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瑩
前 些日子,有幸聽了一場《袍修羅蘭》的古 琴獨奏。《袍修羅蘭》是成公亮先生的作品,演奏者留分頭,著長袍,舉手投足盡顯恭敬和儒雅之風(fēng)。他首演的曲目《地》就像歐洲的交響樂,音樂內(nèi)容豐富,結(jié)構(gòu)龐大。一開始的引子音樂就非常莊嚴厚重,仿佛大地孕育萬物的生命力,渾厚的空弦樂和低音及緩慢的柔顫音緊密相伴,在引子結(jié)尾處旋律突然快了,緩慢的鐘聲響徹大地,如同一種警示。
隨著琴聲的延伸開闊,每一樂句結(jié)尾都會響起鐘聲,如同大地曙光初露,黎明吹響了號角之聲。輕盈活潑的泛音像鳥兒啁啾,輕快,從容。當音樂近入尾聲的時候,出現(xiàn)了強烈的對比,交響式的氣勢和高潮,以層層推進的方式一路引至爆發(fā)的高點,而后,一片寂靜。就如強烈的戲劇性變化一般,古琴演奏者用琴聲創(chuàng)造了一個寬廣恢宏的場面和大自然瞬息變換的景象。 《水》是這套曲子里最具抒情性的一首樂曲,聽得我屏息凝神,柔腸百結(jié),內(nèi)心深處被古琴傳達的那種曠古的美感深深震撼。其中,貫穿全場的輕快的旋律與《地》里的泛音有幾分相似,就像清泉在石上流淌,沒有一點滯澀遲疑。閉上眼睛,仿佛一條溪流在心間潺潺流動。溪中有雜草也有卵石突兀,清淺的溪流像一把細長的梳子,梳齒從雜草和石塊之間漫過,又向前流淌。讓人感到舒緩和安靜,這種舒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音樂有著打動人的方式和途徑,在豐富細致的弱強變化、音色變化和委婉曲折的旋律線條中,《水》的演奏比《地》來得更直接。老子在《道德經(jīng)》里說:“上善若水”。水和道其實是相通相融的。它安靜地流淌,與世無爭,卻又容納萬物。水有滋養(yǎng)萬物的德行,它使萬物得利,從不與萬物發(fā)生矛盾、沖突。它表面上看風(fēng)平浪靜但卻又暗流涌動,有著攝人魂魄的力量。就好像這琴聲,時而纏綿如秋水漾漾,時而豪放若急雨陣陣,悠然時仿佛松濤在空谷回響,寂靜時如月光灑滿西樓……
《袍修羅蘭》共有地、水、火、風(fēng)、空、見、識、如來藏,八支曲子。據(jù)說,成公亮先生創(chuàng)作過程是按照地、水、火、風(fēng)、空、見、識、如來藏的順序?qū)懙?。套曲里的鐘聲不僅貫穿于《地》的主要段落,也貫穿于第五首的《空》和最后一首的《如來藏》,成為這部古琴套曲中具有象征意義的回響和共鳴。音樂里變幻的意象、旋律的鋪陳對于撫琴者來說,是釋放,更是一種共鳴。這種思想的共振,只有“知音”這個詞才能詮釋到位。 “高山流水覓知音”是一個與古琴有關(guān)的友情故事。說的是春秋時代,有個叫伯牙的琴師面對清風(fēng)明月彈琴時得到樵夫鐘子期的贊賞,從此二人成了好友,兩人約定,明年此時老地方相會。第二年,伯牙如期赴會,但卻久等子期不到,后輾轉(zhuǎn)得知子期去世,便來到他墳前,撫琴一曲哀悼知己,曲畢,將琴摔碎,并且發(fā)誓終生不再撫琴。伯牙用生命與靈魂,完成了一次神圣而悲壯的絕響。他與鐘子期的一段佳話,被世代華夏兒女傳唱。
古琴音樂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迄今已有三千多年歷史。隨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古琴列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古琴熱也隨之升溫。大家通過學(xué)琴學(xué)習(xí)古禮,修身、養(yǎng)性,全方位地提高精神涵養(yǎng)。就像這次的演奏者,彈琴前焚香沐浴,將一種對生活的態(tài)度和自然的敬畏與藝術(shù)和諧地融在一起,他視成公亮先生為知己,那灑脫自由的琴聲,干凈流暢的曲風(fēng),是心聲的流露,更是性情的寫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