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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女幽魂為哪般
——張世勤的小說理想及其敘事動力

2017-11-13 19:52魯太光
文藝論壇 2017年10期
關(guān)鍵詞:傻瓜蒲松齡作家

○魯太光

倩女幽魂為哪般

——張世勤的小說理想及其敘事動力

○魯太光

《聶小倩》是一篇好小說。

請不要誤會,我說的不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的《聶小倩》,而是當(dāng)代作家張世勤的短篇小說《聶小倩》。不過,要想把張世勤的短篇小說《聶小倩》的好處說清楚,還得從蒲松齡的《聶小倩》說起。

蒲松齡的《聶小倩》寫的是“幽魂”變“倩女”的故事:聶小倩原本美貌女鬼,為老妖所迫,化為倩女,變幻人間,魅惑男子,或攝其精血,或截其心肝,供老妖享用。聶小倩雖為女鬼,但心性良善,不愿“歷役賤務(wù),觍顏向人”,因此,遇到慷爽抗直的寧采臣后,便央求他“囊妾朽骨,歸葬安宅”,以便“再造”。寧采臣“毅然諾之”,攜聶小倩骨殖還鄉(xiāng),葬于書齋之外,聶小倩因而得以再生。而且,在奇人燕赤霞幫助下,寧采臣剪除妖孽,與聶小倩有情“人”終成眷屬。

通過簡單的轉(zhuǎn)述我們知道,蒲松齡的《聶小倩》與《聊齋志異》中的大多數(shù)作品一樣,主要是寫“鬼狐有性格”(老舍語),寫的是鬼有情、人有義,而正是這種具有穿越感的情義使“幽魂”化為“倩女”??陀^地看,這種濃郁的情義背景與奇詭的跨界愛情,使蒲松齡的《聶小倩》散發(fā)出瑰麗的傳奇色彩,吸引了無數(shù)后世讀者的目光:1960年,由李翰祥導(dǎo)演,香港邵氏影業(yè)推出電影版“聶小倩”——《倩女幽魂》,使得這“若教雨蓋長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奇情故事名噪一時;1987年7月18日,由徐克監(jiān)制,程小東導(dǎo)演,張國榮、王祖賢、午馬等主演的翻拍版《倩女幽魂》在香港上演,更是大獲全勝,先后獲第16屆法國科幻電影節(jié)評審團特別獎、葡萄牙科幻電影節(jié)最佳電影大獎、第24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等獎項;后來,隨著這部電影在內(nèi)地公映,這個“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更是到處流傳。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在對蒲松齡的《聶小倩》這篇傳奇經(jīng)典進行改編時,編劇與導(dǎo)演盡管添加了諸多奇幻鬼怪因素,使故事更加光怪陸離,奇幻炫目,但有一點卻始終未變,那就是:敘事從未超脫出“幽魂”變“倩女”的框架,主題也從未超脫出人鬼奇情的框架。客觀地說,絕大多數(shù)讀者和觀眾在閱讀蒲松齡的《聶小倩》,或者觀看電影《倩女幽魂》時,也從未意識到存在這種超越的可能與必要。這,一方面顯示了經(jīng)典的強大魅力,另一方面也表明了惰性的普遍存在。而張世勤的短篇小說《聶小倩》(原發(fā)《創(chuàng)作與評論》2016年第4期,《小說月報》2016年第5期選載,《中華文學(xué)選刊》2016年第6期選載)則運思灑脫,落筆從容,既有效地借用了蒲松齡《聶小倩》中的傳奇因素——比如,小說題目相同,小說主人公姓名相同,就使小說平添魅力,吊足了讀者的胃口,又成功地“改寫”了這個短篇傳奇,使之具有了不一樣的質(zhì)地、內(nèi)容和訴求。而這,就是我說《聶小倩》是一篇實實在在的好小說的主要原因。

這種“改寫”,首先體現(xiàn)在敘事框架上。我們上文已經(jīng)提到,蒲松齡的《聶小倩》及電影《倩女幽魂》,都是“幽魂”變“倩女”的故事,即出于對人間的仰慕,出于對愛情的渴望,在偉男子及奇?zhèn)b相助下,美麗、善良的女鬼歷經(jīng)艱險,最終擺脫妖孽脅迫,轉(zhuǎn)世為人,獲得令人神往的愛情,也獲得令人歆羨的生活。而張世勤的《聶小倩》則反其道而行之,寫的是“倩女”變“幽魂”的故事,是人變鬼的故事,即身處甜美愛情、幸福生活中的“倩女”,為了捍衛(wèi)人間正道,或者說,為了捍衛(wèi)做人的基本尊嚴與處事的價值底線,不得不與貪腐等邪魅行為作斗爭,以至犧牲愛情,犧牲生命,化為“幽魂”的故事。

這種敘事框架的“改寫”,看似簡單、隨意,實則大有文章,因為,正是通過這種“改寫”,張世勤淡化、祛除了蒲松齡的《聶小倩》及香港電影《倩女幽魂》的傳奇色彩,或者說,將故事從幽冥虛空拉回沉實大地,從而賦予作品以新意。僅從小說中人物身份的區(qū)別上,就可以明了這一點:在蒲松齡筆下,聶小倩雖是一位女鬼,但青春妙齡,宛若天人,其轉(zhuǎn)身更是華麗,由妙齡女鬼,轉(zhuǎn)為逍遙人間的書生紅袖,何其瀟灑,何其幸福,又是何其理想;而在張世勤筆下,聶小倩只是一位普通打工者,原先在超市做收銀員,后來經(jīng)過努力,才進入某公司做財務(wù),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除了名字嚇人、引人外,再無亮點可言,其終末,更是葬身火海,含冤而去,何其苦情,何其悲情,又何其傷情。在蒲松齡筆下,寧采臣乃翩然美男,借用《紅樓夢》里的說法,他是銜著玉出生的,因而,“解裝蘭若”,雖小有驚嚇,卻逢兇化吉,不僅抱得美人歸,而且還將獲得更大的功名與福報;在張世勤筆下,寧采臣不過一位流落都市的打工青年,雖然經(jīng)過奮斗,逐漸穩(wěn)定下來,但也不過是一位在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承包土地種植蔬菜的農(nóng)民,更令人同情的是,他雖然得到聶小倩的青睞,收獲真愛,但卻又因一場飛來橫禍,“痛失我愛”。燕赤霞就更不用說了,在蒲松齡筆下,那是一千古奇?zhèn)b,有通天徹地的本領(lǐng),取妖怪性命如探囊取物——在1987年版電影《倩女幽魂》中,雖然增強了妖怪的法力,增加了除妖難度——也極大地增強了電影精彩程度,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燕赤霞的本領(lǐng)也水漲船高,最后他還是成功地降了妖、除了怪;在張世勤筆下,燕赤霞簡直就是一個滑稽的存在,他原本是一建筑工人,受傷后,不能再做懸空的“高人”,只好做了一名棲身儲藏室的送水工——不僅不“高”了,而且簡直太“低”了,都“低”到塵埃中去了。他也想行俠仗義,可結(jié)果往往是弄巧成拙,比如,他本想保護“茶花女”,結(jié)果破門而入后,發(fā)現(xiàn)“茶花女”正在洗浴,差點兒被當(dāng)作入室搶劫、圖謀不軌的壞人給抓起來。其中的尷尬與不堪,可想而知。

由于人物不再活躍于高蹈的虛空,而是掙扎于堅實的大地,因而,張世勤的《聶小倩》也不再像蒲松齡的《聶小倩》和香港電影《倩女幽魂》那樣,華美而傳奇,浪漫而空靈,而是極其的樸實,極其的現(xiàn)實,主題也是極其的犀利,甚至極其的殘酷。我們上文已經(jīng)簡單比較過,在蒲松齡那里,雖然過程詭譎、兇險,但結(jié)果卻一片光明,而在張世勤那里,雖然過程輕松、諧趣,但結(jié)果卻相當(dāng)凄慘、悲涼:聶小倩是守住了底線,捍衛(wèi)了尊嚴,沒有給“妖孽”們做假賬,而且還巧妙地保留了賬本,為有關(guān)部門查處、懲治“妖孽”們提供了證據(jù),但她也因此付出了最為昂貴的代價——生命。跟蒲松齡的聶小倩先是縱橫冥界后又逍遙人間相比,張世勤的聶小倩真是太可憐了,她原本就沒有什么很高的要求,不過是想過好人間的煙火歲月,追求甜蜜的愛情,營造溫暖的家庭,希望穩(wěn)定的工作。可是,就連這樣平實的歲月她也沒能守住,不得不化作一縷幽魂,與寧采臣,與愛情、與家庭、與人間,惜別了。從這個角度看,我們甚至不能說張世勤“改寫”了蒲松齡的《聶小倩》,他不過是從中巧妙地“移植”了一些文學(xué)性因素,以便更好地表達自己的現(xiàn)實訴求,也更好地表達自己的小說理想。

通過《聶小倩》,我們可以初步窺察到張世勤的現(xiàn)實訴求與小說理想:那就是對人間正向價值的追求,或者說得直白點兒,就是對正常生活的追求。具體到《聶小倩》中,就是對雖然樸素然而真誠的愛情的追求,對雖然艱難然而溫馨的家庭的追求,對雖然辛勞然而合法的工作的追求——盡管最后這一條她沒能得到,但唯其未能實現(xiàn),其訴求反而更加強烈。如果多讀一些張世勤的作品,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種追求,幾乎貫穿在他的絕大多數(shù)小說中。《傻瓜的初戀》(《當(dāng)代小說》2012年第6期) 是其較早的小說,小說以一個“傻瓜”的視角將人間的扭曲與污穢展示得淋漓盡致,同時,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躍然紙上。想一想“傻瓜”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不僅五味雜陳,一聲嘆息。項立明的父親出了車禍,被酒店黃老板給撞死了,項立明也因此成了“傻瓜”,好在黃老板發(fā)“善心”收留了他,不僅把給他父子倆的賠償金給“保存”起來,而且還在酒店中給他安排了一份工作——廁所侍者。這本來是一個大悲大憤的故事,但作家卻舉重若輕,將其處理得黑色而又幽默,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家想讓我們——通過“傻瓜”的眼睛——在這里看到更多“黑色幽默”的世間萬象。比如,通過“傻瓜”殘存的清晰記憶,我們知道他原本不傻,而且還很聰明,只差一分沒有考上大學(xué),但因為沒有錢,只好跟隨父親來到城市打工,沒想到卻遭遇飛來橫禍,成了“傻瓜”。他還“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如果有錢,就是差十分也能上大學(xué),別說差一分了,這就是他的煩惱之所在。不過,他很快又“高興”地告訴我們,他還是幸運的,因為他“找”到了這份廁所侍者的好工作,而在顧客丟棄在廁所里的報紙上,他經(jīng)常看到“大學(xué)生找不到工作的報道”——這么一想,他還真是“因禍得?!?。不過,讓“傻瓜”更“滿意”的是,廁所比外邊的世界更“真實”——“人真實,味道真實”,“沒有半點虛假,根本不用設(shè)防”——這可真是句大實話。也正是在這“真實”的地方,我們看到了極其“真實”的一幕:“這個城市里最大的官”酒足飯飽之余來這里清空回收站時看望、慰問、勸誡“傻瓜”,他鄭重其事地問“傻瓜”的年齡,問“傻瓜”苦不苦累不累臟不臟,說他和“傻瓜”“只是分工不同,但都干著有意義的工作”,他還說“人就怕不勞動,勞動著就是美麗的,工作臟沒有關(guān)系,重要的是你的心靈不臟”。想想酒足飯飽的“領(lǐng)導(dǎo)”,再想想憨態(tài)可掬的“傻瓜”,這情境可真是太“真實”了,“真實”得讓人覺得出離現(xiàn)實,墜入夢中。在這里,“傻瓜”還看到了令他無法理解的“真實”:一天,“傻瓜”去酒店美容廳找他愛慕的對象雪花時,雪花告訴他,她們這一大幫袒胸露乳的美女正在“評先進”,“評先進”的方法根據(jù)每個人業(yè)務(wù)量大小,業(yè)務(wù)量大的每天有五六個“客人”,業(yè)務(wù)量小的,有時候一個“客人”也沒有,她們的收入也因此而有所不同,有時候一天好幾百,有時候好幾天沒一分……目睹了如此多的“真實”,“傻瓜”仍然不開竅,還要追求正常的生活,還要追求美麗的愛情,還要追求迷人的雪花??蛇@一切,終究是鏡花水月,必將落空——一天,雪花和美容廳的美女都被警察抓走了。讀到這里,不禁長嘆:看來,就連“傻瓜”的幸福也不易得到啊!經(jīng)由這樣的故事,作家所憎所恨的——丑陋的人與事,躍然紙上;作家所思所慕的——美麗的人與事,更是躍然紙上。

《薄冰》(《當(dāng)代小說》2012年第10期,《領(lǐng)導(dǎo)科學(xué)》2013年轉(zhuǎn)載,內(nèi)蒙古敖漢旗紀委改拍為同名微電影)也是作家較早的一篇小說,這篇小說比較短,一共才8080個字,故事也比較簡單,就是寫一位農(nóng)村老母親擔(dān)心在城里當(dāng)局長的兒子走歪路,到城里來幫助他走正路的故事。但就是這么個簡簡單單的故事,作家卻講得語重心長,特別是當(dāng)我們聽到那位母親提醒兒子注意腳下的“薄冰”時那段循循善誘的話,更是心潮難平。這位母親是這樣說的:“只有看到你做人做事認認真真,板板正正,我這心才能安下來。要不,我回去也睡不著覺啊?!痹谠S多人看來,這段話或許太簡單了,不值得一聽,或者,即便值得一聽,也不過是一句家常話,不值得深思,然而,在筆者看來,恰恰是因為我們失去了對這些簡單、家常的“老話”的傾聽能力,失去了對這些禮義常識和日常道德的尊重與守護,我們才一步步走上了彎路,走上了歪路,甚至走上了邪路,最終失去了正常的生活。從這個角度來看,張世勤的小說意義尤其巨大,因為他是在用小說為我們構(gòu)筑一條無形的價值底線——在價值迷惘的當(dāng)下,這尤為珍貴。

這種價值追求,也是其小說敘事動力之所在。細讀張世勤的作品,發(fā)現(xiàn)在他的一些小說中存在著一種“城鄉(xiāng)二元對立”的隱形結(jié)構(gòu)——不是社會學(xué)家所說的經(jīng)濟和社會意義上的二元對立,而是文化、價值上的二元對立,即在張世勤的一些小說中,城市往往隱喻著危險、墮落、陰暗、頹廢,而鄉(xiāng)村則往往象征著安寧、幸福、光明、希望。比如,還是上文提到的《傻瓜的初戀》,作家將“傻瓜”的活動空間限定在一家酒店的廁所中,以“傻瓜”的眼睛審視城市中各色光鮮人物的諸般丑陋,其寓意不言而喻。《薄冰》也是一樣,不正是鄉(xiāng)村老母的慈愛和智慧幫助她的局長兒子躲過一劫,從而走上寬廣的人生正路嗎?再比如,《羅曼羅蘭》(《太湖》2016年第3期) 寫的就是兩個為都市所牽絆、戕害而無法過上正常生活的風(fēng)塵女子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都市真的宛若蒲松齡筆下的鬼魅世界,魑魅魍魎橫行,一片愁云慘霧,令人目不忍睹。與之相對應(yīng),《遠山》(《光明日報》2016年6月17日,《小說選刊》2016年第9期選載)則寫了山間生活的純凈與溫馨,在這個不長的小說中,人間溫情如同山間清泉一樣汩汩流淌,潤人心脾。小說中青樹與父親的父子之情,父親和青樹與牛之間的人畜之情,尤其是青樹趕車出山時那句“爹,轉(zhuǎn)彎了”的提醒,不僅體現(xiàn)了父慈子孝的人間真情,而且連老牛也習(xí)慣成自然,將其當(dāng)成指揮自己前行的話,因而配合默契,舉止自如,讀起來滿是溫情,極其動人。父親的去世,令“遠山”中的青樹感到無比凄涼、落寞,因而心思黯然,若有所失,然而,紅苗的到來,再次溫暖了整個“遠山”,溫情故事繼續(xù)上演,似乎亙古不變。讀著這樣的文字,會忘記塵世的喧囂,忘記鄉(xiāng)野的勞累,只會看到變幻的風(fēng)景,看到不一樣的樹,看到不一樣的鳥,看到不一樣的花。

這并不是說作家認同鄉(xiāng)土文明而反對都市文明。實際上,在相當(dāng)大程度上,作家筆下的都市與鄉(xiāng)土都是隱喻意義上的,是寄寓作家理想或傳達作家心聲的“裝置”,如果追溯到作家的潛意識的話,也不過暗含著作家對日益衰敗的鄉(xiāng)土的回望,對日益流失的鄉(xiāng)土文明的追懷。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這種隱形結(jié)構(gòu)固然有利于駕馭敘事、傳達心聲,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作家的視野,影響著敘事邊界的開拓。

令人高興的是,在《聶小倩》中,我們看到作家已經(jīng)很好地化解了這種隱形結(jié)構(gòu),而在一種更加開闊的藝術(shù)與現(xiàn)實視野中建構(gòu)小說的世界。我們上文已經(jīng)提到,作家對蒲松齡小說的化用,尤其是對聶小倩、寧采臣、燕赤霞幾個人物名字的借用,可謂生花妙筆,這既得益于作家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理解,更得益于作家對現(xiàn)實深度與廣度的理解??梢哉f,沒有這樣的雙重理解,這種化用或借用就無從實現(xiàn)。僅就本文所討論的問題而言,更值得重視的一點是,在《聶小倩》中,我們看到,即使是在都市中,即使都市中依然“妖孽”出沒,危險重重,但聶小倩、寧采臣、燕赤霞卻沒有退卻,不僅如此,反而固守愛情,固守生活,固守理想。在這樣的框架中審視燕赤霞,他還真不是一個“低人”,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高人”,一個實實在在的“俠客”——眼看著連最卑微的生活都過不下去了,可他依然沒有放棄做一個好人的初心,仍然想方設(shè)法關(guān)心他人,保護他人,受盡誤解,遭遇冷眼,卻初衷不改,想一想“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社會現(xiàn)實,則這個人物的俠肝義膽、義薄云天不言而喻。聶小倩和寧采臣也一樣,他們不僅在誘惑多多的現(xiàn)實中守住了愛情,守住了生活,而且還守住了做人的尊嚴,尤其是聶小倩,為此不惜犧牲生命。僅此一點,就讓他們雖然卑微但卻真實的生活晶瑩閃爍,耀人眼目。說句實在話,在價值曖昧的當(dāng)下,在“高尚者的墓志銘”無處可見,而“卑鄙者的通行證”卻隨處可見的當(dāng)下,我們是多么需要這樣的人物橫空出世啊。表面上看起來,這是聶小倩、寧采臣、燕赤霞守住了愛情,守住了理想,守住了尊嚴,而往深處想,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其實是作家開闊了視野、深化了認識、堅定了理念的必然結(jié)果。我們還會發(fā)現(xiàn),正因為如此,作家落筆才既入木三分又從容有度。越是回味,這種感覺越是清晰。在《聶小倩》中,除了幾位主角借用了蒲松齡小說中人物的名字外,幾個邊緣角色,卻要么化用外國人的名字,比如“白多芬”就是對貝多芬的戲仿,再比如“茶花女”這個名字就來源于法國著名作家亞歷山大·小仲馬的《茶花女》,這既是對小仲馬著作之名的呼應(yīng),也是對小說女主角瑪格麗特的呼應(yīng)。乍一讀,只是覺得這樣命名詼諧有趣,令人啞然,可再往深里想想,又覺得不僅如此。因為,這樣的人物命名,除了很好地展示了人物的性情和個性外,也很好地點染了世道和人心。比如“白多芬”這個人物,她的言行不一,她的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她的輕飄惡俗,恰恰是對“貝多芬”“偉光正”人格的背棄與褻瀆;再比如“茶花女”,如果我們將這個“二奶”與《茶花女》中的交際花之間加上一個約等于號,則這個人物負載的信息就更加豐富、復(fù)雜——與其說這是一個人物,不如說這是一個象征,一個暗示。更進一步看,她們與聶小倩、寧采臣等中國古人名字一起,拼貼出一個不古不今、不中不西、不倫不類、不土不洋的小說世界,從而把聶小倩、寧采臣的愛情、生活悲劇發(fā)生的現(xiàn)實背景很好地描摹出來,作家的匠心及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從容,可見一斑。我們看到,作家在這里找到了自己的世界,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中篇小說《英雪》(《收獲》2016年第2期,《中篇小說選刊》2016年第4期選載)中,作家已經(jīng)完全融化了這種技術(shù)性的壁壘,將對美麗人生的追求放置在人物的命運中去展現(xiàn),放置在人性的壓抑與扭曲中去展現(xiàn),視野更加開闊,敘事更加飽滿,情節(jié)更加細膩,表達更加自然、有力。小說題為《英雪》,但如果僅從情節(jié)上看的話,英雪似乎擔(dān)不起這個重任,因為她只是在小說開頭和結(jié)尾的章節(jié)中出現(xiàn)過,在小說主體部分幾乎隱形——這里,幾乎全是“我”與朋友閔繁浩及納小米、文晴晴等人的情感糾葛,心靈暗傷。但是,如果細讀的話,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作家這樣安排的匠心所在:正是在“我”、閔繁浩及納小米、文晴晴等人無盡的情感糾葛中,英雪從一位天真的女孩兒成長為一位妙齡少女,從一位窮家的女學(xué)生成長為一位現(xiàn)代女性,從經(jīng)濟的無盡窘迫中邁入肆虐的物欲中……也就是說,“我”及朋友們的故事不過是英雪成長的背景。我們可以想象,在這樣的背景中成長起來的英雪,內(nèi)心中有著怎樣的糾結(jié)與扭曲。因而,我們可以說,英雪在一頭一尾的出現(xiàn),包容了整個敘事,或者說,英雪的心靈暗疾其實是我、閔繁浩、納小米、文晴晴等人物心靈暗疾的集中顯現(xiàn),化用俄羅斯詩人涅克拉索夫一句詩來說就是:在這迷茫的大地上,又有誰是幸福的呢?或者,用小說中的話來說就是:“這社會熙熙攘攘,美麗無法躲藏。”其中的悲傷與絕望,一覽無余。

但誠如先賢所言:絕望之為虛妄,正如希望相同。

作家寫出這生活的悲傷,不就是為了吁請正常的生活與價值嗎?

由此看,作家已經(jīng)漫步在一片更加寬廣的文學(xué)大地上了。

(作者單位: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

責(zé)任編輯 張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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