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理查德·布蘭森+著++屈艷梅+藍蓮+譯
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海灣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作為維珍航空的創(chuàng)始人,理查德·布蘭森傾力援助中東地區(qū)的難民。他還利用與約旦王室的關(guān)系,說服時任伊拉克總統(tǒng)薩達姆,允許他乘坐維珍航班飛抵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用物資換回一批被薩達姆扣押作為“人盾”的英國人。在聯(lián)軍大規(guī)模轟炸巴格達前夕,布蘭森帶著人質(zhì)驚險逃亡。
我打開電視,轉(zhuǎn)到CNN臺,把頭湊到屏幕跟前聽新聞。不需要把聲音開大,我就能明白情況很糟。上周伊拉克剛剛?cè)肭挚仆?,全球陷入失控狀態(tài)。原油價格由入侵前的每桶19美元暴漲到36美元。航空燃料的價格則從每加侖75美分暴漲到1.5美元,比原油價格漲得還要厲害,因為聯(lián)軍已經(jīng)開始囤儲航空燃料,準(zhǔn)備空襲伊拉克。
影響航空公司盈利能力的主要因素有兩個,即乘客數(shù)量和航空燃料價格。所有獨立航空公司現(xiàn)在都面臨災(zāi)難,燃料價格(占全部管理費用的20%)增加了一倍以上,而乘客客源卻逐漸減少,但我們卻不得不繼續(xù)運營。入侵后的頭一周,維珍大西洋航空公司預(yù)訂出去的機票有3000張被取消。我們剛剛在勞埃德開戶,剛剛打破我們2500萬英鎊的透支額。我不知道在勞埃德銀行要求我們采取措施之前,我們還能走多遠。我把這些憂慮暫時拋諸腦后。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約旦的努爾王后打來的。
我與努爾王后的友誼是那次跨大西洋氣球之旅的意外結(jié)果。努爾王后是“約旦的格雷絲·凱利”。她是個美國人,當(dāng)過空中小姐。她高高的個頭,滿頭金發(fā),魅力無窮,現(xiàn)在生活在安曼的一座宮殿里。努爾王后聽說了我們那次氣球飛行的故事,打電話問我能否教她和她的家人駕駛氣球。我和湯姆·巴羅前往約旦,在侯賽因國王的宮殿里花了一周時間,教王室成員駕駛熱氣球。
薩達姆入侵科威特后,約旦國王侯賽因是少數(shù)拒絕立刻譴責(zé)薩達姆的世界領(lǐng)袖之一。
在入侵之后的騷亂中,大量外國工人從伊拉克逃到約旦。大約15萬難民聚集在一處沒有供水和毯子的臨時難民營里。他們白天無處躲避極端酷熱的陽光;夜晚沒有御寒物抵御刺骨的寒冷。如果有毯子,就可以在白天把它勉強支起來遮陰,晚上可以裹在身上取暖。我一聽說這個問題,就聯(lián)系到侯賽因國王和努爾王后,提出想盡力幫助他們?,F(xiàn)在,努爾王后告訴我說,盡管紅十字會正在安裝供水系統(tǒng),但他們?nèi)匀恍枰f張?zhí)鹤印?/p>
“有幾個很小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迸瑺柾鹾笳f,“但這一切還沒演變成全面災(zāi)難。我想,為了避免難民大批死亡,我們只有兩三天的回旋余地?!?/p>
那天,我開車來到克勞利,與維珍大西洋的一些員工討論該怎樣弄到十萬張?zhí)鹤?,然后空運到安曼。維珍的所有員工都齊心協(xié)力,援手相助。我們白天打電話給紅十字會、外交部的威廉·沃爾德格雷夫和海外開發(fā)部的琳達·喬克,設(shè)法弄到三萬張?zhí)鹤?,哥本哈根的?lián)合國兒童基金會承諾送來更多毯子。我們已經(jīng)提出自己提供飛機,于是,紅十字會便通過全國電臺發(fā)出呼吁。從那天晚上起,蓋特威克的一間倉庫就逐漸堆滿了毯子。此外,大衛(wèi)·塞恩斯伯里也允諾提供幾噸大米。
兩天后,我們拆掉一架波音747上的全部座位,在里面裝上四萬多張?zhí)鹤?、幾噸大米以及醫(yī)療用品。然后,這架飛機便飛往安曼,毯子裝滿了在機場等候的一排排汽車。回來時,我們帶上許多滯留在約旦希望回家的英國公民。
我回到英國后,威廉·沃爾德格雷夫告訴我,他接到英航董事長金勛爵的電話,后者驚訝地在“10點鐘新聞”上看到有關(guān)維珍大西洋航空公司飛往約旦的特別節(jié)目。“這事該由我們來做?!苯饎拙舾嬖V沃爾德格雷夫。威廉·沃爾德格雷夫向金勛爵指出,是我主動提出給予幫助的,而且維珍大西洋剛好有架空閑的飛機來完成這項任務(wù)。隨后那個星期,英航運送一些供給去約旦,帶回更多的英國公民。基督教援助會告訴我們,他們感到很奇怪,多年來,他們一直求助于英航,都沒有成功;但自從維珍大西洋航空公司飛到安曼去之后,英航實際上是追著他們要提供幫助。有時候,健康的競爭甚至也會給慈善事業(yè)帶來好處。
聽說我們最初運過去的救援物資有一部分沒有送到難民營去,于是我決定到安曼去待幾天,監(jiān)督下一次運送供給,直到物資最終抵達難民營。到我回國時,約旦顯然已不會爆發(fā)全面難民危機了。努爾王后告訴我,再沒有難民死于痢疾或脫水。15萬難民也一天天慢慢散去。
幾天后,我正在看電視新聞,突然看見一連串令人驚訝的鏡頭。薩達姆·侯賽因坐在一群被扣押在巴格達的英國公民中間,他示意一個小男孩過來,站在他身旁。他把手放在男孩頭上,一邊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一邊繼續(xù)對著攝像機講話。這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電視鏡頭之一。我知道自己必須設(shè)法幫助他們。如果那個男孩是我的兒子,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他帶回家。記者估計這些人質(zhì)會被用作“人盾”,關(guān)押在聯(lián)軍的主要攻擊目標(biāo)內(nèi)。
我不知道怎樣幫人質(zhì)回家,不過,我知道維珍大西洋公司有一架飛機。如果我們能想辦法獲準(zhǔn)飛入巴格達,就能帶上薩達姆·侯賽因同意釋放的人質(zhì)。我突然想到,正如我能為約旦的危機提供幫助,或許我也能用同樣的方式,為獲釋的人質(zhì)提供交通工具。
第二天,弗蘭克·赫西給我打電話。他的妹妹莫林和妹夫托尼都被扣留在巴格達當(dāng)人質(zhì)了。托尼有嚴(yán)重的肺癌,需要緊急治療。他打電話給外交部各部門以及伊拉克駐歐洲各國的大使,甚至還把電話打到巴格達的伊拉克政府,但似乎誰都愛莫能助。弗蘭克請求我?guī)兔Α?/p>
在運毯子到約旦時,我不僅聯(lián)系了外交部,而且還跟侯賽因國王和努爾王后建立了友誼。侯賽因國王是西方國家與伊拉克之間的少數(shù)聯(lián)系人之一。我聽說伊拉克缺少醫(yī)療用品,我想知道能否跟他們做個交易:如果我們給伊拉克空運一些醫(yī)療用品過去,他們能否釋放一些被扣押的外國人。我給努爾王后打電話,問她能否幫我。我描述了自己的計劃,她建議我再去一趟安曼,與侯賽因國王討論這個問題。
隨后的三天,當(dāng)我到安曼跟侯賽因國王和努爾王后在一起時,我深深地認(rèn)識到商人在危急時刻能夠怎樣提供幫助。乍一看,我之所以敢向侯賽因國王毛遂自薦,不過是因為我曾用熱氣球載著侯賽因國王和努爾王后飛行,而且我擁有一家小型航空公司,經(jīng)營著四架波音747客機。盡管再沒別人用熱氣球載著侯賽因國王飛行,但許多商人都擁有大型飛機。不過,這兩個條件使我處境微妙,我是侯賽因國王信任的少數(shù)西方人之一,因此,我實際上能直接聯(lián)系到薩達姆·侯賽因。
我開始起草一封給薩達姆·侯賽因的信。我告訴他我正在安曼,幫助遣送移民回國,組織醫(yī)療和食品供應(yīng)。我問他能否考慮釋放一些在巴格達抓住的外國人,尤其是婦女、兒童和病人。為了表達善意,我提出運過去一些伊拉克緊缺的醫(yī)療物資。我提到了弗蘭克·赫西的妹夫和他的肺癌,然后在落款中寫上“理查德·布蘭森敬上”。侯賽因國王替我將信譯成阿拉伯文。他還給薩達姆·侯賽因?qū)懥艘环庹f明信,然后通過特使送往巴格達。
回到倫敦,我開始跟外交部磋商。我試圖了解所有被扣押在巴格達的人質(zhì)的詳細健康狀況,這樣我就能“證明”他們患病。然后,我又給其他外國大使打電話,提醒他們會有一趟救援航班飛往巴格達,他們應(yīng)該出示本國一些公民患病的“證據(jù)”,設(shè)法讓這些人上飛機。
我回到英國后過了兩個夜晚,就收到薩達姆·侯賽因的答復(fù)。他答應(yīng)釋放婦女、兒童和患病的人質(zhì)。但是,他需要某個有地位的人飛到伊拉克,向他公開提出這個要求。我給英國前保守黨首相愛德華·希思打電話,問他是否愿意擔(dān)此重任。他同意了。侯賽因國王聯(lián)系薩達姆·侯賽因,提出愛德華·希思的名字,薩達姆·侯賽因同意接受。第二天,我們就把愛德華·希思送到安曼,由侯賽因國王安排他前往巴格達。
一天后,侯賽因國王給我打來電話:“先生,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彼f。他總是彬彬有禮,以“先生”或“女士”稱呼人們,他的孩子們也是這樣?!澳銈兛梢猿霭l(fā)前往巴格達了。我已經(jīng)收到薩達姆的消息,他說你們會平安無事的?!?/p>
我們最近這幾天一直在為這個電話制訂計劃,已經(jīng)在員工中找到一群自愿前往伊拉克的勇士。我希望在此列出他們的姓名:雷·米爾格特、杰夫·紐、保羅·格林、雷·梅德門特、彼得·約翰遜、簡-安·賴?yán)?、山姆·拉希德、安妮塔·辛克萊、卡羅琳·斯潘塞、拉爾夫·穆頓、彼得·馬爾尼克、保羅·基思利、海倫·伯恩、尼科拉·科林斯、賈奈恩·斯威夫特和史蒂芬·利奇。
我們事先提醒乘客們說,維珍大西洋航空公司可能會有耽擱,說不定會把他們轉(zhuǎn)到另一家航空公司去。
我告訴航空公司的其他董事,我們已獲準(zhǔn)飛往巴格達,這時他們都難免有些擔(dān)憂。他們知道,如果飛機在巴格達多滯留幾天,我們就會破產(chǎn)。“政府已經(jīng)保證,如果飛機被毀,他們會支持我們的保險公司。”維珍大西洋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奈杰爾·普里姆羅斯說,“但如果飛機受到劫持而留在巴格達,那就沒人會給我們提供‘商業(yè)損失保險。記住,英航已經(jīng)有一架747飛機在科威特墜毀啦?!?/p>
董事們反復(fù)咀嚼這段話,房間里鴉雀無聲?!斑@里頭有一個優(yōu)勢,”戴維·泰特一臉嚴(yán)肅地說,“他們也會把理查德扣留下來,這樣他就不會再向我們提出更多輕率的計劃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盡管我知道這次飛行會讓我們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但我也知道,事到如今,我們已沒有退路了。
1990年10月23日上午11點,我們從蓋特威克機場起飛,向東飛到歐洲。我們在飛機前部擠坐在一起,這是一個奇怪的人群,其中包括人質(zhì)的親人、醫(yī)生、護士、維珍空服人員和一名作為媒體代表的記者。我們身后是400個空蕩蕩的座位。相當(dāng)詭異。過了幾個小時,我們都順著過道來回散步,稍微活動活動。
飛機外面,白晝迅速消退,等我們進入伊拉克領(lǐng)空時,天已經(jīng)黑了。我望著外面的黑夜,不知道伊拉克軍隊在什么地方。我想象著我們在雷達監(jiān)視下飛往巴格達。在他們陰暗的屏幕上,我們是唯一的綠色亮點,在慢慢移動。我本以為會看見兩架戰(zhàn)斗機飛上來為我們護航,但四周只有令人緊張的寂靜。飛機轟鳴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巴格達飛去,在過去的十二個月中,這是第一架前往那里的飛機。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我們即將進入世界上最危險的領(lǐng)空,是聯(lián)軍計劃攻擊的核心目標(biāo)。我不知道進攻何時開始。
我走進駕駛艙,坐在機長雷·米爾格特以及兩位第一副駕駛杰夫·紐和保羅·格林后面。他們正通過無線電與空中交通管制人員說話,巴格達就在外面,但無線電是它的唯一標(biāo)志。透過擋風(fēng)玻璃,我們前面一團漆黑。伊拉克已實行全面燈火管制。我不知道下面住著誰、他們是否聽見我們飛過頭頂、會不會把我們當(dāng)作第一架聯(lián)軍轟炸機。我們似乎是天空中唯一的飛機?!拔覀冋诮咏@座城市?!崩住っ谞柛裉卣f。
飛機開始降落,我掃視了一眼前面的屏幕,看見高度計上的數(shù)字在下滑。長途飛行會讓人產(chǎn)生錯覺,因為,在大部分飛行時間中,飛機都處于云層上方急流層的奇妙世界里,你幾乎意識不到自己在移動。然后,隨著飛機開始下降,你會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塊巨大的鐵皮里,以每小時400多英里的速度飛行,而且還必須讓它停下來。我們繼續(xù)下降,飛機呼嘯著穿過黑暗。通常,機場是由橘黃色和銀色燈光構(gòu)成的一大片輝煌燈火,很難分辨出其中哪些是跑道上的燈光。跑道、廊橋、飛機和控制塔都閃爍著熒光燈和鹵光燈。然而,飛到一片如此漆黑的土地上,對我們來說還是第一次,簡直就跟在大海上空飛行差不多。
杰夫·紐正在接受巴格達空中交通管制員的指引。他打開襟翼,放下起落架。我一直望著飛機不斷下降,現(xiàn)在只有600英尺高……現(xiàn)在500英尺。空中交通管制員空洞的聲音開始讀出我們的高度。突然,在我們下方的黑暗中,出現(xiàn)了兩行著陸燈。我們對準(zhǔn)正中間飛去。飛機接觸到地面,順著跑道滑行。又出現(xiàn)幾道燈光指引我們,飛機慢慢朝卸載區(qū)滑去。我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出一些端著機槍的人站在一段樓梯旁。我們的乘務(wù)長簡-安·賴?yán)疽鈾C艙門可以安全打開了,我望著外面。天氣非常寒冷。
舷梯朝我們移動過來。我?guī)ь^向伊拉克停機坪走去。兩排士兵呈扇形散開,把我們圍在中間。兩名政府高級官員身穿棕色駝毛大衣,前來迎接我們,要求人質(zhì)的親屬待在飛機上。巴格達機場比希思羅機場還大,但它完全荒廢了,只有我們的飛機停在這里。我回頭看了一眼維珍空服人員,她們穿著紅色迷你裙和紅色細高跟鞋,走過空曠的機場,走過那群伊拉克士兵,跟這一切顯得格格不入。在一片寂靜之中,她們的鞋跟敲擊著地面,那么響亮。我們都微笑著。起初士兵們有點靦腆,但隨后他們也露出了微笑。跑道上沒有其他飛機,我們的飛機大得有些怪異。
我們被帶進一間空蕩蕩的候機室,這里的所有技術(shù)設(shè)備都已被拆除,包括電腦終端、電話甚至電燈。這需要花點時間,而且也表明伊拉克正在為空襲作全面準(zhǔn)備,已經(jīng)從機場搶救出他們需要的一切物品。我們遞過去自己帶來的一些禮物,送給軍官們一盒盒巧克力,又把維珍公司的兒童航空旅行包送給士兵們,他們可以送給家人。然后,我聽見外面?zhèn)鱽韯屿o,泰德·希思(前保守黨首相愛德華·希思,泰德是其昵稱)率領(lǐng)一大群男男女女和孩子,通過玻璃門走了進來。在熒光燈的照射下,他們顯得那么蒼白,一見我們就爆發(fā)出歡呼聲,跑過來跟我們擁抱。泰德笑著與每個人握手。
我很快意識到,我們不能把這些人全都帶回去。每個人都笑著互相擁抱,臉上熱淚縱橫。外面,士兵們正在卸下我們帶來的醫(yī)療用品。我打開一瓶瓶香檳,舉杯祝福每一個人,也祝福那些繼續(xù)留在伊拉克的人。我找到了弗蘭克·赫西的妹夫,我們擁抱了一下。一個懷孕的菲律賓婦女不得不離開丈夫,她淚流滿面地朝我走來。一個男子不得不把3歲大的女兒交給保姆,向她說再見。除了給他一個擁抱,我再也無能為力了,我們倆眼里都噙著淚水,我也是個父親。
一個小時后,伊拉克人叫我們回到飛機上。當(dāng)我們走過寒冷的停機坪時,我和士兵們握手,又送給他們一些兒童航空旅行包,跟他們互道祝福。等我們飛走后,這些外表虛弱而恐懼的士兵將穿著難受的靴子和橄欖綠褲子,握著槍支繼續(xù)站崗,而這里很可能成為第一個被炸毀的目標(biāo)。一想到這些,我就感到不安。
大多數(shù)人質(zhì)都手拉著手,走過跑道,這樣既可互相取暖,又可互相支撐。大伙兒看起來就像一群幽靈。那架孤零零的波音747讓他們顯得更加渺小。除了一盞照亮舷梯的聚光燈,所有的燈光都再次熄滅。我走上舷梯,轉(zhuǎn)身揮手道別。
“你們總是遲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那是弗蘭克·赫西。他待在飛機上,想給他妹妹和妹夫一個驚喜。當(dāng)他們看見對方時,不禁淚眼婆娑,擁抱在一起。
我向伊拉克士兵投去最后一瞥,他們聚在一起,開始打開我們送去的紅色維珍旅行包。我們很可能是他們碰到的第一批西方人。他們知道第二批西方人將很快到來,從他們頭頂上呼嘯而過,發(fā)射導(dǎo)彈。
威爾·懷特霍恩已經(jīng)檢查了人質(zhì)們攜帶的所有行李。在最后一分鐘,他找到一個裝有晶體管收音機的包,無人認(rèn)領(lǐng)。就在機艙門快要關(guān)閉時,他朝門口跑過去,把包丟到下面的水泥地上。那些士兵們吃了一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機艙門關(guān)閉,當(dāng)飛機朝著遠離機場大樓的方向滑行時,那個包還躺在地上。
在飛機上,人質(zhì)和親人們涌進過道,互相擁抱,人群中響起一陣陣歡呼。我們系好安全帶起飛,飛機剛一拉平,派對就開始了。我們終于逃過一劫。大家都手握香檳站著,互相傾訴自己的遭遇。當(dāng)飛行員宣布我們已離開伊拉克領(lǐng)空時,人們鼓掌歡呼起來。我抓起麥克風(fēng),拉著泰德·希思的腿宣布:“我剛剛得到消息,撒切爾夫人非常高興泰德安全歸來!”她的眼中釘正在回家的路上。
弗蘭克·赫西跟妹妹莫林、妹夫托尼手拉著手,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他們再次團聚,離開了巴格達。飛機上的其他人都在哭泣—既為自己獲得自由感到高興,又為留在巴格達的親人擔(dān)憂。兩個月后,托尼死于肺癌,巴格達機場則在有史以來最猛烈的集中火力攻擊下化為灰燼。我想起那些穿著粗劣軍裝的士兵,希望他們能逃過這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