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喜
作者有話說:總之這是一個有點兒治愈的故事,適合冬天時看,希望能讓你也感覺到一點點溫暖,那么它存在的意義就得以實現(xiàn)啦。
等你有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明白,不管她長什么樣,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這已經(jīng)是阮知知跟蹤江淮的第三天了。
冬至剛過,冷氣在窗邊凝成花。廣場上人潮熙攘,露天電影院又在放舊電影。但這一回放的電影比以往的要新一些,前兩年剛出的,名字叫《我的少女時代》。
阮知知左手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右手捧著一個烤紅薯,正站在觀影的人群里吃得不亦樂乎。
電影里男主角將女主角堵在KTV里,正壁咚得人少女心怦怦跳,阮知知在心里小聲驚呼,左手的冰糖葫蘆一歪,竹簽尖兒戳到了前面的人的后背上。阮知知動作一頓,見前頭那人回過頭來,目光在阮知知身上定了片刻,須臾語聲冷冽地問道:“我說阮知知,你怎么陰魂不散?”
阮知知盯著自己廢了的冰糖葫蘆看了一眼,遺憾地吞了口口水,目光頗為委屈:“我沒騙你,我真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了?!?/p>
江淮今年夏天才來到霖城讀大學(xué),和阮知知雖然同屬一個系,卻不是同一個班級,平時幾乎不見面。而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南方水鄉(xiāng),和阮知知何來很久之前就認識一說?
江淮皺眉,清冷的臉上漸漸染上些許不耐煩:“你不要再用這個借口搭訕了?!?/p>
說罷,他抬腳便走。阮知知抬頭,看到電影里女主角正在給男主角抄作業(yè)。她抿唇,跟上去,朝江淮大喊:“你衣服上的那枚勛章還是我親手做的,你怎么能說不認識我?”
她一句呼喊引來旁邊的人紛紛側(cè)目。
她有些慚愧地沖那些人干笑,目光仍舊緊緊盯著正欲離開的男生。果然,聽到她的話,江淮的腳步停下來,他側(cè)頭,抿唇,走回來,微微嘆息。
“阮知知,我覺得你好像誤會了什么?!?h3>02.你和他還有聯(lián)系嗎?
十八歲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阮知知都是醫(yī)院的常客。慘白的墻和床單、天藍色的窗簾、藍白格子的病號服,以及同病房的小女孩小枝椏,共同構(gòu)成了她前半段青春里大半的世界。
當然,還有江淮,盡管那時候江淮并不知道她是誰。
她起初見到江淮是在一檔大意為“我?guī)湍愀洞蜍囐M,你帶我回家好嗎”的日本綜藝節(jié)目里。主持人在大街上隨機挑選路人,跟拍路人的家,意欲記錄下這個時代這座城市最普通的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
而江淮正是他們所挑選的其中一期的路人。
阮知知對這個節(jié)目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但電視機畫面掃到江淮時,鄰床的小枝椏突然驚呼說她認識這個人。阮知知心里好奇,下意識地就停下了不斷撥臺的手指。
那年阮知知才十三歲,小孩子對一個人印象的好壞全憑長相。在阮知知看來,江淮就是一個長得好看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臉色過于蒼白了。
一旁的小枝椏聽到她的評價,立馬就解釋:“當然了,他病了嘛?!?/p>
阮知知“咦”了一聲,小枝椏又說:“我當初和他就是在醫(yī)院里認識的,后來我家搬到了這里,我又遇到了你?!?/p>
小枝椏眉眼彎彎,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阮知知側(cè)頭,看見視頻里的少年亦面容溫和,嘴角掛著點點笑意,在主持人問出“你想要對你的家人說點兒什么”這樣的問題時,他垂了垂眉眼,須臾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望向鏡頭:“我很好?!鳖D了頓,又補充道,“會好的。”
先前說話時他一直是用日語回答的,就這幾個字改回了中國話。沒有強裝的氣勢,他語聲清淡,笑容柔和,卻莫名讓人感覺心安。
窗外微風(fēng)裹來一陣花香。
阮知知咬咬唇,問小枝椏:“你和他還有聯(lián)系嗎?”
“怎么可能還有?”
阮知知用手托著下巴:“我想跟他講話。”
小枝椏眨眨眼,顯然不明白阮知知為什么突然就做了這樣一個決定。
“但我記得以前我們住的那家醫(yī)院的名字,也記得他的名字,不過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有沒有從日本回來……要不你寫信過去試試?”
阮知知將江淮帶到自己的家里。
最近她的父母出差了,家里空蕩蕩的。她搬來一張椅子,伸手去拿柜子頂?shù)南渥?。手還沒碰到紙箱,倏忽一雙手從她身后伸出,托起了整個箱子。那人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腦勺,阮知知心里一動,回頭,那人已經(jīng)撤離,飄飛著灰塵的箱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了地板上。
她的臉微微泛紅,從椅子上跳下來,開始專心致志地去翻箱子里的東西。
“喏,這就是那時你給我寫的回信?!彼钢欢延寐榫€捆好的信封,“好幾年,這么多封,證據(jù)都在這里了,你不要妄想不承認!”
她邊說,邊隨手拆開一封——
小知知:
向你問好。最近南方也時常下雨,大約跟臺風(fēng)有關(guān)系。跟我同病房的那個男孩的病徹底好了哦,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學(xué)校里上學(xué)去了。最近我看的書有《雨季不再來》《霍亂時期的愛情》《孽子》,還有《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笑)。最后這本的名字總讓我想起你,推薦給你,下一次來信我們可以再交流。
加油知知,期待你的回信。
“你看,這是我給你寫信的第二年你回過來的,你推薦的都是些什么書啊?我那時才十四歲你忘了嗎?除了《雨季不再來》,其他的都沒法入我的眼?!?/p>
阮知知起身去倒了兩杯果汁,遞給正低頭看信的江淮一杯,自己咬著另一杯的杯口抱怨。江淮手指微頓,冰涼的玻璃杯越過他的皮膚,將涼意往他身體里滲透。他抿了抿唇,半晌才說:“我記得你是誰了,可給你寫這些信的人不是我。這幾本書我雖然看過,但你要知道,那年我也才十四歲,跟你一樣,還沒有辦法欣賞?!?/p>
阮知知瞪大了眼睛:“但你胸口的這枚勛章……更何況,去年……去年我其實去找過你,醫(yī)院里的人告訴我你就是江淮?!彼沉艘谎凵倌甑男乜ǎ搅肃阶?,“事實證明,你也確實是江淮?!眅ndprint
阮知知是在江淮生日前夕去往南方的,那枚勛章就是她給他做的生日禮物。
那時正值秋季,南方城市都在下雨,秋雨綿綿,淅淅瀝瀝地往下落。
“實在不是一個出行的好天氣?!比钪г梗驹卺t(yī)院里,跟前臺的小姐姐打聽:“請問你們這里有一個叫江淮的人嗎?他住在哪里?”
“有的?!毙〗憬惆櫭枷肓艘粫海赃呌袀€護士立刻接口道,“五官科江醫(yī)生的兒子好像就叫江淮,住在……要不你去后邊的家屬院里看看?”
家屬院和醫(yī)院其實是隔離開的,阮知知找了好久才找到。她的父母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找了一個表姐作陪。好在表姐的方向感比她好一些,才最終沒有走錯地方。
那時江淮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給她寫回信了,她心里擔(dān)心不已,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了,這才央求父母準許她出來找人。
她看到江淮時,他剛好從外面回來,一身黑衣黑褲,撐了一柄純黑的大雨傘。腳踩在地上時,濺起的水花噴到了阮知知的褲腿上。她“哎呀”一聲,男生停下來,清清冷冷地道歉。
和記憶里的樣子有點兒不太一樣,而且,他看起來很健康,一點也不像生了病的樣子。阮知知在心里這樣想,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在心里認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江淮。她沒敢去跟少年相認,心跳得也有些快。她迅速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
“沒關(guān)系。”她聽到自己這樣跟他說,聲音輕顫。
江淮奇怪地看她一眼,想了想,問道:“你找誰?”
阮知知停頓了片刻,說:“江淮?!?/p>
江淮皺皺眉。
“是這樣的,”阮知知轉(zhuǎn)著手中的雨傘,卻沒有挑明自己認出了少年的身份,“之前他一直在跟我寫信,寫了大概有四年多。但最近我突然收不到他的回信了,有些擔(dān)心。”
江淮一頓,握住傘柄的手微微收緊了些?!拔抑懒恕!表汈?,他說,“我回頭幫你問問?!?h3>04.我看到了你寫的那一封告白信
江淮還是沒有承認自己就是跟阮知知寫信的那個江淮,阮知知將所有的證據(jù)都擺在他面前了,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認賬。阮知知氣得直跺腳,一連好幾天都不想搭理他。
冬至過去沒幾天就是圣誕節(jié)。最近新學(xué)的這門專業(yè)課是他們兩個班一起上的,課業(yè)特別重,老師難得地給他們放了一晚的假。前面老師的話音剛落,底下便響起一陣歡呼,有學(xué)生提議:“我們大家一起過節(jié)好了?!贝颂嶙h得到了大家的應(yīng)允。
阮知知將自己裹得像一頭熊,跟在人群中間,朝著街角的燒烤店進軍。她走得慢,不出十分鐘就落在了最最后面,江淮見狀,亦將腳步放慢了一些,目光若有似無地關(guān)注著她。
阮知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任性什么,她忽然停下腳步,瞪向江淮,說:“你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死不承認自己就是江淮的呀?”
這幾天天氣陰沉,天黑得早,路燈已經(jīng)亮起,在少年眼里鋪開了一層昏黃的燈火。江淮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這時班長在前面大喊:“喂——你們兩個走快點,要開始點菜了!”
阮知知轉(zhuǎn)身就跑,江淮頓了片刻,跟上她。
大排檔里煙霧繚繞,好一派熱鬧。
桌邊還有兩個空位,凳子緊挨在一起,阮知知抿抿唇,坐過去,江淮很快就坐到了她的旁邊。吃肉喝酒,竹簽漸漸堆成小山,阮知知頭腦發(fā)昏,亦染上了幾分醉意。
人群慢慢散了,這時,先出門的同學(xué)大喊:“下雪了!”
霖城地處北方,每年的雪都大得不像話,這種景色阮知知早已司空見慣。她忽然想起有一年下雪時,她在給江淮的信里提起。后來江淮回信說自己很少看到這樣大的雪,她于是興致勃勃地拍了照片,又拿一個小玻璃瓶裝了滿滿一壺白雪,給他寄了郵政平郵過去。過了將近一個月,江淮才收到東西,雪花早已融化成了水,只余下那一沓照片,和阮知知在照片后面寫的一句——北國無所有,聊贈一池冬。
阮知知想到這里,倏然握住了江淮的手腕,不等后者反應(yīng)過來,拉起他便往門外走去。雪花撲簌簌地落在兩人頭上,阮知知一直將他拉到街角的河邊才停下。河水都結(jié)成了冰,旁邊立著一幢破敗的小院子,阮知知將他拉到院墻下,眉飛色舞地介紹:“上一次我給你寄的雪就是從這里挖的?!?/p>
至于為什么舍近求遠跑到這里來挖雪,阮知知給的答案也很簡單:“因為河對岸就是郵局?!?/p>
江淮撫了撫額頭,垂眸望進女孩亮晶晶的眼睛里,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慢慢坍塌,揉進一片細碎柔和的光影里。
“阮知知,”他說,“我并不是因為不喜歡你才不承認,而我之所以不愿意承認,正是因為我看到了你寫的那一封……嗯,那一封比較特別的信?!?/p>
阮知知的頭腦在他說的“特別”這兩個字上繞了好幾圈,好半晌才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那時她剛做完骨髓移植,身體狀況正在慢慢變好。但江淮的病情卻似乎沒有任何好轉(zhuǎn),她心里著急,就跟他約定,請他務(wù)必好好養(yǎng)自己的身體,等她將來考上大學(xué),可以獨立以后,就去他的城市找他。
她在信里盡情地展望著未來,到最后,才小心翼翼地添上一句——我覺得很神奇,我好像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孩產(chǎn)生了好感。
她這話說得隱晦卻又直白,沒有點名對方是誰,卻用了“素未謀面”這個鐵定會令江淮想入非非的成語。阮知知將信寄過去以后,整個人就開始處于一種緊張之中。不知道江淮看到信的內(nèi)容時會是什么想法;不知道他對自己是否也懷了相同的心思;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會回信。
而她這一等,就等了四個月。
到第四個月江淮還沒有回信,阮知知徹底坐不住了,跟父母央求許久,終于得到應(yīng)允,前往江淮所在的城市去找他。而他并沒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樣病情加重,相反,他看起來非常健康。在為他感到開心的同時,阮知知其實也是有一些失落的。以為他已經(jīng)真正好起來,不再需要她這名戰(zhàn)友??烧l知等她再回到霖城后,江淮的信卻也如期到了。他解釋說自己前些天出門旅游了,所以拖到現(xiàn)在才回信。endprint
那之后兩人又恢復(fù)了以往的通信軌跡,江淮似乎比以往開朗了許多,卻再未提起過阮知知那封信里所講的內(nèi)容。她心里覺得失望,卻也沒好意思繼續(xù)再問。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只和他做“筆友”的打算,卻沒想到他竟突然來了霖城,甚至還成了她的校友。
這會兒聽見江淮的話,阮知知好一會兒都沒反應(yīng)過來。她有些醉了,腦子反應(yīng)比較遲鈍,兩眼迷茫地看向男生。江淮見她這副模樣,揉揉額頭,將溢到嗓子眼的話又咽回去。“算了,”他說,伸手拂開沾在阮知知睫毛上的幾片雪花,“等你清醒了我再跟你說?!?h3>05.大哥哥,快把你的心送給女朋友呀
元旦時,學(xué)校里舉辦了一場元旦晚會。
雪還沒化完,屋頂上和松樹葉子中間都還鋪著淺淺的一層,阮知知的班級和江淮的班級在看臺區(qū)被劃到了一起。他們索性站到了人群后面,一起對著臺上的節(jié)目評頭論足。
夜寒風(fēng)涼,冷氣漸漸貼上來時,阮知知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被搭上了一條圍巾。舞臺上的燈時不時地閃過來,將少年的面容照得模糊。他手腳笨拙地給她繞圍巾,溫?zé)岬氖种赣幸鉄o意地擦過她的臉頰。阮知知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熱了起來,心被什么東西塞得滿滿的。她往后退了一步,朝四周看了一眼,小聲地問他:“去不去看冰燈會?”
霖城的冬天每一年都會舉辦冰燈會。
形狀各異的上千盞冰燈排在長街上,燈火通明,磚瓦琉璃,讓人覺得仿佛置身于仙境。這燈會阮知知看了好些年,這會兒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不過是想帶江淮看一看她心里的美景。
她想要將自己所有的景色都贈予他看。
正被冰燈弄得眼花繚亂,倏忽有一雙手扯住了阮知知的衣角。她低下頭,就看見一個長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仰著頭軟軟地問她:“要冰心燈嗎?”不等阮知知答話,他又轉(zhuǎn)頭問江淮:“大哥哥,要給女朋友買一只冰心燈嗎?”
“哎,我不是……”
雖然被小家伙可愛的樣子融得心都要化了,但阮知知還是保留了理智去否認“女朋友”這一點??烧l知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旁邊的人打斷,江淮的聲音清清泠泠的,飄蕩在通明的冬日燈火里。
“多少錢?”
“咦——”小男孩立馬得意地笑起來,轉(zhuǎn)過頭,阮知知這才注意到另一邊還站著一個穿紅色棉衣的小女孩。她挑挑眉,聽到小男孩對著那邊喊:“我就說是男女朋友的吧?”
小女孩撇撇嘴,小男孩立馬轉(zhuǎn)回頭,分別拉起江淮和阮知知的手,隨后又將他們的手交疊在一起,直到十指相扣:“你們剛剛?cè)绻@樣,阿硯就不會認錯了,所以不怪阿硯,怪你們兩個啦?!?/p>
他說得理直氣壯,阮知知有些哭笑不得,看見旁邊的小女孩用力地點頭:“嗯!”
但掌心的溫度到底灼人,她的臉還是紅了起來。她微微掙扎了下,未料江淮卻立馬握緊了。
小男孩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樣?xùn)|西來:“喏,這個送給你們?!?/p>
江淮伸手接過,是一個心形的燈,但并沒有發(fā)亮。小男孩連忙解釋說:“這里面有熒光粉,要到特別黑的地方才能看見亮光哦?!彼麖澠鹈佳坌ζ饋恚按蟾绺?,快把你的心送給女朋友呀!”
阮知知的臉徹底紅起來,一直紅到了耳后根。她覺得自己的整個腦袋都混亂起來,匆匆忙忙被江淮拉走。長街的另一面是一片舊街區(qū),隔離了遠處的燈火,月色清冷地覆蓋在屋角巷口。
江淮將腳步停下來,阮知知感覺到自己的手心一涼,是那顆心。她剛剛穩(wěn)定的心跳又開始紊亂起來。
江淮垂下頭,月色細細碎碎地落在他的臉上?!叭钪?,”他微微嘆息著說,“雖然我不是江淮,但我喜歡你,這是真的?!?h3>06.難道醫(yī)院里還有別的人叫江淮?
江淮收到的阮知知的第一封信,就是那封告白信。醫(yī)院門衛(wèi)室的叔叔托他爸爸給他帶回來那封信,信封上畫了一列小火車。拆開后,馥郁的香氣襲面而來,里面零零散散灑落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的花瓣來。
他帶著好奇去拆開,看到的便是少女欲說還休的心事與歡喜。
但他將信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又在腦海中反復(fù)搜索,最終確定,他的確不認識這個寫信的女孩。又或者說,從信里女孩熟稔的語氣來看,這封信并不是寫給他的。
難道醫(yī)院里還有別的人叫江淮?
“有是有一個,不過不是我們科室的,我聽你骨科的你周叔提起過他,但據(jù)說那孩子……”江爸語音稍頓,嘆了口氣,“前陣子,沒了?!毕肓讼耄秩滩蛔@息道:“聽說是個很好的孩子啊,真是可惜了?!?/p>
江淮的心一下子就沉重起來。倒不是說他有什么同情心,只是他不小心窺探到了這個故事的一角,他忍不住就有些擔(dān)心那個寫信的女孩該怎么辦。但到底事不關(guān)己,一段時間后,就有新的事情填滿了他的心間,這件事不知不覺便被拋之腦后。
直到阮知知來找他。
幾乎是在阮知知說自己要找江淮的那一瞬間,他便猜到了她是誰,心一瞬間更是沉到了谷底。短短的那一點兩兩相對的時間里,他的內(nèi)心無比掙扎,最終還是沒有將那個江淮已經(jīng)離世的真相告訴她。但他也沒有跟她相認,只當自己從來就沒有收到那封信,也從來不曾知道這個故事。而在阮知知離開后,他終于下定決心,以那個江淮的名義來給她寫回信。
只要絕口不提表白的事情她就能明白了吧?與其讓她知道自己喜歡的男孩已經(jīng)離開人世,倒不如讓她認為自己的喜歡沒有得到回應(yīng)。他給自己找了這樣的理由,卻沒有細究自己會寫回信,究竟是因為對女孩生了惻隱之心多一些,還是在那驚鴻一瞥里心里的那顆種子開始萌芽。
總之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將近兩年信,而他心里的那顆種子也漸漸生根發(fā)芽,長出了纏繞復(fù)雜的藤蔓。等他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來不及剪斷。他開始計劃自己什么時候跟她說出真相,怎樣跟她說清真相才能讓她不會太過生自己的氣。可時間還沒有給足他空間讓他不至于太倉皇,高考就來臨了。然后就是慌慌張張?zhí)钪驹?,過了一個夏天后,又急急忙忙地報到與相遇。
最開始兩個人沒怎么碰過面,又或者說,他注意到了阮知知,但對方卻沒有注意到他??烧l知藝術(shù)概論課開課的時候,學(xué)校直接把他們分到了同一間教室,于是他就猝不及防地迎來了阮知知的死死追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