徒步嗎?”老陳的話又把大家逗樂了。

“你那叫放羊,不叫徒步。徒步不是簡單地走個路。徒步要有專門的戶外裝備,要選好線路,約好朋友,有目的有計劃地到野外走走?!眱鹤佣酥诉M(jìn)來了,順便接過話茬補(bǔ)了幾句——就在親家們聊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四個年輕人已經(jīng)在廚房把飯菜準(zhǔn)備好了,一次盛大的周末團(tuán)圓飯正式開席!

大家看來真是餓了,都很認(rèn)真地吃了一陣。酒足飯飽后,聊得更起勁了。一直聊到午后四點多,就一起幫老陳兩口子栽籬笆。老陳當(dāng)然是總指揮,一切都按他預(yù)想的進(jìn)行。聽說還要刷漆,兒子二話沒說一會兒就從城里把調(diào)好的漆買回來了,年輕人一點就通,正是老陳要的那種灰棕色,并且多預(yù)備了一些可以隨時調(diào)。真是人多力量大,天黑前,所有的工序就全部完工了。在女婿的建議下,老陳還把一些彎彎曲曲的枯枝稍作修整,釘在了籬笆向外的一面,只把上緣大體保持平整,而不是刻意做成水平直線,一方面算是加固,更主要的是這么一處理,四面的籬笆就風(fēng)格一致,更顯得古樸自然,當(dāng)然也更美觀了。

吃過晚飯,四個年輕人從后備箱里又拿上來了幾樣?xùn)|西,交給了老陳兩口子。兩人打開一看,是新嶄嶄的運(yùn)動服、休閑運(yùn)動鞋和T恤衫,還有精致的手套、太陽鏡和太陽帽,男女各一套——這明顯是晚輩們早就預(yù)備好的。局長親家還給老陳提了個建議,讓老陳今晚把頭發(fā)理一理,好好洗個澡,明天他們自乘公交車去,讓自己的兒子也就是老陳的女婿來接老陳兩口子,一起再看一次展覽館。另一個男親家臨出門也給老陳扔下一句話:你可要記牢,明天我們在文博會場那里等你,不見不散。你要是不去,我們原班人馬就全部來,在你這兒白吃一天,那可要上檔次,必須是好吃好喝的。兩個小孫子臨走時也重說了一遍約定,還和老陳兩口子拉了勾。

“犟得很!不是不去嗎?今天咋這么聽話?”客人們都送走后,老伴兒以勝利者的口吻揶揄老陳。

“走就走么,多大個事,又不是殺頭呢!”老陳還是帶著勁兒扔過來一句,隨后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老伴兒聽:“哎吆喂!大親家是城里人就不說了,小親家兩口子,也是個種地的么,今天一下子也穿上那么一身,打腫臉充啥胖子著呢!”在老陳心里,感覺小親家兩口子這么做,總好像是背叛了什么。

“你啊!文博會那是啥地方?不光是咱們敦煌人,沒聽親家們說嗎?天南海北的外國人都涌上去了。啥都得顧個臉面吧?咱們穿不起、沒有置辦下就不說了,現(xiàn)在娃娃們給咱們都準(zhǔn)備好了,明天你要是不穿,硬要裝窮,那不是故意丟人現(xiàn)眼嗎?”

老陳這人,你只要說中了他的心思,他心底里還是接受的,對老伴兒的這番搶白,他知道說得在理,就沒有再說什么。

太陽剛冒出來,女婿一家三口早早就來接老陳他們兩個,老伴兒讓他穿運(yùn)動服,老陳硬是不穿,自己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只戴了兒女們買的土灰色長檐太陽帽,幾個人也不好再勉強(qiáng)。女婿先把老陳兩口子接到城里,在一家很講究的餐廳里吃了早點,才去了文博會場館。老陳到了地方一看,早已人山人海,熱鬧得不一般,兩家親家也早就等在入口那里了。

這片地方老陳以前也算是熟悉的,原本是幾個村莊之間的一大片沙地,后來西庫公路從這里經(jīng)過,老陳去小親家那里串門,也便捷了許多。文博會場館的工地就在公路轉(zhuǎn)彎處的南邊和東邊那片沙地中央。去年這個時候,還是剛開工的樣子,工地周圍都用刷著藍(lán)漆的鐵皮隔離墻圍著。今年從半個杏園子被征地后,老陳有事總繞過這里從別處走。這才滿打滿算一年的時間,沒想到已經(jīng)大變樣了:廣場寬闊氣派,幾座重檐翹角的宮殿式建筑已經(jīng)巍然連成一片,其間還有不少精心栽植的花花草草,依然很鮮艷茂盛,把這片天地裝扮得生機(jī)勃勃,與周圍田園里中秋時節(jié)已經(jīng)有些枯落跡象的樹木花草截然不同,似乎還“長生不老”地停留在夏天。

“親家!今天你能大駕光臨,可是難得的很啊!”

“算我們沒有白等,你再遲來一會兒,我們就直接到你們家去了,反正我們昨天已經(jīng)看過展覽了,今天就在你們家吃一天!”

一見面,兩個男親家就和老陳接上了話。

“吃走吃走,誰怕呢,你能吃多少!光是嘴上的勁,真正讓吃的時候又沒情況了?!崩详愐不鼐葱∮H家。

幾個人嘮了幾句,就和越聚越多的參觀者一起,先在主會場、幾個展覽館、敦煌大劇院和廣場里繞了一大圈。老陳今天是事實上的主角,他眼睛往哪里看,腳步往哪里走,大家就隨著他。有幾處地方,兒子、女婿這幾個年輕人特意給大家拍了照,其實另外早已抓拍了不少。

文博會的這些場館看起來都并沒有多高,一般就是兩三層的樣子,但和廣場等設(shè)施高低搭配得好,看起來很壯觀。女婿是再好不過的解說員,適時地為岳父岳母做著介紹:這些場館之所以沒有修得更高,錢不是問題,咱們國家現(xiàn)在要修建什么,資金不用發(fā)愁,主要是為了環(huán)保,不要影響附近鳴沙山月牙泉的自然生態(tài)。

除了老陳兩口子,其他人都已經(jīng)來過,知道要參觀的內(nèi)容太多,大親家就問老陳先看那個館。老陳有些疑惑:一次還看不完嗎?其實他還在惦記家里的羊,已經(jīng)兩天沒有到河灘里去放了。

“親家!你開啥玩笑著呢,里邊要看的東西多了去了,就算是走馬觀花,要看完也得一整天!要想細(xì)看,你就得多來幾趟子?!?/p>

老陳這個人其實也很通情理,他想了想就反問,你們昨天也沒看完吧,那就先看你們還沒看的。大家就一起向外國館走去。進(jìn)入館內(nèi),老陳才真正感覺到親家說得沒錯,里邊的空間比想象的要大得多。地面三層,地下還有一兩層,每層都有展覽,各種文物、圖畫、模型、工藝品,陳列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老陳感覺自己的腳步?jīng)]怎么停留,就已經(jīng)到了中午閉館休息的時間。親家說,如果像這樣的速度,光是外國館恐怕就得一整天。一上午連一個展館都沒看完,老陳把這個歸咎于老伴,嫌她中間在小影廳坐下休息了一陣:“來了就好好看么,剛看上一兩層就說腿困了,哪里像個莊稼人!”

“這兒人多,我不跟你吵!一口氣上上下下的轉(zhuǎn)了兩個多小時了,能不困嗎?這些東西要展覽十天半月呢,又不是一下子給飛了。緩緩氣兒消??床恍袉??誰像你,賊打火燒的,光知道放開步子走。你看看這么洋光的地方,叫你換衣服你還不換,像個要著吃的一樣,還說我呢!”老伴兒壓低聲音回了老陳幾句。他們老兩口這樣斗嘴,大家都不為意,只管笑著聽他們說。女兒女婿他們對此已經(jīng)很滿意了,今天的參觀總算順利!誰知剛出了展覽館,就被幾個人攔住了,好幾個攝像機(jī)、照相機(jī)正對著他們:

“大家請留步!姚主任你也在???今天也是難得休息一次吧!你幫幫忙好嗎?我們也好完成采訪任務(wù)?!逼渲幸粋€人走上前來,拉住老陳女婿的手不放:“我們采訪了半天,零零碎碎拍了一些,但效果不怎么好。有些人光是躲鏡頭,有些人一到鏡頭前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可能是圍觀的人太多。你們這一大家子我看幾個行業(yè)的都有,老人、年輕人、小朋友都全,再合適不過了,你給老人們說說,就幫幫忙吧!下午還要去別處采訪呢?!?/p>

老陳的女婿與這些報紙和電視臺的記者交往多,都很熟悉了,知道他們工作忙、要求高,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下來。采訪的內(nèi)容就兩點:一個是怎么看文博會,一個是參觀展覽的感想,也都簡單。為了采訪得順利一些,老陳的女婿就把一大家子人分成了兩撥,一撥站在鏡頭前,記者問到誰了,只管大方自然地回答,其他人陪在身邊算是壯膽;另一撥人站在攝像機(jī)旁邊,讓說話的人看著,像是面對面拉家常一樣。退休的局長兩口子先說,老陳的小親家兩口子也跟著說了,連小外孫女也大大方方地說了幾句。老陳剛想趁空兒避開,結(jié)果讓一個記者攔住,一定要讓他說幾句。老陳的女婿本來多少就有點擔(dān)心,一看記者這么硬來,趕忙拉住記者伏在耳邊小聲解釋。記者也小聲告訴他,今天的采訪就差一個新農(nóng)民的代表了,這位長輩的形象氣質(zhì)特別合適,如果能說幾句,這個節(jié)目就完美了。

原來如此!女婿就搶過來幾步,給老岳父遞上一瓶水,老陳拿在手里卻沒心思喝,幾個親家也圍過來給老陳鼓勁。老陳急得頭上冒出了汗,正沒轍了,外孫女拉住了他的手,滿眼期待地望著他:“姥爺,你就說說吧,就跟平時說話一樣的。姥爺一直是最棒的!”

老陳猛然間感到一絲羞愧,覺得自己在小孩子面前怎么就像個逃兵。他接過外孫女遞上的紙巾擦了擦汗,又慢慢地抿了兩口水定了定神,終于橫下心來接受采訪。

“姥爺,讓我爸把我抱起來,我問你回答,你就對著我說話?!崩详惵犕鈱O女這么說,一種大無畏的感覺立時充滿了全身。

“姥爺!你今天來參觀文博會展覽館,有哪些想法?”

“想法多得很!”老陳索性說個痛快:“這么大的文博會,咱們國家的、外國的人都來了,咱們是主人,就是要把會場修好,把路也修好,把客人招待好!”

老陳的女婿聽了岳父這樣的開場白,懸著的心才踏實了些,老人還是很識大體的!心里對老岳父又多了一份敬佩,就滿眼激勵的眼神沖著老岳父點點頭,抱著孩子的手也豎起大拇指。

“今天看了展覽,也好好地開了眼界。咱們農(nóng)民除了把地種好,也要多走走、多看看,多長長見識。今天看到這么多人能來到敦煌,以后咱們也能到他們那兒去……”老陳像是憋足了勁兒,繼續(xù)慷慨陳詞。周圍的聽眾早就圍了黑壓壓一大群,老陳全當(dāng)沒看見。老陳的女婿聽著聽著終于放下心來:多好的老人??!他看看依在身邊還在聆聽老爸講話的妻子,她已經(jīng)難掩內(nèi)心的激動,眼角似乎還涌著一些淚花。

各回各家,女婿一家三口照例負(fù)責(zé)送老陳兩口子,可是沒走多遠(yuǎn),車子卻拐進(jìn)了去月牙泉的路,到了月牙泉廣場附近也沒有進(jìn)去,而是拐進(jìn)了東側(cè)的一條岔路,一直到了經(jīng)營觀光飛機(jī)的那個航空俱樂部。

“爸!媽!你們先歇一歇,我去辦手續(xù),今天正好路過這里,咱們再用一小會兒時間,您二老就趁這個機(jī)會坐一回觀光飛機(jī)吧!你們?nèi)ネ獾芈糜巫w機(jī)都不暈,這個就更沒問題了。”

這件事情兒子、女婿以前在老陳兩口子面前說起過,今天來都來了,女婿要盡一盡孝心,當(dāng)然再不好推卻。尤其是老陳,這一陣心情暢快,剛才說了那么多話一下子感到輕松多了,就一口贊同女婿的提議。

兩架三角翼小飛機(jī)在跑道上一前一后停好了。女兒女婿、這兒的經(jīng)理和兩個駕駛員服侍老陳兩口子各自上了飛機(jī),把安全帶、頭盔、防風(fēng)鏡等一應(yīng)事項都細(xì)心做好之后,滑行了一段就騰空而起,很快就升到了樹梢之上。

涼風(fēng)颼颼地掠過耳際,平穩(wěn)之后,駕駛員趁空兒大聲對老陳說:“老人家你放心,你女婿孝順得很,他多加了錢,還再三叮嚀讓我們做好一切安全措施。今天咱們這一趟主要是沿著觀光大道完整地看一遍,然后再到市區(qū)上空繞一圈?!崩详惪吹脚赃叞轱w的那個小飛機(jī)里,老伴兒對自己招了招手?,F(xiàn)在他對這一段飛行的旅程心里已經(jīng)有了底,剩下的就是盡情地俯瞰下邊的原野。

飛機(jī)下方的這片原野無疑是熟悉的,但又讓人感到那么新奇。換個角度看這片土地,老陳感覺看著更美更舒心了。女婿真是個好女婿,不但做事兒精明能干,還心細(xì)。老陳從空中看下去,觀光大道就像披在綠洲和戈壁邊緣的一道漂亮的彩帶,當(dāng)然,也能一目了然地看清楚,這條路確實是盡量利用了耕地邊緣的戈壁空地修建的,這也許就是女婿這么安排的另一個用意。飛機(jī)還在自家杏園和房子那里特意繞了兩個小圈子,返回的時候又順著黨河的舊河道一直繞到市區(qū)的風(fēng)情線,這也應(yīng)該是女婿特意囑咐的。女婿似乎知道他最想看什么,想到這些,老陳心里一種暖烘烘的感覺。

在農(nóng)家園吃了午飯后,女婿就把老陳兩口子送回了家。一路上外孫女一個勁兒地說:“姥爺、姥姥,你們兩個人可真是比翼齊飛了?。 崩习閮郝犞芨吲d,老陳也聽著開心,卻故意裝著不贊同,嗔怪外孫女:“誰說的?”外孫女也回答得很響亮:“我媽和我爸說的!”

老陳今天實實在在感到累了,他給羊添了草之后回到屋里就倒頭酣睡起來,一覺醒來天早就黑了。老伴兒很明顯休息的時間短,這一陣已經(jīng)把晚飯準(zhǔn)備好了。老兩口剛動起筷子,忽然聽見自家的院門被敲得咚咚響,幾個男人粗聲大氣地在門外大喊著叫老陳快開門。這么大的動靜,在寂靜的夜晚顯得特別響亮。

老兩口一頭霧水,不知出了啥事。等老陳把門打開,一下子涌進(jìn)來五六個老弟兄,其中也有隔壁的老田:

“陳老哥,正好你還沒睡,你就是睡下了也要把你整醒來呢!”

“今天可要給你好好祝賀一下,你看我們都拿的啥?酒和肉我們都提上來了!”

“啥事情?你們這么大驚小怪的?”

“啥事情?你還裝得像??!”

“再不要裝了,你都成敦煌名人了,還裝糊涂?”

“到底咋了?”

大伙兒一看老陳真的不知情,就索性挑明白了:“你上了電視了,還能說會道得很!”

“你今天說得確實有水平!”

“你都成新時代新農(nóng)民的代表了,我們也臉上有光,今天一定要好好給你賀一下!趕緊擺桌子!”

“啥時候播的?我還沒看電視呢!”老陳心里也沒底,不知道自己上了電視啥樣子。

“沒看就消???,一晚上播三四回呢,咱們先喝起來!”

“就是!咱們按到頻道上等著。陳老哥你趕緊把肚子吃飽,打好基礎(chǔ),今天可要把你灌醉呢!”

“還是少喝上些,都上了歲數(shù)了?!崩详惖睦习閮阂贿叾瞬璧顾?,一邊勸著。

“我們也就是說說,喝好就行了,嫂子你放心唦!”

老陳在大家的催促下,三下五除二就吃飽了。大家都給老陳兩口子敬了酒,然后一邊聊著,一邊交杯換盞,都很開心。

新聞又一遍開播了,在隨后的一個專題節(jié)目里,老陳先看到了親家、女婿和外孫女,他們都只保留了一兩句話,輪到自己的時候,沒想到竟然一口氣說了那么多。并且完事之后,畫面停在了他的照片上,播音員還加了幾句話,說文博會也帶動各行業(yè)各階層群眾的觀念發(fā)生了變化,還說老陳就是建設(shè)新農(nóng)村當(dāng)中思維開闊的新農(nóng)民。

“看,我們沒騙你吧!來,老哥,咱們再干一杯!”

老弟兄們又聊了一陣才散了。老陳這天晚上思緒翻滾,遲遲睡不著。不知是下午已經(jīng)睡了一覺的緣故,還是因為和老弟兄們喝了點酒,還是……老陳自己也有點說不清。

老陳口袋里裝著隨聲聽,兩手背在身后,也踏上觀光大道悠閑地溜達(dá)起來。雖然路修好幾個月了,又從自家門前過,但老陳這么正兒八經(jīng)來散步,這還是第一次。他多少還感覺有些別扭,怕熟人見了笑話,就干脆出門時戴上了口罩。可走著走著,不知啥時候那種別扭的感覺就沒影兒了,老陳只覺得渾身舒暢。這沒辦法,這是自己真真切切的感覺,你不得不承認(rèn):衣服是新嶄嶄的運(yùn)動服,只是胳膊和腿上少了兩道杠杠,穿在身上哪兒都不覺得緊,感覺輕飄飄的;腳上穿的淺灰色鞋子,底子厚、彈性好,走在平坦的觀光大道上就像是走在草地上一樣軟和,似乎更像是走在賓館里厚地毯上的那種感覺;只有太陽帽好像有點緊,但老陳很快就想開了,帽子緊一點好,要不然干活的時候容易掉下來。本來老伴兒也興沖沖地穿戴好了要跟他一起來散步,老陳硬是不肯,說又不是兩個年輕人談對象,咱們都六七十歲的人了,像個啥。老伴兒說他是死封建,只好敲門打窗地叫那幾個鄰居老姐妹們?nèi)チ恕?/p>

對了,還有口袋里這個正在播放的隨聲聽,是昨晚女婿特意送過來的,說里邊給他已經(jīng)存了好多東西。這玩意兒也就跟手機(jī)大小差不多,只是比手機(jī)厚一點,樣子倒像個電動剃須刀,但聲音又大又清楚。女婿還取開給他看,說秦腔和歌曲都存在這個儲存卡里。這個老陳熟悉,跟手機(jī)里的一樣,只是不大相信女婿說那個還沒指甲皮大的東西能存成千上萬首歌曲。這一路走來,隨聲聽一直在響,先是很多老陳喜歡的秦腔段子,接下來是一些好多年前廣播里熟悉的歌曲,再接下來沒有人唱了,只是曲子,二胡和笛子的老陳能聽出來,其他的不知道是啥,反正也好聽。再后來有唱的也有不唱的,好像是外國的,看電視的時候似乎聽過幾句,只是一句都聽不懂。老陳想了想,先有著吧,一個人出來散步,有樂曲聽總比沒有樂曲好,反正出來主要是用眼睛看。要專門聽?wèi)?,回家之后院子里有兒子買的躺椅,一邊搖晃,一邊泡上一杯龍井,那樣聽多么愜意。

老陳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自個兒胡思亂想著,猛然覺得離家已經(jīng)很遠(yuǎn)了,就轉(zhuǎn)身從另一側(cè)往回走。他看到路上有兩個空飲料瓶,剛彎腰撿起來,有幾個騎自行車的青年像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在身邊停下來,還是藍(lán)藍(lán)綠綠的緊身運(yùn)動裝,說的是一溜兒普通話:

“老領(lǐng)導(dǎo)您好!飲料瓶我們幫您收著吧!”領(lǐng)頭的小伙子禮貌地打著招呼,接過老陳遞過來的飲料瓶裝進(jìn)了車后的一個袋子里。

老陳感到有些突然,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只是笑著點點頭。

小伙子打量著老陳,試探著問:“您是從花土溝回來休假的吧!走累了沒?要不要我?guī)阋怀??你可以坐前邊。?/p>

老陳說不好普通話,就欲言又止地笑著擺了擺手。

“您老這精神勁兒真好!這音樂也好!”旁邊另一個小伙也插了一句,戴著手套的手還沖著老陳豎起大拇指。這個年輕人戴的手套很奇怪,只護(hù)著手掌,指頭卻全部露在外面。

“那您慢走,我們先走了!”領(lǐng)頭的小伙子禮貌地告別,然后幾個年輕人向老陳招招手,又一溜煙兒向前疾馳而去。老陳的耳朵很好使,他聽到了幾個青年撒在路上的幾句對話:

“這位老領(lǐng)導(dǎo)厲害!人很精神,聽的還是外國名曲!”

“就是!這首小號交響曲《羅密歐與朱麗葉》我也特喜歡……”

“這位老領(lǐng)導(dǎo)也挺浪漫的……”

回到自家杏樹園子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快到頭頂了,老陳才覺得有點熱,再看時間,自己竟然一口氣走了三個多小時,難怪呢!老陳摘了口罩,拉開上衣的拉鏈,從褲兜里掏出一小袋紙巾,抽出一張擦了擦汗,剛隨手一扔,又覺得不妥,就撿起來塞進(jìn)了兜里。

“吆!吆!吆!我當(dāng)是誰呢!還以為哪里來了個大領(lǐng)導(dǎo)!來!嘗嘗我的葡萄!”老田從路對面葡萄地里用力地推著三輪車上了路,又習(xí)慣性地用力跺了幾下腳??匆娎详惐持衷诼愤呑箢櫽遗蔚乜达L(fēng)景,老遠(yuǎn)就先打著招呼。

老陳上前摘了一顆葡萄,用手擦了擦塞進(jìn)嘴里:“你今年的葡萄還像個樣子!”

“今天你也很像個樣子!派頭十足??!新鞋新衣服,新帽子,還有白森森的背心兒,精神得很啊!至少年輕了十歲,像個老干部!”老田渾身上下又仔細(xì)打量了老陳一番,滿嘴的羨慕加贊嘆。

“我還是我,為啥非要像個老干部!咱們農(nóng)民就不能收拾得精神些嗎?走!回家!”老陳搭把手,幫老田推著車子。老田又習(xí)慣性地跺了幾下腳,把鞋上的泥沙和塵土弄在了觀光大道干凈的紅色人行道上,留下了幾個土腳印。

老陳看著礙眼,就認(rèn)真地數(shù)落老田:“你看你那個臭腳!以后你這個臭毛病也要改一改了!明明這么漂亮的路上,你整上些臟腳印子,像個啥么!”

老田一愣,也覺得自己不對,連忙用腳在路上抹了幾下。

“掌柜的,給你老人家匯報個事?!崩详悇偡叛蚧貋碜陲堊狼?,老伴兒就興沖沖地有話要說。

“你這么正兒八經(jīng)的咋了?啥事情,說!”

“說你胖你還真的給喘上了!是這么個事情。”老伴兒似乎有點興奮:“這些天咱們杏園子來了好多外面的人,你不在跟前不知道,都夸你呢,說咱們杏園子收拾得好,一撥兒一撥兒都在這里照相呢!路過的人,都要看上一陣子才走呢!”

“這個我知道?!?/p>

“你知道個啥?你才遇見了幾回!今天下午我在園子里收拾菜地,就來了幾伙兒人呢!有人問我能不能打點開水,我就把兩暖瓶開水都提上去了,還拿了一罐女婿送給你的好茶葉。那些人很高興,說這么好的茶葉,你不收錢我們都不好意思喝了。還說,明年多叫些朋友來,你們家的杏子我們就全包了?!?/p>

“喝一點茶么,咋收人家錢呢!你收了么?”

“吆!看你說的!我再落后跟上你這個先進(jìn)分子也學(xué)了些么,咋能收人家錢呢!”

“這還差不多!”

“你不要急,聽我把話說完。老張下午也來找過你,你不在,叫我給你帶個話?!?/p>

“老張精神咋樣?比上一次咱們看他的時候好些了吧?”

“好像可以了一點,還是沒有以前那么精神。這一次他兒子堅決不讓在鄉(xiāng)里待了,叫他一定要搬到城里去呢!”

“老張早就該進(jìn)城了,一個人待在鄉(xiāng)里,身體又不好,終歸不是個辦法?!?/p>

“還不跟你一樣,總是覺得鄉(xiāng)里好?!?/p>

“他說了些啥?”

“老張說,他的那個杏園子托付給你他才放心,別人也有幾個纏著他,出的租費(fèi)也高,但他沒有答應(yīng)。說那些人都只知道賣錢的,不好好經(jīng)營,把一園子樹就糟蹋了。咱們園子挨著園子,如果想要,不要租費(fèi),杏子收成好了娃娃有個吃的就行了。”

老張原來也是務(wù)李廣杏的一把好手,和老陳是很對脾氣的一對老兄弟。這些年身體累垮了,一直斷斷續(xù)續(xù)養(yǎng)病,杏園子就有些荒疏了。他的杏樹園子和老陳的都在觀光大道旁邊,中間只隔著一個田間小道。

“你是咋回話的?”

“我給老張說,事情得我家掌柜子定。我說咱們也都上了歲數(shù)了,不知道你接應(yīng)不接應(yīng)。老張看起來有些不如意,就說等你回個確定的話。然后就進(jìn)城去了?!?/p>

老陳想了想,腦子里有了明晰想法:“那就咱們接手過來吧!租費(fèi)按村里的標(biāo)準(zhǔn)給,娃娃吃的么,只管來拿就行。如果他們不來取,咱們就給送過去。咋能白拿人家的園子呢!咱們趕明年天熱之前,也把老張那個園子還有圍欄收拾好,再把下了觀光大道的這一截土路也收拾一下,把浮土壓住,讓照相的、買杏子的腳上少沾些土,這樣誰都舒心。這么一來,也了了老張的心愿。人么,心情一好,說不定老張還能整個兒好起來呢!你覺得這么辦行不行?掌柜子?”

老伴兒嗔笑著指了指老陳:“你看你看,多少年了我是啥掌柜,你說行就行!”說完就斟了兩杯酒,老陳趕忙響應(yīng),端起酒杯一碰而盡。

“不行!好事成雙,再碰一杯!我今天就當(dāng)一回掌柜子!”老兩口兒就又碰了一杯。

老陳和老伴兒吃過早飯,都換上一身休閑裝,就從杏園間的小路上了觀光大道。路上已經(jīng)陸續(xù)有人在散步了,他們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眼前的這條路,平直、潔凈、漂亮,有這樣一條路在,誰不愿意走一走呢!他們的心里也都明白,這條路以后肯定要一直走下去。

放眼這片熟悉的土地,鳴沙山依然傲立在南天,以北則碧野阡陌無際,這個季節(jié),還有一些紅、黃的色彩涂抹其間,好一派金秋的美景!老陳和老伴兒盡情地沐浴著晨輝,精神抖擻地走著、聊著,把自己也融入了這個蘊(yùn)藏著無限生機(jī)的秋天里。

關(guān)山,原名溫全祿,甘肅敦煌人。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燃燒的敦煌之戀》,獲2012全國原創(chuàng)文學(xué)一等獎,酒泉市第三屆飛天文學(xué)藝術(shù)優(yōu)秀作品獎。另有散文集《從敦煌出發(fā)》,其中代表作有《陽關(guān)印象》《玉門關(guān)斷想》《在皇城想起莫高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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