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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0000 昆明理工大學 云南 昆明)
法檢員額制司改之后,案多人少的矛盾凸顯加劇,落實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以節(jié)約司法資源、提高司法效率的必要性顯著增強[1]?!罢J罪認罰從寬”作為一項能夠解決這一矛盾的實用制度,再加之其有中央、中政委、全國人大等多個頂層設計文件的支撐,得到了法檢等多家政法機關的極力推崇。更有甚者,沒有被兩高三部《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辦法》(以下簡稱“試點辦法”)列為試點的地區(qū),也爭取獲得上級政策支持后,積極開展試點工作,如云南省昆明市轄區(qū)的兩級法院。在開展試點工作中,必須明確幾個基本問題,避免試點工作“跑偏”,確保試點工作在現(xiàn)行《刑法》《刑事訴訟法》框架下取得成果。
認罪認罰從寬,從字面上看其具有明顯的實體價值,即“從寬”,因為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只有法院對從寬幅度有決策權,檢察院僅量刑建議,而公安機關對其實體價值便無從感覺。這種認識,導致檢察、公安兩家對試點工作敏感度不高、參與度不強,甚至有演變?yōu)榉ㄔ撼蔼毥菓颉钡目赡埽瑖乐赜绊懺圏c制度效果的明顯體現(xiàn)。
這種認識是有局限性的,認罪認罰原本就是實體和程序兩方面的內容[2]。其實體方面的意義,便是自首、坦白以及積極退贓得以從輕處理,這是不言而喻的,無需贅述。我們要關注的是其程序價值,因為公檢法在刑事訴訟程序的不同階段,均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有明確的認識這個程序價值,才能提高公、檢兩家對試點工作的敏感度和參與度。
預知認罪認罰的程序價值,應先分解其程序內容以此體現(xiàn)其程序價值。首先,我們要看到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認罪認罰其本身,是訴訟程序中的證據;其次,從證據的視角,我們知道證據在不同的訴訟程序所起到的作用是有區(qū)別的;最后,從區(qū)別認識證據在不同訴訟階段作用看,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的認罪認罰引導了偵查機關“有供到證”的偵查思路,在檢察院審查逮捕、審查起訴、出庭公訴中,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決定了檢察官證明對方有罪的方式。
對于法院再次不必多述,關鍵問題是如此的程序內容,對于公檢兩家意味著什么?明確點說,即能夠給公檢兩家?guī)硎裁垂ぷ魃系摹皩嵒荨保?/p>
在偵查階段,犯罪嫌疑人做出認罪認罰的有罪供述,不僅僅是獲取了重要證據,而且還提供了明晰的偵查思路和詳實的偵查線索,從事促使偵查人員順利獲取證明犯罪嫌疑人犯罪的書證、物證、證人證言等旁證,使案件快速偵破。相比犯罪嫌疑人做無罪供述的境況下,即需要公安機關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來獲取犯罪嫌疑人的有罪證據,犯罪嫌疑人做有罪供述,節(jié)省了大量精力來承擔繁重而艱難的偵查活動,極大提高了案件偵破效率。為什么常偵查人員不惜刑訊逼供獲取犯罪嫌疑人的有罪供述?在此,其正體現(xiàn)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后,節(jié)約偵查成本、提高偵查效率的程序價值。
在審查起訴階段,被告人認罪認罰所體現(xiàn)的證據內容,又意味著什么?《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沒有被告人的有罪供述,有其他證據證明可以認定被告人有罪,即“零口供”案件。我們就從相反角度,分析“零口供”案件的弊端和司法風險,來凸顯被告人認罪認罰的程序價值。檢察院作為公訴機關,承擔著用現(xiàn)有證據證明被告人有罪的訴訟職責,對于“零口供”案件,一方面,公訴機關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來分析其他證據證明被告人有罪,即便如此,最終的證明效果亦有可能大打折扣,另一方面,不排除不同的司法人員對同一證據的認識程度不一的可能,因此,即便公訴機關花費大量精力后自認為現(xiàn)有證據可能證明被告人有罪,公訴機關仍將面臨由于審判人員認為現(xiàn)有證據不足以證明被告人有罪而做出無罪判決的風險。從上述兩方面,顯而易見,被告人認罪認罰對檢察機關在節(jié)省司法資源、降低指控風險,都有著明顯的程序價值。
由此可見,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認罪認罰,對公安機關節(jié)約偵查成本、檢察機關降低證明強度,都有著明顯的程序價值,這是需要明確認識,以此增強公檢在試點工作中的“獲得感”。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在犯罪嫌疑人被第一次訊問或者采取強制措施之日起,即享有獲得律師辯護權的權利。盡管在此后有出臺相關法律及政策文件保障律師權利,但是會見難、閱卷難的現(xiàn)象仍然存在。根據《試點辦法》規(guī)定,能夠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刑事案件,大多是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微刑事案件,涉及罪名多為盜竊、傷害、危險駕駛、交通肇事,這類案件犯罪嫌疑人或者已認識到其犯罪程度輕微或者家庭經濟困難,從而主動放棄偵查階段的律師辯護權。我國多數刑事案件中的多數被刑事追訴之人沒有辯護律師,律師辯護率通常在30%左右,[3]有時候,例如2007年,只有18.65%[4]。
在上述前提背景下,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放棄律師辯護權或者主動聘請了律師,如何進一步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律師辯護權是關鍵問題。王敏遠教授認為,刑事辯護權是被刑事追訴之人合法權益能夠得到有效保障的基礎,重要性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尤其突出。[5]一方面,從認罪認罰從寬的該當性,需要以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自愿認罪為前提,就需要律師在偵查階段的全方位介入,防止偵查人員刑訊逼供或者用“從寬”誘供,從而讓“認罪認罰”違背犯罪嫌疑人真實意思表示,甚至違背事實真相,從而造成冤假錯案;另一方面,從力量平衡角度考慮,犯罪嫌疑人的自我辯解能力與公安機關擁有的偵查公權力相比,力量懸殊,因此,需要擴張被追訴方的權力、減少義務[6],使雙方的訴訟能力得到補足,實現(xiàn)對等。
那么,在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刑事案件中,如何特別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律師辯護權呢?
一是辯護律師全程參與案件偵查。既然犯罪嫌疑人做出認罪認罰的可能,讓有別于偵查人員的第三方介入、監(jiān)督偵查,能夠讓犯罪嫌疑人更放心自己的從寬幅度得到保障,從而更加促進犯罪嫌疑人自愿、如實供述犯罪事實,做到認罪認罰,尤其是辯護律師全程參與犯罪嫌疑人做有罪供述的全過程。因此,辯護律師參與最核心的偵查審訊階段不存在技術問題。另外,這里的辯護律師全程參與案件偵查,應該包括充分閱卷、保障會見、控訴協(xié)商等各個階段,尤其是必須保障辯護律師在與犯罪嫌疑人達成控訴協(xié)商之前參與偵查。
二是辯護律師在偵查階段真實發(fā)揮效用。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刑事案件,辯護律師全程參與偵查中,辯護律師并不能成為木偶擺設,要讓辯護律師發(fā)揮效用,給予辯護律師在偵查過程中一定的話語權。對于偵查取證,應允許辯護提出意見,尤其在偵查審訊階段,應允許辯護律師打斷偵查人員的問話方式,更應允許犯罪嫌疑人在回答某些問題之前,事先咨詢辯護律師。從而,讓辯護律師在偵查階段真正發(fā)揮監(jiān)督效用。
三是建立偵查階段法律援助律師值班制度。在當前法援刑辯律師并不充裕前提下,建立法律援助律師值班制度,是保障認罪認罰犯罪嫌疑人律師辯護權的權宜之計,亦未嘗不可。這里的法援值班律師,不建議長期固定某位法援律師值班,應定期輪換,避免法援律師因長期固守一處便與偵查人員統(tǒng)一戰(zhàn)線,從而對保障犯罪嫌疑人的權利冷漠、淡化。另外,法援律師的值班制度經費,司法行政機關應該納入財政預算,保障法援律師的工作積極性。
“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排除一切合理懷疑”是現(xiàn)行法定的刑事證據標準,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可以程序從簡、實體從寬,是否可以證據標準降低?答案是否定的。認罪認罰不代表降低案件的辦理標準。前提是案件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有罪無罪不能僅僅根據被告人認罪與否,而要根據證據來判斷。[7]
在我國目前司法理念下,若降低證據標準,可能會倒退“疑罪從輕”的錯誤理念,可能會因此制度試點而引發(fā)一定量的冤假錯案。在目前我國司法辦案水平下,只有堅持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證據標準,才能保證、檢驗案件的質量。在此項制度試點工作中,有司法工作者認為,應該趁此契機推廣英美法系國家在控辯交易中降低證據標準的司法制度,是不切合我國國情的,其有可能產生的惡果是不可估量的。
上述三個問題,是當前乃至今后一個時期,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過程中,必須明確的三個基本問題,關系到試點工作的成敗,更關系到我們刑事司法制度向前發(fā)展。
參考文獻:
[1]孟建柱.完善司法管理體制和司法權力運行機制[N].人民日報,2014-11-7.
[2]王敏遠.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疑難問題研究[J].中國法學 ,2017(1):20.
[3]顧永忠,陳效.中國法律援助制度發(fā)展研究報告(上)[J].中國司法,2013(1).
[4]王勝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加強刑事審判工作維護司法公正情況的報告[J].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公報,2008(7).
[5]王敏遠.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疑難問題研究[J].中國法學 ,2017(1):27.
[6]冀祥德.控辯平等之現(xiàn)代內涵解讀[J].政法論壇,2007(6):92.
[7]陳衛(wèi)東.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中的幾個問題[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 ,201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