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俊強
時評兩則
孫俊強
呼喚道德不必拿“深夜開門”說事
乾 羽
租住在杭州某小區(qū)的小晨,講述了一件令她心頭暖暖的事。那天凌晨一點,她被一個陌生妹子的電話吵醒,對方說:我是1901租客,單元門的密碼鎖壞了,你能幫忙開下門嗎?盡管開始內(nèi)心拒絕,但想到姑娘的慘境,小晨馬上下樓去開了門。第二天早上,她的房門外出現(xiàn)了一袋水果和一張字跡娟秀的便簽:周三晚上打擾你了,謝謝你替我來開門,打了5個租客電話,你是我最后一個希望。(9月28日《杭州日報》微博)
自媒體時代,很多新聞變得越來越碎片化,比如上面這條新聞,看完后很多人會提出這樣的疑問:既然是陌生人,怎么會有聯(lián)系方式,而且5個租客的電話都有,打電話的女孩又不是房東!單元門密碼鎖壞了,為什么不找物業(yè)或門衛(wèi)呢?既然是使用密碼鎖的小區(qū),檔次也不應(yīng)該太低,難道是急于進門,沒有想其他辦法,拿起電話就打?總之,面對有限的信息,人們的質(zhì)疑會因為信息的缺失而強烈。盡管,這些細節(jié)好像無損核心事實,但是,人們會因為這些信息的缺失以及事件的反常,而懷疑到事情的真實性。
當然,事情可能就是真實的,這是生活中讓人感到溫暖的插曲。這樣的插曲,在一個人與人陌生化嚴重的社會,似乎顯得異常珍貴。因此,媒體把這樣的插曲作為新聞來報道,告訴人們有這樣的溫暖人心的事件發(fā)生?;蛟S,有人還會把這個個案當成是一種道德示范和提醒,告誡人們道德離不開善意的行動和真誠的感謝。的確,社會道德之所以出問題,就在于人與人之間變得越來越冷漠——有些人在看到困境時不愿意伸出援手,有些人在接受幫助后不懂得感恩。
呼喚道德的動機沒有錯,但是沒有必要拿深夜開門的個案來說事。首先,這樣的個案并不恰當。試問,有多少人敢在深夜給陌生人開門呢?一個住戶沒有義務(wù)在深夜下樓為一個陌生人開單元門,而且,深夜開門是不安全的行為,哪怕要求開門的真是同單元的住戶。因此,深夜開門就是一種愿望道德——希望別人做到的道德。面對陌生人深夜開門的要求,接到電話者當然可以拒絕——他們沒有這個義務(wù),而且面臨風險。道德是可以分為愿望道德和義務(wù)道德的,我們能夠要求的其實是義務(wù)道德,如果泛化地將愿望道德作為要求的一般對象,就容易引起新的矛盾。難道,深夜不給陌生人開門就是一種不道德?
其次,道德更多時候產(chǎn)生于常態(tài)。我們所呼吁的道德,其實并不抽象,也并不虛無。它不是要求人們一定要犧牲自己的利益,來成就、成全別人、社會;它也并沒有排斥個人的利益和訴求,它本身就是一個人的生物化、社會化、精神化統(tǒng)一的過程。在呼吁道德時,我們當然期待美德,它讓人們看到了人的精神性,看到了人格的偉大與崇高,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所呼喚的道德,其實更多的是日常的道德——能否恪守職業(yè)道德,能否在別人需要幫助時,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等等。深夜開門似乎不是這樣的情形。與這個案例不同,前幾天有一條新聞,說一位母親怕孩子打擾到別人,在飛機上給周圍乘客發(fā)糖和耳塞的行為,就是一種日常道德,它既讓人看到了用心,也讓人感受到了道德的溫暖。
(選自2017年9月29日《北京青年報》)
[點 評]深夜開門的個案可以作為新聞來報道,只是在關(guān)注時最好能夠有更多細節(jié),在傳播時最好不要有過高的道德層面的預(yù)期。否則,新聞就容易引起選擇性解讀和逆反效應(yīng)。道德扎根于生活的常態(tài)中,我們需要的是更普遍、更具體的道德,哪怕它們不足以構(gòu)成新聞,只要它們是真實的,鮮活的,我們就可以受益其中。
武亦姝和趙雷為何火了濂 溪
近段時間,一個“才子”、一個“佳人”陸續(xù)成為朋友圈里的刷屏人物。前者是趙雷,一位民謠歌手,憑著一首《成都》,在湖南衛(wèi)視節(jié)目《歌手》中甫一登臺,就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后者是武亦姝,一名中學(xué)生,在央視《中國詩詞大會》上一鳴驚人,成功問鼎。一個現(xiàn)代、一個傳統(tǒng),兩人的“意外火爆”,看似不搭邊,背后或有著相似的原因:喚醒人們對優(yōu)雅文化的渴望 。
撇開《成都》的曲調(diào)不說,它的詞本身就是一首詩歌?!白屛业粝卵蹨I的,不止昨夜的酒。讓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溫柔……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抑揚頓挫的韻律、畫面十足的文字,比起聲嘶力竭的無端發(fā)泄,趙雷的筆觸就像冬日的一縷陽光,給我們帶來溫暖而沉靜的安撫。也無怪乎有人在安靜聽完這首歌后,感慨:“成都因為趙雷的《成都》更加成都。”話雖繞,卻點出了《成都》火的緣由:共鳴。
同樣,武亦姝的火,也不僅僅因為她高挑的個子、俊秀的外表、溫婉的氣質(zhì),更是她身上浸潤的深厚文化底蘊對集體記憶的喚醒。從《詩經(jīng)》里的“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到《將進酒》的“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從蘇軾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到陸游的“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武亦姝用舞臺上的驚艷表現(xiàn),喚醒了無數(shù)觀眾共同的文化記憶。很多人或許在忙碌的生活中,在紅塵的追逐中,早已經(jīng)忘記了詩詞的意義,但驀然回首,卻發(fā)現(xiàn)那些純潔心靈、凈化靈魂的傳統(tǒng)文化,就隱藏在心靈深處。這樣的集體記憶,怎能不令人淚奔?怎能不令人感動?
其實,不管是打動人心的民謠,還是古典雅致的詩詞,流淌于其間的,正是“雅文化”的血液。古典詩詞,自不用說。不少民謠,也正是因為其歷經(jīng)打磨后,刻畫出人生的百態(tài),引發(fā)大家的共鳴,增厚人心的土壤,由此才成為“爆款”。葉嘉瑩先生曾指出,詩歌的用處,正在其可以喚起人們一種善于感發(fā)、富于聯(lián)想、更富于高瞻遠矚之精神的不死的心靈。這句話,同樣也適用于其他文學(xué)藝術(shù)作品。一部作品,假如充斥著庸俗、低俗的元素,彌漫著無聊、空洞的氣息,或許能贏得一時火爆,但卻難言持久。更別說,那樣的作品除去發(fā)泄、抱怨之外,對于心靈成長,又有何益可言呢?所以說,有意義的作品才是培厚文化土壤的養(yǎng)料。
趙雷、武亦姝有兩句話,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一句是,“人生需要不斷感動,才能守住那些始終干凈的東西”;另一句是,“文化在我們每個人身上的烙印終歸會顯現(xiàn)出它的力量”?!笆冀K干凈的東西”“文化的烙印”,表述雖有不同,但無疑,都是對雅文化的一種呼喚。拒絕那些虛偽的東西,用有意義的文化涵養(yǎng)現(xiàn)代心靈,這,或許是是趙雷、武亦姝給我們帶來的最大文化啟示。
(選自2017年2月9日 《人民日報》)
[點 評]俗和雅,并非截然對立。雅,并不意味著追求“小眾化”,不考慮大眾的接受能力;雅,更不意味著故弄玄虛、無病呻吟。恰恰相反,所謂的“雅”,是要以“意義”馴服“庸俗”,用樸素純粹的美打動人心。那些傳唱久遠的歌曲,那些廣為流傳的詩歌,不管是讓人感動也好,引人深思也罷,不都因其有著獨特的美才被人們傳唱么?可以說,“雅”的品質(zhì),有時同樣需要有“俗”的演繹,只不過,這種“俗”并非庸俗、爛俗,而是通俗。
[作者通聯(lián):山東萊陽市柏林莊中心初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