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心韻

摘 要： 鋼琴是“樂器之王”，然而關于這種鍵盤樂器的起源卻知之者不多。鍵盤樂器是一個龐大的家族，鋼琴在其中屬于“晚輩”。通過對歷史文獻的梳理，向讀者展示鋼琴“父輩”之一的“大鍵琴”制作起源與早期發(fā)展里程。

關鍵詞： 樂器學；大鍵琴；小型撥弦古鋼琴；立地型大鍵琴

中圖分類號： J624.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 - 2172（2018）03 - 0126 - 06

DOI：10.15929/j.cnki.1004 - 2172.2018.03.019

鍵盤樂器是一個龐大的家族，目前仍活躍的、廣為人知的家族成員有鋼琴、電子琴、手風琴以及管風琴等。其中的鋼琴在今天可謂家喻戶曉，它是一種通過手控鍵盤操作機械敲擊“琴弦”演奏的樂器，在將鍵盤與“弦”結合起來演奏的樂器中還包括其“父輩”的“擊弦古鋼琴”和“撥弦古鋼琴”兩類。表面看來，鋼琴也是“擊弦”樂器，似乎應與“擊弦古鋼琴”的關系更為密切，其實不然，鋼琴的機械從“撥弦古鋼琴”那里繼承了更多的操作原理。早期“撥弦古鋼琴”又稱“大鍵琴”，是古鋼琴中重要的一支。這是一個龐大的家族，興盛于16～18世紀，并在20世紀得以復興。那么，大鍵琴是如何產生，又是怎樣發(fā)展的，我們對此不甚了然。本文試圖通過對歷史文獻的梳理，向讀者展示這一進程。

一、起源

目前關于“大鍵琴”的起源在全世界都沒有定論?！缎赂窳_夫音樂與音樂家詞典》中“大鍵琴”詞條這樣寫到：

“已知最早提到的大鍵琴可以追溯到1397年，當時某一位帕多瓦的法學家寫道：赫爾曼·波爾聲稱發(fā)明了一種名為‘大鍵琴的樂器，而已知最早表現(xiàn)大鍵琴的是來自1425年德國西北部明登大教堂祭壇上的雕塑?！?/p>

引文中并未出現(xiàn)赫爾曼·波爾的相關資料，而且文中提到的大鍵琴泛指當時所有鍵盤類弦樂器，也包括“擊弦古鋼琴” {1} 。如亨利·阿爾瑙特（Henri Arnaut）在1440年左右用拉丁文寫作的樂器手稿中，不僅描述了撥弦演奏的大鍵琴，還有一種稱為“杜爾塞梅洛”的樂器（圖2）。亨利·阿爾瑙特說這是一種類似于敲擊“齊特琴”的樂器，不同之處在于它不是手持“琴錘”直接擊弦，而是通過“鍵”帶動樂器上的琴錘擊弦。這種“杜爾塞梅洛”有3組、各12根琴弦，通過琴碼按4：2：1的比例分成兩個更高的八度，共產生36個音的3組完整八度音階。巴特斯·德·圖蒙（Bottles de Toulmon）的《論中世紀樂器》（Dissertation sur les instruments de musique au moyen-age，1844）一書詳細描述了手稿中類似于鋼琴的各種樂器，包括“杜爾塞梅洛”（dulce melos），書中證明該樂器是亨利·阿爾瑙特首創(chuàng)，并認為這種早期鍵盤樂器可能是鋼琴的祖先。 {2}

關于亨利·阿爾瑙特其人留存下來的資料非常少，但可以確定他是在達·芬奇之前一位在各領域均進行過廣泛探索的人，他留存下來的用拉丁文寫作的手稿涉及天文學、液壓學等諸多領域。此外，他還是風琴演奏者和樂器制造商讓·德扶桑的學生。今天，亨利·阿爾瑙特以樂器研究而聞名，他最著名的著述是關于樂器設計和制作，其中不僅包括最早的大鍵琴插圖（雖然簡陋，但從中可以看到鋼琴“擊弦機”的早期原理），還描述了琉特琴、擊弦古鋼琴和管風琴等樂器。他表明這些樂器都是為世俗宮庭演奏而制作，并非在教堂里為演奏教會音樂服務的。在亨利·阿爾瑙特的著述中已經以圖表的形式較為詳細地描述了大鍵琴的機械原理，其中包括3種“千斤頂”和“撥弦機制”。

上述文獻說明古鋼琴在15世紀已經開始普及，并且“撥弦古鋼琴”和“擊弦古鋼琴”并駕齊驅。那么，撥弦演奏的“大鍵琴”又是何時創(chuàng)造出來的呢？

首先，用鍵盤控制樂器的想法已經在一種比“鍵盤弦樂器”更古老的鍵盤樂器（管風琴）上很好地使用了。其次，古代弦樂器是中世紀廣泛使用的音樂工具，后來的大鍵琴僅需解決如何將金屬琴弦的振動傳遞到音板上使它們聽起來更清晰。14世紀是“發(fā)條”裝置和其他機器飛速進步的時代，由此可見，發(fā)明大鍵琴的時機已經成熟。在中世紀古代弦樂器的基礎上，大鍵琴的金屬琴弦采用調節(jié)銷控制張力，并通過琴碼將振動傳遞到音板上，而大鍵琴的創(chuàng)建者找到了一種利用“發(fā)條”（機械裝置）撥彈琴弦的方法。

雖然當時許多大鍵琴每個琴鍵只彈撥一根弦，但較精細的大鍵琴可以為每個琴鍵設置兩根或更多的弦。當一個琴鍵有多根弦時被稱為“弦合奏”，提供了改變音量和改變音質兩個優(yōu)點：當演奏者按下一個鍵撥響多根弦時音量會增加，當一個琴鍵同時撥動兩根以上琴弦時音質會改變。其中，音質通過兩種方式變化。其一，通過將一組琴弦拉近螺母產生更高的和諧振動波，從而生成不同的音質，這種樂器的機制稱為“阻止”——具有讓演奏家選擇一個“合奏”或另一個“合奏”的功能。其二，當彈奏兩個相同音高的弦時，不僅音量變大，音響也更豐富和復雜。例如，當同時彈撥的琴弦間隔為八度音程時，可獲得生動的聲音效果，這時，耳朵聽到的通常是一個音高而不是兩個音高，因為較高弦的聲音與較低弦的聲音混合，耳朵聽到的往往是較低的音高，通過較高弦發(fā)出的音符高次諧波的附加強度來豐富音的質量。

早期“大鍵琴”的尺寸較小，往往拿在手中演奏，因受琴弦長度的限制，在音高范圍方面有很大的局限性。

二、早期小型撥弦古鋼琴家族

早期的小型“撥弦古鋼琴”是一個龐大的家族，而且在不同國家歷史演變的進程中產生過許多稱謂。譬如英國的“維吉納”（virginal）曾風靡近200年，意大利的“斯皮奈特”（spinet）則結構多樣，北歐國家的“穆塞爾勒”（muselar）和“奧塔維尼”（ottavini）在16世紀和17世紀普遍流行。

（一）維吉納琴

維吉納琴是大鍵琴家族中一種較小而且簡單的鍵盤樂器，為單一弦組合（即一弦一音）。該琴的鍵盤平行設置在琴盒邊上，演奏時撥子撥動琴弦，產生缺少“諧振波”的聲音。

維吉納名稱的由來并不明確，有幾種說法。其一，它可能源于拉丁語“virga”（原意為“射擊”，這里的意思是一根桿），也許是指位于鍵端的木制千斤頂，但未經證實。其二， 它可能源于“virgin”一詞，一種觀點認為它取義自“處女”，因為該樂器在當時最常被年輕女性演奏且演奏聲音溫柔，類似年輕女孩；另一種觀點認為它取義自“圣母瑪利亞”，因為它被修女用來演奏紀念圣母的贊美詩。

維吉納琴很可能起源自中世紀，在西方文獻中最早提到這種樂器的人是保盧斯·保利里納斯（Paulus Paulirinus），他在1460年左右寫作的《音樂條約》（Tractatus de musica）中提到維吉納琴是一種有32根金屬琴弦和大鍵琴音色的鍵盤樂器，它通過手指敲擊琴鍵演奏，可以彈奏全音和半音。 {1} 原始的維吉納琴是長方形的，可以放在膝部或者桌上演奏，但后來這種琴幾乎都有了支架。英文首次提及維吉納琴是在1530年的《牛津英語辭典》，稱當時的英國國王亨利八世購買了5臺這樣的樂器。此后，17世紀的文獻中也記載了維吉納琴。 {2}

在英格蘭的伊麗莎白和雅各賓（詹姆士一世時期）時代，任何撥弦鍵盤樂器通常都可以被描述為一臺維吉納琴，并且同樣適用于大鍵琴或者是“擊弦古鋼琴”和“斯皮奈特琴”。 因此，當時的演奏者往往會在所有撥弦鍵盤樂器（包括意大利或佛蘭德的大鍵琴）上演奏，而非僅在維吉納琴上演奏。今天幸存下來的英國原始維吉納琴已非常少見，目前所見均是后來制作出來的，它們通常遵循佛蘭德的建構，但有一個拱形的蓋子。到了巴洛克藝術的高峰時期，維吉納琴被英國和意大利的斯皮奈特琴以及德國的擊弦古鋼琴所替代而淡出歷史舞臺。

（二） 斯皮奈特琴

作為鍵盤樂器的“斯皮奈特”，不僅指一種較小型的大鍵琴，也包括其他鍵盤樂器（如鋼琴或管風琴）?！八蛊つ翁亍币辉~大約出現(xiàn)在17世紀，大鍵琴史學家弗蘭克·托姆布雷·哈伯德（Frank Twombly Hubbard）1967年的著述寫道：“我所知道的最早的‘本特賽德斯皮奈特是由杰羅姆·德·澤蒂（Hieronymus de Zentis）在1631年制作的。澤蒂很可能是這種被其他國家廣泛應用類型的發(fā)明者。” {1}

哈伯德提到的這位澤蒂是17世紀意大利著名的大鍵琴制造商和風琴制造商，他被認為可能是“彎邊斯皮奈特”（bentside spinet）的發(fā)明人，他曾在歐洲各地的宮廷（包括羅馬、佛羅倫薩、巴黎、倫敦和斯德哥爾摩等）進行巡回演出，因此成為當時聞名的大鍵琴演奏家，正是由于他廣泛的演出，使這種樂器得以在當時的歐洲流行起來。

在意大利，還有一種被稱為“斯皮奈特維吉納”（spinet virginals）的樂器可能是不同結構的“斯皮奈特”，鍵盤位置在琴的右邊，撥子在琴弦的一端彈撥，這是現(xiàn)代樂器中比較常見的設計。這種樂器主要在當時的意大利（意大利語稱為spinetta）、英格蘭和佛蘭德（荷蘭語稱為spinetten）等地制作。意大利的“斯皮奈特”（小型大鍵琴）通常有一個外殼，鍵盤往往從琴盒中伸展出來，而北歐原始大鍵琴的鍵盤則隱藏在鍵槽中。

（三）穆塞爾勒琴

在北歐，有一種鍵盤安置在右邊稱為“穆塞爾勒”（muselar）的小型大鍵琴。這種琴的撥子在琴的三分之一左右處撥響琴弦，能產生強烈的基音和弱泛音，弦的諧振長度使它們發(fā)出似長笛般的音色，溫暖而豐富。但由于機械制作的原因，該琴的噪音被放大，一位18世紀的評論家范·布蘭肯伯格（Van Blankenberg）描述穆塞爾勒的“低音像小豬一樣在咕嚕咕嚕響”。 {2} 此外，穆塞爾勒的裝置使得演奏重復音變得很困難，因此僅適合于彈奏左手沒有復雜和弦的旋律。

穆塞爾勒普遍流行于16～17世紀，其流行程度堪比20世紀早期的直立鋼琴，但穆塞爾勒在18世紀已不再使用。

（四）奧塔維尼琴

在16世紀意大利和歐洲北部國家的大鍵琴學派都制作一種名為“奧塔維尼”的琴，形制與維吉納琴相似，但比一般維吉納琴的音要高出八度。

德國作曲家、樂器理論家塞巴斯蒂安·威爾敦（Sebastian Virdung）在其1511年的著作《音樂洗澡和打扮》（Musica getuscht und angezogen），亦名《戈圖特舍克音樂》（Musica getutscht）中描述了3種大鍵琴——“維吉納”（virginal）、“克拉維西姆巴勒姆”（clavicimbalum）和“直立克拉維西斯里厄姆”（claviciterium），該書被認為是關于此研究的第一本出版物，涵蓋了音樂理論、對位法和作曲諸多領域的論述。但是，哈伯德認為，威爾敦描繪的3種樂器都是奧塔維尼。

上述小型大鍵琴每個琴鍵只有一根弦，大多琴弦在一端被撥動，穆塞爾勒撥子靠近琴弦的中間，可以產生出長笛般的音色，在歐洲文藝復興后期和巴洛克早期很受歡迎。

三、立地型大鍵琴

立地型大鍵琴（clavicytherium）是一種將音板和琴弦垂直安裝在演奏者面前的樂器，它的特殊之處就在于演奏者可近距離直接坐在音板前，而科蒂克就曾說過，“在所有立地型大鍵琴中，靠近音板都能讓演奏家沉浸在聲音中” {1} 。立地型大鍵琴的名字來源于拉丁文 “鍵”（clavis）和希臘語“西薩拉”（cythara，表示各種弦樂器），是拉丁—希臘語的組合，威爾敦將其稱之為“克拉西特里厄姆”（其法語為clavecin verticale，德語為klaviziterium，意大利語為cembalo verticale）。

由于立地型大鍵琴的千斤頂是在沒有重力的幫助下水平移動，它的“撥弦機”比其他大鍵琴更復雜。任何大鍵琴的琴弦都由小撥子彈撥，被細木條狀的千斤頂舉起。在標準的大鍵琴中，琴弦水平放置，插孔垂直，因此千斤頂?shù)姆祷厥且粋€簡單的重力問題，只需適當調整，千斤頂便可以簡單地回落到靜止位置。然而立地型大鍵琴的千斤頂必須找到其他方法使之返回。在一些樂器中，這是通過彈簧完成的；還有一種是將千斤頂機械地連接到其他部位（如鍵、杠桿），通過重力返回將千斤頂拉回。但這兩種策略都不如標準大鍵琴中的千斤頂直接下落那么簡單。事實上，給立地型大鍵琴“撥弦機”尋找一個好的設計并不容易，制作者始終在尋求更好的解決方案。愛德華·科蒂克（Edward Kottick）描述佛蘭德大鍵琴制造商阿爾伯特·德林（Albert Delin）的立地型大鍵琴制作異常精細，“這個撥弦機對手指感覺很好，這不是一般立地型大鍵琴可以做出的”{2} 。

立地型大鍵琴大都比較高（早期的除外），威廉·霍恩（William Horn）認為德林（Delin）樂器需要280 cm。在形狀上，立地型大鍵琴通常像普通大鍵琴一樣，左邊長于右邊以容納較長的低音琴弦。有時，對稱的立地型大鍵琴也會做出兩個彎邊和一個中間的高峰，稱為“金字塔”形狀。埃德溫·里平（Edwin M. Ripin）認為“金字塔形設計對建筑商來說是一個挑戰(zhàn)，較長的低音線位于中間且高音線位于兩側，并且需要中間級系統(tǒng)（滾輪板）以允許每個鍵播放正確，除非使用對角線” {3}。

已知最早的立地型大鍵琴可以追溯到1470年左右，為收藏在倫敦皇家音樂學院的立地型大鍵琴（the RCM clavicytherium），可能制作于烏爾姆（Ulm）。這是一件相當小的樂器，只有“142.5厘米，包括一個6.9厘米的臺子”，它“擁有41個琴鍵”。 {1} 由于它的“撥弦機制”已經缺失，不能認定為完整的大鍵琴。“立地型大鍵琴”直接影響了大鍵琴形制的成熟，目前保留下來最早的完整的大鍵琴由意大利人制作，可以追溯到1521年左右。

立地型大鍵琴是早期鍵盤樂器和大鍵琴的祖先，“撥弦機制”比其他大鍵琴更為復雜。18世紀末，立地型大鍵琴與水平大鍵琴一起暫時消失，直至20世紀大鍵琴復興，可以看到少量被制作的新樂器。對此，科蒂克這樣描述，“雖然上面提到的一些現(xiàn)代制作者已經制作了它們，但是立地型大鍵琴似乎根本沒有被吸引過”{2}。

結 語

通過歷史梳理，可見早期的小型撥弦古鋼琴已構成了一個系列，其中，除穆塞爾勒琴以外幾種琴的制作幾乎與意大利人相關。因此，意大利可以說是早期大鍵琴制作的中心，這些樂器可歸納為3種主要類型，即維吉納琴、斯皮奈特琴和立地型大鍵琴。

總體來看，意大利人制作的大鍵琴結構輕巧，琴弦張力相對較小，其聲音令人愉悅卻不引人注目，非常適合為歌手或其他樂器伴奏，因此在文藝復興和巴洛克時期的音樂中被廣泛使用。此后，大鍵琴制造工藝進一步發(fā)展，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巴托洛梅奧·克里斯托弗利（后來發(fā)明了鋼琴）制作的大鍵琴。對此，筆者將繼續(xù)探索。

本篇責任編輯 張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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