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作家群是一個以中原文化為背景的龐大創(chuàng)作群體,既包括堅守在本土的河南作家,也包括寓居外地的河南籍作家。新時期以來,論活躍作家的數量、創(chuàng)作成就以及實力和影響,地域性創(chuàng)作群體能與之匹敵的不多。
從宋金對峙開始,中原屢屢成為農業(yè)民族與游牧民族爭奪政權的主要戰(zhàn)場,加上黃河的屢次泛濫改道,苦難成為中原人最基本的人生體驗。長期的苦難體驗,長期的不屈抗爭,使河南人形成了直面苦難、堅忍不拔的生存態(tài)度,同時又不可避免地形成了機智以及狡黠投機的性格。這使得河南人面對苦難時既有勇于正視、頑強不屈的一面,又有善于變通以求生生不息的一面。于是我們就看到了河南人特有幽默和堅韌,他們敢于自嘲,甚至敢于自黑。而這樣一種能夠直面苦難、笑對苦難、敢于自嘲的河南人,往往在土氣的外表和略帶自卑的心態(tài)下,有著一種內在的大氣和厚重。河南人的這種性格表現在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就是形成了關注現實、尊重歷史、注重對價值和意義追求的基調,在題材上則以對苦難的抗爭和對造成這種苦難的中原文化的反思為基本內容,在表現上則以厚重而風格多樣為基本特點。這樣的創(chuàng)作特征從中國新文學發(fā)端起一直延續(xù)到整個新時期。
進入新時代,中原作家群繼承保持關注現實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在題材和表達上大膽開拓,改變了之前以鄉(xiāng)土題材和歷史題材創(chuàng)作為主的狀況,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變化,不斷開拓題材領域,表達也更加多樣化,開創(chuàng)了新時代繁榮發(fā)展的新局面。具體來說,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出生的老作家繼續(xù)保持旺盛的創(chuàng)作勢頭,不斷有優(yōu)秀的新作問世;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創(chuàng)作走向成熟,開始成為中原作家群的中堅力量;八九十年代出生的作家開始嶄露頭角,繼承中原作家群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并有所創(chuàng)新,保證了河南文學隊伍梯隊的完整。
近年來,周大新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相繼出版了反腐題材長篇小說《曲終人在》和反映老年人生活狀況的長篇小說《天黑得很慢》。《曲終人在》是周大新對反腐題材小說創(chuàng)作全新開拓的結果,作品不回避人性中復雜幽暗的成分,但更多地表現了主人公在為社會發(fā)展、為百姓做事等根本問題上,踏踏實實所做的一切,寄托了作者的社會理想。《天黑得很慢》關注中國社會老齡化現實問題,寫出了生命的蓬勃與死亡、愛與疼惜。李佩甫繼《生命冊》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后,又創(chuàng)作出版了《平原客》。李佩甫的作品從底層人物不斷向中低層官員、城市白領、企業(yè)精英、知識分子拓展,終至《平原客》開始描寫高級知識分子、中高級官員,延續(xù)了他一貫描寫在特定文化土壤中人性的生長的主題,并有新的開掘。劉慶邦的《黑白男女》描寫的是三個死難礦工家庭面對災難互相溫暖、自尊自強自立的故事。他的散文《我就是我母親》則真實而詳細地記錄了作者在母親病重到離去的日子里陪護母親時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視角獨特、思想敏銳,表達了對生命的深切理解和深深的感恩之情。田中禾繼《父親和她們》《十七歲》之后又創(chuàng)作了《模糊》,仍然是通過主人公的人生經歷表達對人生、社會全面而深入的理解。劉震云等作家也有新作面世。這些作品在題材的開掘上,顯然已不能再用“鄉(xiāng)土小說”進行簡單的概括,而是與時代發(fā)展同步,從不同的側面表現了更為廣闊的生活。
出生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作家,尤其是其中的女性作家,則走出了以個人情感體驗為主要描寫內容的局限,開始更深入地關注廣闊的社會現實,作品變得深沉而厚重。邵麗以其掛職經歷為背景,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中短篇小說,如《劉萬福案件》《第四十圈》《大河》等,直面當下社會問題,在表達上更加樸素真實,卻更加有力。喬葉從《拆樓記》開始創(chuàng)作出現明顯的轉向,作品不再重點表達情感和身體性體驗,而是開始關注社會現實,特別是《認罪書》,顯示出人性和靈魂拷問的力量?!恫刂橛洝穭t是探索新的表現手法的大膽嘗試。梁鴻繼非虛構作品《中國在梁莊》《出梁莊記》之后,創(chuàng)作了虛構作品《神圣家族》和《梁光正的光》,作品重在表現普通人內心的“光”,即對遠方和理想的追求,殊為難得。計文君的《化城》表現的則是生活在北京的“北漂”對理想生活的追求。申劍近年來在中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上表現出強勁的勢頭,作品切實地指向了當下社會問題和人的內心世界,表達相當到位。
趙大河注重敘事的先鋒性,注重揭示個體生命和大時代之間看不見的關聯。趙瑜常常從日常生活細小的切口入手去表現當下人物的生存和心理狀態(tài)。繼二月河之后,歷史小說依然在河南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中占有較大比重,程韜光以其對李白、杜甫、白居易、劉禹錫等著名詩人的持續(xù)書寫而引起關注。作為小小說創(chuàng)作重鎮(zhèn),河南擁有一支龐大的小小說創(chuàng)作隊伍,張曉林以其筆記小說創(chuàng)作獨樹一幟。
2016年,河南省文學院根據中青年作家的創(chuàng)作狀況,選取安慶、尉然、宮林、張運濤、趙文輝、李清源、陳宏偉、南飛雁(以出生年月為序)等8位小說家集中進行研討,名為“中原八金剛”。8位作家中,南飛雁的寫作主要以機關普通公務員為描寫對象,表達他們面對復雜人際關系時微妙的內心體驗和生存現實;安慶注重語言美感,而且對社會現實的表現細膩獨到,對人物內心的揭示深刻敏銳;陳宏偉的作品對人情世故和人性有深刻體察,使看似普普通通的生活顯示出不同尋常的意味;李清源的寫作則更多對命運的探究和精神的探索;尉然的作品帶有一種反諷的意味,在對生活夸張以至荒誕的表現中,對農村生活的現實和底層人的命運做出了有力的表達和深刻的揭示;宮林的寫作更為質樸,更多以正面強攻的姿態(tài)來真實表現農村生活的現實和生活在其中形形色色人物的性格與心理;張運濤對當下現實的認識和表達真實而準確,作品重在對個體的深入把握;趙文輝以對農村現實的洞悉與表達為基調,常常讓平凡的故事變得動人心扉,具有強烈的感染力和深刻的啟示意義。此外,更年輕的作家如張艷庭、尚攀、智啊威、墨柳等也都開始顯露出各自在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的才華。而活躍在北京、廣東等地的鄭在歡、寒郁等在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現。
河南的散文寫作這些年也相當活躍。除王劍冰、魚禾等專業(yè)散文作家之外,不少小說家、詩人、評論家也都不斷有散文佳作問世,陳峻峰的《閩南紀行》、青青的《落紅記》、胡亞才的《水的血脈》等都值得稱道。近年來,河南有一批年輕的散文寫作者嶄露頭角,阿慧、韓曉民、葉靈等是突出的代表。河南的詩歌創(chuàng)作形成了鄭州、信陽、平頂山、周口、開封等多個群體。在河南的眾多詩人中,藍藍之后,扶桑表現得非常突出,她更多通過日常的生活意象書寫個人的內心生活,作品具有相當高的藝術成就。高金光、張鮮明、吳元成、溫青對社會與自然也都有著良好的詩性表達。
兒童文學方面,孟憲明以其《念書的孩子》《青石臼》《花兒與歌聲》持續(xù)書寫著農村兒童,引起了廣泛關注。肖定麗也屢有佳作問世,同時周志勇、潘紅亮、韓宏蓓、原草等也開始引起關注。特別需要提起的是網絡文學,柳下揮、庚新、度寒、高陽、蘇迷涼、九哼、豫西山人等都相當活躍。但與浙江、江蘇、上海、廣東等地相比,河南網絡作家中的大神級寫作者還相對較少。
總體來說,新時代,中原作家群仍然保持著老中青相結合的完整人才梯隊,繼承關注現實、注重對作品價值和意義追求的優(yōu)秀傳統(tǒng),以現實主義為基調,題材開掘更為全面,作品表達更加多元,創(chuàng)作出了一批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并保持著良好的發(fā)展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