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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如何開始建立世界一流的中國古畫收藏

2017-11-10 01:49談晟廣
中國書畫 2017年8期
關(guān)鍵詞:大都會藏品博物館

◇ 談晟廣

1973年: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如何開始建立世界一流的中國古畫收藏

◇ 談晟廣

編者按:《1973年: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如何開始建立世界一流的中國古畫收藏》對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中國古畫鑒藏作了學(xué)理性的鉤稽爬梳,從中可見西方對中國傳統(tǒng)繪畫保藏的不懈努力。書畫代筆現(xiàn)象在古代司空見慣,尤其知名畫家嘗樂于此道。《蕭云從畫作的代筆人》對明末清初畫家蕭云從繪畫的代筆者作了初步探討,并論證其代筆者蕭一蕓的生平與繪畫創(chuàng)作。《“神”與中國繪畫美學(xué)的融合》指出中國古代“神”的語義主要是指神靈,自東晉顧愷之提出“傳神”論之后,開始與繪畫美學(xué)相融合,并衍生出“氣韻”“圖真”等新的語詞,促使“神”的美學(xué)內(nèi)涵不斷得到擴充,形成現(xiàn)代美學(xué)中“神”的豐富含義?!妒瘽耙划嬚摗钡乃囆g(shù)創(chuàng)造理念》從繪畫本體的立場對石濤“一畫論”作了深入探討,指出“一畫論”就是中國畫藝術(shù)表現(xiàn)的創(chuàng)造論。

現(xiàn)在,我們可以檢驗中國藝術(shù)史上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了?!?〕

1973 年 11 月,隨著《宋元繪畫》圖錄的出版,普林斯頓大學(xué)藝術(shù)與考古系教授、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遠東部特別顧問方聞在媒體上如此宣稱。該圖錄詳細分析了大都會從書畫鑒藏家王季遷手中購得的 25 件宋元繪畫珍品。那么,方聞教授又何以認為,“現(xiàn)在”,也就是 1973 年,是檢驗中國藝術(shù)史上的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呢?這就要從大都會博物館收藏亞洲藝術(shù)的歷史說起。

盡管早在 1872 年,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就已經(jīng)開放,不過直到 100 年后,它在中國書畫收藏方面才真正開始跨步追趕波士頓美術(shù)館(Museum ofFine Arts, Boston)、佛利爾藝術(shù)館(Freer Gallery of Art)、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Cleveland Museum of Art)和位于堪薩斯城(Kansas city)的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等其他館。

圖1 [元]錢選(款) 歸去來辭卷(局部) 26cm×106.6cm 紙本設(shè)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美國博物館的亞洲藝術(shù)收藏始于波士頓美術(shù)館。1890年,該館專門興建了一座側(cè)廳,用以展覽亞洲藝術(shù)品。后來,在美國人芬諾洛薩(Ernest Francisco Fenollosa,1835—1908)和日本人岡倉天心(1863—1913)等人分別于1891—1896年和 1911—1913年的經(jīng)營下,一度就是美國本土(甚至是整個西方)最大、最全、最精的亞洲藝術(shù)品收藏地〔2〕。直到收藏家查爾斯·朗·佛利爾(Charles Lang Freer,1854—1919)在華盛頓特區(qū)捐建的佛利爾藝術(shù)館在 1923 年揭幕,這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專業(yè)的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工業(yè)家佛利爾,憑借一己之力,除了愛好收藏各種中國古代器物(如青銅器、玉器、陶瓷器等)和佛教造像之外,他收藏的中國古畫達到驚人的一千二百余幅,在數(shù)量上拔得頭籌〔3〕??死蛱m藝術(shù)博物館和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雖然起步相對較晚,但是此二館卻抓住了機遇,收藏了一些中國古畫精品:前者在第三任館長(任期 1958—1983)李雪曼(Sherman Emery Lee,1918—2008,1952 年任東方藝術(shù)部門的主管,1958 年任館長)。期間建立起收藏,1959 年聘何惠鑒(1924—2004)為中國部主管,可謂如虎添翼。位于堪薩斯的后者,原本是兩個分開的館,直到 1983 年才合并為現(xiàn)名,為該館中國古代藝術(shù)品館藏建立功勛的是席克曼(Laurence Sickman, 1907—1988),在 20 世紀 30 年代就買到了北宋許道寧的《漁父圖》,60 年代則購得傳馬遠《西園雅集圖》(《春游賦詩》)〔4〕。

然而,如果再來看看紐約大都會在中國古代繪畫方面的收藏簡史,截止 1970年,則要明顯比上述諸館遜色很多。

1879 年,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從藝術(shù)品經(jīng)紀人兼藏家塞繆爾·阿維瑞(Samuel P. Avery,1822—1904)手中購得第一批約一千三百件中國和日本瓷器,這是東亞藝術(shù)品入藏大都會的開端。1915年 9 月,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正式成立“遠東藝術(shù)部”,來自荷蘭的學(xué)者博世·瑞茲(S. C. Bosch Reitz,1860—1938)成為首任主管,不過這個所謂的部門只有一名助手,保存著 1879年以來收集的雜七雜八的亞洲藏品〔5〕。早在 1912 年,大都會聘請加拿大人福開森(John Calvin Ferguson,1866—1945)為研究員,并讓他在中國負責征集藏品,然而除了 1924 年的一套青銅柉禁器組讓大都會獨樹一幟之外,在卷軸畫方面,福開森為大都會購買的絕大多數(shù)作品至今尚不能在展廳展出—品質(zhì)最好的一件大約是錢選款的《歸去來辭卷》(圖 1),其他大多則是偽贗品〔6〕(圖2)。由于這些卷軸畫受到普遍的質(zhì)疑和否定,最終福開森與大都會的合作不歡而散。此后在一些人士的支持下,該部門又獲得一批中國瓷器和佛教雕塑的收藏,中國繪畫部分的收藏則一直乏善可陳。

1927 年,瑞茲從遠東藝術(shù)部退休。次年,年僅 30 歲的普艾倫(Alan Priest,1898—1969)繼任,不過他的口碑好像并不太好,因為這位負責人搞不清藏品的具體年代和屬性,有時在博物館刊物上又發(fā)表一些不知所謂的結(jié)論〔7〕。對此,艾普倫的副手恩斯特·阿希文(Ernst Aschwin Prinz zur Lippe—Biesterfeld,1914—1988)深感不滿,在一份1955 年 10 月 31 日的備忘錄檔案中,他稱普艾倫對“學(xué)者們?yōu)檎l、何時、畫了什么之類的爭論”不以為然,然而正是需要搞清楚這些事情,“是博物館研究員的本職工作,也是我們領(lǐng)取薪水的原因”〔8〕。1946 年,普艾倫以 30 萬美元的天價購入畫商白威廉(A.W. Bahr,1877—1959)手中的 142 件中國卷軸畫,他認為這是美國博物館收藏的“頂級中國古畫”〔9〕。遺憾的是,這些藏品中除了大理國《維摩詰繪經(jīng)卷》和元代畫家周東卿的《魚樂圖卷》尚可觀之外(圖 3),絕大部分都是無法展陳的劣質(zhì)偽贗品〔10〕。多年以后,王季遷對白威廉的藏品如此評價:“白威廉總共收藏了 149 件作品,其中只有 15 件屬于博物館收藏級別?!贝蠖紩那叭勿^長霍文也在一篇日記中寫道:“在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收藏史上,買入白威廉藏品屬于一個污點?!薄?1〕普艾倫直到 1963 年才不情愿地因年滿 65 歲達到大都會的任職上限而退休,他甚至向紐約州上訴,試圖延長任期,但遭到敗訴。普艾倫退休后,繼任者是周方(Fong Chow,1923—2012)。

20 世紀 60 年代的十年間,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書畫收藏基本上處于休眠狀態(tài),而同時,該館的主要競爭對手,也就是波士頓美術(shù)館、佛利爾藝術(shù)館、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和納爾遜—阿特金斯藝術(shù)博物館等,卻充分利用市場的流動性,不斷擴大各自的亞洲藝術(shù)藏品〔12〕。與這些館豐富的亞洲藝術(shù)品館藏相比,大都會實在是相形見絀,以至于 1971 年何慕文(Maxwell K.Hearn)被方聞聘為“小小的遠東藝術(shù)部”第一名全職工作人員時表現(xiàn)了極大的猶豫,因為“當時那里展出的亞洲藝術(shù)品僅僅局限于大廳上方樓廳位置的陶瓷展和一個較大的中國佛教雕塑展”〔13〕。

圖2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的早期收藏

圖3 [元]周東卿 魚樂圖卷(局部) 30.8cm×593.7cm 紙本設(shè)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1970 年是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建館一百周年,道格拉斯·狄?。―ouglasDillon,1909—2003)開始出任董事會主席(直至 1977 年)〔14〕。早在1967 年,方聞就直闖華盛頓的美國國家財政部,尋求時任部長狄隆的支持,以使一批珍貴的中國早期青銅器入藏普林斯頓大學(xué)藝術(shù)博物館,并因此結(jié)下終身的緣分〔15〕。

1970 秋天,方聞意外地接到普大校友、于1969 年底就任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館長的霍溫(Thomas J. Hoving)先生的邀請〔16〕,任他做特別顧問,并組建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新“亞洲藝術(shù)部”—而這一新倡議背后的提出者,正是狄隆,他個人捐贈了 2000 萬美金給大都會,另外還募集了 1 億美金〔17〕。當年方聞為普大爭取藝術(shù)珍品的睿智之舉給狄隆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并在后來贏得了他令人難以置信的信任和支持。

對于方聞出任亞洲部主管,親歷人現(xiàn)任大都會亞洲部主任何慕文如此評述:

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有一些決定性的時刻,對于一個機構(gòu)來說也是如此。就方聞和大都會博物館而言,獨特的個性與機遇在 1971 年開始結(jié)合在一處,并由此塑造了這個人和這座博物館的特質(zhì)。在此后的三十年中,這個由投入的研究人員、收藏家和贊助人組成的幸運組合共同改變了這座美國杰出的藝術(shù)博物館,使之躋身世界上最全面展示亞洲藝術(shù)的博物館行列,實現(xiàn)了大都會博物館廣泛收藏世界各地藝術(shù)的使命。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方聞的堅毅、耐心和樂觀態(tài)度促成了這一轉(zhuǎn)變。方聞兼具理想主義和堅韌的務(wù)實精神,他常常說“萬事皆有自己發(fā)生的時刻”(Nothinghappens till it happens)。方聞雖然也對未來的發(fā)展茫然困惑,但是他明了如何耐心等待,并在恰當?shù)臅r刻全力出擊?;仡櫷?,有人也許會說,那個時代是一個少有的,也許是最后一個,可以在一個博物館建構(gòu)亞洲藝術(shù)全貌的時期,但是,在 1971 年,是否能實現(xiàn)這個目標遠非清晰可見,更不用說大都會博物館能否期望與在這一領(lǐng)域早有成績的波士頓美術(shù)館、華盛頓的佛利爾藝術(shù)館或克里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相競爭。〔18〕

圖5 [元]李衎 竹石圖卷 189.9cm×55.2cm×2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大都會如何追趕上述已經(jīng)遙遙領(lǐng)先的幾家藝術(shù)博物館?霍溫、狄隆和方聞等人達成的共識就是—一件一件入藏中國古代書畫為時已晚,必須整體收藏,這也就是方聞所提出的“收藏收藏家”之策略,這大概源于方早期“培養(yǎng)收藏家”的理念,例如:早在 1950—1960年代,紐約收藏家莫爾斯(Earl Morse)在方聞的幫助下,便建立起了一批以王翚等“四王”作品為核心的收藏,并在 1969 年由方指導(dǎo),他的學(xué)生韋陀博士(Ph. D. Roderick Whitfield)策劃了“趨古”(In Pursuit of Antiquity)特展〔19〕。1967年,方聞到財政部向狄隆游說并獲得支持,普大購買了卡特收藏的青銅器〔20〕,當時的出資人則是阿瑟·賽克勒(Arthur M. Sackle,1913—1987)。這些青銅器讓賽克勒夫婦確信協(xié)助普林斯頓大學(xué)征集藏品是很榮幸的,他與方聞就此結(jié)識,并接受其指導(dǎo)收藏中國書畫。在賽克勒看來,“比那些無價的藏品更重要的,是普林斯頓大學(xué)本身進步的非凡現(xiàn)象,新一代的學(xué)者正在將中國傳統(tǒng)的書畫鑒賞與西方的藝術(shù)史研究交叉結(jié)合,毫無疑問,富有感染性的熱情和自豪滲透了方聞的研究部門。我們決定參加這個激動人心的冒險,我們收藏的大部分畫作在未來兩年內(nèi)為方聞所指導(dǎo)征集。共享的樂趣倍增,因此,我們幾乎所有的中國畫藏品現(xiàn)在都有了居所”〔21〕……賽克勒對石濤情有獨鐘,他獲得了張大千大風(fēng)堂所藏許多精品石濤作品。1973 年,在方聞的指導(dǎo)下,以賽克勒的藏品為基礎(chǔ),王妙蓮和傅申出版了《鑒賞研究》,系統(tǒng)地闡釋和發(fā)展了風(fēng)格分析方法,該書也成為風(fēng)格分析用于書畫鑒定的經(jīng)典之作〔22〕。此外,方聞還幫助自己的同班同學(xué)、金融家艾禮特(Edward L. Elliott,1928—1997)建立了杰出的中國古代書法和繪畫收藏〔23〕。在當時,只有像顧洛阜(John M. Crowford, Jr., 1913—1988)這樣極少的藏家對書法才略有涉足。

圖4 [北宋]屈鼎(傳) 夏山圖卷 45.3cm×115.2cm 絹本設(shè)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圖6 [南宋]李唐(傳) 晉文公復(fù)國圖卷(局部) 29.4cm×827cm 絹本設(shè)色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據(jù)霍溫館長回憶,有一天早上,方聞突然出現(xiàn)在館長辦公室,對他說:“我這里有些東西,它們可能是博物館歷史上能夠征集到的最偉大的藏品?!痹瓉?,擺在方聞面前有一個極好的“收藏收藏家”的機會—那就是王季遷(1906—2003)。

方興致勃勃地向霍溫介紹了王季遷其人:他六十多歲,身體不大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書畫鑒藏家之一和為數(shù)不多的老派文人。自從1947 年首次訪美,王幾乎看遍了美國收藏的中國古畫,特別是對大都會的藏品不以為然,因為在王季遷看來,當年普艾倫購買白威廉的那批古畫,的確是大都會博物館藏品征集史上的一個污點。方聞向霍溫詳細描述了王季遷收藏的 25 幅宋元繪畫,并從中選出一幅進行解讀,那就是后來著名于世的《夏山圖》。方認為,此畫是北宋傳奇畫家屈鼎的作品,而不是王季遷所認為的燕文貴,二者有著天壤之別—問題的關(guān)鍵是,絕大多數(shù)學(xué)者認為《夏山圖》是南宋時期的作品,而非北宋。最重要的是,王季遷現(xiàn)在答應(yīng)向大都會出售這批古代精品。方聞強調(diào),必須趕在在其他競爭對手之前,迅速出手,拿下王手中最好的早期中國繪畫。此次征集,將使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在中國繪畫收藏方面后來居上,一夜之間可以與波士頓、克利夫蘭和堪薩斯城的幾座博物館處于同等水平??八_斯城的席克曼和克里夫蘭的李雪曼多年來一直想得到這批藏品,如果大都會出乎意料地半路殺入,將使他們措手不及〔24〕。

其實,早在方聞向霍溫介紹這批藏畫之前,他已經(jīng)在王季遷家中一探究竟。據(jù)何慕文回憶,1972 年,他陪同方聞和日本著名中國繪畫研究者鈴木敬(1920—2007)教授前去觀看王季遷的收藏,其間王取出一幅山水手卷—《夏山圖》(圖 4),“還沒等這個手卷完全展開,方聞就看似隨意但又非常堅決地將手卷卷了起來,阻斷了所有對這幅佳作可能發(fā)出的驚嘆”。直到幾個月后,當《夏山圖》和其他二十四幅方聞提議博物館收藏的宋元繪畫在大都會博物館展出時,何慕文才意識到,當方聞看到這幅作品時,他最不希望發(fā)生的事情便是我們對這幅手卷的熱情使王季遷重新考慮是否出讓這幅作品,以及以什么價格出讓〔25〕。

圖7 [元]趙孟頫 雙松平遠圖卷 26.7cm×107.3cm 紙本墨筆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盡管這批藏品實在誘人,然而對于不懂中國藝術(shù)的霍溫而言,更重要的是保證做到這批藏品不會成為第二個白威廉的“污點”。于是霍溫突發(fā)奇想,決定邀請幾位頂尖學(xué)者幫助判斷這批藏品,很明顯,這讓方聞非常惱火,他認為霍溫是在請人來挑戰(zhàn)他的眼力。不過,也許霍溫是對的,在他看來,如果大都會請來克利夫蘭的李雪曼和堪薩斯的席克曼等人幫助鑒定,“他們以后就不能對我們這些藏品說三道四了”。最終,李雪曼、席克曼以及班宗華組成館外三人鑒定小組,來協(xié)助大都會決定是否收購這批藏品。面對 25 件藏品中的24件(還有一件夏圭的山水當時正在運往紐約的途中,只提供了照片),席克曼對方聞?wù)f:“此時拿下王季遷的這批藏品恰逢其時,非常幸運?!卑嘧谌A則認為:其中有 13 件屬于美國同類古畫藏品中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畫作,有 7 件冊頁質(zhì)量上乘,雖然兩件作品的年代和作者有疑問,但仍然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有 1 件作品品質(zhì)稍差,是二流畫家的二流作品,另 1 件作品則不是很感興趣。李雪曼則興致勃勃地連續(xù)幾個小時查看每幅畫作,他幾次提到,他對王季遷出售這些藏品的決定感到十分吃驚,至于《夏山圖》,李評論道:“這是一幅巨作,它或許不是出于燕文貴筆下,但毫無疑問是北宋時期的一件頂級作品。我很喜歡這張畫。”〔26〕

最終,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董事會以無記名投票的方式?jīng)Q定了此項收購,以250 萬美元購買了 25 幅宋元繪畫,大都會一舉擁有了這些迄今仍是該館在中國古代繪畫研究領(lǐng)域最具影響力的系列作品。此項收購,影響堪稱深遠—對于霍溫而言,他避免了在征集中國繪畫上面再次栽跟頭的風(fēng)險;對于方聞而言,這是他擔任遠東部顧問以來的首次大考,借此,他不但贏得了董事會及狄隆的深度信任,也為他此后 30年在大都會大展手腳鋪平了道路。在這一過程中,狄龍先生成為中國繪畫的忠實收藏家,方聞從不對狄龍先生想做的事情提過多要求,他承諾回報狄龍先生的藝術(shù)投資,方聞的克己和盡責贏得了雙方30年的相互敬重和彼此信賴。30年時間里,狄龍先生幫助大都會博物館購入了135 件繪畫,其中很多為稀世珍品〔27〕。按照方先生對筆者的口述,后來的很多收購就變得很簡單—“就是(打)一個電話(給狄?。┑氖虑椤?。方太太對筆者回憶此項收購,則如此評價:“好開端!旗開得勝!(Good beginning!Start with a bang?。?/p>

對于收藏家王季遷而言,這些古代繪畫精品入藏大都會,正遂了他的一個心愿—“好畫要去好地方,就像好的女兒嫁給好人家”〔28〕,可謂物歸其所。有人會說,一種文化最好的藝術(shù)品應(yīng)保存于它生長的國度,然而,誠如王季遷總是迫切地感覺到的,他最好的收藏是人類藝術(shù)之精品,應(yīng)集存于像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這樣百科全書式的藝術(shù)機構(gòu)〔29〕。后來,王季遷在其自撰的《寶武堂藏畫序》中則說:“余自香港而日本而歐美,買畫惟自主張。擇尤而收,知機緣之不再,時變賣所有以買畫,或以舊所蓄畫與人交易,賓主各足所求……物聚固無不復(fù)散者。是以近年來,博物院主管,好古敏求而商購敝藏,余意亦樂于供諸眾,以見余昔所以自娛者。若干日原跡,已屬歐美各博物院館矣?!薄?0〕

在狄隆的支持下,1984 年,方聞先生又將顧洛阜收藏的 177 幅書畫納為大都會的收藏,其中包括郭熙、黃庭堅、米芾、徽宗、梁楷、趙孟堅、趙孟頫、鮮于樞、倪瓚、張羽等諸多宋元名家的畫作。正是借由王己千和顧洛阜的這兩大收藏,再加上翁萬戈家族、唐炳源溫金美家族、唐騮千家族等陸續(xù)的捐贈,一舉使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成為歐美最頂尖的中國古代書畫收藏博物館。到 1997年,大都會即成為擁有“亞洲之外最大的中國藝術(shù)展區(qū)”的博物館〔31〕?;魷仞^長的繼任者菲利普·德·蒙蒂貝羅(Philippe de Montebello)這樣評價,所有的改變,都是源自狄隆的激情和熱情,以及對中國繪畫精品的不懈追求〔32〕。

大都會從王季遷手中購得的 25 件宋元繪畫精品,包括宋人《夏山圖》(1973.120.1)、李唐《晉文公復(fù)國圖》(1973.120.2)、馬和之《豳風(fēng)圖》(1973.121.3)、米友仁《云山圖》(1973.121.1)、宋人《胡笳十八拍》(1973.121.3)、趙孟堅《水仙圖》(1973.121.4)、錢選《羲之觀鵝》(1973.120.6)、趙孟頫《雙松平遠》(1973.120.5)、倪瓚《虞山林壑》(1973.120.8)、王蒙《丹崖玉樹》(1973.121.7)、王冕《墨梅》(1973.121.9)等一系列在后來藝術(shù)史撰寫中如雷貫耳的名品,構(gòu)成后來著名的大都會“狄隆廳”(Dillon Gallery)的藏品基礎(chǔ)。

當方聞獲得了這批繪畫作品以后,立刻著手籌辦相關(guān)展覽。很快,當年秋季,畫展即開幕,而這本《宋元繪畫》就是該展的圖錄〔33〕。在該書前言中,方先生說:“早期西方收藏家在青銅器、玉器、陶器、以及工藝品的鑒藏上頗有成績。然而,他們大多覺得中國書畫晦澀艱深、難以理解,這無疑是由于語言和文化的障礙所造成。近些年來,中國書畫研究不斷深入,一批在亞洲語言和文化領(lǐng)域接受過良好訓(xùn)練的年輕西方學(xué)者,對書畫的研究日益精深。在這一領(lǐng)域的研究中取得進展的一個重要先決條件是要有機會看到最好的書畫作品。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入藏的這批藝術(shù)品,品質(zhì)精妙,皆稀世珍品,此外,它們也代表了宋元時期繪畫的主要流派。這些作品不僅能繼續(xù)拓展我們在這個領(lǐng)域中的藝術(shù)史研究,而且我們也希望,它們能增進今后東西方在文化和歷史等方面進一步的相互了解?!鄙鲜鑫淖终f明,在方先生看來,書畫研究取得進展的重要先決條件就是“有機會看”且是“最好的書畫作品”。他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一生的經(jīng)驗,就是拿藝術(shù)品當實物的焦點研究藝術(shù)史”—這是基于他一生中所堅持的藝術(shù)史研究原則,即必須基于實物的研究,要以最好的書畫建立風(fēng)格序列的基準作品。

在圖錄中,方先生創(chuàng)造性地將這 25 件古代畫作按照不同的風(fēng)格、畫面主題和時代,分別以傳屈鼎《夏山圖》、傳李唐《晉文公復(fù)國圖》(圖 6)、米友仁《云山圖》與趙孟堅《水仙圖》、趙孟頫《雙松平遠圖》(圖 7)、倪瓚《虞山林壑圖》(圖 8)和王蒙《丹崖翠壑圖》(圖9)、李衎《竹石圖》(圖5)等畫作或串聯(lián)或轉(zhuǎn)承,劃分為北宋山水畫、高宗與畫史、南宋繪畫、趙孟頫的變革、元末隱逸畫家、梅竹圖等數(shù)個章節(jié)分而述之,構(gòu)成一個個不同的藝術(shù)史小“故事”,最終又匯聚成宋元之變的大“故事”。也就是說,他僅僅利用這 25 件作品,就小中現(xiàn)大,基本呈現(xiàn)了中國藝術(shù)史從北宋、南宋的“狀物形”(寫實)到元代藝術(shù)家的“表吾意”(自我表現(xiàn))的轉(zhuǎn)變歷程—要知道,這些在現(xiàn)在看起來理所當然的概念,要在20世紀70 年代理解得十分清晰則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因為當時所有宋元古畫的知識均來自對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品并不完全的認識,而中國大陸,“文革”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海外學(xué)者對那里的收藏幾無所知。

這本《宋元繪畫》的撰寫方法,也是后來 1975 年《夏山圖》、1984 年《心印》和 1992 年《超越再現(xiàn)》等經(jīng)典著作撰寫的基本方法。緊隨《宋元繪畫》展覽之后的,是方聞對早期山水畫的斷代研究,為此他精心撰寫了《夏山圖:永恒的山水》(Summer Mountains: The Timeless Landscape)〔34〕—這本著作后來成為普林斯頓學(xué)派風(fēng)格分析方法的教科書〔35〕。

不僅在展覽上,在學(xué)術(shù)研究上,《宋元繪畫》均開辟了方聞富有特色的治史范式。他帶領(lǐng)他的研究團隊,以《宋元繪畫》為打頭,針對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持續(xù)增加的珍貴藏品,作深入的研究,并出版了許多重要的學(xué)術(shù)專著。根據(jù)陳葆真教授的統(tǒng)計〔36〕:

(1)1973 年:Wen C. Fong and Marylin Fu,“Sung and Yuan Paintings”(《宋元名畫》);

(2)1974 年:Robert Rolex,“The Eighteen Songs of A Normad Flute”〔傳李唐(1066—1150)的《文姬歸漢圖卷》,博士論文);

(3)1975 年:Wen C. Fong,“Summer Mountains—The Timeless Landscape”(《夏山圖—永恒的山水》);

(4)1976 年:Wen C. Fong,“Returning Home”[石濤(1642—1717)《歸棹》];

(5)1981 年:Julia K. Murray,“Song Gaozong,Ma Ho Zhi and the Book of Odes”(宋高宗、馬和之與《詩經(jīng)圖卷》,博士論文);

(6)1983 年:Richard Barnhart,“The Peach Blossom Spring—Gardens and Flowers in Chinese Paintings”(《桃花源—大都會博物館藏花卉與庭園畫》);

(7)1983 年:Shou-chien Shih,“Eremitism in Landscape Paintings by Ch'ien Hsüan”〔錢選(1235—1305)山水畫中的隱逸思想;《歸去來》《羲之觀鵝圖》,博士論文〕;

圖8 [元]倪瓚 虞山林壑圖軸 94.6cm×34.9cm紙本墨筆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圖9 [元]王蒙 丹崖翠壑圖軸 67.9cm×34.3cm紙本墨筆 紐約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藏

(8)1985 年:Richard Barnhart,“Along the Border of Heaven—Sung & Yuan Paintings from the C.C.Wang Family Collection”(《天人之際—王季遷藏宋元繪畫》);

(9)1992 年:Maxwell K. Hearn,“The Southern Inspection Trips of Emperor Kangxi”(《康熙南巡圖》,博士論文);

(10)1993 年:Barnhart, Harrist,Chu,“Li Kong-lin and the Classic of Filial Piety”(《李公麟與孝經(jīng)圖》);

(11)1995 年:Richard K. Kent,“The Sixteen Lohans in the Paimiao Style”(石濤的白描《十六羅漢圖》,博士論文);

(12)1996 年:Yu—heng Feng,“The Life of Li Chieh and the Calligraphy of the Southern Sung Literati as Reflected in the Postscripts on the Painting Fishing Village of His—sai”(李結(jié)《西塞漁社圖》和南宋時期士大夫藝術(shù)之研究,博士論文);

(13)1999 年:Maxwell K. Hearn & Wen C.Fong,“Along the Riverbank—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C.C. Wang Family Collection”(《溪岸漫步—王季遷家藏中國繪畫》)。

(14)2006 年:Ping Foong,“Monumental and Intimate Landscape by Guo Xi”(郭熙的巨幅和小景山水畫研究,博士論文)。

此外,方先生又以該館藏品為主,先后寫了三部中國藝術(shù)史的專著:

(15)1992 年:“Beyond Representation”(《超越再現(xiàn)》)〔37〕;

(16)2001 年:“Between Two Cultures”(《兩種文化之間》)〔38〕;

(17)2014 年:“Art as History: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As One”(《書畫同體》)〔39〕。

除了大都會,方聞開始為普林斯頓大學(xué)藝術(shù)博物館大力發(fā)展中國書畫收藏。同在 1973年,阿瑟·賽克勒將他收藏的中國繪畫捐贈給普大〔40〕。在為大都會收藏宋元繪畫并撰寫圖錄中,方聞解決了高古畫作的難題,那如何對待明清畫作,也就是 14 世紀中期到 20 世紀初的那些畫作?方的辦法是不僅強調(diào)這些畫作內(nèi)在的品質(zhì),也強調(diào)它們的研究性。于是,在他的指導(dǎo)下,賽克勒的這批以明清繪畫為主體的藏品,經(jīng)傅申和王妙蓮等人之手,完成了題為《鑒賞研究》(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的圖錄撰寫。傅申曾是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書畫研究專家,在普大攻讀博士學(xué)位,王妙蓮則是在美國出生的華人,同樣在普大接受藝術(shù)史教育,方聞評價:“迄今為止,在代表中國藝術(shù)之雙翼的繪畫和書法方面取得的成功卻較少。在后一領(lǐng)域遇到的諸多困難不僅僅限于語言和技術(shù)上,而且也涉及文化和哲學(xué)層面。這些困難包括鑒別真?zhèn)螘r,(不同學(xué)者所具備的)不同的藝術(shù)感知力和態(tài)度,以及對藝術(shù)獨創(chuàng)性和價值的不同認識?!薄岸撕献魍瓿闪诉@本里程碑性的著作,結(jié)合西方和中國最好的方法來處理這個問題。”〔41〕

《鑒賞研究》的出版廣受好評,被認為是“里程碑意義的著作,將該領(lǐng)域向前推進了至少十年……這是所有熱愛中國藝術(shù)人士的必備書”“本書有如此豐富和深入的洞察力,必定成為中國藝術(shù)課程的經(jīng)典。這是第一本以中國人的視角使筆法和書法成為中國藝術(shù)中有意義之成分的書”〔42〕,后來又多次再版。在 1987 年版的扉頁上,如此介紹該書:“此書開創(chuàng)了西方藝術(shù)史研究應(yīng)用于中國藝術(shù)研究的新領(lǐng)域,其學(xué)術(shù)上的重要性與它豐富的陳述相匹配。”〔43〕

如上所述,就是方聞教授為什么要在 1973年宣稱“現(xiàn)在是我們可以檢驗中國藝術(shù)史上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的原因,就在這一年—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一舉成為收藏中國古代早期精品畫作的世界一流博物館。

注釋:

* 本文為中國文化走出去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課題“美國的中國藝術(shù)史‘普林斯頓學(xué)派’研究”階段性成果(編號:XTCX150614)。

〔1〕Wen. C. Fong, “Metropolitan’s Sung and Yuan Paintings: 'We Can Now Examine a Major Turning Point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Art',” Art News 72, no.9 (November 1973): 22—29.

〔2〕費諾洛薩、岡倉天心以及后來繼任主管的羅吉(John Ellerton Lodge, 1878—1942)、富田幸次郎(1890—1976)等人持續(xù)不斷的努力,留給波士頓美術(shù)館的中國古畫精品有傳閻立本《歷代帝王圖》、宋徽宗《摹張萱搗練圖》和《五色鸚鵡圖》、宋摹本《北齊校書圖》、趙令穰《江鄉(xiāng)清夏圖》、大德寺《五百羅漢圖》100幅中的 5 件(周季常所作《受胡輸贐》《云中示現(xiàn)》《竹林致琛》《觀舍利光》和《施財貧者》),夏圭《風(fēng)雨行舟圖》、陳容《九龍圖卷》、元王振鵬《姨母育佛圖》等。波士頓館藏的精品圖錄,可參見 Wu Tung,Tales from the Land of Dragons: One Thousand Years of Chinese Painting, Boston: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1997.

〔3〕佛利爾本人和佛利爾藝術(shù)館的相關(guān)內(nèi)容,可參見 Thomas Lawton, Linda Merrill, Freer: A Lagacy of Art,Washington D.C.: Smithsonian Institute, 1993.

〔4〕克利夫蘭和納爾遜—阿特金斯二館中國古代繪畫收藏的精品圖錄,參見 Wai-Kam Ho, Sherman Lee,Laurence Sickman, Marc F. Wilson et al, Eight Dynasties of Chinese Painting: The Collections of the Nelson Gallery—Atkins Museum,Kansas City, and The Cleveland Museum of Art, Cleveland:Cleveland Museum of Art in cooperation with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80. 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相對完整的古畫藏品圖錄,參見新近出版的 Ju Hsi Chou, Silent Poetry: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Collection of the Cleveland Museum of Art,Cleveland: Cleveland Museum of Art, Distributed by Yale University Press, New Haven and London, 2015.

〔5〕Calvin Tomkins, Merchants and Masterpieces: The Stor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Henry Holt & Co; Rev Upd Su edition,1989, p.167.

〔6〕福開森提供的藏品,絕大部分是大都會用 John Stewart Kennedy Fund 購買的,還有幾件是他送的。福開森自信眼光很高,他不接受那些不建立在文獻基礎(chǔ)之上的觀點。他嚴守文化相對主義,認為中國的藝術(shù)只能按中國的規(guī)范來判斷。他堅持認為“每個從事藝術(shù)活動的人都擁有闡釋它自己的藝術(shù)和決定相關(guān)價值標準的固有權(quán)力”(見 John C. Ferguson,Outlines of Chinese Art,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19)。雖然福開森的看畫能力實在有限,不過他留在金陵大學(xué)(后被南京大學(xué)繼承)的部分古代繪畫,由于很多來源是晚清著名鑒藏家端方,其中卻不乏精品。

〔7〕Calvin Tomkins, Merchants and Masterpieces: The Story of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p.279.

〔8〕Aschwin Lippe, “Friendly Notes: Part II”, addressed to Alan Priest, October 31, 1935, SAAA. Quoted in Karl E.Meyer,Shareen Blair Brysac, The China Collectors: America's Century-Long Hunt for Asian Art Treasures,New York: St. Martin's Press,2015, p.288.

〔9〕1938 年,喜仁龍曾為白威廉撰寫圖錄,其中大多為偽贗品??蓞⒁?Osyald Siren,Early Chinese Paintings from A.W. Bahr Collection,London:The Chiswick Press, 1938.

〔10〕Maxwell K. Hearn, “Asian Ar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Bulletin,Summer 2015, P.25.

〔11〕 Karl E. Meyer, Shareen Blair Brysac, The China Collectors:America's Century-Long Hunt for Asian Art Treasures, p.290.

〔12〕Karl E. Meyer, Shareen Blair Brysac, The China Collectors:America's Century-Long Hunt for Asian Art Treasures, p.291.

〔13〕Maxwell Hearn, “Wen C. Fong and Asian Ar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rientations, Vol.37, No.2(March 2006), p.12.

〔14〕道格拉斯·狄隆,1953 年被艾森豪威爾(Dwight David Eisenhower)總統(tǒng)任命為駐法大使;1958 年任負責經(jīng)濟事務(wù)的副國務(wù)卿;1961 年,肯尼迪(John F. Kennedy)總統(tǒng)任命他為財政部長,此職一直擔任到1965 年;因是約翰·D.洛克菲勒三世(John D.Rockefeller III)的親密朋友,他又曾擔任洛克菲勒基金會主席(1972—1975);由于與第一任妻子收藏了許多印象派的作品,狄隆長期擔任大都會藝術(shù)博物館董事會的理事,并于 1970 年開始出任董事會主席,直至 1977 年。

〔15〕 方聞與狄隆的相識過程,請參閱方聞著、談晟廣譯:《夏山圖:永恒的山水》“導(dǎo)讀”,上海書畫出版社2016 年版。

〔16〕 據(jù)方太太口述:方聞與霍溫曾是同學(xué),不過由于后者中途參軍,于是方是普大 1951 級學(xué)生,霍溫則是1953 級學(xué)生,早兩年畢業(yè)的方還曾經(jīng)給霍溫上過課。

〔17〕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Finding aid for the George Trescher records related to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Centennial, 1949, 1960-1971 (bulk 1967-1970),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Retrieved 5 August 2014.

〔18〕Maxwell K. Hearn, “Wen C. Fong and The Asian Art Departmen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O(jiān)rientations (Hong Kong, March 2006), vol.37. no.2, pp.124-131. 中文版,見何慕文著、尹彤云譯:《方聞與大都會博物館亞洲藝術(shù)收藏》,《西北美術(shù)》2016 年第 2 期,第 40—46 頁。

〔19〕方聞撰寫了王翚、王原祁和吳歷的相關(guān)文字,見 Wen C.Fong, “Addendum: Wang Hui, Wang Yüan-chi,and Wu Li,”in Roderick Whit fi eld, In Pursuit of Antiquity: Chinese Paintings of the Ming and Ch‘ing Dynasties from the Collection of Mr. and Mrs. Earl Morse, Princeton: Art Museum, Princeton University,1969: 175—194.

〔20〕 收購的前后經(jīng)過,請參閱方聞著、談晟廣譯:《夏山圖:永恒的山水》“導(dǎo)讀”,上海書畫出版社2016 年版。

〔21〕Arthur M. Sackler, M.D. Foreword to 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Arthur M.SacklerCollections in New York, Princeton and Washington, D.C.

〔22〕Marilyn and Shen Fu, 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Arthur M. Sackler Collections in New York, Princeton and Washington, D.C.,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3.

〔23〕 古代書法如:唐摹本《行穰帖》、米芾三札(《歲豐帖》《逃暑帖》《對客草草帖》)、黃庭堅《送張大同古文題記》、鮮于樞《御史箴》、趙孟頫《湖州妙嚴寺碑記》、柯九思《上京宮詞》,這些藏品后來悉數(shù)入藏普林斯頓大學(xué)藝術(shù)博物館。1984 年,方先生以艾禮特的書畫收藏為基礎(chǔ),撰寫了著名的《心印》(Wen C. Fong et.al., Images of the mind: Selections from the Edward L. Elliott Family and John B.Elliott Collections of Calligraphy and Painting at the Art Museum, Princeton: The Art Museum,PrincetonUniversity, 1984)

〔24〕Thomas Hoving, Making the Mummies Dance : Inside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Simon &Schuster,1993, p.359—360.

〔25〕Maxwell K. Hearn, “Wen C. Fong and The Asian Art Departmen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O(jiān)rientations (Hong Kong, March 2006), vol.37. no.2, pp.124—131.

〔26〕 Thomas Hoving, Making the Mummies Dance : Inside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Simon &Schuster,1993, p.360—362.

〔27〕Maxwell K. Hearn, “Wen C. Fong and The Asian Art Departmen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O(jiān)rientations (Hong Kong, March 2006), vol.37. no.2, pp.124—131.

〔28〕此據(jù)方聞口述。

〔29〕Wen C. Fong: “Re fl ection on Chinese Art History: An Interview with Jerome Silbergeld, P.Y. and Kinmay W.Tang Professor of Chinese Art History and Director, Tang Center for East Asian Art,Princeton University”.

〔30〕王季遷:《寶武堂藏畫序》,載 Richard M. Barnhart,Along the Border of Heaven: Sung and Yuan Paintings from the C.C.Wang Family Collection,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1983.

〔31〕Valerie C. Doran, “Art in Context: The New Galleries for Later Chinese Ar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Orientations,Vol.28/11(December 1997), p.30.

〔32〕 Philippe de Montebello, “Preface” to Wen C. Fong, Beyond Representation: Chinese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8 th to 14 th Century, New York and New Haven: Metropolitan Museum and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2.

〔33〕 該圖錄前面的主體內(nèi)容由方聞教授撰寫,后面的圖片說明,則由方先生當時的博士生王妙蓮女士撰寫,因此圖錄署名為“Wen C. Fong and Marylin Fu”。本書翻譯成中文出版時,只譯了方先生的文字,因此作者署名更為“方聞”。特此說明。

〔34〕Wen C. Fong, Summer Mountains: The Timeless Landscape,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Art,1975.中譯本見方聞著、談晟廣譯:《夏山圖:永恒的山水》,上海書畫出版社2016版。

〔35〕Maxwell K. Hearn, “Wen C. Fong and The Asian Art Department at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O(jiān)rientations (Hong Kong, March 2006), vol.37. no.2, pp.124—131.

〔36〕陳葆真《方聞教授對中國藝術(shù)史學(xué)界的貢獻》,《漢學(xué)研究通訊》Vol.36,No.1(2017 年 2 月),第14—33頁。

〔37〕Wen C. Fong, Beyond Representation—Chinese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8 th —14 th C., New York: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2.

〔38〕Wen C. Fong, Between Two Cultures: Late-Nineteenth- and Twentieth-Century 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Robert H. Ellsworth Collection in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2001.

〔39〕Wen C. Fong, Art as History: Painting and Calligraphy As One,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2014.

〔40〕加上 1984 年獲得艾略特家族中國書畫捐贈,該大學(xué)博物館一舉成為全美乃至整個西方世界大學(xué)博物館中收藏中國古代書畫的領(lǐng)先者,尤其是該館的書法收藏,在美國除大都會和佛利爾之外,首屈一指。

〔41〕 Wen C. Fong, Preface to 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Arthur M. Sackler Collectionsin New York,Princeton and Washington, D.C. First edition,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3.

〔42〕Jennifer Byrd, Oriental Art, Winter 1974, Vol XX Nos.2,4.

〔43〕Marilyn and Shen Fu, Studies in Connoisseurship:Chinese Paintings from the Arthur M. Sackler Collections in New York, Princeton and Washington, D.C., Third edition,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87, front fl ap.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xué)建筑學(xué)院)

責任編輯:歐陽逸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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