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

逝入靈魂的母愛

景平

一只手表的懷念

我甚至夢里都在尋找，尋找一只手表。那手表，是母親四十年前送給我的，也是我在二十年前母親逝世之后就尋不見的。多少年了，我翻箱倒柜翻來覆去地尋找，卻就是尋它不見。我甚至記不起來是在什么時候，那只表，怎么就不見了的。

那是一只上海手表，當(dāng)初，是父親送給母親的。母親是小學(xué)教師，上班下班上課下課課里課外都可能看時間，所以父親給母親買了那只機械式的上海手表。不過，母親送給我的時候，那手表表門的玻璃，已經(jīng)帶了一個顯眼的裂痕。

我清楚記得那表的裂痕是怎么碰出的。一個暴雨天，雨停之后，母親護(hù)送放學(xué)的小學(xué)生回家，走在洪水流淌的街道，母親怕把孩子們掉到水里，就自己走在水邊，結(jié)果，踩塌了被洪水漩空的路面，自己掉到了水里，就把手表給碰裂了。

我們那個小城，那時候的街道，還是完全的土路，遭遇暴雨，街道總要被沖出深深的溝壕。洪水在下面流，人在上面走，往往會把放學(xué)的孩子掉進(jìn)去。母親是個小心人，每逢這樣的時候，總是親自護(hù)送學(xué)生回家，生怕她的學(xué)生有閃失。

我記得，那個雨天，我放學(xué)回到家卻進(jìn)不了家門，便在屋檐下等著母親，而母親送完學(xué)生回到家時，渾身上下完全濕透了，頭發(fā)也緊緊地貼在了頭上臉上。晚上，看著母親很是心疼地摸著手表，我才知道，那只表的玻璃，竟碰出一道直直的裂痕。

多少年后，我回到故鄉(xiāng)作了插隊知青，天天在廣闊天地跟土地打著交道。開荒便開荒，挖土便挖土，其實與時間沒有太大關(guān)系，但那時的農(nóng)村，青年人竟也追求時髦，以腕上戴只明晃晃的手表為榮，盡管腕上手表常常是用手絹包裹著。

我就是在那時想要一只手表的。那時，母親回老家看我和爺爺，我透露了這個想法，母親從腕上摘下手表就要給我，我卻嫌表是破表而拒絕了母親。轉(zhuǎn)而，知道家里不可能再買新表，便又整天悶悶不樂。母親便又將手表戴上了我的手腕。

之后，我戴著這手表開荒挖土挑筐運土，我戴著這手表離開農(nóng)村進(jìn)了城市，我戴著這手表讀書寫作當(dāng)了記者，然而到后來電子手表熱鬧起來的時候，人們浮躁地更新著腕上的手表，母親給我的這只手表，竟也從我的手腕褪了下來……

許多年后，母親突然離我們而去了，我便開始留戀起了母親的遺物。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只手表。我反反復(fù)復(fù)地尋找，卻怎么也找不見這只手表；我前前后后三次搬家都翻箱倒柜，卻就是找不見這只手表。我甚至記不起了它是怎么就不見了的。

是丟失了嗎？沒有記得。是送人了嗎？也沒記得。然而什么也沒有記得，說明完全沒有在意，就將一只母親送給的手表弄丟了，而且是糊里糊涂地弄丟了。這也許比清清楚楚送人或者明明白白丟失，更使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母親。

我后悔當(dāng)初從母親腕上將表戴到我的腕上了。越是后悔就越發(fā)覺得，當(dāng)初我從母親手上要下這只手表時，在我，其實只是虛榮，而在母親，是實實在在的有用。我想象不出我那樣虛榮地摘掉了母親腕上的時間，給母親制造了怎樣的緊張。

然而任何過去都不可能重來。那只凝結(jié)了父親對母親之愛的手表，那只凝結(jié)了母親對兒子之愛的手表，那只看上去帶了長長裂隙而實際密封依然的手表，那只表殼銀白表盤微黃而刻度金亮的手表，因此便不明不白地在我手上失落了。

多少年來，我始終在尋找著那只手表，懷念著那只手表。而今，母親已遠(yuǎn)遠(yuǎn)地深眠在故鄉(xiāng)的黃土里了，我只能在清明的時節(jié)燒著紙火祭奠母親，但我沒有燒過紙表，我無法拿紙表去告慰母親。我只能默默地懺悔著：我不該把那只手表弄丟了。

我始終沒有尋找到那只手表。我想，那只手表，肯定是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什么地方，但無論在什么地方，它其實都在我的懷念里。我始終感受著那只手表帶給我的母親的冷暖和母親的體溫。那只手表，是依然和母親相伴，永遠(yuǎn)在我的心里了。

綠蘋果的回憶

我知道我是永遠(yuǎn)不可能再吃到那種別有意味的蘋果了。那蘋果雖然綠而且小，但卻清脆酸甜，好一種沁心的淋漓。然而我知道那蘋果對于我已經(jīng)成為了歷史，我多少年沒有也不可能再吃到那樣的蘋果了。在我心里始終認(rèn)為，那種被稱為國光的小蘋果，是一種特別的蘋果，一種母親的綠蘋果。

我的母親總是在我們回家過年的時候屯了半甕的綠蘋果。每年，從我們回到家里的那一刻起，母親就已將洗好的蘋果擺在那里了。那種蘋果，綠，但脆生生的，咬一口，會濺滿口的水汁——酸，是酸得爽口、酸得入心、酸得提神的那種，然而也酸得倒牙。但我和妻子，卻就愛吃這綠蘋果。

我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喜愛上這樣的蘋果的，也不知道母親是從什么時候起發(fā)現(xiàn)了我們愛吃這樣的綠蘋果的，反正，只要我們回到家里，一盤小而綠綠而小的蘋果，就已經(jīng)亮亮光光地等候在那里了。并且，蘋果上留了圓圓滾滾的水珠，越發(fā)給人一種水靈靈的感覺，看著就想咬。

那時，我們家住的是那種房是房院是院的小城樓房，睡在一層或者二層，都能聽到院里的聲音。妻子說，那時，總是聽著母親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在院里的廚房忙活了，捅火、舀水、洗菜……甚至聽到母親咕嚕嚕洗蘋果的聲音。于是水靈靈的蘋果，總是在早餐之后，就擺在透著陽光的屋里了。

我知道，母親總是這樣細(xì)細(xì)碎碎地操勞著，就像她的心，總是細(xì)細(xì)碎碎地操持著。

我在外地上學(xué)的時候，每每回到家里，母親總發(fā)酵芥末給我拌粉絲，看著我被嗆得滿眼生淚，母親會哈哈大笑；而每每從家里走，母親會因為我愛吃干饅頭，連夜烤了焦黃焦黃的饅頭片，給我塞進(jìn)了包里；聽我說黃瓜干好吃，就買了鮮鮮綠綠的黃瓜干，非讓我?guī)?，說回省城自己吃，或者送人。

母親是那種把心事掛在我們身上的人，但她唯獨沒有她自己。就在她把綠蘋果擺上茶幾之后，她會靜靜地守在一邊，靜靜地坐在陽光里，看著你吃，看著你脆脆靈靈地將蘋果咬出水聲，看著你盡情享受著她的愛撫，而你在那時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母親，她自己并沒有去吃那水靈靈脆生生的小蘋果。

這是我在事后才知道的。妻子說，其實，母親自己在廚房里還放了另一種蘋果，但那是疤了的、縮了的、爛了的蘋果，母親將蘋果壞了的地方剜掉，自己吃。她給我們吃的，總是最好的東西，而留給自己的，卻是不應(yīng)該吃的東西?！盃€蘋果”定律，在母親的詞典里似乎解釋不出另外的人生哲理。

想起來，母親不僅將蘋果洗了端給我們吃，而且，在我們離家要走的時候，她會洗了更多更多，非要你帶走不可。那時，我總是將她給我們裝好的蘋果一股腦兒地掏出來，堅決不帶。母親盡管那時候期期艾艾地看著蘋果又看著我，是一臉的無奈與失望，但我卻仍是堅決地拒絕了母親的蘋果。

后來，每每想起這事，我總是后悔且心痛。我怎么就那么輕率地拒絕了母親呢？

母親做了一輩子老師，操心，似乎就是她的職業(yè)。在母親的為人處世里，為別人想，為別人做，就是她的道理；而在母親退休之后，為家人想，為家人做，幾乎成為她的唯一。那時，我說蘋果到處都是又不稀罕而將母親裝好的蘋果不客氣地掏出的時候，我怎么就僅僅將那蘋果看作是蘋果了呢？

遺憾之為遺憾，就在于你永遠(yuǎn)不會再有機會重新經(jīng)歷。人說太操心的人長壽不了，我沒有想到，母親就在退休沒幾年之后，真就過早地離開了我們。而就在母親離開我們之后，就在我們送別母親之后，就在我要重新回到省城而離開家的那一刻，我卻突然地感覺到：真的，母親不在了，家就不在了??！這個別人曾經(jīng)說過的感覺，是那樣強烈地襲擊了我。

是的，從那一刻起，沒有人再給你做讓你滿眼生淚的芥末粉絲了，沒有人再給你烤讓你嚼著噴香的干饅頭片了，沒有人給你買了青綠如鮮的黃瓜干讓你帶，沒有人再給你洗了小而綠綠而小的蘋果看你吃，及至于，沒有人給你將那小蘋果裝在包里塞得鼓鼓囊囊讓你再去掏。而就在那一時刻，你是多么多么地想有人將哪怕一個小蘋果再塞到你的包里啊！

事實上，絕對不會再有了。雖然親人都在，雖然上上下下都在，但母愛，已經(jīng)不在了。母愛，已成為了遠(yuǎn)去的余音，成為了永遠(yuǎn)的絕響。她只存在于你曾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叵硎苋欢鴧s并沒有在意的天空里了。她把她帶到遠(yuǎn)遠(yuǎn)的故鄉(xiāng)那深深的黃土之下去了。那里會生長青草，但永遠(yuǎn)生長不出母愛了！

之后，多少年過去了，我總是想起母親的綠蘋果。盡管我后來見過許許多多的蘋果，然而，我費盡心思找過的那種小蘋果綠蘋果卻久久沒有能夠找到?；蛘哒f，我也吃到過那種小而且綠的蘋果，然終究沒有找回我母親的蘋果那種別樣的意味。想想，那是浸透了母愛的綠蘋果啊，你能找得到嗎？

烤饃片的遙想

隔著遙遠(yuǎn)的山水，隔著時間的流年，我似乎依然聞得到那種濃濃的原香的味道。那種焦黃焦黃的，帶著火的顏色、火的熾熱、火的溫暖的味道。

那是母親給我的烤饃片的香味，是蘊含著母愛的香味。

我年輕時愛啃干的硬的東西，愛吃干饃饃片，應(yīng)該說，大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或者，是從那個時候養(yǎng)成的。喜愛所有干的硬的食物并且延續(xù)至今，成了我吃的嗜好。

也許是兒時吃了太多太多的泡軟的東西，便有了后來對于干的硬的的喜好。

據(jù)舅舅說，母親懷我的時候，正月十五鬧元宵，被擁到小城的東門口看紅火，突然，有人在母親的背上錘了一拳，當(dāng)時沒覺什么，晚上，半夜，凌晨，母親就突然生下了我。所以，我的生日農(nóng)歷正月十六，家里許多人都知道并且記得，及至多少年后我結(jié)了婚，妻子家里許多人也知道并記得。這大概就是那記陌生的拳頭的歷史影響吧。

據(jù)說，生下了我之后，正趕上大躍進(jìn)年代，母親就沒有了奶，而我，竟是姥娘用“燜燜”喂大的。什么是“燜燜”？就是水泡餅干。就是把粗糲的餅干掰碎，泡在開水里，攪一攪，或稀流，或稠軟，我就喝那個。后來我之所以長得手小腳小個子小，據(jù)說，與那“燜燜”干系極大。但如若沒有那“燜燜”呢，我恐怕連這些“小”也不會長起來了。

我的小時候，是在姥娘家長大的。是姥娘看大的，也是舅舅帶大的。據(jù)說，我出生的那年，是絕少的豐收年景。但中國人在大煉鋼鐵啊，人們顧不得收秋，糧食都爛在了地里，人們吃不了或者吃剩的棗糕，竟往墻縫里塞。然而很快，在我三四歲的時候，突然普遍地挨了餓。人居然吃樹葉，吃樹皮，居然餓得滿面菜青色，渾身浮腫病。但是，我不記得。

無論飽還是餓，我對吃的記憶，幾乎等于零。我只記得曾經(jīng)跟著舅舅到他的中學(xué)去，第一次看到被敲打得踏踏亂響的洋鼓。只記得在姥娘家的炕上，早晨起來被舅舅捧著高高扔起然后落進(jìn)棉被里的快樂。我似乎沒有關(guān)于饑餓年代的記憶。是沒有挨餓呢，還是挨了餓沒有記得呢？不得而知。不過，想想，應(yīng)該是沒有挨餓。姥娘舅舅怎會讓我挨餓呢？

而我記起關(guān)于吃的的時候，是在多少年之后了。是在經(jīng)歷了姥娘家爺爺家輪流居住之后，是在回到父母身邊讀了初中高中之后，是在高中畢業(yè)而回到農(nóng)村老家插隊之后，是在插隊農(nóng)村而又跑到省城讀書勞動之后。那時，人們的生活開始結(jié)束粗糧的歷史而只吃細(xì)糧了，我從省城回到小城過年過節(jié)，母親總是給我烤了焦黃的饃饃片吃。母親看著我，摸著我，總說一句話：可憐得小時候沒有奶吃，連好吃的也沒有。母親可能就是那時候發(fā)現(xiàn)我愛吃干黃焦脆的饃饃片的，而我好像也是那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愛吃干黃焦脆的饃饃片的。

烤饃饃片，吃起來噴噴香，但做起來，卻并非只是個簡單的“烤”。那是一個完整的發(fā)面、揉面、醒面、蒸饃、切饃、烤饃的過程。得要發(fā)面，得要蒸饃，而在發(fā)面與蒸饃之間，關(guān)鍵一道工序，放堿，是最要講究分量的。母親一輩子忙于教書，并不是一個太會做飯的人，而發(fā)面蒸饅頭，對于她卻是一種難度極高的技術(shù)。記得，她在揉面的時候，總要先放點堿面進(jìn)去，揉；然后，捏一小面丸，烤；烤熟了，嘗嘗。酸，就再往里加堿；澀，就再往里揉面。揉來揉去，如此往復(fù)，但往往一揭鍋蓋，蒸饃一出籠，母親卻并不滿意。

在我，實際是愛吃堿小的酸饅頭，而母親往往蒸成了堿大的黃饅頭。但是，不論酸或是黃，只要母親把饅頭切成片烤出來，看著焦黃焦黃的饃饃片，我則一律地愛吃了。

但那烤饃饃片，也頗費周折的。我們小城用的是那種煤火炭火，不做飯時，用煤與土和成的泥悶著，做飯時，用火柱捅開泥煤燒著。所以進(jìn)廚房做飯，得忍著那種嗆人的煤煙味兒。而烤饅頭，多是在吃過晚飯之后，母親把饅頭放在案板上，切成幾乎一樣厚薄的饃片，圍著火，一圈一圈地，擺在火爐臺上。然后，睡前，去挪饃片，把火邊的挪到外邊，外邊的挪到火邊；而至早晨，又是，將火邊的倒到外邊，將外邊的倒到火邊。如此往復(fù)，烤出的饃片焦而不糊、干兒不納、脆而不酥。咬一口，是帶著爐溫火溫的滿嘴的噴香。

那香味，從嘴里嚼得噴濺出來，又從鼻子聞了進(jìn)去，濃濃的，撲面而起，真是一種源自家鄉(xiāng)的麥香、火香、烤香，彌散著糧食的原香，爐火的焦香，和母親勞作的馨香。

那時，每年，母親都要給我烤了許多許多的饃饃片，不是我回家過年過節(jié)帶走，就是母親托親戚給我捎來，幾乎一年到頭不斷，伴了我整個的單身時代。直至我戀愛，結(jié)婚，她還在給我烤，以致我妻子也愛吃烤饃片了。但妻子總說，不要老讓母親給我們烤饃片了，而母親還是忍不住烤了，給我們帶來。后來母親病了，我們才堅決不許母親再烤，這才打住了母親烤饃片的歷史。但誰知，這一打住，就真的結(jié)束了母親帶給我們的焦喳喳香噴噴的烤饃片的歷史，真的結(jié)束了母親給我們的溫暖的馨香的慈愛。而且，是永遠(yuǎn)結(jié)束了。

是在一個夜半或者凌晨，我和妻子女兒都在睡夢中的時候，突然，電話響了，妻子以為是騷擾電話，拿了一下話筒，就又放了。之后，我躺著躺著，似乎是夢著，又似乎是真的，隱隱聽到一個聲音，是母親呼喚我的聲音。不多會兒，電話重又響起，我趕緊接起，是弟弟的同事打來的，說你母親病了，已經(jīng)送醫(yī)院搶救。我趕緊匆匆趕回，但母親已經(jīng)昏迷。我呼喚著母親，母親只是動了動手指，但絲毫沒有蘇醒。我想母親是聽到我的聲音了，但她已經(jīng)不能回應(yīng)。不久，母親扭動了一下身子，眼角流出兩行眼淚，默默地離開了我們。

我早就聽說，親人離開的時候，無論隔著多遠(yuǎn)，都會有靈魂的感應(yīng)。我后來想，我在那個凌晨隱隱約約聽到電話里傳來的母親的聲音，應(yīng)該就是母親與我的心靈的感應(yīng)吧。

母親離開之后，我也徹底結(jié)束了愛吃干饃片的嗜好。不是沒有人給烤了，而是沒有了母親的愛與溫馨。后來遇到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烤饃片，但我已經(jīng)完全拒絕。我怕會破壞了母親烤的饃饃片在我心中的味道，也怕勾起母親的突然離去在我心中落下的痛。母愛的滋味是什么也代替不了的，那是融進(jìn)血液靈魂的體味，永遠(yuǎn)，一切，什么也代替不了。

它已經(jīng)融化在我的整個生命里人生里了，那焦黃的饃片，無論有或者無，都已經(jīng)存在。只是每每想起那段時光，愛著，幸福著，但心也會隱隱作痛。那永遠(yuǎn)回不去的人生，永遠(yuǎn)回不去的母愛，永遠(yuǎn)回不去的興味，都留在遙遠(yuǎn)的時光里了，母親已經(jīng)不可能再與我們同在。盡管那焦黃那脆香，可以回味，但畢竟，已經(jīng)隔了遠(yuǎn)遠(yuǎn)的天，隔了遠(yuǎn)遠(yuǎn)的地。

其實，愛的絕望，不在于失去，而在于失去之后，永遠(yuǎn)找不回來。我永遠(yuǎn)不可能再回到那些焦香縈繞的年代了，我永遠(yuǎn)再也找不回來了，我曾經(jīng)擁有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