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芙葒
農家樂
□蘆芙葒
王子男把車開到公路邊的一叢樹蔭下停住,卻并沒有急著打開車門下車。他想,也許這時阿晨突然就改變了主意。如果這樣,他立馬就掉轉車頭,再原路返回。
阿晨就坐在副駕駛座上,或許是興奮,或許是有些小緊張,臉頰紅撲撲的像是開了兩朵花。她雙腳一蹬,鞋就脫了。先是左腳,再是右腳。阿晨脫鞋總是這樣。
王子男說,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阿晨偏過頭看了他一眼,說,咋,怕了?
王子男說,你看這大白天的,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眼睛。
阿晨沒再理他,換上了一雙運動鞋,打開了車門。一股熱浪仿佛久別的情人,一下子撲了進來。樹上的蟬好像是讓人卡住了脖子,歇斯底里地叫著。
雖然是午后了,天氣還是很熱。阿晨站在一片樹蔭下,夸張地做了一個擴胸動作,還甩了甩胳膊,好像接下來她要和人打架似的。
王子男只好鎖了車門,也站到了那片樹蔭下。
從這片樹林下去,就是那片果園了。
這里農戶的地里已很少種莊稼了,家家戶戶的地里都是種的果樹。他們把大量的精力都用在了辦農家樂上。這里的農家樂已形成了規(guī)模和特色,許多城里人一到周末,就會開著車跑到這里來,那些在饑餓年代用來充饑的飯菜都被他們很好地開發(fā)出來,搬上了餐桌。比如玉米糝糊湯、菜團子、窩窩頭,價錢不貴,卻讓這些城里人吃得很開心。拿城里人的話說,那叫一個爽字!
中午在農家樂吃飯時,王子男和太太阿紫本來是想坐包間的,雖然是農家樂,但店家的包間還是作了精心的裝修,里面干凈衛(wèi)生,有沙發(fā),有空調。可阿晨卻堅持要在院子里吃。她拉著她的小外甥——他的兒子,一邊在院子里追著一群雞,一邊說,你們倆能不能放下你們的臭架子呀,吃個農家樂也要坐在包間里?你看這院子多美,空氣多好。那群雞被阿晨和他的兒子追得四處逃竄,有一只竟然飛到了一棵樹上,兒子高興得咯咯咯地直笑。
太太阿紫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說,阿晨,你能不能斯文一點?
其實王子男的太太阿紫比阿晨只大幾分鐘,兩個人就像是一枚印章蓋了兩次,幾乎所有的人見了這姊妹倆都分不清誰是誰。但兩個人的性格卻明顯地不一樣。王子男的太太阿紫溫婉安靜,性格隨和。而阿晨卻開朗活潑,做事也任性些。因此,不論什么事,做姐姐的既要時時管著妹妹,又處處忍讓著妹妹。王子男自然是拿這個小姨子沒有一點辦法,就袖手旁觀,聽之任之。
阿晨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本想擲向樹上的那只雞的,聽了阿紫話,只好放下石塊,她拉著小外甥的手說,你媽媽這人真是沒勁兒!
院子里本來就擺有餐桌的,上面罩著遮陽傘。坐在這里吃飯果然不錯,滿眼的都是一片蔥綠。一些不知名的鳥,時不時地就從眼前飛過。山里的夏天,并不顯得有多熱,時不時地就會吹來一陣風,涼颼颼的。
從這里望過去,到處都是果園,一塊一塊的。里面有的地方種著葡萄,有的地方種著桃子,還有的地方種著蘋果。這個季節(jié),葡萄已快熟了,那一串串葡萄吊在搭起的架上,就像一串串黑色的瑪瑙一樣誘人。遠處的一塊葡萄園,中間空出了一塊,竟然還搭了一間兩層的小草棚。好像是個瞭望哨所一樣。一個男人光著膀子坐在草棚的里面,手持一柄大蒲扇,不停地扇著。草棚的下面有一條狗臥在那里,時不時地就對著偌大的果園叫上幾聲。
阿晨問王子男,王兄,這么熱的天,那個人待在那個草棚里干什么?阿晨從來沒有喊過王子男一聲姐夫,她總是喊他王兄。
王子男說,那是看果園的。葡萄就要熟了,他怕人去偷他們的葡萄,就搭個草棚住在那里看園子呢。我小時候就看過園子的,在那樣的草棚里睡過。
阿晨就笑,說,真是蠢死了,那么大一片果園,他一個人就守得住了?
王子男說,那不是還有一條狗嗎,再說了,那種做法是對君子有用的,對于小人你用什么方法都是不起作用的。
阿紫正在哄兒子吃飯,兒子顯然對農家樂的飯菜并不怎么喜歡,就像阿晨一樣,更喜歡這里的環(huán)境。他拉著阿晨的手,不停地要去追趕院子里的雞。他嘴里喊著,小姨,雞雞,雞雞。
阿晨說,要不,我們也做一回小人吧。
王子男說,什么?他好像沒有聽清楚一樣,你說什么?
阿晨說,一會兒飯吃完了,我們去那里偷葡萄去?
一聽說去偷葡萄,王子男就好像是一團遇到風的火,那火苗就呼呼地直往起躥。說實話,這事雖然有些冒險,但卻充滿了樂趣。王子男從小就在農村長大,農村長大的孩子偷雞摸狗的事幾乎人人都干過。記得有一次,他們一幫小孩趁著黑夜去偷鄰居家的蘋果,剛剛爬到樹上,就被主人發(fā)現了,主人喊叫著追趕了過來,嚇得他們從樹上飛奔而下,四散而逃。等他回到家時才發(fā)現,他母親給他織的一件新毛衣的袖子竟然沒了。原來,他從樹上跳下時,毛衣的線頭被樹枝掛住了,毛衣的袖子就這樣被一圈圈地毀成了線,像一條尾巴一樣跟著他回到家里。蘋果沒偷到,一只新毛衣的袖子就這樣沒了。雖然他狠狠地挨了父親的一頓揍,可事后每每想起這事就覺得非常好玩。這么多年,上學,工作,成家,他變成了城里人,小時候的種種樂趣卻再沒有了,有時偶爾有點沖動,很快就會被理智壓倒了?,F在,聽阿晨說去偷葡萄,他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兩下。他甚至有些興奮。真的,好久都沒有過這樣的興奮了。
阿晨見他沒有回答,歪著頭看了他一眼說,敢不敢?那眼神,那口氣似乎充滿了挑釁。
他手指輕輕一彈,手里的煙頭就像子彈一樣飛了出去。說真的,就是這個動作,他都覺得他好久沒做過了。他站起身說,有什么敢不敢的,不就是去偷個葡萄嗎,好像我沒干過似的。
阿紫以為他們兩個人只是打打嘴仗。以前,他們兩人也經常這樣。妹妹阿晨滿腦子都是些奇奇怪怪不著邊際的想法,但都是說說罷了。沒想到這一次兩個人竟然要動真了。就說,你們兩個人是不是吃多了,閑得沒事干了?竟然有這樣的歪想法。要吃葡萄,去園子里買一些不就完了,還真的去偷?再說了,家里的進口水果哪里比不上這里的水果了?
阿晨做了一個鬼臉,說,當然不一樣了,買的是吃味道,偷的吃的是情趣。
阿紫說,這事咋說都不行,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讓人抓住了,就真的成了小偷了,丟不丟人?
阿晨說,要是真的被人抓住了,那才更好玩了呢。
阿晨說著,就動手作起了準備工作。她將那盤幾乎沒有怎么吃的土雞塊用塑料袋裝了幾塊。她說,如果那狗真的追趕來了,就可以當作糖衣炮彈扔過去,只可惜沒有迷藥,要是有迷藥放一點在雞塊里,那狗吃了當場就倒地而眠,哈哈,那樣的話,那片果園的葡萄,我們想怎么偷就怎么偷了。
阿紫說,那看果園的漢子呢,你以為他就是擺設了,農村人有多野蠻你知道不?
阿晨說,對了,一會兒我們都搜一搜,看我們身上有多少硬幣,要是附近有商店的話再去換一些,拿一包硬幣。等那追趕的人來了,一把硬幣往空中一撒,哈哈,想想那場面有多么壯觀,從空中紛紛而下的硬幣帶著嘩嘩的響聲,就是有多少人追趕過來,恐怕都忙著去撿錢去了。
阿晨越說越興奮,好像真的就是那個樣子了。
王子男坐在那里又點起一根煙。每次這兩個女人斗起嘴來時,他都作壁上觀。結果不用想都知道。每次都是太太阿紫作出讓步。
果然,阿紫拿出了最后的招數。她對阿晨說,你一點也消停不下來,行,要去,你自個去,反正你姐夫是不能去的,我可不想讓他跟著你去丟人現眼。
阿晨抱住阿紫的胳膊說,你是不是我的親姐呀?你不讓他去,這不明擺著把我往火坑里推嗎?你剛才不是說了嗎,農村人野蠻,要是我被那看果園的人抓到了,他見你妹長得這么漂亮,見色起意了怎么辦,你說我到時反抗還是不反抗?我要是反抗呢,弄不好就丟了性命,要是不反抗,那后果……
阿晨一邊說著,一邊搖晃著阿紫的胳膊撒起嬌來。阿晨平時總是大大咧咧的,一旦撒起嬌來,還真有幾分迷人。
這一招果然有用,阿紫有些無可奈何,說,趕緊找個人把你嫁了,我就免得操心了。
阿晨見姐姐松了口,就開玩笑說,那你還是讓我一個人去算了。
從公路上要到葡萄園里去,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地邊都是用鐵絲網做成的護欄,護欄雖說并不怎么高,但要跨過去,還是挺費事的。問題是,這進去容易,真要被人追趕的話,出來時可就麻煩了。地的最外面栽種的是桃樹,再里邊是蘋果樹,葡萄是栽在最里面的。
王子男和阿晨費了好大勁兒才從那鐵絲網上爬過去。進入果園里面,沒了太陽,但里面密不通風,不一會兒渾身上下就濕漉漉的了。他們貓著腰輕手輕腳地在果園里穿行著。兩個人正走著,阿晨突然叫了一聲,像只鹿一樣,從前面一下跳到了王子男身后。王子男說,看你這一驚一乍的,哪里像個做賊的樣子,恐怕不等走到葡萄園,就讓人給逮住了。
果然就有狗的叫聲傳來,叫了幾聲就停止了。
阿晨緊張地用手拍著胸口,喘著氣往前一指說,蛇。一條蛇。
一聽說蛇,王子男也嚇了一跳,趕緊收住腳問,哪里,蛇在哪里?
阿晨就在王子男身后咯咯咯地笑,說,逗你玩兒呢,你還真的怕了?
王子男長吁了一口氣,說,你還別說嚇我,我從小在農村長大,憑經驗,這園子里肯定是有蛇的。這么熱的天,一到中午,蛇都會躲進樹叢里乘涼的。
王子男這么一說,阿晨還真的有些怕了,走起路來更膽戰(zhàn)心驚的。王子男就折了一根樹枝拄在手里,見了草叢就先用樹枝敲打幾下。有一次,王子男竟然真的從一個草叢里敲出一條蛇來。那蛇扭動著身子,不一會兒就鉆進了另一個草叢里去了。
葡萄園越來越近了,他們已經能聞見葡萄那香甜的味道了,蜜蜂也開始多了起來,嗡嗡地在樹叢間飛來飛去。兩個人一下子興奮起來。
人常說,做賊心虛,這話一點都不假。真正是好笑,剛才還是堂堂正正的兩個人,一見到眼前的葡萄園,一下變得賊頭賊腦起來。站在葡萄架下,心里就像裝了幾只兔子。撲通撲通地在里面跳。
王子男東張西望了一會兒,說,奇怪了,那個看果園的草棚應該就在前面的,怎么就不見了呢?
阿晨說,你找那草棚干什么?不見了才好呢,免得提心吊膽的。我們還是趕快動手吧。她一伸手就摘下了一粒葡萄,在手上抹了抹,塞進了嘴里。葡萄并沒怎么熟,酸得她眼睛直瞇。
王子男說,你真是沒做過賊的賊,只有找到那草棚,知道了它所處的位置,我們才好作防備呢。知道不,真正的賊,偷東西前都是要踩點的。
兩人正說著,突然就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好像是一只餓了的豬在哼哼。
聲音并不怎么大,隱隱約約的。
阿晨說,怎么這園子里還有豬呢?這好像是豬在哼哼。
王子男就笑了,說,這分明就是男人的鼾聲??磥恚莻€草棚離這里并不遠。鼾聲一定是那個看園子的男人的。王子男順著那鼾聲的方向往前走了幾步,透過葡萄架的縫隙,果然就看見那個草棚了。
此時,那個看果園的人正躺在草棚里睡覺呢。他肯定想不到,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會來偷他的葡萄。他睡得很踏實,鼾聲在葡萄園里回蕩著。而那條狗,也無聊地臥在草棚下面瞇著眼打瞌睡。狗的脖子被一條繩子拴著,綁在了草棚的柱子上。人和狗看起來都是刀槍入庫的架式,一點都不像是看園子的樣子。
阿晨故意從地上揀起一塊土塊扔了過去,那土塊叭地一聲落在了狗的附近。聽到聲響,狗是嚇了一跳,豎起兩只耳朵,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狗也是蒙頭轉向的,并不知道那土塊是從哪里飛來的,只好對著空中一陣狂吠。
棚子里的男人就被狗的叫聲吵醒了,咕噥了一句什么,翻個身,不一會兒又打起了呼嚕。
狗茫然地叫了一陣,也就不再叫了,依舊臥在那里打起了磕睡。
難怪那果農在園子里搭了個棚子守著這果園,這園子里的葡萄結得真好,整個葡萄架上到處都是葡萄串,站在那里,不用伸手脖子一仰,都能將葡萄吃進嘴里??上У氖?,葡萄還沒熟,那一粒??雌饋眍w粒飽滿的葡萄,吃進嘴里還有些酸澀。倒是葡萄架頂上的那些葡萄大概是陽光充足些,看起來通體透亮,像是熟了的樣子。
王子男站在那里踮起腳想摘一粒嘗嘗,試了幾次卻鞭長莫及。他又跳了幾跳,都沒能挨著那葡萄。
費了這么大的勁兒來偷葡萄,卻是連葡萄摸都沒摸著,這怎么能行呢?阿晨便出主意說,不行了就搭個人梯。她讓王子男蹲下身子,她爬到了王子男的背上,果然就摘到了那葡萄架上的熟葡萄了。阿晨摘了一粒葡萄往嘴里一丟,果然很甜。再吃一粒,更甜。然后,她竟然不用手了,而是仰起脖子將嘴伸出去,直接用嘴吃起了葡萄。她一邊吃還一邊說,真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吃葡萄呢。
王子男有些急了,說,你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在做賊,是來偷人家葡萄的。沒見過當賊的還這么從容。趕快摘吧,再磨蹭被人發(fā)現了可就沒這么好玩了。
阿晨挑了一粒顆粒飽滿的大葡萄彎下身丟進了王子男的嘴里,說,來吧,來吧!此刻,我還真的希望看園子的人能發(fā)現我們呢。悄沒聲息地作賊有什么意思呢?只有正偷時被人發(fā)現,被人追趕才更刺激更好玩呢。
那一串串葡萄的誘惑讓阿晨有些興奮,她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偷別人東西的小偷,就跟在自家園子里采摘自個的葡萄似的。時不時的就摘一粒丟進王子男的嘴里。王子男卻有些招架不住了,這多年了,他很少干體力活了,優(yōu)越的生活讓他的身體完全蟄伏了起來。他不需要出力了,哪怕是開車門這樣的事在單位也是有人幫他干的?,F在,雖然他身上馱著的是一個并不怎么重的女人,時間稍長他便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了。雖然如此,他的心里還是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好像一頭被關在圈里的豬,突然跳出了圈一樣。
不一會兒功夫,地上就堆上一大堆葡萄,兩個人看著那堆葡萄,仿佛那不是葡萄,而是一堆珠寶似的,那種成就感是不言而喻的。
問題來了,兩個人當初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沒有拿裝葡萄的袋子,哪怕是一只塑料袋也沒有。這么辛辛苦苦弄來的葡萄總不能白白地丟在這兒吧。
阿晨看了王子男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說,只好用你的襯衣當袋子用了。
王子男有些猶豫,這件襯衣是去年過生日時阿紫給買的,花了三千八。他不是心痛這錢,而是怕這樣糟蹋了,阿紫會生氣??砂⒊繀s不管這些,伸手就要去剝王子男的襯衣。王子男只好自己動手脫下了襯衣。
王子男剛把襯衣脫下來,猛然聽見旁邊的草叢里傳來呼呼啦啦一陣響,他回過頭一看,一條狗正悄沒聲息地向他們跑過來。樣子極為兇猛。王子男下意識地抓起一串葡萄向狗擲去。那只狗也被嚇了一跳,收住腳對著他們一陣狂吠。聲音極為響亮。
阿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狗嚇蒙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找到被她扔在一旁的那些雞塊向狗扔去,狗嚇得后退了幾步,大概是聞到了雞肉的香味,不再叫了,試著用鼻子嗅了幾嗅,然后猛地叼起那雞塊,搖著尾巴跑了。
這一次,兩個人嚇得不輕,半天都緩不過氣來。
擊退了那只狗,王子男說,看來我們是真的被人發(fā)現了,我們的動作要快些,得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王子男說著就彎下腰,將手里的襯衣抻開鋪在了地上,在準備將散落在地上的葡萄裝起來。他伸出手,一串葡萄還沒抓上手,突然看見阿晨一下撲了過來,緊緊地將他抱住了??赡苁莿幼饔行┐?,王子男又沒有一點準備,竟然被撲倒在了地上。這妮子是要干啥呢?還沒等他開口,一張熱乎乎的唇就貼上來堵住了他的嘴。同時,阿晨的身子像一條蛇一樣,緊緊地纏住了他。
王子男的心里直撲騰,他偏過頭想要躲開,就聽阿晨悄悄地說道,別動,好好配合,不然我們就死定了。然后,就聽阿晨夸張地發(fā)出了一種叫聲。
王子男只好一邊配合著阿晨,一邊悄悄地將頭往旁邊側了側,他眼睛的余光正好看見了一個男人站在不遠處的葡萄架下,手里拎著一根棍子。男人長得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不怒都嚇人。此時,王子男看見那個男人站在那兒進不是,退也不是。臉上茫然、好奇、羞澀的表情交織在一起。阿晨的叫聲尖利而又曖昧,好像在水里泡過似的,濕漉漉的。男人在那里站了一會兒,臉上竟然莫名地怪笑了一下,轉身走了。
那個看園子的男人剛一離開,阿晨就一把推開了王子男。她翻身坐了起來,說,熱死了,熱死了。她用手理了理頭發(fā),兩個臉頰竟然紅紅的有了幾分羞澀。她看了王子男一眼,說,你可別往別處想,我這全是為了救咱倆,你看那個男人兇巴巴的樣子,真嚇人。我要是不急中生智,咱可都死定了。
王子男沒有說話,他急急忙忙地將地上的葡萄包進了襯衣里。他一只手提著葡萄,一只手拉著阿晨就跑。他說,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等那個男人明白是怎么回事時,一定會再折轉身來追我們的。兩個人像兩只被追趕的兔子,沒命地在樹林里跑著。當他們跑到桃樹林時,果然聽見那只吃了他們雞肉的狗一邊叫著一邊向他們跑的方向追來,同時他們還聽見有人喊,抓賊了,抓賊了!
他們一口氣跑到車前,打開車門,坐進車里,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這次偷葡萄的經歷,著實讓王子男興奮了好長時間,這種興奮是許多年都沒有過的了。王子男幾乎見到朋友了就要繪聲繪色地給他們講一遍那次偷葡萄的經歷。當然,最關鍵的部分還是被他省略了。每次講時,阿紫都會笑他,說,就那點事兒,你都講了一百遍了。王子男說,是嗎?但,下一次遇著朋友了他還是會繪聲繪聲地講一次的。
那些葡萄拿回去后,王子男和阿紫一人只是吃了幾粒。就不想吃了。和進口的葡萄相比,無論是這葡萄的品相還是味道確實差了很多。倒是阿晨吃得多些。但也只是多吃了幾串,就不再吃了。阿晨就要把余下的葡萄扔了。阿晨說,姐夫,那些葡萄不吃了,我扔了。阿晨現在開始喊王子男姐夫了,她不再喊他王兄了,王子男反倒覺得有些別扭。他說,扔了多可惜,先放那里吧。
下過一場雨,是那種暴雨,電閃雷鳴的,只是半個小時,整個城市就成了一片汪洋。據電視臺報道,這次暴雨中整個城市死傷數人,經濟損失達五千多萬元,但大雨過后的第二天,整個城市就恢復如常了。天氣變得更加炎熱。那些沒有舍得丟棄的葡萄過幾天就壞一串,壞一串,就扔一串。王子男的那件襯衣自然是穿不成了,隨著壞了的葡萄一起扔進了垃圾筒里。阿紫并沒有心痛那件襯衣,一直耿耿于懷的是王子男赤著上身不雅的樣子。阿紫說,你看你成了什么人了,大白天的竟然都敢光著上身不穿衣服了!
責任編輯 董曉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