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梅
那是在我念中學時,新學期學校里調(diào)來一位剛從師范學校畢業(yè)的男老師,他個子不高,皮膚嫩嫩的白,很陽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讓人猛然間還以為是高年級的學生呢。他姓魏,學校忽然間來了這么一位年輕的男老師,我們學生高興得不得了。特別是女生,總是圍在一起嘰嘰咕咕談論著他,笑個不停。
想不到,這位“帥哥”不偏不倚正好帶我們班語文兼班主任。我是班長,每次他上課時,我總會首先站起來,大聲喊:“起立!”同學們個個仰著頭,精神飽滿、熱情高漲,像陽光下的朵朵葵花,拉長嗓子說:“老師,你好!”魏老師也微笑著向大家說:“同學們,好!”這樣我們師生相互問候過后,他才開始講課。
魏老師與那些整日板著一副生硬面孔的老師不同,他講課時活潑幽默,從不帶教案本,常常把課本里的知識像講故事一樣講給大家,聽他的課我們常常感到很快樂??墒沁@樣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因為一件事情打破了他的好。
期中考試時,一向以語文見長的我很快答好了卷子,然后把試卷故意舉得高高的,讓身后的同學抄。正在我得意洋洋時,監(jiān)考的魏老師走過來了,他笑著用手輕輕拍了下我的腦門,說:“你以為自己學得多的溢出來了嗎?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其實,你差得遠呢!”同學們都哈哈大笑起來。也許這是老師經(jīng)常采用的教育方式,可是一直被師生們眾星捧月的我,就像指甲花熟透了的種子,輕輕一碰就破了。一剎那間,我的自尊心像蒙受了莫大的恥辱,我竟然“哇”的一聲哭了。魏老師站在原地束手無策,有些不知所措。
從那以后,只要是他的課,我再也沒有喊過:“起立”,但是他依然是其他同學最愛的老師,他們會自動地站起來,仍然說:“老師,你好!”可我總低著頭,不語。
說句實話,我有些恨他。于是,尋找各種方式攻擊他。我曾在上課時跟在他身后,用粉筆在他背上寫字;有一次,還偷偷放了他自行車胎的氣。
那年,雖然我們班語文考試成績排在全鎮(zhèn)第一,但是我對他還是懷恨在心。
新學期開學時,我再也沒有見到魏老師的身影。聽其他老師說,他到省城讀書去了,還給我留了一封信。我很驚訝,急忙拆開那封信,里面露出一張潔白的信箋,上面有他俊秀的字跡:“對不起!請原諒我用鋒利的刀子給你的心靈做了手術(shù)。”
后來,我大學畢業(yè),又回到小城工作。一天,我在老街邂逅了魏老師。他和我面對面從人群中穿過,我低著頭偷偷看了他一眼,但沒有勇氣打招呼。直到他走過了很長一段路后,我終于追上去,并喊了一聲:“魏老師?!?/p>
他回過頭,看了我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也許這些年他帶過的學生太多了,早已把我忘了吧。我看到魏老師額頭添了些白發(fā),真是歲月不饒人。
我正想做自我介紹時,他拍了拍腦門,笑著說:“愛哭的梅,呵呵,你現(xiàn)在都是大作家了!”我臉一紅,不知道說什么才好。魏老師告訴我,他現(xiàn)在是二中的校長,他兒子都上大學了。他說:“那年,我看你是個好苗子,但你貪玩兒,我故意說了些讓人傷心的話。哎!我都后悔死了!”
我笑了笑,說:“不是你那樣教育我,說不定我還考不上大學呢!再說我還給你做了很多壞事呢。”
如今,我和魏老師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每次他打電話過來或見了面,我總會很親切地說聲:“老師,你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