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明(煙臺南山學院，山東 龍口 265713)

21世紀的西班牙電影，屬于女性主義電影的輝煌時期，在眾多導演所塑造的女性世界里，女權(quán)、女性被不同的導演詮釋出不同的含義。然而，他們都借用了現(xiàn)實主義的敘事手法，以此來展開關(guān)于女性的權(quán)利訴說。在這些影片中，女性的生存境遇不盡相同，各自承受著本不該承受的傷痛，反映出男性社會中女性的掙扎與抗爭。

一、女性心理表達的力量

西班牙作為一個極為西化的國度，卻并沒有因為它的文明進程而使處在這個國家的婦女受益。盡管婦女的地位有所提高，然而面對來自家庭中的沖突，尤其是肢體沖突，仍然證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西班牙婦女在社會、家庭地位上的不公。下面通過幾部女性主義影片來加以分析。

《獻上我的雙眼》由西班牙女性導演依希亞·博亞執(zhí)導，采用的是現(xiàn)實主義的敘事手法。影片基調(diào)曲折，變度性大，情節(jié)跌宕起伏。該影片講述了一位在家庭中處于弱勢地位的女性，長期遭受丈夫欺凌，而后自我奮發(fā)覺醒的故事，并從兩個維度詮釋出女主角皮拉爾由畏懼隱忍到自強覺醒這樣一個歷程。

皮拉爾作為一位普通的西班牙家庭婦女，平凡得有些渺小。她熱愛她的丈夫，憧憬著與他的未來。然而，美好的憧憬并未能代替現(xiàn)實婚姻生活所帶給她的噩夢與痛苦。在為期10年的婚姻生活中，丈夫安東尼奧經(jīng)常對她百般凌辱，從肉體與精神上對她進行著折磨與摧殘。她不明白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丈夫為什么會如此待她。影片開端，鏡頭中便呈現(xiàn)出一個家庭的即將破碎不堪以及一個無助女人的驚慌失措。低沉而凝重的音樂背景下，一雙拖鞋的特寫鏡頭，將女主角皮拉爾的失敗婚姻生活烘托而出。影片刻畫極為精細，是一部由女性導演所拍攝的女性題材影片。因此，當影片高潮部分，女主角皮拉爾遭受丈夫安東尼奧的欺凌而被雙手緊扼住喉嚨時，皮拉爾驚慌失措、恐慌無助的表情，扯痛了每一位觀眾的心，尤其是女性觀眾。皮拉爾因痛苦而面部扭曲的神情寫照，深深地印在了觀眾的腦海里。

皮拉爾是愛她的丈夫的，她也認同女人要從屬于男人這一悲觀意識，這也是最終導致她成為不幸婚姻的犧牲品的最根本原因。她在選擇信任自身命運的同時，也選擇了信任這個不甘醒悟的冷漠丈夫，她在丈夫安東尼奧一次次的所謂悔悟中，選擇了一次次原諒，直到最后的忍無可忍。

皮拉爾丈夫的大男子主義，主要和西班牙長期的宗教意識有關(guān)。作為大男子主義下的家庭犧牲品，皮拉爾深受其害，并在肉體與精神上遭受了雙重的摧殘。安東尼奧總是在表明自己多愛妻子，然而，最終未能戰(zhàn)勝內(nèi)心世界中那個原本邪惡的自己，而妻子皮拉爾在他的反復無常中也最終不堪忍受，選擇了掙脫離去。

影片中圍繞著女主角皮拉爾這條主線，出現(xiàn)了眾多人物。其中有反對皮拉爾離婚的守舊的母親，鼓勵皮拉爾追求新生活的新時代女性代表妹妹安娜，以及積極熱情地生活，富有同情心的皮拉爾的同事?？梢哉f，皮拉爾的所有生活勇氣與希望都與她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最終的掙脫與選擇新的生活也是源于她們所給予的力量。盡管母親在其中所扮演的是阻礙她直視生活的負面能量，然而，正面力量最終占據(jù)了上風，皮拉爾也漸漸完成了由隱忍到自主決斷的蛻變,而最終選擇了走出那個陰暗的家。

《只屬于我》同樣屬于女性主義題材影片，故事內(nèi)容盡管與前一部影片截然不同，然而其中女性由隱忍到自強的蛻變過程卻是相同的，并且在蛻變的過程中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在敘事手法上卻風格迥異，前一部影片相對而言要更激烈些，這部影片更細膩些。這部由哈維爾·巴蘭蓋爾執(zhí)導的片子，也正是以它細膩、樸實的影片基調(diào)打動了觀眾的心，倒敘的敘述方式更是將女性的悲催婚姻命運交代得異常清晰，也將夫妻二人由相愛到相恨的演變過程刻畫得直觀悻然。

安赫拉原本是一位單純的女孩，與丈夫華金的相遇與相愛也可謂浪漫而偶然。盡管如此，婚后最初的相愛卻隨著妻子安赫拉的懷孕而問題百出，并最終演變?yōu)槿A金對她的大打出手。該片在敘述的過程中，分別采用了不同的色彩基調(diào)，在表現(xiàn)最初的相愛時光時，影片背景色彩浪漫而溫馨，而當華金與安赫拉大打出手時，整個背景幾乎接近黑白色。因此，該片單純從色彩來論就已經(jīng)充滿可感性。此外，從影片反映的內(nèi)容來進行分析，丈夫華金是名大男子主義者，自私而強悍，雖然安赫拉百般隱忍，卻絲毫換取不到他的一絲柔情，由此，最終導致了安赫拉以惡制惡的極端報復手法。她綁架了丈夫華金，趕來相助的女友卻因失手而射傷了華金，導致他成為植物人。或許觀眾會認為，愛他的妻子安赫拉會為此而悲傷，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安赫拉早已厭倦這段痛苦的婚姻，丈夫華金的傷痛并未激起安赫拉的同情心，反而使她下定了離開的決心。而影片結(jié)尾時，鏡頭中逐漸遠去的安赫拉和她的兩個孩子，也十分清晰地表明了該片的主題內(nèi)涵：“女性沒有必要，也不能依賴于男性。”安赫拉與孩子們的離開并非冷漠、殘忍，而是飽經(jīng)折磨的肉體與靈魂的自由與回歸。

二、女性意識的震撼

在前面所陳述的兩部影片中，如果說是女性在男性大男子主義中所淪陷的悲慘命運的話，那么21世紀西班牙女性主義電影所反映出的，則是女性在大的歷史時代背景下的掙扎與抗爭。而在這類題材影片中，更多地反映出對女性高尚情懷的贊美與謳歌。例如，在紀實影片《13朵玫瑰》中，充分展示出為了個人理想而不屈奮斗的女性勵志故事。影片中的13個女孩兒，年輕而獨立，至少她們追求精神上的自由與獨立。作為在戰(zhàn)爭中為了革命而不幸被捕犧牲的女性，她們死得光榮。她們?yōu)榱俗杂膳c理想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她們既是她們自己，又代表著千千萬萬的女性，是有著強烈獨立意識和女性意識的年輕女性。

影片采用鏡頭快速切換的方式，分別展現(xiàn)了13位女性，講述發(fā)生在她們身上的故事。從中體現(xiàn)出她們的獨立與堅強。盡管作為女性她們的身軀是柔弱的，并且在人們的潛意識中她們也是柔弱的。然而，影片就是在人們的固有印象中展現(xiàn)出了完全不同的女性形象。她們性格迥異，但在革命信念的驅(qū)使下，她們卻全部選擇了為革命而奮斗。她們團結(jié)一心，對于叛變革命的生活伴侶也絕不姑息，毅然離去。她們遭受酷刑，卻并未因此而選擇妥協(xié)放棄，即便是最后的死亡，她們也同樣選擇了勇敢面對。那不畏死亡的勇敢氣勢、團結(jié)一心的大無畏精神，不禁讓人們聯(lián)想到西班牙偉大的畫家戈雅的名作《1808年5月3日的屠殺》。這也不禁讓所有觀看的觀眾為之動容，她們是年輕的女孩兒，盡管有的已經(jīng)有了孩子，但她們?nèi)耘f和普通女孩兒一樣想要追求屬于自己的情感與夢想，而導演也刻意強化安排了一些溫馨浪漫的美好生活畫面，將她們的善良勇敢與殘忍的劊子手形成了強烈而鮮明的對比。盡管最后她們被槍殺了，但她們的形象成為永恒。而另一部影片，與《13朵玫瑰》風格極為相近的《沉睡的聲音》，同樣具有強烈的震撼感，充分彰顯出人心、人性的力量。該片的背景同樣是戰(zhàn)爭年代，表現(xiàn)了女性為革命、為正義與理想所做出的犧牲。她們在肉體與精神飽受折磨的過程中，并未因此而放棄屬于她們的信念，她們彼此支持，不畏死亡，給予彼此精神力量的同時，為了革命而選擇了不屈奮斗，為了革命而選擇了吶喊張揚。

而另一部同類型影片《城市廣場》，同樣歌頌了女性的堅強與美麗。這部由西班牙著名導演阿雷漢德羅·阿枚那瓦爾執(zhí)導的作品，塑造了一名有著堅毅品質(zhì)的女性科學家希帕蒂亞。她智慧而美麗，在公元4世紀古羅馬帝國那樣一個久遠的年代，她可以被稱為完美女性的代表，然而，這并未能阻止男性力量以及宗教對她的壓迫。希帕蒂亞是堅強的，面對種種質(zhì)疑與困難，她始終不肯屈服，她不愿意屈服在男性的包圍圈中，并總是試圖擺脫這種固有的鉗制與壓迫。但時代的局限性最終還是將她殘忍地壓在腳下，她一生致力于數(shù)學、天文學、哲學的研究，取得了杰出的成績，卻仍舊擺脫不掉歷史所賦予她的悲劇命運。她堅守著獨立的人格、自由的意志。她認為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可以對抗那些腐朽的基督教的力量，最終還是沒能避免自己被污蔑、被殺害的悲慘結(jié)局?；蛟S她已經(jīng)預料到了，或許她明白前行的道路上必然會經(jīng)歷的孤獨，但從未屈服。直到面對死亡時，她仍舊保持著那高傲而美麗的姿態(tài)，用堅定的聲音告訴那些殘忍的劊子手，她愛哲學。

三、現(xiàn)實主義的升華

在21世紀西班牙女性主義電影中有一位杰出的男性，他用他男性獨特的視角詮釋與歌頌了很多女性，他所拍攝的18部影片，都是耐人尋味、發(fā)人深思的優(yōu)秀作品，他就是阿莫多瓦。在他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中，類型眾多，卻無一庸俗形象，全部具有女性的柔情與剛強。無論是傳統(tǒng)的還是現(xiàn)代的，在阿莫多瓦的影片中我們看到了對女性充滿了愛慕與欣賞。有人將阿莫多瓦的影片比作迷宮，而將他影片中的女人命名為藏在迷宮中的女人。這些女人掌握著自己的命運，她們不依賴男性，在這里男性是屬于缺失性角色的。如果要將他所塑造的女性特點歸集到一起的話，總共有以下幾點：

首先，在阿莫多瓦的電影世界里，女性大多擁有叛逆的性格，她們不墨守成規(guī)，不循規(guī)蹈矩，有著反傳統(tǒng)、反宗教意識。其次，她們是一個個鮮活的、真實的女性。在阿莫多瓦的影片中，無論女主人公從事著什么樣的工作或有著怎樣的生活境遇，她們身上都滲透出隱忍、寬容與堅強，蘊含著所有母親的偉大形象，就如同影片《關(guān)于我母親的一切》里邊的母親一樣。為了大愛而不計前嫌地幫助與自己兒子的車禍有著直接關(guān)系的女演員烏瑪及其搭檔，并將自己兒子的遺體捐贈出去，只為能夠救助他人。她不僅原諒了所有對她犯過錯誤的人，而且用一顆無私的心感化了他們。可以說，她用愛與堅強完成了對他人與自我的救贖。

影片《回歸》中的女主角拉蒙黛同樣是位不幸而堅強的母親，她的女兒原本是自己父親對她所種下的惡果，然而，為了不讓自己的母親受到傷害，她選擇了隱忍與隱瞞。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女兒，卻還是因為誤殺要強暴自己的繼父而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于是，拉蒙黛選擇了為女兒頂罪，直到她再次走向新的生活。影片深沉而壓抑，卻又讓人感動與震撼，直到影片的結(jié)尾處當拉蒙黛穿著炫目的服裝，唱起少年時媽媽教給她的一首歌時，她那滄桑無悔的發(fā)自心底的歌聲，震撼了所有人。

四、結(jié) 語

電影敘事手法是一個推動影片進程的媒介，電影思想的最終實現(xiàn)脫離不開敘事手法的運用。在這幾部影片的分析中，女性的力量與堅強被全方位地展現(xiàn)。然而女性作為社會弱勢群體的不堪境遇與女性個人為了理想與信念所付出的代價訴求，這樣的矛盾性與社會性依舊存在。在男性權(quán)利欲望極具膨脹的社會中，倫理錯亂、欲望霸占等，所有女性遭受的凌辱與欺壓都被呈現(xiàn)在銀幕之上。然而，西班牙導演們依舊在運用現(xiàn)實主義敘事手法來揭露這個世界的不公與變化，也展現(xiàn)著女性所具有的堅實力量。借用導演張藝謀所說過的一句話：電影應(yīng)該回到藝術(shù)品質(zhì)的能力，在返璞歸真的影像表述中，抒寫著“人”的真善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西班牙導演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