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智臨 李亦凡
摘要:郭沫若的“風韻譯”翻譯理念及徐志摩的“愛、自由、美”的翻譯理念,影響著他們對詩歌的翻譯,筆者選取布萊克《老虎》郭譯本及徐譯本,從措辭、音韻、意象三個角度對兩篇譯文進行對比分析,來討論兩者的譯詩思想,據(jù)此認為兩者翻譯理念受環(huán)境影響至深。
關鍵詞:《老虎》;郭沫若;徐志摩;譯詩思想
以郭沫若為代表的“創(chuàng)造社”及以徐志摩為代表的“新月派”是上個世紀20至30年代兩個頗具影響力的學派。兩派不僅僅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對現(xiàn)代中國的文學發(fā)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翻譯的西方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的翻譯,更是給翻譯界帶來了不少成果。其中創(chuàng)造派的革命化傾向使得其翻譯的作品更為樸素易懂,而新月派的超功力的、自我表現(xiàn)的、貴族化的“純詩”立場則使得其翻譯的詩歌講究藝術表現(xiàn)、形式美及文學美。文學觀念的不同也催生了譯詩觀念的不同,這從郭沫若及徐志摩英譯威廉·布萊克的《老虎》中可見一斑。
一、威廉·布萊克的《老虎》
布萊克的《老虎》收錄在其代表作《經驗之歌》中,《老虎》這首詩比喻奇特,想象豐富。詩人在這首詩中將“老虎”比作熊熊烈火,將老虎這個意象描寫的栩栩如生,并且利用“老虎”堂堂威嚴來表達對造物者的贊美和崇敬之情。原詩如下:
The Tyger
William Blake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In what distant deeps or skies
Burnt the fire of thine eyes?
On what wings dare he aspire?
What the hand dare seize the fire?
And what shoulder and what art
Could twist the sinews of thy heart?
And when thy heart began to beat,
What dread hand and what dread feet?
What the hammer? What the chain?
In what furnace was thy brain?
What the anvil? What dread grasp?
Dare its deadly terrors clasp?
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
And watere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
Did he smile his work to see?
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
Tyger! Tyger! Burning bright
In the forests of the night!
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Dare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
二、對比分析郭譯《老虎》及徐譯《老虎》
郭沫若認為在詩歌的翻譯中,對于語言的音和意,應該給予“意”特別的關注。因此他提出了詩歌翻譯的“風韻譯”,注重將“創(chuàng)造的精神”加入詩歌翻譯之中。而新月派徐志摩的詩歌翻譯理念卻不同,由于受到歐洲浪漫主義和唯美主義的影響,他認為翻譯應“形神兼?zhèn)洹?,在翻譯實踐中能直譯就直譯,不能直譯就意譯,同時倡導“愛、自由、美”的翻譯觀,因此他的翻譯注重形式美及詩意美。
為此,筆者將從郭譯及徐譯《老虎》的措辭翻譯、音韻、意象翻譯三個方面,對譯文進行對比分析,從而論證兩名翻譯大家以上不同的翻譯思想。
(一)原詩措辭翻譯對比
對“tyger”的翻譯,郭沫若將其翻譯成“老虎”,徐志摩將其翻譯成“猛虎”?!懊突ⅰ睆娬{老虎的“猛”性,比“老虎”更具文學感。對“what immortal hand or eye Could frame thy fearful symmetry”這句,郭譯成“是怎樣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這樣的威武堂堂”,徐譯成“何等神明的巨眼或手,能擘畫出你的駭人的雄厚”,以“是怎樣的”對應“何等”,郭譯相對來講更加偏口語化;以“造出”對應“擘畫”,徐譯的更具有修辭感,更具想象空間,更能體現(xiàn)文學美感。
此外,對“forest”一詞的翻譯,郭沫若翻譯成“森林”,而徐志摩則翻譯成“莽叢”。雖“森林”比“莽叢”翻譯得更為忠實原文,但是“莽叢”比“森林”在讀者讀來更為陌生化,并更具詩性。
原詩“When the stars threw down their spears,and watered heaven with their tears”,郭將其翻譯成“群星投下他們的投槍,用它們的眼淚潤濕了穹蒼?!毙熘灸⑵浞g成“當群星放射它們的金芒,滿天上泛濫著它們的淚光?!痹娭杏昧艘粋€比喻,將星星的光芒比作了“spears”投槍。郭沫若則忠實于原著,將其翻譯成“投槍”,徐志摩則用意譯的方式,翻譯成“光芒”,與“spears”含義雖然完全不同,但是相對來將更具有想象力更有文學美感。
可見,郭對詩歌中的詞語翻譯更偏向于準確、忠實得再現(xiàn)原作,語言較為樸素;徐對于詞語的翻譯則更偏向于利用陌生化、詩化的語言進行翻譯,其翻譯更具自由度。
(二)原詩音韻翻譯對比
原詩一共有六節(jié),每節(jié)四句詩歌韻律特征明顯。前八句從整體上對“老虎”進行描寫,尾韻相似,以“bright”、“night”、“eye”、“skies”、“eyes”、“aspire”、“fire”結尾,都押“ai韻”,讀來一氣呵成,營造出老虎的氣勢。對于這兩節(jié)音韻的把握,徐志摩前4句翻譯中壓的是“ong韻”,以“燒紅”“莽叢”“雄”等,后用“猛”字壓的是“eng”的韻,與“ong”的韻通押,聽覺上也有相似之處,可以說是把握住了整體的韻律。
第三節(jié)至第五節(jié)分寫老虎的部位,兩兩押韻,以“art”和“heart”押韻來描寫老虎心臟的精致;以“beat”和“feet”押韻來描寫老虎的手腕和腳;用“chain”和“brain”押韻來描寫老虎的腦筋;用“grasp”和“clasp”押韻來描寫老虎的力量。為此,徐志摩也是使用隔行押韻的方式,以“頂”和“晶”押“ing”的韻;以“騰”和“棱”押“eng”的韻;“通”和“統(tǒng)”押“ong”的韻;“跳”和“腳”押“iao”韻;“練”和“液”押“ian”韻;“把”和“抓”押“ua”韻?;旧媳A粼婍嵚商卣?/p>
反觀郭譯,則基本上脫離了原作的音韻,只有小部分的尾韻得以再現(xiàn)。如“眼”、“淵”與“焰”押“an”的音,“脛”與“筋”“臂”押“i”韻。沒有固定的規(guī)律,進行了自由發(fā)揮。
(三)原詩中意象翻譯對比
《老虎》這首詩不單寫“老虎”這一意象,更是寫造虎者。對造虎者,郭沫若及徐志摩持有不同的看法。原詩“Did he who made the lamb make thee?”可見,詩人認為“老虎”是被“創(chuàng)造的”,而創(chuàng)造老虎的是“神”,甚至是創(chuàng)造“l(fā)amb”的上帝。在基督文化中,羊可以指代“耶穌”,創(chuàng)造“耶穌”就是“上帝”。郭譯文翻譯為“他創(chuàng)造了你,也創(chuàng)造了羔羊?”中的“他”保留了原文的觀點,代表“上帝”。徐譯文主要描寫的是虎的精致與巧妙。徐譯文提到“何等神明的巨眼或是手,能擘畫你的駭人的雄厚?”所贊嘆的是“神工”的巧手?;⑹恰吧窆ぁ蓖ㄟ^“巨眼”觀察用“神手”雕刻出來的。
郭沫若的“造物者”的觀點更加契合原詩,保留了原詩的意蘊;徐志摩的“神工”的觀點則可體現(xiàn)其“自由”的翻譯觀,進行了藝術創(chuàng)作。
三、結語
對郭譯及徐譯的《老虎》譯文進行比較,我們可以得出譯作受譯者翻譯理念及所處環(huán)境的影響至深,這可體現(xiàn)在譯者所譯作品中。
作為“創(chuàng)造社”成員的郭沫若,其譯作語言樸素卻具有感染力,這也印證了他在《革命與文學》中的觀點,提倡“我們所要求的文學是表同情于無產階級的社會主義的寫實主義的文學”,而樸素的語言,高昂的情感,更能夠召喚起底層的人民的革命意識,從而使文學有助于革命的發(fā)展。
作為“新月派”的徐志摩,青年時的留學經歷,使其深受西方浪漫主義思想的影響,熱愛自由與崇尚個性解放,其翻譯的作品也是能夠介紹與其天性相關的西方浪漫主義作品,其翻譯理念也是注重“愛、自由、美”。而這也體現(xiàn)在其譯作中,注重保留了原文的形式美,傳達詩歌的文學美及詩意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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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贛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