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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印

2017-11-09 16:02劉慧敏
伊犁河 2017年5期
關鍵詞:莫莉李紅

劉慧敏

丁虛和頂頭上司吵了一架后,就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順著公路一路向西開去。以丁虛的性格,一般不會這么任性。從小到大,他都是按常理出牌的那類人??墒?,這一天天空變幻莫測,色彩像一條野河,愛怎么淌就怎么淌,田野和天空融化在一起,里面萬物生長。只有不時劈出的環(huán)形閃電匕首一樣把混沌天地弄出傷口又很快愈合。丁虛把車里的音響調(diào)到最大,仍然感到自己的渺小,悲愴的情緒從內(nèi)心向外擠迫,使他像一支射出的利箭,只想順著高速公路一直往前開,最好開到世界的盡頭去。

現(xiàn)在,在丁虛的眼前是一條伸進斑斕色彩的筆直公路線。也許是車速的原因,路面波光粼粼,好像一條大河流進了天空和大地創(chuàng)作的巨幅油畫。即使遇到了世界上最爛的事,丁虛想,世界還是這么美麗!上帝只關心宏大的事物。個人微如塵土,草芥不如!丁虛忿忿地想著,幾乎忘記了悲傷。他不知不覺地踩深了油門,車子飛速前行著。真好!在路上!此刻只有在路上,丁虛才能感到人生是被允許逆行的。他可以調(diào)轉(zhuǎn)頭去,離開死死拖住他的目標。他渴望拐彎??释心敲匆淮螣o法左右的力量使他拐上另外一條路。現(xiàn)在憤怒和羞恥驅(qū)使他脫離了上班的路,完全背道而馳。6個小時后,丁虛把車停在一片燈火通明的路邊餐館前。這個地方叫蘆草溝,到伊犁去的車輛走到這里都喜歡停車吃頓拌面或丸子湯。丁虛一下車,各個餐館的老板娘就站在各自的灶臺邊過度熱情地招呼上了。夜已深了,涼棚下的餐桌前并沒有多少客人。丁虛掃了一眼,目光落在一個神情落寞的女孩身上,她的攤位沒有一個人,卻也懶得對新來的客人賣力地吆喝。如果有誰牽強地為她的熱情找到依據(jù),也許就只能靠鐵鍋里沸騰的牛骨頭湯呈現(xiàn)了。

丁虛冷著臉,避開熱浪般起伏的吆喝聲,徑直走向寂寥的女孩。女孩坐在一棵粗壯的老榆樹下,那里擺著一張木桌和幾把木椅。餐館門前的大燈泡照亮了半棵樹繁茂的枝葉。光線從榆樹的葉片中穿過,把樹葉的形狀投射在女孩的臉上和脖頸上,使女孩的臉看起來又神秘又怪誕。

“有什么吃的?”丁虛問。

“只有牛骨頭肉和丸子湯?!边@個看起來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女孩瞄了丁虛一眼,不冷不淡地說。

“那就先來一碗丸子湯?!倍√撜f著在女孩的對面坐下來,接替了一臉樹影。

女孩默默地站起來,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丁虛倒了一碗茶,淡淡地說:“稍等?!?/p>

丁虛也不搭話,端起碗一口氣喝干,又順手倒了一碗茶。一口氣開了6個小時的車,這時才感到口干舌燥。他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這里是連霍公路的末梢了吧?再走不了多久就會到達終點霍爾果斯口岸。丁虛看不真切,夜色像大雪般覆蓋了事物的形狀,用混沌模糊著悲喜,只留下孤獨。這時,一只貓“喵”地叫了一聲,嚇了丁虛一跳,丁虛這才注意到旁邊的樹杈上臥著一只花貓。貓的眼睛比夜還要幽暗,鄙夷地掃了他一眼,就從樹杈上站起來,貼著樹干走了兩步,跳進夜色里不見了。丁虛呆呆地盯著空空的樹干,好像還有一只隱形的貓在那里冷漠地與他凝視。人就跟貓一樣,也有九條命,丁虛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糟踐死自己一次又一次而不知覺,天一亮又把希望繼續(xù)投在有形的事物上。丁虛不自覺嘆了一口氣。這時,女孩端著熱氣騰騰的丸子湯過來,香味隨著女孩身體的擺動扭扭捏捏鉆進丁虛的鼻腔,使他回過神來。他看見女孩接近桌子時,微微咧了咧嘴,許是碗漸漸燙了起來,碗放得有點急。丁虛想接一下碗,突然伸出手去,嚇了女孩一跳,碗擱到桌上的瞬間,歪倒了,熱湯和丸子倒了出來,順著桌面濺了丁虛一身。丁虛跳了起來,彎著身體抖身上的菜渣。女孩也趕緊扯了餐巾紙來擦。丁虛垂著腰,狼狽的格子襯衣領口的幾個扣子全打開了,露出白花花的胸肌。女孩倒呆住了,怔怔地盯著丁虛的胸口。丁虛也沒意識到,繼續(xù)接過餐巾紙擦拭著。兩人手忙腳亂收拾好。女孩重新給丁虛端來一大盤牛骨頭肉,又另外拿了兩瓶啤酒來,也不道歉,只說今天自己請客,丁虛想吃什么,只要店里有的,都可以點。丁虛說:“你店里不就只有牛骨頭和丸子湯嘛。”女孩臉一紅,看著他說:“管飽?!倍√摰馆p輕地笑了:“你既然請客,就要有誠意,陪我喝兩杯啤酒吧?!?/p>

女孩沒說話,坐在了丁虛的對面,一副清冷的表情,丁虛很喜歡。今天,他一點兒也不希望遇到一個熱情的人。情緒上他會消化不良。而眼前這個女孩就像夜空中那彎月牙一樣給人一種雖清冷卻妥帖的感覺。而樹影的投射使女孩的臉處在明暗交界處,一半臉半個月亮般清麗,一半臉暗夜里的樹林一樣幽暗神秘。丁虛看著女孩,心里不知為何瞬間涌起一股想要親吻她的沖動。他想起在來的路上色彩彌漫的天空,閃電是如何割裂了混沌的美。作為掩飾,丁虛把藍格子襯衣的袖口順手向上捋了捋,女孩的目光立即落在了他小臂靠近肘關節(jié)的皮膚。那里有一個很深的疤痕,一看就是牙咬的!女孩說,你身上的牙印可不少!給我講講你的牙印的故事吧。說著,她給丁虛斟了一杯烏蘇紅啤,又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起杯子對丁虛照了照,丁虛端起杯子跟女孩碰了一下。兩人都一仰脖子一飲而盡。女孩熟練地從牛骨頭上用筷子撥下兩塊肉,夾了一塊到丁虛盤子。表情卻是冷淡的。丁虛想起程晨那張亮麗的臉,還有那張臉上甜甜的兩個酒窩。不由深深嘆了一口氣。他忽然意識到程晨嬌媚的笑容里有一種陷阱般的冷漠,這些年來,丁虛一直迷醉在程晨的笑容里,但又總是不能走進她的內(nèi)心?,F(xiàn)在想來,笑容有時也是一種拒絕,一種阻隔。只是他沒有意識到而已。想到這里,他冷不丁自顧自端起啤酒杯又給自己灌了一杯。然后說:“講故事可以,你總得讓我知道我在給誰講故事吧。”女孩用漆黑的眼睛凝視了一下丁虛,慢慢說道:“我叫想兒。”

“想兒?”丁虛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名字比喚弟、思男,好多了。我想,你一定還有一個弟弟吧?”

想兒垂下眼簾,“嗯”了一聲。丁虛看著她的一排睫毛密密地覆蓋在亮著的那半邊臉上,又涌起了想要親吻她的沖動。不過,這親吻就好比想親吻一片月光。為了掩飾,他端著啤酒杯合著泡沫大口地吞咽下去。

想兒也不勸他,等他喝光了第三杯啤酒才說:“你最好還是吃點肉,空腹醉得很快?!眅ndprint

丁虛卻說:“這也叫酒?這就是用來解渴的水!”

想兒聽了,開了一瓶新的啤酒,又給丁虛倒上,說道:“好,那就為我即將聽到的故事喝一杯。”

丁虛揶揄道:“那你把眼淚準備好。要不就把臟話準備好?!?/p>

想兒說:“好。我看這個牙印是個女孩子留下的吧?你始亂終棄了?”

丁虛說:“是女孩留下的不錯,但我根本沒碰過她?!?/p>

女孩說:“我不信。”

丁虛說:“真的。說起這個故事,我就是個傻逼。這就是個關于一個人是怎么變成傻逼的故事?!?/p>

想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丁虛,丁虛覺得自己真是很喜歡想兒身上的這種無動于衷的清冷氣。一點兒也不會讓人有壓迫感。

丁虛大三時參加了學校組織的一次中秋晚會,那天,丁虛本不想去,一個人在操場上轉(zhuǎn)悠,走著走著,從禮堂里傳來了《小白楊》的曲子。這支曲子聽起來被改編了,里面加了副歌部分,還帶著一點藍調(diào)風格。這勾起了丁虛的好奇心,他信步走進禮堂,臺上《小白楊》已近尾聲,是校園里小有名氣的星空樂隊在演唱,樂隊里的薩克斯樂手常楓因為和丁虛是隔壁宿舍的,所以,丁虛對樂隊成員比較了解,只是,樂隊里突然多了一個唱和聲的長發(fā)飄飄的女孩。副歌部分就是她和另外兩個女孩唱的。女孩打扮很時尚,衣服上綴著亮片,閃閃發(fā)光,左邊的眉眼處貼著亮鉆,整個人光彩照人。尤其臉上的笑容嬌媚中上揚著貴氣,丁虛不禁多看了幾眼。這時,聽見旁邊的兩個女生說,程晨這學期的選修課居然跨系報了歷代文學,她想干什么呀?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這么多學科要過已經(jīng)夠費勁吶。另一個女孩說,程晨就是個隨性的人。這時,主持人報幕說,下一個節(jié)目是舞蹈劍術表演《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表演者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系程晨。一個女孩驚訝地說,程晨還會舞劍吶?正說著,古琴聲低沉雅致地響起來,隨著琴聲,一個手提寶劍,穿著一襲青衣,盤著高髻的少年翩翩走上臺來,正合了古人所說的玉樹臨風翩翩美少年。丁虛不禁在心里喝了一聲彩。古意盎然的舞臺上,翩翩美少年隨著琴聲吟誦著蘇軾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劍術、舞蹈、琴聲、古詞被女扮男裝叫程晨的女生完美地演繹出來,丁虛沉浸其中,等到掌聲想起,丁虛的眼眶居然潮濕了。他快步走出禮堂,懷著保護美好情愫的激情走在皓月當空的操場上,以使自己遠離隨之而來的熱鬧喧囂。

這天夜里,丁虛夢見程晨在丘陵起伏的水光和稻田之間對他招手,臉上的酒窩深深旋轉(zhuǎn)著,丁虛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程晨的酒窩里游來游去。第二天丁虛就去申請選修歷代文學,教導處批準后,丁虛特意刮了胡子,去理發(fā)店剪了頭發(fā),洗了澡,換上了他最喜歡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拿著筆記本和筆袋就去了文學院大課堂。這是個能容納300多人的禮堂,文學院一般小型的學生社團活動和公開課都在這里。丁虛走進大課堂,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開始尋找程晨的身影,發(fā)現(xiàn)她坐在靠后的一排座位上,旁邊的位子正好空著,丁虛內(nèi)心說不出的激動,心“嘭嘭”地跳著,趕緊向程晨身邊的空位走去,生怕被其他人占去了??墒?,丁虛腳下趕著,心里又怕程晨覺察到自己的刻意,不斷提醒自己走得從容一點。丁虛剛剛走到這排座位的進口處,忽然從他面前擠進去兩個女生。丁虛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程晨旁邊的座位被人占了。丁虛猶豫了一下,走到后一排,在程晨背后的椅子上坐下來。整整一堂課丁虛什么也沒聽進去,就盯著程晨白皙的脖子和棕色的馬尾辮發(fā)愣了。

第二天丁虛早早來到大課堂,坐在最后一排佯裝看書,候著。過了一會兒,看見程晨穿著一件白色帶帽的連衣裙走進來,丁虛感到整個學堂都幽暗下去,只有程晨春樹一般清新亮麗。程晨還是徑直走到昨天的老位子那里,坐了下去。丁虛趕緊起身坐到了程晨身邊。坐了三天,丁虛坐得右半身子一直發(fā)燙。倒是程晨忽然對他說:“你是文學院的?”

“不是。”丁虛說。

“那你為什么到這里來聽課?”程晨問。

丁虛差點脫口而出:“我為你來的!”不過,話一說出來卻變成了:“喜歡唄?!?/p>

“你會堅持天天來聽課嗎?”程晨微笑著,十分友好。

“如果你來,我就天天來?!倍√撓?,話出口卻變成了:“當然了。”

“太好了!那你能幫我每天簽到嗎?”程晨的酒窩甜甜地旋轉(zhuǎn)著。

“簽到?”丁虛心想:“為什么要我代呢?”話出口卻變成了:“可以的?!?/p>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哦!你不許反悔!”丁虛覺得程晨的聲音也是個巨大的酒窩。

“不反悔?!倍√撜f。

“如果教授提問或點名到我,你也要替我回答呦!”程晨盯著丁虛的嘴巴。

“好呀?!倍√撜f。

“還有,幫我抄筆記可以嗎?”程晨問。

“抄筆記?那你干什么呢?”丁虛想,話到嘴邊還是一個字:“好。”

偏偏就在這堂課上,教授從花名冊上隨便點了幾個名提問,恰恰就有程晨。丁虛趕緊轉(zhuǎn)頭看了看程晨,誰知程晨無動于衷地坐著,還對他打了個請他回答的手勢,丁虛這才想到課前答應她的話,只好站起來,回答了問題。教授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從而記住了“程晨”這個學生的名字。以后每堂課提問,都會點一下“程晨”這個名字。

下課后,程晨把筆記本往丁虛面前一推,嫣然一笑,說道:“交給你了。記得你答應我的呦?!?/p>

丁虛看著程晨,想起了林徽因的詩: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

和唇邊渾圓的漩渦。

艷麗如同露珠,

朵朵的笑向

貝齒的閃光里躲……

丁虛沒再說什么,接過了本子。然后,看著程晨的背影消失在學堂門口。之后,程晨再也沒有來上過歷代文學課,以至于這堂課的教授以為丁虛就是程晨,程晨是位男生。有一次,教授喊程晨回答問題,丁虛回答完問題剛坐下,忽然教授又從花名冊上隨便點了個名,丁虛!丁虛這下不知怎么辦好了!教授又叫了一遍,這時,丁虛身后傳來一個女生回答問題的聲音。丁虛大吃一驚,在這個將近200人的大課堂里,居然也有人和他一樣在冒充另一個人!丁虛回過頭去,看見和自己一個系的學生會干事莫莉正站在那里平靜地回答教授的問題。丁虛不禁十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endprint

下課后,丁虛走到莫莉面前,問:“嗨,莫莉,你什么時候也選修歷代文學了?”

莫莉笑嘻嘻地說:“你來我就來了。不過,你眼里只有程晨,哪里能看到別人啊?!?/p>

丁虛訕訕地笑了笑:“你就是個土猴子,哪里都有你的戲。不過,今天真謝謝你,幫我解了圍?!蹦蚴嵌√摰暮门笥?,和丁虛是同學。

莫莉嘴一噘:“是啊。關鍵時刻也沒見仙女出現(xiàn),倒是我這種土猴子管用?!?/p>

丁虛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他也知道莫莉是個大氣的女孩,不會和他一般見識。就說:“程晨的事,你先別跟常楓講。八字沒一撇呢?!?/p>

莫莉恢復了笑容,揶揄著丁虛:“怎么怕追不到程晨,被哥們笑話啊?”

從此,丁虛再也沒在文學院的講堂里見過程晨,他每天和莫莉去文學院,冒充程晨上課。直到有一天,丁虛去華庭街買東西,忽然撞見常楓和程晨在一家商場外面的行人休息區(qū)很親密地靠在一起。丁虛腦袋轟的一聲,血全沖到了臉上。倒是常楓和程晨落落大方地跟他打招呼,邀請他一起吃午飯。三個人回到學校門口,程晨說她還有其他事,走了。丁虛到底沒忍住,問常楓,他和程晨是什么關系?

常楓笑嘻嘻的說:“備胎關系?!?/p>

備胎關系?丁虛一愣:“什么意思?”

“備胎關系就是備胎關系唄。”常楓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丁虛忍住心里的難過說:“兄弟,你可不要傷害程晨?!?/p>

“我傷害她?”常楓仍然笑嘻嘻地說:“她不傷害我就不錯了。對了,兄弟,你不會喜歡上程晨了吧?”

丁虛說:“你別胡說。我只當她是學姐?!背坛勘人麄兏咭患墶?/p>

程晨畢業(yè)的時候,丁虛決定豁出去了。再不表白,恐怕程晨永遠不會知道了。丁虛在校園里的翠湖邊攔住了程晨,晚風輕拂,楊柳依依,此情此景十分適合說些溫柔的話?!俺坛?,我、我喜歡你,很久了?!?/p>

“我知道啊!”程晨笑起來,兩個酒窩深深地旋轉(zhuǎn)起來。

“那你怎么想的?”丁虛心虛起來,緊張得臉上肌肉都僵了。

“等你畢業(yè)的時候,來新疆找我!”程晨說。

“你真決定要回新疆?不留在內(nèi)地?”丁虛說。

“對呀,我要回去開公司,學以致用。你畢業(yè)了,一定要來新疆找我。當然,你要是想回你的家鄉(xiāng)我也不好說什么,不過,我真的希望你來。”程晨說。

丁虛說:“好。我一定去?!?/p>

“真的?”程晨高興地說:“那拉鉤蓋章吧?!?/p>

半年后,丁虛、常楓和莫莉也快畢業(yè)了。丁虛決定回家鄉(xiāng)的市政部門實習。常楓說他先去新疆程晨的公司看一下,有沒有前景。莫莉告訴丁虛,自己要復習考托福,畢業(yè)后去澳洲繼續(xù)深造。

“你這次回去和你父母商量一下,也考托福吧。我們一起去留學?!蹦蛘f。

丁虛答應考慮??墒?,實習期還沒過,丁虛的父母到山里去游玩,忽然離奇去世。警察說,找到他們時,已無生命跡象。

繁星滿天,夜?jié)u漸深了,附近幾家餐館的老板開始收拾門前的桌椅。露水微寒,想兒于是捅了捅火,加了一把柴,灶里的火又噼里啪啦燒起來。不多幾分鐘,想兒重新端了熱熱的肉湯上來,碧綠的香菜和蔥花使湯看起來很鮮美。想兒從蒸屜里又拿出溫著的花卷,推到丁虛的面前。丁虛就著熱湯吃了幾口,頓時身體熱了起來。

想兒說:“你還是沒講清,你胳膊上的牙印是誰咬的?”

丁虛于是低頭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它是那么清晰,像是生命的怒吼。在這之前,丁虛從沒這樣仔細查看它,并生出這樣的感覺。直到想兒一再提示他,他的胳膊上有一個牙印。

想兒坐在丁虛對面,默默地看著他的神情,輕輕地說:“其實,我知道那是誰咬的?”

丁虛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想兒。想兒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風輕輕吹拂著她的發(fā)梢,發(fā)梢似乎都比她活潑些??啥√撓矚g她這種態(tài)度,這個時候,丁虛是一丁點兒也接受不了熱情活潑的人。此刻的他,世界在他的眼里仿佛是個倒影。熱的顯得冷,冷的倒顯得熱。亮色使他不舒服,幽暗的色塊卻使他覺得妥帖。他沉默著,并不搭話,固執(zhí)地等著想兒說下去。

想兒也不著急,抬頭看了看天上那一彎月牙兒,硬幣一樣的清涼。她又看了看自己纖瘦的手指,月牙一樣的細白。想兒輕輕嘆了口氣,慢慢地說道:“我想,那個牙印肯定不是程晨咬的,逃不過是莫莉咬的!”

丁虛呆呆地看著想兒,眼神開始飄忽起來。

想兒說:“你也不用問我是怎么知道的。這牙印咬得如此深入。咬你的人不知有多愛你有多恨你,她多么希望你能了解。”

“了解?了解什么?”丁虛問。

“命運!還有人心!”想兒輕輕嘆息道。

丁虛怔怔地望著想兒,訥訥地低語:“不會的。我和莫莉是好哥們兒。她從沒說過喜歡我。她就是酒后發(fā)一下瘋,過去就過去了。”

想兒說:“你可真傻!事實擺在你面前呢。你想想,你一出現(xiàn)在文學院,她就也跑去巴巴地上課去了,還冒充你替你解圍。陪你解悶兒。她不喜歡你,她一個學經(jīng)濟的女孩跑去聽什么歷代文學?你給一個理由?!?/p>

丁虛低下了頭,沉默了一下,忽然拿起桌上的啤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爱敃r,我們倆就是這樣坐在校園外的一個啤酒攤上喝扎啤。莫莉勸我和她一起出國繼續(xù)深造,我當時父母已經(jīng)過世了,我失去了經(jīng)濟來源。而且,畢業(yè)將至,程晨就打來電話,叫我來新疆。她說,她在烏魯木齊邊疆賓館的對外貿(mào)易公司生意很不錯,說公司會給我干股,還說就等我回去了。當時,雖然天津的兩家對外進出口貿(mào)易公司都愿意我去他們公司。但想到苦戀三年,終于有機會又在一起,我想只要我去新疆,程晨一定會接受我的。我記得當時,莫莉很生氣,她一個勁地怪我自毀前途。智商基本還停留在猿人時期。我當時還跟她開玩笑說,等你頭發(fā)長長了,我智商就發(fā)育成熟了。我說完后,才發(fā)現(xiàn)莫莉居然是長頭發(fā)。記得大二時,我曾給留著短發(fā)的莫莉開玩笑說,像她那樣的短發(fā)只能給我打掃衛(wèi)生??墒?,那天晚上,我忽然發(fā)現(xiàn)莫莉居然是長發(fā)美眉,太奇怪了,我天天和她一起上課,居然沒發(fā)現(xiàn)她的頭發(fā)長長了。就在我大驚小叫的時候,莫莉忽然把我的胳膊拉到她面前,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忽然,一口就咬了下去。我當時根本就沒反應過來。”丁虛借著酒勁一口氣說了許多話。endprint

“你從沒用心去了解莫莉,就像你不了解自己。其實,你和莫莉是一類人?!毕雰郝卣f道。

“你相信宿命嗎?”想兒問。

“我不知道,也許吧?!倍√撎ь^看看樹干,心里想:那只貓就那樣融化了。夜可以融化任何生命。他想起父母的無頭案,心里開始翻起來。

“我也給你講個關于牙印的故事吧。”想兒頓了一下說:“這家店的老板娘叫李紅。”

“這不是你的店面嗎?”丁虛詫異地問。

“不是。我只是休假期間來這里幫忙的。李紅的兒子陪她去澳洲旅游去了?!毕雰赫f:“只是暫時把小店托付給我。”

“難怪呢?”丁虛說:“看你氣質(zhì),就不是本地人。”

想兒并不接丁虛的話,只是繼續(xù)說:

“李紅這個女人和你有一點本質(zhì)的相同。為了美什么都不管不顧。追求打動自己的事物時,那是不撞南墻不回頭。撞了南墻也想不起回頭,只執(zhí)拗地把墻拆了。不知情起何處,只深情往之?!?/p>

“她身上也有牙印?”丁虛問。

“她是留下牙印的人。很深。深深掘起了牙印者的人生。”想兒垂著眼簾,圓潤的眼瞼明暗凸凹,增加了幾分說不出的神秘和悲憫。

“她是本地人?”丁虛問。

“是江蘇人。”想兒輕輕地說:15歲那年,她和村子里的少男少女們到了天安門廣場,整個廣場都是黃綠色的海洋。李紅說那時無論男人還是女人,人們都喜歡穿著寬松的黃綠色類似軍裝的衣服。李紅感到自己在黃綠色的海洋里,沉下去又浮上來,浮上來又沉下去。她睜著好奇的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世界。忽然,一陣歌聲吸引了她。她和同鄉(xiāng)循著歌聲忽然看到一群仙女!穿著彩色的綢衣,頭上戴著彩色的小帽子,無數(shù)的小辮子從頭頂垂下來,像一根一根春天的藤蔓。李紅當時都呆了。她問了很多人才搞明白,她們是新疆來的姑娘。李紅心里想,世界上居然有這么美麗的姑娘!還有這么漂亮的衣服!她們住的地方一定也很美麗吧?李紅決定去新疆看看。同來的人都勸她,看過天安門就該滿足了!還是回村吧??墒?,李紅說什么都要去新疆,她不想再回到吃不飽飯的偏僻的村子了,李紅是扒著火車,搭著汽車,靠很多好心人的幫助,經(jīng)歷了大半年的時間一路流浪到新疆的。在蘆草溝李紅遇到了前幾年嫁到這里的同村一個干姐姐,總算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雖然落下腳來,也畢竟寄人籬下,干姐姐生活雖過得去,也不富裕。后來李紅的干姐姐做主,把李紅嫁給了村里的于老大??刹恍业氖牵⒆舆€沒生下來,于老大卻被拖拉機軋死了。李紅自己都養(yǎng)不活,怎么能養(yǎng)活孩子?孩子一出生,干姐姐就說給孩子找了個好人家,孩子跟過去會享福。李紅哭得淚人似的,抱著孩子哭了三天。干姐姐說,領養(yǎng)的人家答應當親生孩子來養(yǎng),只是今后不走動。李紅知道再也見不到孩子了,狠狠在孩子的鎖骨下咬了個牙印,孩子哭得震天響,李紅的心碎了。孩子送走后,干姐姐給李紅找了個看果園的活兒。那時候李紅剛剛十八歲,白凈的臉上淡淡的憂郁使她看起來格外秀氣。不久,村上來了個蹲點的記者叫史華。一天,史華在果園外的河邊擦洗自行車,趕巧碰到了到河邊來放水澆園的李紅。史華見是一個瘦弱的女孩攥著鐵鍬,就主動說,我來幫你吧??墒桥⒅皇怯脽熞话阕矫欢ǖ难凵駫吡怂谎?,就一聲不響地用鐵鍬挖開堵住的支流岔口,看著清涼的河水嘩嘩的流入小泥渠,朝果園里流去了。末了,女孩子也不說話,就好像史華根本不存在,她安靜地在大渠邊的一棵老榆樹下坐著,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田野。史華也就不再搭話,擦干凈了自行車,也就勢坐在河沿上,默默地看著碧綠的田野。慢慢地夕陽染紅了天邊,染紅了遠處的莊稼地。兩個人就那么在夕陽下坐著,任河水在腳下嘩嘩流淌。夕陽快要下去,李紅站起身,把小泥渠的岔口堵了,提著鐵鍬回果園的小屋子去了。史華也騎著自行車沿著河邊的小路走了??墒?,從那以后,史華每天接近黃昏的時候都會去果園外的河邊擦洗自行車,也照舊碰到坐在渠邊看著田野鋪向天邊的李紅。有一天,史華提著禮物忽然到李紅的干姐姐家提親來了。李紅的干姐姐問,你家里沒有大人嗎?史華說,我就是大人。干姐姐說,李紅結(jié)過一次婚。史華說,我知道。我想娶的就是現(xiàn)在的李紅。史華和李紅結(jié)婚后,李紅就跟史華進了縣城。一年后,就有了一個小寶寶,有一天史華下班回家,還沒進家屬院就聽見孩子的哭聲,他趕緊小跑著回了家,一進屋看見李紅拿著藥棉在擦拭孩子的肩下,史華以為孩子摔了。到跟前一看,孩子的鎖骨下面赫然一個牙印,已經(jīng)結(jié)了痂。史華什么也沒說,一下子把孩子和李紅摟在懷里,李紅嚎啕大哭。這樣的情景在李紅生了小兒子后又經(jīng)歷了一次。從此,李紅再沒有哭過。史華是個好爸爸和好丈夫,一輩子對家人都寬厚溫和,呵護有加。李紅后來自學成才,拿到了大學文憑和經(jīng)理人資格證。使市里一個快要倒閉的企業(yè),成了市里點得上名的納稅大戶,李紅也成為市里的勞模。史華和李紅退休后,去了很多他們想去的地方。兩個人還去歐洲旅游了一次。李紅的兩個孩子也都畢業(yè)于名牌大學。史華前年突然腦溢血去世。李紅忽然決定離開伊寧市,到蘆草溝買下這個門面房,開了這么個只賣骨頭湯丸子湯的店。知道為什么嗎?

丁虛被想兒這么一問,倒愣住了。憑直覺脫口說道:“這里不會是史華遇到李紅的地方吧?”

想兒看看丁虛說:“對,我們面前這條國道就是在當年果園前的那條河床上修建的。我們身旁這棵粗壯的老榆樹就是李紅當年坐在下面看夕陽的那棵榆樹。這排門面房就是果園前的那條小路的位置。李紅說,這棵榆樹蔭護下的土地就是她的故鄉(xiāng)?!?/p>

想兒講完李紅的故事,兩個人都沉默了良久。后來,丁虛提議他們再干一杯。喝干杯中酒后,丁虛說:“你告訴我這個故事,是不是想說,人追求美和夢想沒什么錯,不必慚愧和悔恨,這都是宿命。是吧?”

“也許吧。”想兒說:“李紅前幾年回了一趟家鄉(xiāng),她說她已經(jīng)不習慣那里的生活。當年和她一起去天安門廣場的幾個同學當年都回到了農(nóng)村的家,他們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老得不成樣子了。而自己雖然命運曲折,有遺憾有痛苦,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endprint

丁虛說:“她比我幸運。我種下的是夢想的種子,得到的卻是苦果?!?/p>

想兒說:“現(xiàn)在下定論未免太早。命運幽玄莫測,現(xiàn)在你眼里的果不過是早衰的枯葉罷了。”

這時街面上最后一個店鋪也打烊了。關燈的老板招呼想兒說:“你先坐著,我這里先收了?!?/p>

想兒點點頭,回話說:“好,您先休息,我這里也差不多了?!?/p>

丁虛聽她這么說,就問想兒:“我把車停在店前可以嗎?”說著,他指著不遠處閃著霓虹燈的一個小旅社說,“我就在那湊合一夜。不過,你答應給我洗襯衣的,我不能明天早上穿著這一身湯汁出門。我是臨時起意出的門。什么也沒帶?!?/p>

想兒說:

“這個店鋪后面還有后院和三間房子。你就住在這里。我保證明早你有干凈衣服穿?!?/p>

“你留我這么個陌生人在李紅的家里住,她回來不會責怪你吧?!?/p>

想兒注視著丁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她比我更想這么做!好了,我們?yōu)榱私裢淼钠婢壓雀杀芯瓢伞!?/p>

兩人默默地收拾好桌子,關了榆樹上掛著的燈,向后院走去。后院很整潔,種著幾棵果樹。想兒打開一扇房門,扭開房里的燈對丁虛說:“你就住這里。然后,把衣服脫了放在這個盆里,擱在門外,我拿去洗?!?/p>

丁虛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么晚了,還勞累你。我確實臨時起意出了遠門,競沒有帶換洗衣服?!?/p>

想兒說:“沒有關系,我也是放洗衣機里洗?!闭f著,朝另一個房間走去。

丁虛回到房間脫衣服,忽然從鏡子里看到了自己白晃晃的身體,一下子想起了前兩天晚上他突然撞到程晨和常楓下班后在辦公室里的情景。常楓那掉到小腿的褲子和程晨盤在常楓胯上的白腿。那股憤怒和恥辱的感覺又一次從腳踝開始向上蔓延。丁虛把外褲和襯衣扔在盆里,砰一聲就丟在了門外。接著就在房間里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走了一會兒,燥熱的感覺還是沒有褪去,他順手扯起沙發(fā)上搭著的一個單子,往身上一裹,就到了院里。右邊的一間亮燈的房子里傳來洗衣機的聲音,丁虛知道那是想兒在給他洗衣服。他不想一個人呆在院子里,尤其是今夜,他不想一個人呆著。我不想再做好人了。他忿忿地想。他推開門走進屋里,再一次看見想兒那清冷的臉,月光一樣。想兒沒有想到丁虛會來,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著丁虛。丁虛不知為什么,覺得那眼神里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他想也沒想,就一個箭步竄到想兒面前,一下子就把她抵到了墻上,低下頭就吻。想兒左右扭著頭閃躲,可是丁虛好像著了魔,身子緊緊貼著她,開始順著她的脖子往下親,想兒邊掙扎邊帶著哭腔說:“不行!不行!”就在這時,丁虛停住了,他從想兒凌亂張開的衣服里看見一個牙印!他低頭又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那一個,一模一樣!連缺口都一樣!“你是誰?”丁虛驚恐地問道。這時,他看見想兒的眼睛一只變成了燃燒的紅色,一只變成了幽暗的深藍。而他自己,感到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一個掉進了火焰,一個掉進了深夜,向著不同的洞底滑落……

故事到這里,你們一定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jié)局??墒?,生活怎么可能完全等同于故事。故事結(jié)束了,生活還要繼續(xù)。我叫丁詞。今天,我不開心,我被鄰居家的狗咬傷了。整整一下午,我用期待的心情嗑出了一飯盒瓜子仁,希望我的男朋友晚上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因為他很喜歡吃瓜子仁??墒堑搅它S昏,他居然打電話來,說領導臨時帶他出差幾天,不能過來了。我一時賭氣,就抓了一把瓜子仁,撒給鄰居家的狗吃。哪知道,那個畜生居然不識好人心,沖過來咬了我。現(xiàn)在,我真是太傷心了。我姣好細長的小腿上留了一個觸目的牙印。簡直是一種恥辱!好在我爸爸丁虛一直安慰我,用車子載著我飛快地去我媽媽所在的醫(yī)院。我媽媽莫莉是個醫(yī)生,她正在醫(yī)院里等著我們,我父親說,你必須打狂犬疫苗。聽到這個,我一路上都很傷心。甚至咒罵我的男朋友。發(fā)誓再也不會為他剝一粒瓜子仁了??晌腋赣H邊開車邊對我說:“丫頭。別傷心,很快就會好的。你不能把罪過算在愛的頭上?!?/p>

我說:“那就算在狗的頭上,你去幫我殺了那條瘋狗!”說著,我繼續(xù)傷心落淚:“反正你不答應,我也要讓常小止把狗殺了。否則,我再也不見他了?!?/p>

“聽我說,丫頭。那條狗不會無緣無故咬你。是你突然把對小止的惱恨撒在了狗身上。狗并沒有看見你撒的是瓜子仁。它只是看到你怒氣沖沖的揚起手,以為你要傷害它?!?/p>

“你怎么替狗開脫啊?爸爸?!蔽腋鼈牧耍骸胺凑也还埽乙獨⒘四菞l狗!”

丁虛不再理我,只專心致志地開起了車。

車子剛到醫(yī)院門口,媽媽已經(jīng)從臺階上焦急地跑下來。真納悶,莫莉這個女人怎么不老?。吭絹碓接信宋?。搞得我每次跟她逛街,人家都以為我們是姐妹倆。

但她溺愛我!這個我很清楚。我哭起來,說我的腿毀了,再也不好看了。莫莉著急地蹲下身子查看我的傷口。然后,帶著我去打了第一針狂犬疫苗。我一直嘟嘟囔囔,要求莫莉讓丁虛把那條可惡的狗宰了。莫莉為了安撫我的情緒,說她晚上一定跟丁虛說。還說,為了給我壓驚,今天下班后,她給我?guī)П貏倏偷呐_回家。

莫莉這個女人言出必行,在我過去的20年生涯里,她從沒對我食言過。因為她根本就不許諾。這個連丁虛都做不到。人活在人群中這么久,怎么可能不給人開幾張空頭支票呢?

莫莉下班回來,果然給我?guī)Я伺_。等我吃完披薩,莫莉忽然說:“丫頭,我給你講個故事吧?!?/p>

這與莫莉的性格不符。從小到大,給我講睡前故事的都是丁虛。莫莉基本是個行動者。我很好奇,莫莉還會講故事?

莫莉遞給我一杯鮮榨芒果汁。這是她在我吃披薩時榨的。我們兩個人坐在陽臺的軟墊上,看著綠蘿垂下的藤蔓和春樹一樣的紅雀珊瑚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莫莉說:“媽媽是到澳洲以后,才學醫(yī)的。博士畢業(yè)后,因為成績非常優(yōu)秀,我被一家醫(yī)療機構看重,在那里成為一名簽約醫(yī)務人員。我很喜歡我的工作。有一天傍晚,我下班回我的公寓時,在路上看到一個中國女人在路邊攔車。她的旁邊是一輛撞壞的租來的車。我知道她遇到了麻煩,就停下車問她有什么可以幫忙的?那個女人說,她的兒子受傷了。我立即停好了車,從車上拿下救護箱。她兒子傷得并不嚴重,只是擦傷了一些皮。但我還是對他建議,讓我做個初步的檢查,以便了解他的骨頭沒有問題。他同意了,解開襯衣的紐扣,好使我查看肋骨。就在他解開襯衫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的鎖骨下方有一個牙印。這個牙印我在另一個人身上看到過,我可以保證,兩個牙印一模一樣!這太不可思議了。因為這個牙印有一塊缺了細細的半邊,很顯然,咬出這個牙印的人左邊有一顆小虎牙。我問這個男人,他身上的這個牙印是怎么留下的?他說,從他記事時就存在。那個女人問我,為什么這么關心這個牙印。我說,我認識一個男人,有和他相同位置的相同牙印。那個女人明顯地顫抖起來。她問我,這個男人在哪里?我說,如果你給我也在相同的位置咬一個相同的牙印出來,我就帶你去找他。那個女人后來真咬了我。她的名字叫李紅。她就是你奶奶?!?/p>

我知道我媽媽為什么對我講起牙印的故事,她不過是想安慰我,如果你也得到了一個牙印,或者其他什么印記,那一定是命運女神在提醒你,真的有一些重要的事正在發(fā)生。

這時,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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