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涼 炘
蟬的歌
■ 涼 炘
1
她極愛讀武俠書,愛到了骨子里,所以她愛去大排檔吃晚飯——那里的餐飲文化更符合武俠情懷——不講究坐姿,更無論吃相。她迎接大口的啤酒和海鮮,迎接油膩和辛辣,結尾處,仰頭喝起玻璃瓶可樂來,“咕咚咕咚”,一整瓶見了底。她直接用牙撕開易拉罐,咬開啤酒瓶,“嘎嘣”一聲里臥虎藏龍,存著東邪西毒。繞唇經久的盡是刀劍、鏢局、刺客、秘籍、恩仇,以及整個江湖。
“你快吃飯啊,看我做什么?”
我對武俠可不感冒,總覺得砍砍殺殺里少了幾分真實。那年某天,暴雨肆虐,留下一地的霉味,我為了找點共同話題,這樣詢問過她:“聽說金庸筆下有好多美女,你感覺自己和誰最像?”
那時,她不帶片刻的思慮,仿佛對這個問題早就深諳答案,掏出手機按下三個字:周芷若。
四年后,江城大學的課堂上,徐教授恰好講到金庸,說:“金老筆下之人物取名是極有講究的,一個人的名字是有能力概括、映襯,甚至折射他一生之宿命的。比如‘周芷若’,‘芷’為白芷,‘若’為杜若,都是香草,借以形容周姑娘清麗脫俗。然而,‘芷’字由‘艸’和‘止’兩部分組成,表示香味令人止步的草,暗指周芷若雖美艷出塵,卻帶有清冷、威嚴之態(tài),令人難以親近。而杜若,號稱一夜間燦然綻放,隔日便悄然凋零,貌堅實弱,一旦全力綻放,便注定頹敗。你們回想一下周芷若從未真正溫暖過的一生,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恰如其分?”
2
那一年,我咬牙做出決定——親自去買衛(wèi)生巾,不再勞煩母親。偶遇店里幾個同班男生來回走動,小店也狹窄,我拿起時臉頰發(fā)燙,便放了回去。她瞥見我的顧慮,便又從柜臺上扯下塑料袋,把衛(wèi)生巾包裹其中,塞進我的書包里。我付錢給她時,她嘴里嚼著一根黃瓜,以大人的口吻對我說:“你人小心思還不少,這有什么啊……”
她家離唐徠高中很近,臨街開著這間小商店。中午放學的時段,她媽媽總在街邊持鍋熱油,切菜燒飯,她便負責看店。她找過錢后回到座位上,繼續(xù)對鏡抿嘴,嘗試各種暖色調的口紅。
那是我們第一次交涉。我掩門而出的時候,心里有種感覺,它被夏日滾沸,流成湯湯水水的樣子,那味道像極了她母親鍋中翻炒的紅燒茄子,我的胸膛處一整群細胞因此手舞足蹈。
她媽媽是聾啞人,中年離異,愛笑,愛打麻將,在養(yǎng)育女兒這方面,除去衣食住行,她難以給予更多。面對家庭的殘破,女人樂觀的性格尚屬奇跡。
因為我考上了唐徠高中,家里特意搬來這個小區(qū)。剛來不久,便聽街坊時常在她的背后說閑話,他們指著她挽起褲腿后露出的殷紅腳鏈,指著她短版T恤下露出的腰線,“嘖嘖嘖”的聲音聽到我頭皮發(fā)麻。但凡有自家兒女路過,他們都小聲勸誡:“看見沒?像那壞學生一樣胡混,怎么能考上大學?”
唐徠小區(qū)的街邊種滿了蔥郁的國槐。她高三那年,我高一,樹木發(fā)狂地生長。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我看到男孩載著她穿梭在林蔭里,她長軟的頭發(fā)被風拉得與地面平行。她的校服被軟禁在書包里,代替那身藍衣服的是甜色的裙子。她坐在后座上笑得毫無形象,閃著白光的牙齒在周圍紛繁的光景里最鮮明。
校園里的男孩擅長拉幫結派,混到高三依舊厭煩讀書,他們常在小花園里躲著抽煙,等她出來了,就指桑罵槐地諷刺她。她閑庭信步般經過那些五顏六色的蓬松頭發(fā),手捏著水杯,面無表情。不過有一次,那些男孩的嘴里突然冒出她媽媽的名字,還有“聾子”“啞巴”之類的碎片。她一改常態(tài),追著他們罵,她追著追著就蹲在地上,雙臂環(huán)繞著膝蓋,抽泣是她留給我的背影。飛出去卻沒有砸中男孩們的水杯哐當落地,摩擦著硬朗的瀝青地面,有水濺落落,劃出笨拙的水印。
3
偷窺大概真是一件容易成癮的事。她住在小賣鋪的后屋,從我的書房橫看過去,正是她的臥房,裝修簡約,衣柜、床、寫字臺、三兩盆吊蘭、一兩幅畫,并無更多。
盛夏逐漸被燒紅,一股腦兒撲在我臉上,帶來滿身腥熱。她長久地逗留在臥房里不愿出去,穿著短褲和背心,不穿鞋襪。她從不握筆,也不翻書包,只愛捧一本小說,每一個坐姿都保持許久。如果有高倍望遠鏡就好了,興許我就能窺到書名。那是誰筆下的文字?讓她大聲發(fā)笑,前俯后仰。偶爾也一臉厭棄,自言自語地咒罵書中的某個角色。而每每持續(xù)時間最久的,便是她把書貼在胸口,抓捏一縷頭發(fā),閉眼凝神的樣子。
窺視逐漸變成我無法根除的習慣。直到有一天,她偶爾開窗向外打量天色時看到了我。彼時,我燒起一臉通紅,狠狠一腳蹬向墻壁,借著反向的力,和座椅一同彈得老遠。那是一種血脈爆沸的觸覺,心跳的聲音屏息可聞。尷尬和羞愧一同襲來,掩耳盜鈴的我終于欲蓋彌彰。那天,我第一次收下她正臉的剪影,她下巴很尖,眼眶里有閃閃的東西,像浪尖上最璀璨的亮處。
那天之后,我依舊愛打量她的生活,她晾曬衣服或開窗聞風的間隙,也會朝我這邊望過來,起初沒什么表情,后來她沖我笑一笑,我便回一個笑。此番默契,不知所起,綿延夏季。
夏天逐漸走向深濃,洗衣粉和汗?jié)n在母親的手中來回揉搓。蟬鳴得太過分了,它們從不同角落竄出,像是宇宙的旅人穿梭至此,終獲至寶,箍緊了樹皮。夏日最熱的幾天,是蟬群的狂歡與福祉。它們沉浸在燥熱里,歡脫得如兔子遇見草原。
某天上學的路上,光線縷縷帶毒,折煞了綠地上的芽兒。我難耐之時,她從身后舉著遮陽傘將我籠罩。我抬頭看她,這才發(fā)現我的身高還不及她的脖頸。
“走啊,快遲到了。你看你,女孩家曬成這樣,還怎么有人追哦?”
真正有交流機會的時分,我卻毫無話題可以開啟。不過她臂間環(huán)繞的各種舊書,是我長久以來最感興趣的東西。
“姐姐,你最喜歡看什么書?”
那些書的外貌大多清素,和書店里的暢銷書比起來,仿佛來自不同的維度。
“喜歡武俠?!?/p>
我追問:“就是殺人的嗎?”
她笑得很大聲,遮陽傘傾斜,手上斑駁復雜的鏈子剌剌作響,說:“只有電視里的武俠才砍砍殺殺?。∧銈冞@代人讀書都讀傻啦。”
她明明只大我三歲上下,卻用著長輩的語氣討伐我的稚氣,可說不上為什么,我毫無反感,恰恰相反,我覺得身旁行走的是一盞人形的暖燈。而我的下一個問題,卻將燈芯里紅熱的火光碾碎,當時的我因無知而顯得有些無辜。我問她:“書里的武俠不寫打打殺殺,還有什么可寫?”
她前行的步伐頓時放慢,眼睛的色調貼近了嚴寒,說:“寫啼笑皆非,寫一場空?!?/p>
我聽不懂,剛好也走到校門口。她囑咐我:“別跟你媽媽說我們認識哦,小心她不給你做飯!”之后便如一陣熱浪般消失在高三的樓道里。
4
她喜歡跑步,天氣愈熱,她跑得愈發(fā)用力。操場上,她像一臺竭力燃燒的機器,跑到皮膚緋紅,跑到脈搏狂舞,也不停不休。我路過一些女生,聽到她們鄙棄的話語,但我從不擔心。她的心脾似一個熔爐,能將語言的風波悉數融化其中,自然也從未抱怨過周圍的任何人。
忘帶鑰匙是我的陋習,每次如此,我就只能等到八點媽媽下班才能進家門。很多次,看到我在樓梯上坐著,她就在小賣鋪門口朝我招手,手中拿著兩個已經拆封的冰糖雪糕。我背著書包走過去,把錢遞給她,她說:“收起來,姐姐請你的?!?/p>
她媽媽正在門口煮飯,我說了句:“阿姨好?!卑⒁虥]說話,只是點頭笑笑。她在一旁捏住我的手說:“她聽不見的,不過應該知道你是在問好。”
我吃了兩碗米飯,又用菜湯泡了一碗,一并吃了。每次我禮貌地收下碗筷,把雙手貼在膝蓋上,她都要講一句:“把客氣收一收,再來一碗?!彼€說:“你們這些愛讀書的娃娃費腦子,最容易餓啦!”
周末的閑暇,她站在樓下故意劇烈地咳嗽,我扭頭就喊:“媽,學累了,我出去轉一圈?!?/p>
這樣一來,媽媽始終未察覺我們的來往。
我一路小跑著跟她步出幾個街區(qū)開外,她才安心。那天,她穿著一件束身連衣裙,粉透了。她從上到下地打量我,還教訓我:“你怎么周末也穿校服?應該穿裙子,少女的裙子就像列儂的電吉他,杰克遜的白襪子,還像國旗上的小星星。那是光榮啊,我的寶貝兒?!币娢覠o法應對這樣的言辭,她便拉著我進了飲品店,拍拍我的肩,自言自語:“不過也是,你是要考大學的好學生喲!”
我們一起吃吃喝喝,我從來不覺得她壞,所以什么事都跟她走。這是一個極其簡單而自我的邏輯,絕對沒錯。那是我們聊得最久的一次,暖風多情又負心,輕易染紅了云朵的臉頰,只過了半晌,又親手撕碎它。她說,她媽媽的聾啞只是一次面部神經炎落下的后遺癥,不過從那以后,她的生活開始變得空洞而蒼白,她爸爸似乎再也找不到家庭的趣味與色彩了,開始經常外出。到最后,一紙離婚協(xié)議書恰好拍在了她初識字的年紀,“離婚”兩個字的意義,以小學三年級的知識儲備也足夠讓人看得懂。
那天,她長久地無言后,用一句話驚呆了我:“告訴你個秘密,其實她是能聽見的?!蔽已劾锶遣豢伤甲h,也第一次主動握上她的手,她身體里有一根根生硬冰涼的骨頭。她說:“蟬鳴樹深,夏織錦瑟。”
我沒聽懂,問:“你說什么?阿姨真的能聽見???”
“每到夏天,蟬子叫成一團的時候,她都喜歡躺在家里,打開窗子,用手語告訴我她雖然什么也聽不見,但就是能聽見蟬鳴的聲音?!?/p>
“真的嗎?”我把這當作一種特異功能,并把興奮的眼神和語調帶給她。她不看我,眼里又換上了那個與冰原有關的熟悉景色。
“蟬子唱的歌,人類聽不懂的,就當作噪音。我媽覺得蟬子的歌好聽得不得了,它們很講究節(jié)律,即使樹林里有成千上萬的蟬子,可是發(fā)聲的時候,那聲音從來都是共生共滅的?!?/p>
天色純黑了,我以運動會之名逃過媽媽的質問。坐在書桌前,我心中有很多壓抑血脈的石子,讓我無力翻書,那天的滋味煎熬異常。
5
我們的關系一直持續(xù)到第二年的初冬。那個季節(jié),蟬子們似乎集體旅行到另一個宇宙,徹底消失。我開始學她喝水的動作,學她騎自行車時飛快的速度。我們早起,到離鎮(zhèn)子不遠的湖壩上看日出,我們把吃剩的面包捏成碎屑,扔給河道里的魚,直到那個冬天開始變得嚴峻,雪飄不斷,也帶來了冰錐般鋒利的噩耗。
放學回家,媽媽一巴掌打在我頭上,讓我不許吃飯,跪在地上。她哭得我心脈結刺,左沖右突,于是我就跟她一起哭。
“你跟那個小賣鋪的壞丫頭玩得可好?”
“我和你爸每天累得像驢一樣,花錢就讓你交這樣的朋友?”
“幸虧街坊告訴了我,要不然我得什么時候才知道?我看你學校也不用去了,讀書讀到誰腦子里去了?”
我哭得逐漸兇過她,興許畢竟是女孩,不久她便讓我站起來去吃飯,語氣也漸漸歸于平和:“媽媽是想讓你有一個是非的判斷,這是從小就要學會的,對不對?將來你走上社會了……”媽媽的聲音傳至我耳中,愈發(fā)模糊。
大概媽媽方才喊得過重,所有聲音輕輕松松傳到了她那邊。我回房間打開窗子朝她的臥房看的時候,那里第一次拉起了純黑色的窗簾,里面的燈映出了她皮影戲一般的身姿。她用以往我所熟悉的姿勢一動不動地靜坐著,只是那黑影中卻缺少了書本的部分。
我答應媽媽再也不與她聯系。從小到大,長輩們經常用“知錯就改”來夸我,唯獨這次,我的答應帶著從未有過的遲緩。
后來,她再也沒有找過我。每當有高跟鞋的聲音在周末響起,我都要推窗去看,可是無一例外,樓下經過的都不是她。如果八九點的時候,我想吃零食,也只能忍到第二天去附近的超市買。我怕看見她,我怕相對無言,而她向來是個聰明和有分寸的女孩,刻意回避著一切可能讓我遇到的機會。
除夕以及整個寒假,我都在祖母家過,再次回到樹林深處的小鎮(zhèn)時,冬天已經過去。
6
那是第二個夏天,第一次有蟬鳴的午后。在一輛中型貨車的尾部,我終于又一次看到她的身影。她指著一個顏色發(fā)紅的木箱說:“這個慢點放,里面都是書!”
那天她穿得樸素極了,寬松的灰色褲子,民族風的花色背心,白色的球鞋被洗得多了,有點發(fā)黃。我發(fā)現她像極了一只美麗的蟬,這身裝扮特別符合她的名字——夏蟬。
什么樣的人是值得深交的人?在我單純的理解下,我覺得一個能在自己心中埋下火種的人,就是值得深交的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點滴花種,能把荒蕪開遍。她給我的種子,壓抑了一整個冬天。
那天,在夏天的烘焙里,它早已令我的血脈溫熱,趨于沸騰。我感覺自己的血液變成一波波紅色的浪潮,以從未有過的方式拍打我的經脈。我隔著窗子不停地流眼淚。
一切裝車完畢后,她站定不動,看看天,看看草地,閉著眼睛屏息了好久。蟬鳴至沸,覆蓋了整個宇宙。在師傅的幾聲催促下,她將閉眼聽聲的媽媽扶進副駕駛座,自己則兩步蹬上后座,隨著一聲轟響,徹底離開。
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7
15分鐘前,傍晚的新聞回放,有關她的訊息用了幾十秒草草而過。我立在窗前,對著江城陰霾的天氣長吁一口氣。也許,將自己和某人的全部往事徹底回憶一遍,就能徹底地告別——不再因她的離開而傷痛。也許又不能,畢竟我當年是有機會沖下樓,挽住她的胳膊告訴她“我是你的朋友”,這或許會讓她感覺這世界是有暖意的,并非她想象的那般蒼涼、寂寞,像個孤兒院。可是我沒有。
我扒著窗欞向十幾層下面的長街看過去,人頭攢動,密集的車流像蟻群,巨碩的中央噴泉流著白花花的水。地鐵在這時從地下蠕動而過,顫抖的低吼傳到我的心窩。她的消息于熙攘的人世,大概只是一條茶余飯后的談資。我腳面的血已開始從皮膚深處源源不斷地外滲。
母親這時從廚房出來,看見我的這個樣子,驚呼:“你看個電視也能碎個杯子哦,我下去買些紗布吧?!睉n心忡忡的眉眼亦如當初她在盛夏訓斥我,讓我承諾不再與她往來。
方才的電視屏幕上,在綠草墓地上,它們覆蓋了死者的棺槨和遺像,兩個國家的國旗在遠端共同升起。她的笑容一如曾經,只是長發(fā)不再染黃,黝黑黝黑的,和眸子一個顏色,純純的中國人。記者手中緊握的話筒里,傳來她官方而生硬的語氣:“死者是意籍華人,中文名夏蟬,多年從事風力帆船運動。在挑戰(zhàn)‘獨自完成YINGA航線’,有望成為世界上首位女性獨自完成這一航線的途中,與指揮臺失去聯絡,經35天海上搜救無效,當地政府宣布尋找終止。我們在此深切緬懷這位敢于挑戰(zhàn)人類極限的華人女性,她享年32歲,愿逝者安息!”
我試圖從過往的碎片里,打撈她愛上極限運動的原因,幾番尋覓,如夢初醒,她曾在我耳邊喃喃過幾句書里的話,“蟬子蛻繭時,那種生疼、煎熬、悸動和釋懷、飛升、海闊天空,我們做人的……”她喝水的動作向來像個男生,喉嚨朝天,咕咚咕咚,“唯有臨淵而立時,一切方能明了?!碑敃r,這些文字于我完全是虛渺的夢話,我曾經問她:“‘臨淵而立’是什么?”她回答:“就是讓你在懸崖邊站著!”
蟬子,和你相處的日子里,我曾想過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勸你醒一醒,你活命的方式太過較真,總想找到巔峰上的巔峰,找到盡頭背后的盡頭。你太像周芷若——動心之際,就燃盡自己的熱情??墒牵氵@顆心并不適合這個早已被柴米油鹽征服的世界。不過我從來沒有勸過你,并不是我失職,而是因為我從未真正明白你的人生和我的題海,我的朝九晚五,我的鋼鐵森林,我的工資條,我的房產證,究竟哪一種是夢,究竟我們誰該醒來?
可是蟬子,你一定得明白,你曾怎樣顛覆、滲透和改造過一個女孩的生命,使她堅定不移地將你視為最好甚至最后的朋友,這比她至今所經歷過的任何感情都來得生動、熾熱,使她此刻背后的書柜里盡是武俠,使她毫不介意在眾人面前大口喝水、大口吃肉,使她迷戀蹦極,將那高高的跳臺當作懸崖。
閉上雙眼,臨淵而立,我滿腦子都是“蟬鳴樹深,夏織錦瑟”——“生死之交,當日未覺罕有,至你我變節(jié)了,仍覺未夠。多想一天,相約一起喝酒,共渡山澗晚舟,葡萄早已熟透,晚霞也是悠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