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山

七月的某一天

坐了一夜火車，從河南來到桃花源

七月，桃花早變成了一顆桃子

是痞子隨手指的那一個

我們在桃子里坐下來，喝擂茶，點(diǎn)沅水

貼自己于石刻上，變菊花

除了陶潛，誰都不能摘

太美了。

除了呼吸，什么都帶不走

包括滿山滿坡的灌木叢和楠竹

包括公路上倒著走遠(yuǎn)的小香槐

倒 立

爆胎，掉鏈子，破損，銹跡斑斑

人到中年的癥狀和一輛破自行車沒什么區(qū)別

街心，另外一個中年男人，他彎下腰

好像他本身就是銼刀，萬能膠，氣筒，粘稠的機(jī)油

繼而他蹲下來

沉默地抽一口煙

在空中吐出幾個車轱轆

網(wǎng)

連大門外的菜地都織了網(wǎng)

擋住動物的侵襲

她們心靈手巧，吃苦耐勞

像里河的眾多支流

比如塘西溝，被麥苗改道

她們承受旱澇

1998年。河水淹了大部分村莊、田地、先人的草墳

現(xiàn)在這座橋是新修的

一條被殘雪半掩的田埂通往舊址

河底的雪已完全融化

裸露出一個化工廠

又征地了，要重修河道

走在更寬闊的馬路上

像幸存的魚蝦奔赴更大的網(wǎng)

她們心靈手巧，吃苦耐勞

親手織了讓我們自殺的網(wǎng)

飲馬河

一瞬間，你似乎被松開韁繩

打個飽嗝，對水報以微笑

藍(lán)蜻蜓點(diǎn)擊攀附的水草

河岸上的歌聲起于農(nóng)耕

在樓盤的壓迫下曲折地進(jìn)入高速公路

我們留下的合影，無法全部找到

歷史往往記住贊美，忘記詛咒

而芙蓉湖的竹林里，沒有誰

能再彈一曲廣陵散

還是橋上石刻的冷兵器好

在草船上

稻草人實(shí)在比我們幸福

雖渾身中箭，卻穿著真實(shí)的白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