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梅

張騫：開拓絲綢之路第一人

文/王麗梅

在中國地理的版圖上，甘肅像一支張開的臂膀，臂彎連著西安，手掌直抵新疆。從空中俯瞰，自西北向東南走向的祁連山脈，山連山，嶺連嶺，千山萬嶺綿延不絕。在祁連山與合黎山、龍首山等山脈之間，有一處狹長地帶，形如走廊，這就是黃河西岸著名的“河西走廊”。這條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河西走廊是佛教東傳的要道，是絲路西去的咽喉，是連接?xùn)|西方文明的大通道。那些帶著時間的痕跡、浸潤著詩人的情愫在唐詩宋詞里游弋的涼州（武威）、甘州（張掖）、瓜州、敦煌、陽關(guān)、嘉峪關(guān)……一如散落的歷史明珠鑲嵌在古老的絲綢之路上。那些自漢代以來遺落于世的簡牘、彩陶、壁畫、巖畫、古城遺址，在通往西域的古絲綢之路上熠熠生輝；歷史上曾經(jīng)奔走于這條絲綢之路上的張騫、班超、甘英、玄奘、馬可·波羅、成吉思汗、左宗棠、林則徐……那些千百年來縈繞在這條古道上的《涼州詞》《八聲甘州》《霓裳羽衣曲》，都讓這條古老的絲綢之路充滿傳奇色彩。

張騫是中國歷史上出使西域的第一人，史學(xué)界有人稱他是中國古代的第一位外交家。杜甫在《秦州雜詩》中曾寫道：“聞道尋源使，從天此路回。”“尋源使”就是張騫。

河西走廊是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的必經(jīng)之地。司馬遷稱張騫對開通西域有“鑿空之功”。張騫首先打開了漢朝與西域各國的互通往來，他是中國歷史上開拓絲綢之路第一人，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外交家。自張騫以后，凡是去西域的使者都稱自己是“博望侯”，他們以張騫的名字贏取西域各國的信任，而西域各國也因此而相信這些漢朝的使者。而今，甚至還有人浪漫地稱張騫是“旅行家”，歷史上，張騫兩次出使西域，都是肩負(fù)使命，而僅就他被匈奴單于扣押十余年，其間逃跑數(shù)次被俘，匈奴單于為了留住他，將一位匈奴女子許配給她結(jié)婚生子，僅此一點就難稱“浪漫”。

司馬遷在《史記·大宛列傳》中對張騫出使西域作了詳盡描述：漢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年），漢武帝登基，武帝欲聯(lián)合大月氏共擊匈奴，張騫應(yīng)募任使者。公元前138年，張騫率百余人從隴西出發(fā)，經(jīng)過匈奴時，被俘獲，單于將他扣下來，說：“月氏在吾北，漢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漢肯聽我乎？”于是匈奴人“留騫十余歲，與妻，有子，然張騫持漢節(jié)不失”。被扣押在匈奴期間，“騫為人強力，寬大信人，蠻夷愛之?！睆堯q堅毅果敢，待人寬厚講信用，匈奴人都很喜歡他。這次出使西域，去時百余人，隊伍聲勢浩大，而十三年后（前126年），歷經(jīng)磨難，這支龐大的隊伍只有張騫和他的匈奴妻子，以及隨從甘父回到長安。這次出使西域，雖未達成預(yù)期目的，但張騫卻帶回來很多西域各國風(fēng)土人情的諸多信息，這引起了漢武帝極大的興趣和重視。通過對這些信息的分析和了解，雄才大略的漢武帝萌生了與西域各國聯(lián)合起來攻打匈奴，并與西域各國進行國際商貿(mào)交流的愿望。于是，漢武帝封張騫為太中大夫，遂遣使四道并出西南夷，尋找通往大夏的道路。

漢武帝元朔六年（前123年），張騫以校尉的身份跟隨大將軍衛(wèi)青一起討伐匈奴，在萬里蠻荒之地，沒有道路，沒有人煙，張騫憑著他在匈奴生活多年的經(jīng)驗，成功地為漢軍找到了水草和給養(yǎng)，使?jié)h朝軍隊的給養(yǎng)充足，有效保存了戰(zhàn)斗力。這次回到長安后，漢武帝大大獎勵張騫，封他為博望侯。

漢武帝元狩元年（前122年），張騫以衛(wèi)尉的身份和李廣一道出右北平討伐匈奴。結(jié)果李廣的軍隊被匈奴包圍，損失慘重，而張騫則因為沒能按期到達，按照漢朝的律例理應(yīng)被殺頭。因張騫花錢贖罪，保全保性命被降為一介布衣。同年，漢朝武帝派驃騎將軍霍去病擊敗匈奴西部的幾萬人，一直將匈奴人追擊到祁連山。次年，匈奴渾邪王率部投降漢朝，從此，河西往西沿著昆侖山一直到鹽澤（今羅布泊）再也沒有匈奴的軍隊出現(xiàn)。由秦到漢朝的四百多年，有匈奴侵犯的歷史也達數(shù)百年。至此，河西走廊一帶已經(jīng)完全在漢朝政府的管轄之下。

漢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張騫第二次出使西域，這是中國歷史上，有史以來最盛大的出使西域，張騫率領(lǐng)三百人，每人兩匹馬，幾萬只牛羊，帶著價值幾千億的金銀布帛，還派了很多手持旌節(jié)的副使準(zhǔn)備著在半道上隨時可以派遣他們?nèi)ノ饔蚋鱾€國家。有了朝廷雄厚的物質(zhì)支持和保障，張騫到了烏孫國，希望烏孫返回敦煌，與漢朝共擊匈奴。烏孫雖貪戀漢朝的財物，但又懾于匈奴人的威脅，沒有答應(yīng)張騫讓他們東遷的要求。于是，張騫又派了副使們分別出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于闐及附近的國家。這期間歷經(jīng)數(shù)年，而后，烏孫國又派向?qū)Ш头g送張騫回漢朝。有了初步的商業(yè)交往，作為回應(yīng)，大夏、安息等國的使者也不斷地經(jīng)過絲綢之路來到長安進行訪問和貿(mào)易交往，至此，中國歷史上的絲綢之路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開辟獲得成功?；氐介L安后，張騫被封為大行，爵位視同于九卿。

次年（前114年），張騫去世。因為司馬遷在《史記》中沒有記載，我們無從了解張騫的模樣、性情，甚至他去世時的年齡。

穿過歷史的煙塵，透過司馬遷縱橫捭闔、氣象萬千的文字，我們看到一個富有血性、忠于皇權(quán)、剛毅忠勇、寬厚愛人的漢子，為了完成漢武帝賦予他的使命，像是命運有意考驗他，被匈奴擄掠扣押十余年，一生兩次出使西域，尋求通往西域各國的路，盡管他屢屢受挫歷經(jīng)苦難，而他的確為漢朝開拓通往西域的道路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在張騫身后，因漢武帝曾在《易經(jīng)》中讀到“神馬當(dāng)從西北來”，后來他得到烏孫送來的“天馬”即傳說中的汗血寶馬，漢武帝設(shè)置了酒泉郡，作為通往西域各國的基地，從此漢朝派往安息、黎軒、條枝、身毒國的使者越來越多，因此大宛的天馬也源源不斷地來到了漢朝。

絲綢之路的開通，在軍事上，加強了與西域各國的聯(lián)系，有力打擊了匈奴的進犯；在文化上，增進了與西域各國的文化交流；在經(jīng)濟上，加深了與西域各國的商貿(mào)往來。張騫為漢朝帶回了西域的各種動物，帶來了西域的葡萄、苜蓿、石榴、胡麻、棉花、蔥、蒜、西瓜、胡蘿卜等植物，對促進漢朝的種植業(yè)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漢武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了解亞洲、西方國家的皇帝，也是最早接受亞洲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統(tǒng)治者，對促進漢朝與亞洲、西方各國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宗教和民族融合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一千多年以后，從河西走廊上走來了一個由歐洲大陸越過帕米爾高原的高鼻梁藍眼睛的馬可·波羅，他經(jīng)過河西走廊，在甘州的絲路上往來，他在張掖停留，他從新疆的葉爾羌、和田、且末，來到甘肅的敦煌、張掖之后由敦煌向北奔向元朝的都城，之后又神秘地回到了甘州，甘州在馬可·波羅的心里竟有著如此大的魔力。

兩千多年后，我來到甘州，我在河西走廊的丹霞山中朝拜張騫往來西域的遺跡，懷想當(dāng)初的“尋源使”張騫是以怎樣的毅力和決心歷險一般經(jīng)過匈奴人控制的河西走廊，克服重重險境，走在通往西域荒涼的大漠戈壁……

《史記·大宛列傳》中記載，在張騫之后陸續(xù)出使西域的漢朝使臣們，在出使西域的過程中免不了見財起意“侵盜幣物，及使失指”，“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赍物，欲賤市以私其利?！蓖瑸槭钩?，肩負(fù)著國家使命，后來者竟然有人貪污盜竊，不能完成使命；甚至出身貧苦人家的子弟，將帶出去用于貿(mào)易的一部分國家財物據(jù)為己有，在國外賤價賣出牟利……歷史證明，張騫是漢武帝最忠實的尋源使，他是漢武帝最稱職的博望侯，他不僅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到達中亞細(xì)亞一些國家和地區(qū)的使節(jié)，他開通了中國與亞洲各國的經(jīng)濟貿(mào)易和文化聯(lián)系，他被匈奴扣押十多年，卻始終保留著漢朝的符節(jié)沒有丟失，他不忘使命，是執(zhí)著信念的堅守者。

我在讀《史記·大宛列傳》時，透過司馬遷如椽的巨筆，縱橫捭闔的文字，在張掖丹霞重重疊疊的火紅的峰巒中，仿佛看見了張騫當(dāng)年的商隊，讀出了當(dāng)年張騫開拓絲綢之路的艱辛，讀出了有靈魂、有血性、有品德、有操守的張騫，作為杰出的歷史人物，他身上所蘊含的創(chuàng)造歷史、感天動力的精神力量，讀出了張騫在絲路上戰(zhàn)勝一切險阻的堅定之力，對國家的赤誠之心。中國的歷史乃至世界歷史上，正是有了張騫的鑿空之功，才有了千百年來絲綢之路上連綿不絕的歐亞東西方文化和經(jīng)濟貿(mào)易交流，才有了今天仍然回響在這條古老的絲綢之路上的《霓裳羽衣曲》和蕩氣回腸的《八聲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