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星+勘措吉+萬瑪項杰
內(nèi)容摘要:本文整理了敦煌遺書中的漢文和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對全部文獻梳理后發(fā)現(xiàn),現(xiàn)存敦煌遺書中此經(jīng)有兩個漢譯本。其中,漢文甲本為玄奘譯本,與傳世本內(nèi)容一致;乙本譯者不詳,是根據(jù)藏譯本譯出,與玄奘本出入較大。而敦煌遺書中的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亦存兩個版本,通過與現(xiàn)行的德格版《西藏大藏經(jīng)》比較,現(xiàn)行德格本可能是在這兩個版本的基礎(chǔ)上修訂而成。也就是說,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中的漢譯本存在傳世本沒有收錄的新版本,古藏文的兩個版本亦與傳世本存在差別。
關(guān)鍵詞:敦煌文獻;六門陀羅尼經(jīng);吐蕃
中圖分類號:G256.1;B94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7)05-0077-08
A Study on the Dunhuang Version of Liumen Tuoluoni Jing
——Researches of Middle Tang Esoteric Buddhist Texts(IV)
ZHAO Xiaoxing KANCUO Ji WANMA Xiangjie
(Dunhuang Textual Research Institute, Dunhuang Academy, Lanzhou, Gansu 730000)
Abstract: This paper sorts out and exams all the documents about the Liumen Tuoluoni Jing in both Chinese and ancient Tibetan among Dunhuang documents and it suggests that there are two Chinese versions of this sutra. One version was translated by Xuanzang,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version handed down from ancient time. The other version was translated based on a Tibetan version, but the translator is unclear. As a result, it differs greatly with the one Xuanzangs version. There are also two versions of this sutra in ancient Tibetan scripts among Dunhuang documents. A comparison of the two versions with extant Derge version indicates that the Derge version might be a revision based on the two versions. Namely, the Chinese versions of Liumen Tuoluoni Jing from Dunhuang might contains a new version that has not been recorded in the version handed down from ancient time. The two Tibetan versions also differ from the extant version handed down from ancient time.
Keywords: Dunhuang documents; Liumen Tuoluoni Jing; Tibet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一 問題的提出
《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又作《佛說六門陀羅尼經(jīng)》、《六門經(jīng)》,傳世漢譯本為唐玄奘譯,一卷,藏譯名為《圣六門陀羅尼》,藏譯本譯者為吐蕃譯師伯哲?!读T陀羅尼經(jīng)》全文不到五百字,是釋迦牟尼于凈居天中,為了使眾生免去生死流轉(zhuǎn)之苦、受富貴世樂、消除一切業(yè)障、最終證得解脫而說。敦煌文獻中保存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有兩種基本抄寫形式,一種是單獨抄寫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另一種是在《六門陀羅尼經(jīng)》后又抄寫了《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和《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廣釋》等內(nèi)容?!洞笳亍返?1冊收錄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為傳世本,其中《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和《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廣釋》則是P.2404V的錄文。此外,敦煌文獻中還存有《大正藏》未收錄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并廣釋開決記》?!读T陀羅尼經(jīng)》、《論》及《廣釋》,均有漢文和古藏文兩種文字的寫卷或?qū)懕?。這些文獻中,從有年代題記者來看,確定在吐蕃統(tǒng)治時期的敦煌曾經(jīng)流行,漢藏兩種文字寫本的存在說明其在當(dāng)時是無論漢人或吐蕃人都尊奉的經(jīng)典。P.2046《佛學(xué)字書》記錄的漢藏經(jīng)名中也有《六門陀羅尼經(jīng)》,說明其在中唐敦煌密教經(jīng)典中具有相當(dāng)?shù)拇硇浴?/p>
關(guān)于《六門陀羅尼經(jīng)》,日本學(xué)者御牧克巳La ɑmukhī-dhārɑī ou“Incantation des SIX PORTES”,texte attribué aux Sautrāntika(《經(jīng)量部文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有專門的研究,文中上篇除了分析《六門陀羅尼經(jīng)》經(jīng)文結(jié)構(gòu)和各種文本之外,還提到了敦煌文獻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
(S.609、S.1513、S.4925、S.5503、S.6317、P.2404V)、《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廣釋》(S.230、S.848、S.2709、S.t.430)和《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并廣釋開決記》,并于下篇抄錄了梵文、法文、藏文和中文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全文[1,2]。上山大峻《敦煌佛教の研究》第二章“大蕃國大德三藏法師法成の人と業(yè)績”中亦有相關(guān)論述,同樣提到了敦煌文獻《六門陀羅尼經(jīng)》(S.609、S.1513、S.4925、S.5503、S.6317、P.2404V、官003、官064)、《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S.1513、P.2404V)、《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廣釋》(S.230、S.848、S.2709、結(jié)061)和《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并廣釋開決記》(P.2165、P.2556V、P.2861V),并重點探討了這些經(jīng)典與法成的關(guān)系,認為后兩種文獻由法成集譯的可能性非常大[3]。以上兩位學(xué)者的成果,對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及相關(guān)文獻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chǔ),特別是在漢藏兩個文本關(guān)系方面貢獻突出。但限于當(dāng)時的條件,并未對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做全面的整理,且兩位學(xué)者都認為敦煌本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均為玄奘譯本,這與敦煌文獻的實際情況也不相符,因此筆者不揣冒昧,在他們的基礎(chǔ)上對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及其相關(guān)文獻做進一步的討論。endprint
二 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版本
敦煌現(xiàn)存《六門陀羅尼經(jīng)》漢文文獻16件,即P.2404v0a、S.0609(2)、S.1513V(2)、S.4925?譹?訛、S.55033?譺?訛、S.6317?譻?訛、P.3919Cb、BD07328V(B.2947V,鳥028背)?譼?訛、BD07403(北7458,官003)、BD07464(B.7459,官064)、ДX.00735、ДX.01984、ДX.11176、ДX.17711?譽?訛、羽178-1、羽421;古藏文寫本6件,即P.T.77、 P.T.414、 P.T.415、P.T.0416、I.T.J.32、I.T.J.17。其中,除有以古藏文書寫的6件文獻外,P.2404V末有題記“癸丑年十月上旬八日,于沙州永康寺集譯訖故記之也”,可確定其時代為吐蕃統(tǒng)治敦煌后期的公元833年;S.0609(2)、
S.1513V(2)、BD07328V、BD07403、BD07464(1、2)均被認為是吐蕃統(tǒng)治時期的寫本[4-7],可見此經(jīng)在蕃占敦煌時期的影響。
(一)敦煌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
敦煌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漢譯本共包括16件文獻,除S.6317僅存尾題、ДX.17711太過殘破外,其余14件根據(jù)經(jīng)文內(nèi)容可分為甲、乙兩類。敦煌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甲本為玄奘譯本,包括S.0609(2)、 S.4925、 S.5503、 P.3919Cb、BD07328V、
BD07403、 BD07464、 ДX .00735、ДX .01984、ДX .11176、
羽178-1、羽421,共12件。其中,S.5503首全尾缺、后部不存,ДX.01984首缺尾全、殘損較多,ДX.11176前部、羽421前部和羽178-1中部略缺數(shù)字外,其他均首尾俱全,比較完整;除S.5503和P.3919Cb為冊頁裝外,其他均為卷軸裝;除ДX.00735、ДX.01984、羽421三件外,其他文獻首題后均書“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字樣。這些文獻,經(jīng)文內(nèi)容與《大正藏》所收《六門陀羅尼經(jīng)》無太大出入,現(xiàn)以《大正藏》本為底本[8],校錄如下:
六門陀羅尼經(jīng)
從以上對敦煌漢文甲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校錄情況來看,甲本與《大正藏》本經(jīng)文文字基本一致。最大的差別僅為經(jīng)文最后一段首句,《大正藏》本中的“清信”一詞甲本全作“凈信”,并成為此經(jīng)敦煌甲本區(qū)別于《大正藏》本的主要特征;另外最后一段在“此人所有一切業(yè)障皆悉消減”一語中,敦煌甲本也多數(shù)沒有“所有”一詞。除去敦煌甲本中部分文獻缺損和抄寫疏漏錯誤等情況外,敦煌甲本與《大正藏》本在陀羅尼部分差別最多,不僅在抄寫時有使用異體字、同聲字、相似字的情況,在陀羅尼的斷句和字數(shù)上,也有差別,這可能是因為陀羅尼部分主要是用來誦讀的,因?qū)嶋H師徒相授時誦讀方法的不同而產(chǎn)生了差別。但是,敦煌甲本中多數(shù)文獻作者題名均書有“三藏法師玄奘奉詔譯”字樣,說明其與《大正藏》本采用的均為玄奘漢譯本無疑。
敦煌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乙本的譯者不詳,包括S.1513V、P.2404Va,共2件,均首尾俱全,保存完好。兩件文獻均為卷軸裝,文獻都沒有題錄譯者姓名。這些文獻,經(jīng)文內(nèi)容與《大正藏》所收《六門陀羅尼經(jīng)》在第一段有較大出入,現(xiàn)以P.2404Va為底本,校錄如下:
六門陀羅尼經(jīng)
如是我聞。一時薄伽梵,在凈居天上依空而住,眾妙七寶莊嚴道場,與無央數(shù)菩薩眾俱。爾時世尊告諸菩薩,善男子若欲利益安樂有情,汝當(dāng)受此六門陀羅尼法。謂我流轉(zhuǎn)于生死中諸所受苦,于諸有情愿證平等;我有所受富貴世樂,愿諸有情同受斯樂。我所作惡若先未悔,以無上懺悔愿懺悔之;我諸所有眾魔之業(yè)若未先覺,以無上覺知愿令覺悟。我諸所有波羅蜜多所攝,一切世及出世廣大善根。愿諸有情皆當(dāng)速證無上智果,我證解脫亦愿有情皆得解脫,勿令住著生死涅槃。陀羅尼曰:
諸善男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日夜六時,讀誦如是六門陀羅尼者。此人一切業(yè)障悉皆消滅,疾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薄伽梵說是經(jīng),一切菩薩摩訶薩凈居天眾,聞佛所說,皆大歡喜,信受奉行。
六門陀羅尼經(jīng)一卷
從以上對敦煌漢文乙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校錄情況來看,現(xiàn)存乙本的兩件文獻差別很小,只有陀羅尼里的“提”和“諦”、“筏”和“伐”的差別。與《大正藏》本和甲本相比較, 最主要的差別出現(xiàn)在第一段及個別詞語的翻譯上,從對照表(表1)所反映的情況來看,除了“眾生”和“有情”等僅僅是同義不同詞的情況外,玄奘譯本(《大正藏本》、敦煌甲本)與乙本最大的差別是對第一段中三句話的表述,玄奘譯本“勿令眾生同受斯苦”、“終不發(fā)言稱無上法”、“終不舉心緣無上法”在乙本中為“于諸有情愿證平等”、“以無上懺悔愿悔之”“以無上覺知愿令覺悟”,與玄奘所譯內(nèi)容完全不同,這也是我們認定敦煌本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存在不同于玄奘譯本的另一譯本的根據(jù)?,F(xiàn)存文獻中并沒有記載乙本的譯者,但乙本還有一個突出特征,兩件文獻在《六門陀羅尼經(jīng)》之后都抄寫了《論》、《廣釋》等經(jīng)典注疏,而甲本除S.1513V外全部為單獨抄寫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在傳世的各種佛經(jīng)目錄中,僅記錄了玄奘譯《六門陀羅尼經(jīng)》,并沒有關(guān)于此經(jīng)疏釋經(jīng)典的記載,考慮到P.2404V的時間,敦煌乙本是否在吐蕃統(tǒng)治敦煌時期翻譯、有沒有可能是根據(jù)藏文本翻譯成漢文,都值得考慮。
(二)敦煌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
敦煌現(xiàn)存《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古藏文寫本有6件,即P.T.77、P.T.414、P.T.415、P.T.0416、I.T.J.32、I.T.J.17。其中,經(jīng)過對I.T.J.17 與P.T.0416之間的幀裝形式 、佛經(jīng)內(nèi)容、行款格式以及字體等進行比較后,確定這兩件文獻可綴合為一件完整的寫本。另外, P.T.414,原卷共有3頁,現(xiàn)缺中頁,末有題記“狗年夏四月二日”。I.T.J.32,只存1頁,有兩部分內(nèi)容,1頁為《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后半部分,另1頁為《吉祥偈》,P.T.77、P.T.415皆完整。將全部寫本對比后發(fā)現(xiàn),P.T.414、P.T.415、I.T.J.32、I.T.J.17+P.T.0416內(nèi)容相同,而P.T.77與其他寫本存在較大差別,說明敦煌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寫本亦有兩種版本?,F(xiàn)將敦煌古藏文文獻《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兩件文獻P.T.415和P.T.77,與德格版《西藏大藏經(jīng)》收錄本(以下簡稱“德格本”)進行比較,見表2。endprint
從上表顯示的經(jīng)文內(nèi)容來看,3個版本在正文主體上的差別不大,最主要的差別在經(jīng)首和經(jīng)尾。在經(jīng)首的禮敬語上,敦煌本是向“一切佛菩薩”敬禮,德格本是向“文殊菩薩”敬禮;在經(jīng)尾的回向功德部分,德格本和P.T.77均有“能及回想七世之輪回”一語,這是P.T.415所沒有的;經(jīng)末的信受奉行部分兩件敦煌文獻中都特意提到了“凈居之諸天子”,這是德格本中沒有的。經(jīng)過對3種版本的對比可以看出,P.T.415與德格本之間的陀羅尼經(jīng)正文、詞匯部分較為接近,而P.T.77與德格本之間正文的廣略、陳述句的范式上較為接近。因此,德格版《西藏大藏經(jīng)》收錄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與敦煌古藏文的兩個版本都互相關(guān)聯(lián)。由此得出,現(xiàn)行的德格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很有可能是以敦煌古藏文兩個版本為基礎(chǔ)進行了修訂,纂成了新的版本。
最為重要的是,敦煌漢文乙本應(yīng)與敦煌古藏文兩個版本都有密切關(guān)系的,特別是P.T.77文本中(以無上覺知愿令覺悟)三句與敦煌漢文乙本經(jīng)義完全一樣,其他敦煌古藏文寫本在這三句的內(nèi)容上也與敦煌漢文乙本的內(nèi)容一致,證明了敦煌漢文乙本應(yīng)是從古藏文本翻譯而來的。
由此,可以確定敦煌文獻中保存的《六門陀羅尼經(jīng)》共4個版本,敦煌漢文甲本為玄奘譯本,敦煌漢文乙本為從古藏文本譯出的新版本,敦煌古藏文兩個版本也是不同于現(xiàn)行德格本的新版本。
三 翻 譯
敦煌漢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甲本的譯者為玄奘,乙本的譯者不詳?,F(xiàn)存德格版《西藏大藏經(jīng)》中沒有記錄《六門陀羅尼經(jīng)》(No.141、No.525、No.916)藏譯者名字[9],御牧克巳和上山大峻的成果中都提到了敦煌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記錄了藏譯者為Dharmapāla、Praj?觡āvarman和Ye shes sde,可以補充《西藏大藏經(jīng)》中藏譯者不詳?shù)膯栴}。
實際上,布頓的《佛教史大寶藏論》中記錄了《六門陀羅尼經(jīng)》(計18頌)的藏譯者為伯哲(吉祥積)[10]。伯哲,即噶瓦拜則,是活躍于9世紀初至中葉的西藏著名翻譯家,是吐蕃王朝赤松德贊時期的大譯師之一。他的主要譯作有《律本事》《比丘尼律分別》《般若攝頌》《法句經(jīng)》《親友書》《大乘經(jīng)莊嚴論頌、釋》《十地經(jīng)論》《俱舍論》《入菩薩行論》《回諍論頌、釋》《因滴論》《成他相續(xù)論》《中觀明論》《現(xiàn)觀莊嚴論明義釋》等。御牧克巳和上山大峻提到的藏譯者Dharmapāla、Praj?觡āvarman和Ye shessde(耶喜德,又譯作智軍),在敦煌古藏文《六門陀羅尼經(jīng)》中并沒有出現(xiàn),而是在敦煌古藏文文獻《六門陀羅尼經(jīng)解說》和《六門陀羅尼經(jīng)廣釋》題記里多次出現(xiàn)?!读T陀羅尼解說》和《六門陀羅尼廣釋》的藏譯者不一定是《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藏譯者,也就是說,無法確定上述三譯師是藏文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的譯者。但是,藏文本《六門陀羅尼經(jīng)》存在德格本及兩種敦煌本的事實,說明除了伯哲之外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譯師翻譯或整理過此經(jīng)。
敦煌漢文乙本的譯者,上山大峻認為敦煌文獻《六門陀羅尼經(jīng)論并廣釋開決記》的情況與法成集《大乘四法經(jīng)論及廣釋開決記》非常相似,所以前者也是法成集的可能性非常大。P.2404V末有題記“癸丑年十月上旬八日,于沙州永康寺集譯訖故記之也”,說明當(dāng)時不僅在永康寺集成了《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及《論》、《廣釋》等,還有翻譯的工作。正如上山大峻指出的, P.2794和P.2404V同為癸丑年,前者在八月后者在十月,時間非常接近,因此懷疑前者也為法成所集,那么敦煌漢文乙本譯者也是法成的可能性非常大。作為譯經(jīng)地點的永康寺,“敦煌僧寺。遺書中又簡稱‘康。寺址待考。此寺始見于吐蕃統(tǒng)治敦煌末期癸丑年(833),P.2794《大乘四法經(jīng)論及廣釋開決記一卷》經(jīng)題下款云‘大蕃國大德三藏法師沙門法成集,卷末題:‘癸丑年八月下旬九日于沙州永康寺集畢記。此寺名見于P. 2284、2794、3167,S. 6829,北新1558等。據(jù)P.2727《永康、龍興、報恩三寺缺經(jīng)目》,推知該寺亦有藏經(jīng)室。張議潮大中起義后,此寺不復(fù)見,推測或改額為他名而存在?!盵7]
《六門陀羅尼經(jīng)》現(xiàn)在雖被歸入密教類,但一直作為玄奘翻譯的代表經(jīng)典存在,這使我們不得不注意此經(jīng)的唯識學(xué)傾向。從文獻內(nèi)容來看,《六門陀羅尼經(jīng)》非常簡短,與吐蕃時期流行的大多數(shù)陀羅尼經(jīng)典具有共同點。但它的獨特性在于,除了經(jīng)典本身之外,還有《論》及《廣釋》流行,特別是不見于傳世經(jīng)典的《廣釋疏》和《開決記》的流行,說明當(dāng)時信徒對《六門陀羅尼經(jīng)》不是單純的信奉,而是有深入的研究。而可能翻譯此經(jīng)的僧人法成,是吐蕃統(tǒng)治敦煌后期唯識學(xué)復(fù)興的代表人物,他對這一經(jīng)典的重視與相關(guān)注疏的集譯,也說明了中唐晚期唯識學(xué)復(fù)興的歷史事實。所以,吐蕃時期敦煌地區(qū)《六門陀羅尼經(jīng)》與同時期流行的《無量壽宗要經(jīng)》等雖同為陀羅尼密典,但后者信眾廣泛,突出延壽的世間利益。相比之下,《六門陀羅尼經(jīng)》及其疏釋帶有更深的佛教義理內(nèi)容,很可能是佛教界中學(xué)問僧留下的寫本,帶有一定的研究性質(zhì),同時也體現(xiàn)了當(dāng)時漢蕃佛教學(xué)問僧眾在陀羅尼信仰方面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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