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超
1983年在固原縣南郊鄉(xiāng)深溝村李賢夫婦墓(北周天和四年,公元569年)出土了一件玻璃碗。該玻璃碗高8厘米,口徑9.5厘米,腹深6.8厘米,下腹最大徑9.8厘米,重245.6克。整器呈碧綠色,內含小氣泡,分布均勻;氣泡直徑一般不超過0.5毫米,分布均勻。器皿不見明顯的條紋、結石,透明度好,反映了此玻璃器皿的原料比較純凈,含鐵低,熔制溫度較高。玻璃碗器身直口,矮圈足,內壁光潔,外壁有薄層的金黃色風化物,主要分布在下腹和底部。外壁飾以凸起的圓形裝飾兩周,共14個,上下錯位排列。據專家鑒定,其工藝為使用燒吹技術制造,然后利用雕花技術,對腹部、底部凸飾及口緣進行整形。
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家瑤先生鑒定,李賢夫婦墓玻璃碗應為食具。六朝時期中國瓷器趨于成熟,瓷器已經是當時人們使用的主要食具。李賢夫婦墓玻璃碗器形與南方的青瓷碗相似,但突起的凹球面紋飾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因此以李賢夫婦墓為代表的帶圓形紋飾玻璃碗不能看作是典型的我國傳統(tǒng)器物。魏晉南北朝的文獻有我國制造玻璃的記載,也有從西方進口玻璃的記載。在我國,類似李賢夫婦墓的帶圓形紋飾的玻璃碗出土數(shù)量少,紋飾不是典型的中國風格,所以應不是我國制造的。且經x熒光法無損檢測鑒定,李賢夫婦墓玻璃碗不含鉛鋇。從比重和x熒光檢測結果來看,這件玻璃碗是鈉鈣玻璃,與波斯薩珊玻璃成分一致,因此這種帶有圓形紋飾的玻璃碗應是伊朗高原當?shù)氐漠a品。
伊朗高原的玻璃制造業(yè)歷史悠久,公元前一千年前后,在兩河流域的影響下就開始生產玻璃珠飾等。公元一世紀開始生產吹制玻璃器皿。波斯薩珊王朝是玻璃業(yè)最為興旺發(fā)達的時期,除了生產大量玻璃珠飾、紡輪外,還制造精美的高級玻璃器皿,供上層社會享用和出口。由于這個時期主要是薩珊王朝時期,一般將它們簡稱為薩珊玻璃。薩珊玻璃器皿造型渾樸,喜歡用連續(xù)的圓形作為裝飾,與薩珊時期流行的聯(lián)珠紋相一致。薩珊玻璃工藝繼承了羅馬玻璃工藝的特點,特別是發(fā)展了冷加工的磨琢工藝,在玻璃碗上磨琢出凹球面或突起的凹球面,形成一個個小凹透鏡。透過碗前壁的凹球面裝飾,可以看到后壁的數(shù)十個小圓形裝飾,充分地表現(xiàn)出玻璃的剔透潤澤之美。
李賢夫婦墓出土的玻璃碗體現(xiàn)了波斯薩珊玻璃器形和紋飾上的獨特風格和精湛的磨琢工藝,是我國出土的薩珊玻璃的代表。極具意義的是這件碗完整無損,風化層少,基本保持了當年的光澤色彩,在國內外實屬罕見。該玻璃碗原料純凈,熔制水平較高,采用了冷加工的磨琢工藝,紋飾獨特,是波斯薩珊玻璃的精品。
李賢,字賢和,原州高平人,北周柱國大將軍,原州刺史。他長期經營西北邊防事務,并深入河西、陰山、敦煌等地,占據河西地區(qū),為國家出力,保證絲路暢通。此時西域諸國與中國交往密切,絲路貿易與文化交流較兩漢進一步擴大,西域各類珍品大量輸入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戰(zhàn)火紛飛,民不聊生,但世家大族占有大量的土地和財富,奢侈成風。當權者所擁有的寶物,是顯示自己地位和財富的象征,而來自西方的玻璃器皿便是寶物中的一項。李賢位高權重,又是絲綢之路西北咽喉門戶固原地區(qū)的最高軍事和行政長官,手中藏有來自西域的珍品,理所當然。李賢夫婦墓玻璃碗紀年明確,是考察當時絲綢之路東西方貿易極為珍貴的資料。
魏晉南北朝時玻璃容器被視為寶物,證明當時人們已經認識到西方玻璃的藝術價值,特別是玻璃晶瑩剔透的性質,是其他材質所難以比擬的。這個時期有不少詩文贊揚玻璃器的美麗,其中最著名的是西晉詩人潘尼的《琉璃碗賦》。這首賦中寫道:“光映日耀,圓成月盈。纖瑕罔麗,飛塵靡停。灼爍旁燭,表里相形。凝霜不足方其潔,澄水不能喻其清。剛堅金石,勁勵瓊玉……”,充分贊美了玻璃碗做工精良、透明度強的特性。在舉世聞名的敦煌莫高窟壁畫上有80余件玻璃器皿的畫面,其中大部分表現(xiàn)的是玻璃碗。壁畫上玻璃碗和缽的器形與李賢夫婦墓玻璃碗接近,充分體現(xiàn)了絲綢之路沿線城市經貿聯(lián)系之緊密。
(責任編輯:李珍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