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琦+陳海濤
內(nèi)容摘要:本文圍繞敦煌莫高窟北魏第254窟的割肉貿(mào)鴿圖,以對壁畫的臨摹體驗及視覺表現(xiàn)研究為出發(fā)點,嘗試探索壁畫的視覺藝術表現(xiàn)特征及內(nèi)在的精神價值。
關鍵詞:莫高窟;割肉貿(mào)鴿;視覺趨勢;科技觀測;軸心突破
中圖分類號:K879.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7)05-0042-07
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Artistic Expression of
the Sibi Jataka in Mogao Cave 254
CHEN Qi1 CHEN Haitao2
(1.Fine Arts Department,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Gansu 736200;
2. Cultural Creation Research Center, Dunhuang Academy, Dunhuang, Gansu 736200)
Abstract: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Sibi Jataka in the Northern Wei cave 254 at Mogao and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rtistic expression and inherent spiritual value it exhibits based on mural copying experience and visual expression research.
Keywords: Mogao Grottoes; Sibi Jataka; visual tendency; scientific observation; axial breakthrough
(Translated by WANG Pingxian)
敦煌莫高窟第254窟開鑿于北魏時期的465—500年之間,是莫高窟現(xiàn)存最早開鑿的北魏洞窟之一,是一個中心塔柱式洞窟,整體保存相對完好。前室南北兩壁繪制了四鋪佛教故事畫,都是佛教美術史上的經(jīng)典之作?譹?訛。其中北壁中部的割肉貿(mào)鴿圖,以其故事的堅忍慈悲與圖像的肅穆昂揚而引人注目。
割肉貿(mào)鴿講述了一位仁慈的國王尸毗(Sibi),因他的慈悲布施而名滿天下。天壽將終的天神帝釋天為了尋求可歸依的轉生之地,便要測驗尸毗王的慈悲與擔當之心是否可靠。帝釋天和他的臣子毗首羯磨化為鷹與鴿子,追逐而下。為了保護尋求庇護的鴿子,公平地對待需要食物的鷹,尸毗王做出了驚人的決定,以自己等重量的身肉換取鴿子。但考驗的殘忍亦出人意料,直到尸毗王身上所有的肉被割光,天平中的鴿子依然比割下的肉還重。于是,尸毗王拼盡全力,以全身坐入秤盤,換取鴿子的生命,并且無怨無悔。天地為之震動,尸毗王因他至誠的慈悲與堅韌,又恢復了完滿的肉身(圖1、2)。尸毗王便是釋迦摩尼佛的前世。這則故事是一個著名的佛教本生故事。割肉貿(mào)鴿與舍身飼虎的故事一并,成為佛陀往昔生生世世奉獻救度眾生的典型事跡,也是佛教慈悲平等、了無執(zhí)著的奉獻精神的代表?譺?訛。
割肉貿(mào)鴿的流傳范圍較為廣泛,在中南印度、犍陀羅地區(qū)、西域、敦煌及內(nèi)地漢文化圈都有豐富的圖像留存。
為了用數(shù)字動畫電影來闡釋這鋪壁畫,我們對這鋪壁畫的藝術價值進行了探索,本文作為闡釋影片割肉貿(mào)鴿的基礎研究,嘗試著去探索割肉貿(mào)鴿圖的內(nèi)在視覺設計規(guī)劃、精神象征性,去逐步了解在敦煌藝術中所蘊含的歷史與藝術的秘密。
在基礎研究過程中,我們先對壁臨摹,通過這一過程獲得最直觀的體驗與觀察,而后,我們再綜合學術史的成果,根據(jù)臨摹的基礎圖像,與高精度的數(shù)字影像相結合,繪制出高精度的線描,成為后續(xù)研究與影片創(chuàng)作的基礎。
一 畫面之勢
(一)畫面中的動勢構成
勢是中國思想史及美學史中的一個核心概念?譻?訛,也是我們對第254窟闡釋中所使用的核心概念。“勢”意為趨向、方向、動態(tài),核心屬性是一種力量的生成與運動表現(xiàn)。曾被政治、軍事、風水堪輿的理論所廣泛使用,而后在視覺藝術的領域,如書法與繪畫史中,勢也顯示了空前的重要性,勢表達了一種通過造型與色彩,對觀者的視覺與情感進行引導的藝術創(chuàng)造。
當觀看割肉貿(mào)鴿壁畫時,畫中人物的目光關聯(lián)構成了畫面的基礎。眷屬們哀婉地注視著畫面中央的尸毗王,而尸毗王則鎮(zhèn)定地注視著畫面右下角,在那里,殘酷的試煉時刻到來了。在秤盤上,已經(jīng)白骨外露的尸毗王堅定地雙手合十,在這一刻,他的慈悲誓言與堅韌的勇氣終于使得秤盤向他這一側傾斜了過來,他突破了試煉。畫面的下半部,目光的連接所構成的三角形的勢,構成了畫面的穩(wěn)定之勢(圖3)。
但通觀全畫,我們卻會觀察到,在現(xiàn)存的畫面之上,勢并不貫通:
畫面上半部分那些劇烈運動的形態(tài):眷屬激動舉起的雙手,追逐而下的鷹和鴿子,贊嘆與哀傷的天人們自天空急速飛下時翻飛的衣裙,而尸毗王的頭冠飾帶也如在風中劇烈地搖擺,這一切昂揚的動態(tài)構成了畫面的運動之勢。
而畫面的動態(tài)與靜態(tài)的勢卻是彼此分離。這些動態(tài)元素浮在畫面的上半部,上下缺少一種緊密扣合在一起的力量,畫面似乎還有一種言不盡意的缺憾。
(二)由科技觀測所連接的畫面動靜之勢
畫面這一靜一動的勢,并存于畫面上,但卻彼此分離孤立。古代畫師為何就這樣留下一段空缺的設計?
古老的壁面,包含著歷史與藝術的秘密,卻不輕易言說。而現(xiàn)代科技擴展了我們對古代壁畫的認知,為我們呈現(xiàn)了隱入歷史深處的圖像匠心與秘密。當我們使用紫外光觀測割肉貿(mào)鴿時,驚喜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幾成空白的尸毗王的裙裾上,已經(jīng)褪色的部分被紫外光所激發(fā)而變得清晰可見,那繁密而波動的衣褶,是古代畫師使用有機顏料所繪制的,而后又在千年的滄桑歲月中逐漸淡去,一同隱去的還有古代畫師那巧妙的匠心(圖4)。endprint
當我們用數(shù)字技術將缺失的衣紋補全,發(fā)現(xiàn)畫面上半部那些飛動激蕩的形象便與尸毗王波動的裙裾相連接,形成了一個富于動態(tài)的,倒三角形的勢。于是,畫面中的兩股勢,便完整地關聯(lián)了起來。一靜一動,一正一反,彼此交集于尸毗王身上。(圖5)
對比第254窟壁畫,降魔成道之中的勢構成了動靜對抗,舍身飼虎的勢推動著情節(jié)的發(fā)出與情感的回歸,而割肉貿(mào)鴿畫中的勢,則使尸毗王如玉樹臨風,從容、鎮(zhèn)定又激昂、飛揚。恰如經(jīng)文中所描寫的,一位在痛苦中戰(zhàn)悚,亦因信仰而無怨無悔的尸毗王被交集于他身上的一靜一動之勢塑造了出來?譹?訛。充滿了矛盾,但又如此真實豐富地呈現(xiàn)了尸毗王的狀態(tài)。
二 造型的內(nèi)在儀式感
在西域傳統(tǒng)中所做的微妙調(diào)試,更加富于儀式感的傳達。
臨摹中,我們體會到第254窟所繪尸毗王的坐姿十分微妙,頭微微低下,上身傾斜,而腿部卻非常穩(wěn)定。頭頸肩的關系恰到好處地表達了他的慈悲、堅定而恬淡的心態(tài)。頭仰一分則顯自傲,低一分則顯自憐,在我們臨本上,為了追摹與體驗原作的造型狀態(tài),頭頸肩部分都經(jīng)過了反復琢磨。
這種頭頸肩關聯(lián)恰如其分的挺拔感,在日常生活中難以隨意作出,而是經(jīng)由畫師極其投入的創(chuàng)作體驗而流露的。
如果我們回望絲路佛教藝術,發(fā)現(xiàn)第254窟尸毗王的畫面中,無論是服飾細節(jié)還是坐姿,都受到西來圖像的密切影響。
尸毗王的坐姿與印度龍樹山考古博物館所藏的一件割肉貿(mào)鴿石雕十分相似,猶如鏡像,而尸毗王身上披帛的條紋狀也與印度阿旃陀石窟中的人物十分相似,這些都將第254窟的割肉貿(mào)鴿圖有機地置于圖像史的傳播鏈條之中。
這種坐姿的源頭也可在遙遠的印度找到,例如在印度(龍樹山考古博物館所藏)的一件(公元2—3世紀的)尸毗王圖像中,中央尸毗王的坐姿與敦煌的表現(xiàn)很相似,但相比之下,印度的坐姿更如視覺所見的日常化姿態(tài),顯得隨和寬柔。敦煌則在此姿態(tài)的基礎上更微妙地強化了身體軀干的平行呼應關系所帶來的儀式感(圖6)。
一處印記,流露出畫師的匠心,在尸毗王的胸前,繪有一亮一暗兩條飾帶,而洞窟內(nèi)其他壁畫上的人物往往只有一條飾帶。
回到畫師當年繪制的時刻,或許當他按常規(guī)先繪制了這條傾斜的飾帶,但顯然這樣人物的坐姿顯得堅定感不夠,于是,他飽蘸色彩,用強調(diào)垂直感的線條繪制了另一條飾帶,也建構了內(nèi)在的抽象意味。尸毗王身體雖然從容地傾斜,但垂直的飾帶卻形成他的挺拔與堅定感,與腿的水平線相呼應,使得身體看似從容而坐,但又篤定莊嚴。
身體的動態(tài)當中也蘊涵著很多的平行關系的線條,例如兩只小臂,右小腿和軀干右邊輪廓線以及左上臂,在繪制時都被精心規(guī)劃,以幫助建立內(nèi)在的平行關系。
畫師利用內(nèi)在的垂直線與水平線,借助于造型的抽象性傳情,利用“幾何尺度”的造型歸納彰顯尸毗王的內(nèi)心情境(圖7)。恰如在同一洞窟中,舍身的薩埵內(nèi)含的堅定三角形與莊嚴的水平線,從容降魔的釋迦,具有飽滿造型的張力。
如果說,強烈的情感波瀾是遠隔千山萬水的畫師們所共具的情感基點,但各有側重的表現(xiàn)卻折射出從西方重寫實到東方重(寫意)傳神的美學傳統(tǒng)。這種莊嚴的儀式感正是古代藝術家蘊涵在敦煌石窟中的心靈與技巧的秘密。
三 情感的傳達與表現(xiàn)
三位眷屬與持花眷屬的表現(xiàn):第254窟的割肉貿(mào)鴿在情感表現(xiàn)的微妙性上也更進一步。
割肉貿(mào)鴿中,畫面下側的三位眷屬依據(jù)她們的年齡、身份,同在悲痛中又有著復雜的身體語言與內(nèi)心活動:或撲上前去抱膝勸阻,或于中間顧盼,或在最遠端手持信物?譹?訛悲切凝望。而上方一位持花的家眷站在尸毗王身邊,表情悲戚,一向運筆穩(wěn)健的畫師卻刻意將她手中的花朵線條畫得顫動不已,花頭垂下,似因悲痛而抖動枯萎。畫師在保持畫面肅穆的同時,利用拈花的悲情將人物內(nèi)心世界生動外化出來(圖8)。
對于尸毗王的事跡,印度與犍陀羅都有相當感人的藝術表現(xiàn)。印度地區(qū)的表現(xiàn)重其英雄氣概,人物形體圓潤。阿旃陀石窟中,尸毗王從容與眷屬、孩子辭別的場面,他輕輕扶著秤盤的繩索,一腳跨入秤盤,一手伸出,正給予眾人以離別的祝福;他目光上視,似乎越過了人群哀傷的視線,看向了遠方,顯得氣度非凡。
而犍陀羅地區(qū)受希臘藝術影響,更注重“客觀世界”中尸毗王處境的再現(xiàn)。在這塊石雕上,尸毗王被構圖在畫面的邊緣,展現(xiàn)出他所承受的困境??简炈奶焐褡⒁曋?,而此刻尸毗王正因肉身的痛苦而癱坐椅中,他的一只手無力地垂在椅子邊緣,另一只手則扶著眷屬的背部,似乎正要努力地抬起頭,去呼應他人的目光,展現(xiàn)他并未消泯的誓言。他肉身的痛苦與精神的頑強,令人觀之黯然神傷。但與敦煌壁畫的造型系統(tǒng)不同,這兩個地區(qū)是基于寫實性的造型表現(xiàn)??俗螤柕貐^(qū)與敦煌北涼第275窟的割肉貿(mào)鴿則比較簡略??俗螤柕貐^(qū)在棱形格或小幅的畫面中表現(xiàn)出最簡略的場面(圖9)。莫高窟第254窟割肉貿(mào)鴿,在前面圖像源流的基礎上,加強了造型的精神性表現(xiàn),豐富了畫面感。如果回望中國美學史,當時也正是繪畫藝術日益重視對人物豐富情感的傳達與心靈塑造的時代。
第254窟繪制時,華夏美學的進程經(jīng)歷了從道德到才性直至風韻的變化,繪畫藝術日益重視對人物豐富情感的傳達與心靈塑造,產(chǎn)生了如 “氣韻生動”等重要美學理念,如果說莫高窟北涼第275窟的割肉貿(mào)鴿圖還重在功能性的教義宣教,那么短短數(shù)十年后的北魏第254窟的割肉貿(mào)鴿則由道德宣教進入了精神與氣韻的塑造這一嶄新的美學階段,這與其時代背景、美學進程的巨大影響密不可分。創(chuàng)造第254窟的匠師們,以其優(yōu)秀的藝術實踐,呼應了華夏美學的整體成就。
四 歷史與人文思想的折射
生命的稱量:從古埃及到文明的軸心時代,人類的精神覺醒。
割肉貿(mào)鴿畫面上這位持天平的人,可以幫我們回溯到人類精神世界的巨大提升與歷史秘密:在尸毗王繪制之前1700余年的古埃及壁畫中,我們就已經(jīng)看到了通過天平來表達對生命的價值權衡(天平的一端是象征人的品行的心,另一端是象征真理的羽毛,被神抓住手的人,在一旁緊張地等候裁判結果。他在祈求未來可以幸運地獲得個體生命的永存,否則,等待他的就是被守候在一旁的怪獸啖食其心而永處幽冥)(圖10)。endprint
古埃及壁畫中體現(xiàn)人的終極愿望是能獲得個體生命的永存,而割肉貿(mào)鴿畫面中同樣是面對生命的價值稱量,尸毗王的愿望并非是個體生命的利益,而是要去幫助一切眾生,為此,他甘愿承受一切磨難。
與古埃及壁畫中把持天平的神不同,割肉貿(mào)鴿的畫面中,天神并不能最終控制天平了,尸毗王最終突破了考驗。這便是尸毗王將生命的價值權衡把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人性的慈悲與擔當之力。
恰如人類文明在釋迦牟尼、孔子、亞里士多德的時代完成的“文明覺醒”(公元前7—前3世紀)[1,2],歷史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賦予這一時代以“軸心時代/突破”這一專有概念,雅氏認為:“在公元前800至前200年的時段里,人類在精神領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張力,他們對以往司空見慣和被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提出了質(zhì)疑,創(chuàng)造了能夠指引現(xiàn)代人走向歷史最終目標的文化遺產(chǎn)”,他相信一個社會和一個時代的有識之士會借助這些遺產(chǎn)帶領所有的人到達目的地?譹?訛。
“經(jīng)過漫長的蒙昧與迷狂,人類的智者終于證悟到,通過人的慈悲與仁愛”?譺?訛,“人能夠在內(nèi)心中與整個宇宙相照映。在生命中發(fā)現(xiàn)了可以將自我提升到超乎個體和世界之上的根源”[3]。
正是由于東西方的智者先哲們在文明的“軸心突破”時代不約而同地覺悟到,人的力量和價值并不在依賴巫祝、淫祀神怪;或攫取強權財富中獲得與保障,而恰恰是在內(nèi)心深處的“眾生平等、慈悲、仁、理性(‘reason)”等范疇的思想與行動中才能得以實現(xiàn),這就開啟了人類社會煥然一新的精神面貌與行為準則[4]。人類社會中的主流文明不再通過盲目的祭祀祈福,而不顧自身的德行修為。人們敬畏天命中的“道”,而重視自身的“德”。人們認為“德者,得也”,有德者才能得到天道的眷顧?譹?訛,關照他者的價值被彰顯了出來。
割肉貿(mào)鴿圖千山萬水的傳播講述了這樣的故事,從人類先賢的覺悟哲思之時刻,人類得以將生命的價值權衡把握在自己手中。它超越了權勢、財富對人的標記,使人得到寧靜,“人能夠在生命中發(fā)現(xiàn)了可以超越個體小我,連接眾生和宇宙的力量——人性的慈悲與擔當之力”。當割肉貿(mào)鴿的故事由于種種機緣,在佛教的經(jīng)典系統(tǒng)中被呈現(xiàn)出來之時,它便因其所承載的佛教的核心義理而得以呼應到當時人類文明“軸心突破”的整體進程之中去:“與自己合一、與人群合一、與宇宙合一”?譺?訛。
割肉貿(mào)鴿圖,千百年來被人們一路傳播,繪制在敦煌石窟內(nèi),實際上也是將人類文明覺醒的波瀾凝結在這古老的石壁之上。
古代的石窟營建團隊,從經(jīng)典文獻的記載著手去結構畫面設計,從深刻的修行體驗出發(fā)去塑造人物的內(nèi)心,通過具體的造型塑造,營造畫面的動勢、儀式感、精神性,包含了他們智慧的匠心,不期然中,也追溯呈現(xiàn)了人類文明覺醒的轉折時刻。而這,正是敦煌壁畫中所蘊涵的歷史與藝術的秘密?譻?訛。
參考文獻:
[1]余英時.論天人之際——中國古代思想起源試探[M].北京:中華書局,2014:9.
[2]雅斯貝爾斯.歷史的起源與目標[M].魏楚雄,余新天,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
[3]Karl Jaspers,Michael Bullock tr.,The Origin and Goal of History[M].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
1953,p.32.
[4]劉家和.論古代的人類精神覺醒[J].北京師范大學學報,1989(5):1-1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