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桂成

摘 要：湖北作家劉詩偉的長篇小說《南方的秘密》，敘寫了一個“跛腿”農(nóng)民順哥從做胸罩開始，一步步壯大，然后開辦企業(yè)，富裕鄉(xiāng)鄰，最后從巔峰跌下又爬起的故事。小說以“秘密”為線索，分別揭示了個人成長的秘密、社會發(fā)展的秘密和國家改革的秘密。小說以借代、寓言和隱喻等方法，以江漢平原地區(qū)人民生活為背景，勾勒了一幅改革開放三十年的全景圖。劉詩偉的“江漢敘事”小說，從題材、人物到語言都深深地打上了江漢平原的烙印，生動地描繪了改革開放以來一代人的命運及人格操守和情感世界，同時以感性的方式探尋了當代中國的發(fā)展之路?？梢哉f《南方的秘密》是當下新改革文學的翹楚之作。

關(guān)鍵詞：改革文學 隱喻 江漢敘事

眾所周知，自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全國便開始了自上而下的經(jīng)濟體制改革。與此同時，許多作家開始把創(chuàng)作目光由歷史拉到現(xiàn)實，一邊關(guān)注著現(xiàn)實中的改革發(fā)展，一邊在文學中發(fā)表自己關(guān)于國家發(fā)展的種種思考和設(shè)想。這就是風騷一時的“改革文學”，其開篇之作，是蔣子龍的中篇小說《喬廠長上任記》。近期，湖北作家劉詩偉出版了長篇小說《南方的秘密》，該小說直面主流生活，勘察世道機要與人性本相，敘寫了一個“跛腿”農(nóng)民順哥從做胸罩開始，一步步壯大，然后開辦企業(yè)，富裕鄉(xiāng)鄰，最后從巔峰跌下又爬起的故事。順哥的“創(chuàng)業(yè)史”與20世紀80年代的“改革文學”一脈相承。如果說以《喬廠長上任記》為代表的作品是20世紀80年代的“改革文學”，那么在中央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今天，以《南方的秘密》為代表的相關(guān)小說，則可以說是21世紀的“新改革文學”，是在新的歷史時期對“改革文學”的深化和發(fā)展。

一、π：改革者的形象借代

劉詩偉的小說以《南方的秘密》為名，開篇就說：“一些人所共知的秘密懸浮在生活的上空，世面流行無端的微笑?！边@不禁使人產(chǎn)生諸多遐想。這個秘密是什么，究竟在哪里？讀罷整部小說后掩卷長思，我們發(fā)現(xiàn)秘密有許多層次，而且縱橫交叉，相互勾連。這個秘密首先應(yīng)該是小說主人公順哥“個人”的秘密：一個學歷不高、沒有什么背景，而且腿腳不便的農(nóng)民，為什么能夠成為省委書記的座上賓，辦成名噪一時的“三大企業(yè)”，最后富甲一方，帶動鄉(xiāng)鄰奔向小康生活？作家在小說中多次提到數(shù)學符號π，而這個π可以說就是順哥生動形象的代表，一個恰如其分的隱喻。

小說第一章的標題就是《π詩》，“那時，大順因為數(shù)學，因為自己，特別同情和關(guān)注那個兩腿長短不齊像個跛子的π?！币驗樽约和扔袣埣?，如同數(shù)學符號π；心理學認為，人對與自身相似或相近的東西，都天然具有一種親近感，所以順哥對π非常關(guān)注。在數(shù)學中，π代表圓周長和直徑的比值，它是一個無理數(shù)，即無限不循環(huán)小數(shù)。對于一個初中學生來說，特別是農(nóng)村初中學生來說，要記住它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聰明的順哥卻因此而作了一首π詩，從而輕而易舉地記到了π的小數(shù)點后100位。π這個符號貫穿全文始終，它似乎是一個預言，也是順哥生活經(jīng)驗的寫照，體現(xiàn)出順哥的聰明機智；事實上，在后來的創(chuàng)業(yè)歷程中，順哥也把這種聰明用得淋漓盡致。如果要問順哥成功的秘密在哪里？答案就應(yīng)該在他的π式聰明上。小說對順哥的π式聰明的敘寫，至少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其一，獨到的商業(yè)眼光。順哥之所以走上制作胸罩這條道路，是源于一個偶然事件。順哥的三妹三美在打樹枝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掛開了灰布單褂，扣子全脫，兩襟大開，露出整個白白的胸脯，圍觀人群嘿嘿狂笑，并且大喊：“大奶子！大奶子！好大的一對白奶子！”這在尚未開放的農(nóng)村，算得上一件奇恥大辱，以致后來三美在村里抬不起頭，還為此尋死覓活。這件事對順哥觸動很大，他用挖樹蔸賣換來的錢，買了一臺“黑得發(fā)亮的工農(nóng)牌縫紉機”，給三美做了一件胸兜。這件胸兜被四妹小美借去穿上參加運動會，在運動會上大展風采，全校女生都來觀摩小美的胸兜，順哥做的胸兜漸漸聲名遠揚，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縫紉之路。

其二，堅韌的個人意志。順哥作為一個大男人，不去做那些具有“男子漢”氣概的力氣活，卻去做農(nóng)村常常是女人來做的縫紉活，也就是俗話說的“做裁縫”，尤其是順哥做的還是女人的胸罩，這在農(nóng)村常常被人瞧不起。例如，順哥去女朋友家拜年，碰到了后來成為他“連襟”的張鑿子；張鑿子以做木匠為生，對于農(nóng)村男人來說，這是一門好手藝。因此，當張鑿子得知順哥做女人的胸罩時，大吃一驚，說：你可以做衣服呀？同時，張鑿子力勸順哥跟他去學木工，只需用胳膊砍、刨、鋸，適合他這樣的跛腿男人。連順哥的爺爺也在那里嘆氣：“灣里人都在說這事……寧可讓人嫌，也不能讓人憐哩?！眥1}但是，順哥不管那些流言蜚語，堅持自己的方向前行，體現(xiàn)出堅強的個人意志。

其三，農(nóng)民式的狡黠精明。順哥在村里私自接裁縫活，為農(nóng)村婦女做胸兜，其收入遠比他在村里做農(nóng)活或刷標語等掙工分要強得多，后來大隊黨支書李四六為了照顧他，想讓他去大隊當會計，這在一般人眼里是好差事，但相比順哥的地下縫紉加工這條“資本主義尾巴”來說，還是后者來得實在。于是，順哥想推掉大隊會計的差事，為了達到目的，又不得罪大隊黨支書李四六，于是順哥就充分使出了作為π式殘疾人的苦肉計。他趁著黑夜，用一只網(wǎng)袋裝了兩瓶梨子罐頭，一歪一顛地去李四六家拜訪：

順哥上了支書家的臺坡，站在關(guān)閉的大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舉手敲門。大門嘎吱一聲打開，開門的女人手里端著一盞煤油燈。順哥大幅跨過門檻，扇熄油燈的火苗，隨之撲通一聲倒下。屋里傳出李四六的喝問：怎么了？就沖出來，劃燃火柴點燈。燈光下，只見順哥仰在地上，一手高高舉起裝有兩瓶罐頭的網(wǎng)袋，雖然痛得咬牙皺眉，臉上卻幸福地笑著——就像樣板戲里英勇赴死的革命者。{2}

順哥之所以使用苦肉計，是想告訴支書李四六，他順哥是一個殘疾人；因為是殘疾人，當大隊會計會“折人”，有損大隊干部形象；另外，因為是殘疾人，在當時嚴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情況下，所以他可以得到照顧，仍然能夠開展他的地下縫紉工作，以便既不拂大隊支書的好意，又可以繼續(xù)自己的“事業(yè)”。小說中這樣的事例還有不少，作家通過許多細節(jié)，都充分展現(xiàn)了順哥的π式精明。endprint

二、跛：社會殘疾的批判寓言

順哥的成功有其個人因素，如前文提到的獨到的商業(yè)眼光、堅韌的個意志以及農(nóng)民式的狡黠精明，但具備這幾種因素的人，遠不止順哥一人，但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特別是那些手腳健全的人沒有成功，而順哥這樣一個“跛腿”之人卻成功了呢？筆者認為，這就是小說所呈現(xiàn)給我們的“社會”的秘密：整個社會是“跛”行的。

社會殘疾之“跛”，首先體現(xiàn)在對農(nóng)村社會殘疾的書寫之中。在1955—1956年完成了社會主義改造之后，從理論上說，小農(nóng)經(jīng)濟還是產(chǎn)生資本主義的溫床，所以還要割他們的“資本主義的尾巴”。農(nóng)民養(yǎng)幾只雞、種一些菜到市場去賣，因為是“資本主義”，必須得“割”，給予沒收或處罰?！赌戏降拿孛堋匪鑼懙母母锴暗霓r(nóng)村社會，除了大集體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是不允許搞副業(yè)的。紅旗大隊1975年就開展了九場“階級斗爭”，斗爭對象是一些偷偷做手藝、打魚摸蝦、販賣木器、養(yǎng)雞養(yǎng)鴨的“壞家伙”，雖然沒有掛牌子游街，但全都被集中起來去挖河挑土，不給記工分。但是，當有人揭發(fā)11隊的周大順做縫紉換雞蛋時，遭到大隊民兵連長的質(zhì)問：你是跛子嗎？你想做縫紉也可以的，你先拿把榔頭把自己錘跛嘛！這人不服，反問：“難道資本主義只能讓一條腿的人走??？”對正常的副業(yè)生產(chǎn)，正常的人不能做，只有“跛腿”的殘疾人可以進行，這個社會其實也是“跛”的。以至于紅旗大隊的支部書記李四六說：紅旗大隊要做社會主義的紅旗大隊，必須跟老子“以糧為綱”，全力以赴種田打糧。那些搞副業(yè)弄雜活的，老子不說你是資本主義尾巴，但你只要一動，老子即使不剁你，也要拍得你疼、拍得你叫爹喊娘、拍得你流膿滴血……李四六認為，搞了這些資本主義，哪里還有心情和精力搞集體生產(chǎn)？你賺了點小錢就在社員們面前發(fā)泡，影響極壞。所以，他要求無論是憨坨缺嘴聾子還是垮涎寶鼻子眨巴眼，無論是劁豬的挑雞眼的甩拉面的還是木匠瓦匠裁縫，只要手腳兩全的，一律下田勞動，沒有大隊的批準，一樁雜活都不能搞！

社會殘疾之“跛”，還體現(xiàn)在對城市社會殘疾的書寫之中。順哥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到江正街來開胸罩店之后，碰上了江正街的小老板老刁。老刁認為，他們這些江正街的小老板，從來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賤貨，連殘疾人都不如，是一群蒼蠅，現(xiàn)在有了江正街這個資本主義茅坑，才一起聚到這里來。他甚至說，不是蒼蠅就是江城麻將中的賴子、社會主義的賴子，過去需要反面典型，他們這些不“安分守己”的人被社會需要隨時頂上，作為反面典型而存在，現(xiàn)在試驗商品經(jīng)濟，別人都有崗位，不能來試驗，所以他們被社會拿來當試驗品，又有了找口飯吃的機會。小說中另外一個江正街老板“二姐”也很贊同老刁的看法，認為在非常年代，之所以心靈和人格比身體更為殘疾，是因為社會機制和價值觀已經(jīng)殘疾不堪?！斑@個社會已經(jīng)開始在真實的殘疾中發(fā)生積極變異，對于我們這些被排斥在大眾之外的各類殘疾人來說，正好得以在變異之際，相對便利和自由地獲取生存與發(fā)展的先機——這是人類固有的原發(fā)的自然之光。不要菲薄江正街，江正街是對社會殘疾的一種批判！”{3}江正街上的小老板們，是得改革開放風氣之先，先富起來的一群人，但這群人之所以能成為先富起來人群，他們自認為是因為他們游離于體制之外，被視為“蒼蠅”而不受待見，所以他們能夠試驗商品經(jīng)濟，從而因禍得福。

小說后來巧妙地借一個場面，用非常形象而生動的語言敘寫了社會之“跛”。進入新世紀之后，順哥的事業(yè)經(jīng)過重重挫折，又開始進入新的征途，他要成立π公司生物質(zhì)能源工業(yè)園，因用地問題與綠安縣當?shù)剞r(nóng)民發(fā)生矛盾，前省委書記馮書記趕過去平息事態(tài)，這時，小說形象地寫到了社會的跛——“斜面”：

順哥抬手指向前方：你看，那些百姓和官員，包括馮書記，他們兩腿一般齊，但到了這片斜地上，是不是全跛了？半文順著順哥所指看過去，不由驚詫地凝望?！?/p>

雙方相向不到20米之際，對面的馮書記先停下腳步，左右及身后的人也都跟著停下來，全都曲著右腿，像一群跛子，驚奇地望向順哥。

大順??！馮書記親切地叫喚一聲，微笑道：今天，你特別高大！

順哥喊馮伯伯辛苦了，也笑著，卻用藤杖指指山坡的斜面……{4}

因為社會的“跛”，導致正常人成了“跛”，“跛”人變成了正常。小說最后把“跛”的社會寓言書寫到極致，順哥要申報成立中國跛學研究會，研究世上的跛事，他認為因跛事太多，跛因復雜，跛行詭異，治理艱難，所以值得研究。他們掛靠某國家研究機構(gòu)成立中國跛學研究會，國學大師擔任名譽顧問，順哥當會長，租賃辦公場所，舉行成立大會，宣讀研究會章程，開辦網(wǎng)站，編內(nèi)刊，組織學術(shù)研討，舉行巡回講座，等等，一切都煞有其事，并且點明“腦跛、心跛才是導致人跛、事跛、國跛、社會跛的大跛”。

三、秘密：國家改革的方向隱喻

無論是π，還是跛，雖然都是一種隱喻，但它所直接面對的，都是當前改革中的癥結(jié)問題。所謂南方的秘密，這個南方不一定實指H省，改革開放發(fā)源于南方，南方應(yīng)該是代指中國的改革開放，南方的秘密則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方向隱喻。這個秘密在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指代。

首先是改革初期“屁股”的秘密。當順哥發(fā)財之后，人們起初羨慕，頂多感嘆假如自己是個跛子就好了。漸漸地，有人的“屁股”跟著動彈起來。到1978年春天，紅旗大隊和五星區(qū)到處都露出“屁股”來：三隊的憨坨子養(yǎng)了50只麻鴨，四隊的劁豬佬買回了7頭豬崽，五隊的缺嘴婆孵出108只小雞，六隊的別家嫂子每天夜里紡線織布，七隊的隊長干脆帶人把一塊低洼田挖成了魚塘……五星區(qū)街上更加活躍，有張聾子大肆販魚，馬回回上街甩拉面，貶巴眼擺攤挑雞眼，垮涎寶租屋開小炒館，鼻子帶班子打家具。小說寫道：“問題不是這些‘屁股多么丑陋，是這些丑陋的‘屁股下面有一個公開的秘密：只要‘屁股撅幾下，總比工分或工資來得快、掙得多！秘密的力量是無窮的?！眥5}但是，即使這些“屁股”也成了公開的秘密，成了社會主義人民生活富裕的發(fā)展方向，然而在改革開放的推進過程中，還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例如，順哥去江城的第二年，鄉(xiāng)下開始分田到戶。后來官方和民間都把這次分田到戶稱為第二次解放。其實，當時已解放了三十多年的民間對于新一輪分田幾乎缺乏應(yīng)有的響應(yīng)，至少沒有像三十多年前那樣敲鑼打鼓。以至于后來跛區(qū)長執(zhí)行改革開放政策分田到戶時，受到了生產(chǎn)隊長的抵制：endprint

區(qū)長，這田不能分！跛區(qū)長問：為什么？他說：一、田分了，各回各家，各搞各的，沒有集體，還叫什么生產(chǎn)隊？二、各搞各的后誰來搞水利建設(shè)？沒有水利，怎么保證糧棉豐收？三、分田就是復辟，就是資本主義，社會主義還搞不搞？誰要分誰去分，我不分，分了也要再復辟的！……跛區(qū)長歪了頭：你不想當這個隊長了？他卻仰起頭來：我是黨員，只當社會主義的隊長。{6}

生產(chǎn)隊長作為最底層的農(nóng)民干部，不理解國家改革開放政策，固守保守思維，可見改革開放這樣的富民政策，也是有阻力的。但是，順哥趁勢而上，1982年9月北京正在選舉新一屆中共中央總書記，縣、地、省和中央四級的黨報先后報道了順哥辦廠的事跡，順哥不以個人意志為轉(zhuǎn)移地一夜揚名。不過，作家在小說中也指出，那是一篇大力吹噓鼻子而小心忽略臉龐的報道，以其片面真實掩蓋了本質(zhì)真實，以其普通價值替代了新生價值，以順哥的身殘志不殘遮住了順哥辦廠對中國經(jīng)濟改革開放的示范性意義。

其次是改革深化期“順哥現(xiàn)象”的秘密?！绊樃绗F(xiàn)象”是小說中的兩個人物劉半文和別不立提出來的。別不立認為順哥今后的輝煌期頂多二十年，還會跌回原形的。半文不能認同，且問為什么是二十年？別不立只說：這是中國歷史隱藏的秘密。要理解別不立所說“中國歷史隱藏的秘密”，就要了解“順哥現(xiàn)象”。

縣委從書記參觀順哥的縫紉廠之后，說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順哥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跛子，歷來只有小偷似的膽子，他只會做胸罩，只是召集了一群跛子辦了一間縫紉廠，他的“膽子”和“步子”只是跟上邊的精神和意圖合了轍，否則，他認為自己跟紅旗大隊所有兩腿健全的人一樣，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沒有。這其實說明了一個問題，即順哥之所以能夠從偷偷摸摸做胸兜，到光明正大辦縫紉廠，關(guān)鍵在于“跟上邊的精神和意圖合了轍”。后來馮書記來視察之后，連連點頭說不錯不錯，且向順哥補了一句：你們還可以做服裝的嘛！順哥的服裝加工一直斷斷續(xù)續(xù)，正打算收手，但聽省委書記這么一提，馬上回答：是的，我們正籌備呢。以至于后來順哥服裝廠生產(chǎn)的干部服銷不出去，他也得硬撐，堅持著。后來為了迎合上面的“意思”，在具備條件的情況下，在大順村興辦鋼廠，發(fā)展大工業(yè)，到最后終成燙手山芋，導致自己的事業(yè)一蹶不振。

可以說，順哥所辦的企業(yè)，不完全是遵循市場經(jīng)濟，里面有“政治”的成分，因為有“政治”助力，所以順哥的企業(yè)能夠很快“騰飛”，但也因為有“政治”的牽絆，順哥的企業(yè)大廈也很快垮塌。順哥的企業(yè)與“政治”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順哥的妻子秋收走的是一條與順哥不同的市場經(jīng)濟道路，順哥為秋收在市場上釋放的巨大能量而驚異，感激秋收光大了他開創(chuàng)的胸罩事業(yè)。李克強總理多次提出，要向深化改革要動力。改革是最大的紅利。當前改革已進入攻堅期和深水區(qū)，必須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背水一戰(zhàn)的氣概，沖破思想觀念的束縛，突破利益固化的藩籬，以經(jīng)濟體制改革為牽引，全面深化各領(lǐng)域改革。其實，小說所敘寫的正是當代改革中所面臨的問題，也是小說所揭示的最大的秘密。

改革是一個未完成式，在改革的大潮中，順哥等人就如一個π，跌跌撞撞，用力前行。從20世紀70年代到90年代，再到新世紀，小說勾勒了一幅改革開放三十年的全景圖。劉詩偉在自序中說：“關(guān)于直面當代中國的敘事，常常讓我想起雨果的話：富人用溫度計測量溫度，窮人用皮膚感受冷暖。我想，那些貽誤后世的表述多半是用現(xiàn)成的溫度計寫出來的，只不過各人的溫度計取自不同的先驗。”劉詩偉從小生活在江漢平原，他的創(chuàng)作都從這塊土地上汲取靈感，無論是他此前的《拯救》，還是現(xiàn)在的《南方的秘密》，他的這些“江漢敘事”小說，從題材、人物到語言都深深地打上了江漢平原的烙印，生動地描繪了改革開放以來一代人的命運及人格操守和情感世界，同時以感性的方式探尋了當代中國的發(fā)展之路，是當下新改革文學的翹楚之作。

{1}{2}{3}{4}{5}{6} 劉詩偉：《南方的秘密》，作家出版社2016年版，第65頁，第91頁，第91頁，第458頁，第96頁，第152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