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故宮,經歷實在稱不上完美。
八年前的暑假,跟好友擠在烏央烏央的人群里,在太和殿外探著腦袋往里瞧,皇帝坐的龍椅長什么樣?沿著中軸線走一遍,到了御花園,就直出神武門,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脖子上,心想,沒意思,再不去了。
“打臉”在今年。十一前,老同學約我一起去故宮看《千里江山圖》。這天,北京微有點霾,但拍出的照片,仍是紅墻黃瓦藍天。出宮的時候已將近五點,我們特意走回了沒什么人的太和門廣場。古畫、古城,第一次覺得歷史與自己如此親近。
回家后,找故宮的紀錄片,一集集地看。原來金磚的做工如此耗時耗力,原來雍正之后,皇帝并不住在乾清宮。有了一分了解,便多了十分好奇。于是,又想去故宮。
這是《千里江山圖》展出的最后一天,跟好友好運氣地拿到了看展名額,中間的七八個小時,則都在宮里閑逛。
按照紀錄片所說,我特意去翊坤宮的前廊橫梁,找末代皇后婉容打秋千架留下的幾個鐵環(huán)。又去隆宗門的匾額上,找嘉慶年間起義軍射在上面的箭簇。幾百年的歷史,因此鮮活靈動。
故宮閉館后,我們在午門又排了五個小時,才見到《千里江山圖》。出正殿,已是晚上十點多了,大風過后,北京的能見度很好,登上午門向南望,北京城燈光熠熠。下了午門,則是另一番景色。
你很難想象,每天夜里,這座城市的地理中心,是一片漆黑的。頭頂難得一見的星空,我們站在太和門廣場的邊緣,不敢出聲,唯恐驚擾了六百歲的紫禁城。最后,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東華門,又一路溜達到東四,才從這場夢里醒來。
太和殿懸著一塊匾額,上書建極綏猷,大意是,天子應上順天道,下體民意,中正地治理國家。每年冬至,對北半球來說,太陽在最低點,這一天,陽光會照進太和殿,照亮建極綏猷這四個字。
在紀錄片里初聽這段話時,心重重一顫。在深夜的故宮,我忽然理解了多年前讀“為天下立心”受到的震撼,也理解了看紀錄片時的那份心顫。
我想,我是在敬畏這文明幾千年來不曾斷絕的敬畏心本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