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倩
(山東大學文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冊府說苑
《全宋詩》重收詩九種類型舉例
侯 倩
(山東大學文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通過《全宋詩》本證《全宋詩》,輔以相關文獻比勘,歸納因明清方志疑誤卻沿而不察、本集已收而重輯、完詩已收而重錄殘句、所據文獻在征引前代文獻時誤置、不諳古書體例而誤輯等原因導致《全宋詩》重收的九種類型,并列舉諸家訂補之文未涉及之例加以說明。
《全宋詩》 重收 類型 例證
《全宋詩》是20世紀末最重要的古文獻整理成果,[1]陳尚君先生在《斷代文學全集的學術評價——〈全宋詩〉成就得失之我見》中曾談及《全宋詩》在幾乎空無依傍條件下,需要面對超過《全唐詩》的編纂難度,因此也無可避免的會出現重收、作者混淆等情況,因此有待于后續(xù)的增訂。[2]筆者在進行宋詩詞匯研究的過程中,很是受惠于《全宋詩》,同時也深感編纂此書需要付出極大的心力。關于《全宋詩》中的重收詩,有的學者曾撰《〈全宋詩〉重收詩考辨》[3]127-130對平日注意到的重收詩及作者歧出現象進行了考辨,以期為將來《全宋詩》的增訂存獻芹之一葉。
在后續(xù)參考《全宋詩》的過程中,筆者意識到應當在就一詩考一詩的基礎上有所歸納,總結出宋詩重收的某些規(guī)律性現象,這樣或可有助于《全宋詩》增訂時的以類而求。因效俞樾《古書疑義舉例》、楊樹達《古書句讀釋例》等著述的體例,歸并《全宋詩》重收詩的九種類型,每一類型舉一例至多例加以說明。
在宋詩輯佚的參考文獻中,方志文獻無疑是一柄雙刃劍。一方面,諸多佚詩藉方志得以保存至今;另一方面,有的方志因考訂不精審,以訛傳訛,對某些詩張冠李戴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因此凡據方志輯得的佚詩,尤其應當注意與其它傳世文獻參訂。
例如《全宋詩》卷一六七收范仲淹《移丹陽郡先游茅山作》詩:“丹陽太守意何如,先謁茅卿始下車。展節(jié)事君三黜后,收心奉道五旬初。偶尋靈草逢芝圃,欲扣真關借玉書。不更從人問通塞,天教吏隱接山居。”所據出處為范仲淹本集《范文正公文集》卷四。[1]3冊,1900本詩重輯作《全宋詩》卷五七七王安石《將赴南徐任游茅山有作》,所據出處為弘治《句容縣志》卷八。[1]10冊,6783此詩宋周應合《(景定)建康志》卷三七收錄于“范文正公仲淹”條下第一首,[4]1938可見宋人以此詩屬范仲淹,弘治《句容縣志》不可據。
又《全宋詩》卷三九一收蔡襄《飲薛老亭晚歸》詩:“終日行山不出城,城中山勢與云平。萬家市井魚鹽合,千里川原彩畫明。坐上潮風醒酒力,晚來巖霧蓋鐘聲。歸時休更燃官燭,在處紗燈夾道迎?!彼鶕鎏帪樗慰瘫静滔灞炯恫讨一菁肪砦濉1]7冊,4794此詩《全宋詩》卷四六二重輯作曾鞏《薛老亭晚歸》詩,所據出處為清郭柏蒼《(道光)烏石山志》卷二。[1]8冊,5612按本詩亦見載于宋陳思《兩宋名賢小集》卷七一《蔡忠惠集》以及明曹學佺《石倉歷代詩選》卷一四七,皆作蔡襄詩,三處文獻依據皆優(yōu)于清郭柏蒼《(道光)烏石山志》,故定此詩為蔡襄之作,《(道光)烏石山志》不可據。
又《全宋詩》卷一〇七八收米芾《題禪堂壁間》:“水石相搏,風竹相吞。爐煙方裊,草木自欣。”所標出處為乾隆《湖州府志》。[1]18冊,12284按此四句實為鄭天民《題趙千里述古圖》中語,見于元陶宗儀《游志續(xù)編》卷上。[5]《湖州府志》當系信從傳訛而誤收。
又《全宋詩》卷一〇九二收仵磬《詩一首》:“太一峰前是我家,滿床書籍舊生涯。春城戀酒不歸去,老卻碧桃無限花。”所據出處為宋姚寬《西溪叢語》卷上。[1]18冊,12377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七七二藍喬《懷霍山》詩,所據出處為嘉靖《惠州府志》卷一四。[1]72冊,45503當以姚寬所載為正。
又《全宋詩》卷二〇四二收王十朋《梁彭州與客登臥龍山送酒二尊》其一:“五馬攜壺上臥龍,四夔連騎與游從。山中古柏歲寒色,應為清流作意濃?!彼鶕鎏帪橥跏蟊炯睹废泛蠹硎?。[1]36冊,22848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二三三九梁介《登臥龍山送酒》,所據出處為清道光《夔州府志》卷三六。[1]43冊,26883按清陸心源《宋詩紀事補遺》卷四五即據《夔州府志》補為梁介詩,《全宋詩》編者當系據《宋詩紀事補遺》轉錄,而未考出此詩實際已見于王十朋本集。
又《全宋詩》卷二七七五收曾煥《題飛雪亭》:“玉虬垂處雪花翻,四序雷聲六月寒。憑檻未窮千丈勢,請君巖下舉頭看。”所據出處為元袁桷《延祐四明志》卷一七。[1]53冊,32845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四六二曾鞏《千丈巖瀑布》詩,所據出處為清黃宗羲《四明山志》卷一。[1]8冊,5611按《延祐四明志》引作“曾少卿《題飛雪亭》云”,曾鞏無“少卿”之字號,“少卿”實為曾煥之字,當是后世以二人同姓而訛,《延祐四明志》為本詩的最早出處,更為近古,故定為曾煥作。
又《全宋詩》卷二八一九收戴復古《東湖看花呈宋原父》:“團團堤路行無極,一株一步楊柳碧。佳人反復看荷花,自恨鬢邊簪不得。”所據出處為戴復古本集《石屏詩集》卷二。[1]54冊,33605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二五五宋自遜《東湖看荷花呈愿父》,所據出處為清盧標道光《婺志粹》。[1]62冊,38833按本詩又見于清洪震煊《(乾隆)東湖志》卷上,即署作戴復古詩。[6]477道光《婺志粹》不可據。
《全宋詩》中有一部分輯補詩,實際見載于本集,且《全宋詩》已經著錄。故而在某人詩卷末重據他種文獻以輯佚,則屬于疊床架屋。
例如《全宋詩》卷一二一收楊億《建溪十詠·武夷山》詩:“靈岳標真牒,孤峰入紫氛。藤蘿暗仙穴,猿鳥駭人群。古道千年在,懸流萬壑分。漢壇秋蘚駁,誰祀武夷君?!彼鶕鎏帪闂顑|《武夷新集》卷四。[1]3冊,1377同卷楊億集外詩輯佚部分重收本詩作楊億《靈岳》詩,所據出處為《詩淵》冊三,“古道”作“白道”,“懸流”作“縣流”。[1]3冊,1420按《詩淵》所錄,實際就是《建溪十詠·武夷山》詩,《全宋詩》編者未能辨析以致重收。
與第2類稍有不同的是,當某位作者并無本集傳世時,對其詩作進行纂集更容易出現全詩已著錄而又重收此詩中殘句的情況。
例如《全宋詩》卷一一四收王隨《棲霞寺》詩:“虛窗殘燭明,欹枕旅懷清。永夜起松籟,蒲山疑雨聲。吟余閑景象,道勝小榮名。鐘罷星河曙,悠悠回旆旌?!盵1]2冊,1311本詩“永夜起松籟,蒲山疑雨聲”句重入同卷殘句輯佚。[1]2冊,1314
中藥成分復雜多樣,在其物質基礎研究過程中會得到大量數據,而計算機強大的編程和建模功能可為其復雜的物質基礎研究提供可靠而有力的幫助。李戎等[17]在2002年正式提出了“譜效關系”的概念,指出將中藥指紋圖譜與藥效聯系起來,建立與中藥療效基本一致的成分控制質量標準。而用于譜效關系數據處理的偏最小二乘回歸分析法,是一種包括了多因變量對多自變量的回歸建模以及主成分分析在內的多元數據分析方法,具有計算量小、預測精度高、無需剔除樣本點、易于定性解釋等優(yōu)點,能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的數據信息,并具有較好的預測性[18]。目前,中藥譜效關系主要應用于控制不同產地、來源、采收期、批次中藥飲片的質量[19-24]。
又《全宋詩》卷一七七收宋咸《桂》詩:“多應譙國山邊種,豈是嫦娥月里香。愿為兒孫積陰德,東堂時占一枝芳?!盵1]3冊,2029“豈是嫦娥月里香”一句同卷后一頁又重輯作宋咸《句》,[1]3冊,2030當刪。
又《全宋詩》卷一〇三八收呂南公《陪道先兄游麻源輒賦二小詩》其一:“借得籃輿便出城,山光門外望西行。昨宵偶雨路塵少,今日好風林靄輕。有竹人家庭院秀,避騶樵客面顏生。溪田橋北駝鞍嶺,猶記當年志未平。”[1]18冊,11864本詩尾聯重收作同卷呂南公《句》。[1]18冊,11882《句》屬未佚詩重輯,當刪去。
又《全宋詩》卷二〇九〇收汪應辰《桂林》詩:“秦皇開郡為桂林,古號名邦五嶺陰。山琢玉簪攢萬疊,江分羅帶繞千尋?!盵1]38冊,23583按本詩實為趙夔《桂林諸巖歌》長詩之前四句,《全宋詩》卷二〇七三據明張鳴鳳《桂勝》卷一收錄。[1]37冊,23384清金鉷《(雍正)廣西通志》卷一二一、清汪森《粵西詩文載》卷六皆著錄作趙夔詩。
由于《全宋詩》收錄詩人數量巨大,便產生了一類較重收、誤收更不易察覺的疏舛,即是作者的“誤置”。[7]267-287“誤置”并非一般意義上作者歸屬的失考,而是更多地關涉到纂輯者在文本的原始文獻、傳承、接受諸方面對作者問題的含混處理。*田曉菲在研究中古手抄本文集時曾援用“誤置”的考察角度,見田曉菲撰,卞東波、葉楊曦譯《誤置:一位中古詩人別集的三個清抄本》,載《古典文獻研究》第十五輯。
例如《全宋詩》卷一七八列“李先”一目,收《與杜秀才》一首及殘句一句,《與杜秀才》詩曰:“南極多老人,及見九代孫。君今古儋州,氣質清且溫。今年八十二,頗覺行步奔。白須映紅頰,疑是羲皇人?!盵1]3冊,2049《全宋詩》編者于此詩下附按語曰:“清厲鶚《宋詩紀事》卷一九引《淵鑒類函》。按:查原書未見此詩,故轉引?!苯癜础稖Y鑒類函》實載此詩,見于清張英《淵鑒類函》卷二五七“人部”十六,系據宋祝穆《方輿勝覽》轉引。然《方輿勝覽》卷四三作“李光與杜秀才詩”云云,《淵鑒類函》訛作“李先”,《宋詩紀事》因之,《全宋詩》編者沿其誤。實則此詩為李光《瓊惟水東林木幽茂予愛此三士所居雖無亭館之勝而氣象清遠連日水漲隔絕悠然遐想各成一詩目為城東三詠》詩第一首之前八句,《全宋詩》卷一四二七已據李光《莊簡集》收錄。[1]25冊,16388
又《全宋詩》卷三〇二收歐陽修《借觀五老詩次韻為謝》:“脫遺軒冕就安閑,笑傲丘園縱倒冠。白發(fā)憂民雖種種,丹心許國尚桓桓。鴻冥得路高難慕,松老無風韻自寒。聞說優(yōu)游多唱和,新篇何惜盡傳看?!彼鶕鎏帪闅W陽修本集《歐陽文忠公集》。[1]6冊,3694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五一〇司馬光《次韻謝杜祁公借觀五老圖》,所標出處為厲鶚《宋詩紀事》卷一四引《鐵網珊瑚》。[1]9冊,6225厲鶚《宋詩紀事》卷八收此詩作歐陽修詩,卷十四復收此詩作司馬光詩,標出處為《鐵網珊瑚》。然《鐵網珊瑚》卷十三引此詩,明確標出“歐陽修次韻”,顯系厲鶚一時疏忽,誤錄“歐陽修”作“司馬光”,《全宋詩》編者沿其誤。
又《全宋詩》卷三五二輯蘇洵《菊花》一首:“騷人足奇思,香草比君子。況此霜下杰,清芬絕蘭茝。氣稟金行秀,德備黃中美。古來鶴發(fā)翁,餐英飲其水。但恐蓬藋傷,課仆加料理?!彼鶕鎏帪樵恕度簳ㄒ犯砣?。[1]7冊,4374按本詩首見于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四一,謂“余頃歲居泗上,假館官舍小圃中。有一亭牓曰‘秋香’。環(huán)植以黃菊,別無他物,必好事者原東坡之意而作也。先君題詩”云云,[8]277-278則謂此詩為胡仔之“先君”胡舜陟作,《群書通要》誤讀胡仔此條,遂以為是蘇軾之“先君”蘇洵。
又《全宋詩》卷四六二輯曾鞏佚詩十首,其中《赴齊州》“淮南蒙召鬢毛斑,乞得東秦慰病顏。曉整輕鞍汶陽北,卻沖微雨看青山”、《將行陪貳車觀燈》“行歌紅粉滿城歡,猶作常時五馬看。忽憶使君身是客,一時揮淚逐金鞍”二詩,《全宋詩》所標出處為清厲鶚《宋詩紀事》卷二〇引宋謝維新《古今合璧事類備要》后集,且加按語曰:“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古今合璧事類備要》,未見此二詩”。[1]8冊,5611今按諸本《古今合璧事類備要》皆無此二詩,恐系厲鶚誤引。此二詩實為晁補之詩,皆見于其本集《雞肋集》,題作《赴齊道中》、[1]19冊,12884《將行陪貳車觀燈》。[1]19冊,12881《全宋詩》卷一一四一已收錄。
宋人題畫詩,尤其是今存趙宋王室之手跡,往往并非己作,而是抄錄他人之詩。因此在據宋畫或書畫目錄書輯佚時,應當注意辨別究竟是否題寫人所作。
例如《全宋詩》卷八三一收蘇軾《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絕·其一》:“定知玉兔十分圓,已作霜風九月寒。寄語重門休上鑰,夜潮留向月中看?!碧K軾諸版文集如《補注東坡編年詩》、《蘇詩補注》等均收錄。[1]14冊,9182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二九二宋理宗《題夏珪夜潮風景圖》,所據出處為清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卷三三。[1]62冊,39244“寄語重門休上鑰,夜潮留向月中看”二句又重收作《全宋詩》卷二七七九楊皇后《題夜月看潮圖》,所據出處為《中國美術全集》四《兩宋繪畫》。[1]53冊,32893按此詩為蘇軾作無疑議,宋理宗、楊皇后題畫時皆迻錄蘇軾詩,后人不察,遂誤著錄。
又《全宋詩》卷二三一八收楊萬里《十二月二十七日大雪中過吉水小盤渡西歸三首·其三》詩:“雪吹醉面不知寒,信腳千山與萬山。天甃瓊街三十里,更飛柳絮與君看。”所據出處為楊萬里《誠齋集》卷十四。[1]42冊,26264《四部叢刊》影宋寫本即已著錄此詩。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二七七九楊皇后《題朱銳雪景冊》,所據出處為清人《歷代題畫詩類》卷二。[1]53冊,32892按此詩見于楊萬里本集,歸屬無疑議。至于何以又作楊皇后詩,若非傳寫之訛,則當是楊皇后題畫時錄楊萬里此詩,后人不加深考,遂著錄作楊皇后詩。
這類問題最集中出現在宋高宗卷,據筆者統(tǒng)計,達13首之多。例如《全宋詩》卷一九八二收宋高宗《詩四首》,所據為明汪砢玉《珊瑚網》卷七“法書題跋”。[1]35冊,22216按第一首“入門無平田”實為蘇軾《虎丘寺》詩,見《全宋詩》卷八三一;[1]14冊,9199第二首“高居大士是龍象”實為黃庭堅《贈鄭交》詩,見《全宋詩》卷一〇二七;[1]17冊,11334第四首“種竹不必高”實為陳與義《種竹》詩,見《全宋詩》卷一七五八。[1]31冊,19504三詩又各見蘇、黃、陳之本集??纪羰稀渡汉骶W》卷七所注云:“宋髙宗宸翰,行書詩四首,在白宋紙上。”[3]則知諸詩當是宋高宗抄寫各位詩人的書法作品,并非宋高宗自作之詩。準一、二、四首之例,則第三首“陳留春色掩思詩”一詩也當是宋高宗書寫他人所作,唯《珊瑚網》外不見記載,姑付闕疑。
由于《全宋詩》在輯佚過程中需要直面大量的古籍原典,因此通曉各類古籍體例就顯得尤為重要。古代詩歌總集尤其是地域性詩集,在匯錄歷代題詠時往往標一地名,其后錄歷代詩人關于此名勝之詩,而不會一一注出詩題,故而在輯錄時需要仔細分辨某詩究為某人之作。
例如《全宋詩》卷一四三收章得象《題山宮法安院》其二:“山家門徑鎖寒松,更向煙蘿第幾重。幽鳥啼花歸舊谷,應龍飛雨過前峰。分持皂蓋歌千騎,入冠黃扉祿萬鐘。一見高吟重興感,清名長在木陰濃。”所據出處為宋李庚《天臺續(xù)集》卷中。[1]3冊,1593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一二九二章憑同題詩,所據出處亦為《天臺續(xù)集》卷中。[1]22冊,14653今覆核《天臺續(xù)集》,《題山宮法安院》題后署“章得象”,后詩未標題目,署名“章憑”,依古書體例,則此詩亦題作《題山宮法安院》?!度卧姟份嬩浾咻嬚碌孟笤姇r不慎,遂輯章憑“山家門徑鎖寒松”詩亦入章得象名下,遂致重出。
《全宋詩》在收詩過程中,對孤本資料多有采錄,但在采錄過程中應將孤本文獻所載與其它傳世文獻比勘,而不能見詩輒錄。姑以《永樂大典》殘帙及《詩淵》為例,以說明而書并不可全為憑依。
《全宋詩》卷三八二據《方輿勝覽》卷二三收郭獬《送吳中復守長沙》詩:“初登西漢文章府,便領吳王第一州。繞郭白云衡岳近,滿帆明月洞庭秋?!盵1]7冊,4710本詩于《永樂大典》署作鄭獬,故《全宋詩》于鄭獬卷又收,且注曰:“此詩《永樂大典》卷五七七〇署鄭獬作,今兩見?!盵1]7冊,4710考此詩又見載于宋謝維新《事類備要》后集卷七三、宋佚名《翰苑新書集》前集卷五三、宋祝穆《事文類聚》外集卷十,皆署作者為郭獬,《永樂大典》抄手當以“郭”“鄭”形近而訛。
又《全宋詩》卷二八八九收趙汝淳《玉樹謠》:“臨春閣下花蒙茸,雕闌玉樹沉香風。君玉酣醉眠未起,滿床明月鮫綃紅。羅襦學士文章女,碧葉黃鸝呈好語。可憐日暮秋雨來,驚散一庭金翠羽。朱門流水自徘徊,井桐花落無人知。江南夢斷鴈不飛,空城夜夜烏鴉啼?!彼鶕鎏帪橛坝 对姕Y》冊四。[1]55冊,34449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一六五劉垕同題詩,所據出處為《永樂大典》卷一四五三六引《江湖集》。[1]60冊,37992兩處出處皆為孤證,有待于新材料的發(fā)現,以確定其作者歸屬,然《全宋詩》至少應于兩詩之下注出互見。
又《全宋詩》卷三二三二收楊棟《游大滌棲真洞》二首,所據出處為元孟宗寶《洞霄詩集》卷五。[1]61冊,38598按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七六五章桂發(fā)詩,所據出處為影印明抄本《詩淵》冊二,詩題作《游棲真洞歸舟帶月泊市橋》。[1]72冊,45411按從文獻成書年代而言,《洞霄詩集》在《詩淵》之前,且《詩淵》所標作者于史無考,故《全宋詩》歸入72冊作者不詳之列。當以《洞霄詩集》所錄為正。
在《全宋詩》重收詩中,有一個習見的類型即重收詩的兩個文獻來源為同一時期文獻,且都有一定可信度,唯所著錄作者不同。在書成眾手的情形下,倘無統(tǒng)核查重,很容易出現重收。
例如《全宋詩》卷一二六收釋惠崇《句》:“山色臨巴迥,江流入漢清?!彼鶕鎏帪閰翘幒瘛肚嘞潆s記》。[1]3冊,1469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七三八崔仰之句,所據出處為《錦繡萬花谷》續(xù)集卷一三。[1]71冊,45081據吳處厚所載,吳氏乃是據惠崇自撰句圖所錄,當較為可靠。
又《全宋詩》卷五七七收王安石《奉使道中寄育王山長老常坦》:“道人少賈海上游,海舶破散身沈浮。抱金滿篋人所寄,吹簸偶得還中州。臝身歸金不受報,秖取斗酒相獻酬。歡娛慈母終一世,脫棄妻子藏巖幽。蒼煙寥寥池水漫,白玉菡萏吹高秋。夜燃柏子煮山藥,憶此東望無時休。塞垣春枯積雪溜,沙礫盛怒黃云愁。五更匹馬隨雁起,想見貿阝郭花今稠。百年夸奪終一丘,世上滿眼真悠悠。寄聲萬里心綢繆,莫道異趣無相求?!彼鶕鎏帪椤杜R川先生文集》卷六。[1]10冊,6511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〇二歐陽修《奉使道中寄坦師》詩,所據出處為歐陽修《歐陽文忠公集·外集》卷四。[1]6冊,3763按本詩唯歐陽修《外集》著錄作歐陽修詩,他若宋張津《(干道)四明圖經》卷八、元袁桷《(延佑)四明志》卷二十、明郭子章《明州阿育王山志》卷十一、明李蓘《宋藝圃集》卷七皆謂為王安石作。且王安石嘗知鄞縣,與育王山地理相近,更有作此詩之可能。
又《全宋詩》卷一二八八收胡致隆《登鐵甕城》詩:“雉堞巍然歲月長,古今知閱幾興亡。吳王殿里笙歌罷,煬帝城邊草木荒。萬里煙霞歸洞急,一川風月渡江忙。”所據出處為宋王象之《輿地紀勝》卷七。[1]22冊,14623本詩前兩句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七四〇胡致能《句》,所據出處亦為宋王象之《輿地紀勝》卷七。[1]72冊,45105按《輿地紀勝》自身舛牾,元俞希魯《(至順)鎮(zhèn)江志》卷二亦著錄為胡致隆詩,胡致能《句》當刪。
此處所謂二手資料,是指古籍中比較晚近的著述,而非今人的研究性撰著。例如陸心源的《宋詩紀事補遺》100卷中疑誤叢脞,《全宋詩》中多處重收系收此書誤導。
又如《全宋詩》卷二三三七收宋孝宗《賜靈隱住持德光》詩:“大暑流金石,寒風結凍云。梅花香度遠,自有一枝春。”[1]43冊,26867所據出處為《咸淳臨安志》卷四二。本詩重收作《全宋詩》卷三二九二宋理宗《偈頌》,所據出處為清胡敬《淳祐臨安志輯逸》卷二。[1]62冊,39244按胡敬所輯或有誤,明郭子章《明州阿育王山志》卷十三亦收此詩,[10]197題作《宋孝宗皇帝賜佛照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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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neTypesofDuplicatedPoemsinTheCompletePoemsoftheSongDynasty
HouQian
Based on the research and corroboration of internal evidence, the nine types of duplicated poems can be pointed out as the correction toTheCompletePoemsoftheSongDynasty. This paper makes analysis of the causes and cites some examples which have not been mentioned by scholars in the field of literature research in Song Dynasty.
TheCompletePoemsoftheSongDynasty; Duplicated poem; Type;Illustrative examples
G256:I207.227
A
侯倩(1986-),女,漢族,山東淄博人。山東大學文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