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毓
回顧歷史,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戰(zhàn)亂動蕩的時代往往是英雄輩出的時代:無論是春秋戰(zhàn)國的合縱連橫、秦末的楚漢相爭、漢末的三國鼎立、還是南北朝的對峙、五代十國的更迭,及至元末農民起義、民國軍閥混戰(zhàn)……當巨浪鼓動著翻天覆地的力量,滾滾奔來時,那些田埂上手執(zhí)鋤頭的貧農、酒肆里劃拳作樂的痞子、市場上交易貨物的商人,甚至待販的奴隸、糊墻的小工、獄中的俘虜,都紛紛抬起頭來。對于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契機,一個拐點。也許,歷史的洪流會像淹死螻蟻一般迅速以戰(zhàn)火、瘟疫、災荒等種種方式將他們吞沒;但是,若從沉淪中覺醒,放手一搏,也許,歷史的洪流會載起他們余生偉業(yè)的巨輪,助他們由底層直上云天。
東漢末年,對于帝國的每一個生靈都是最壞的時代。君主短命、宦官弄權、外戚干政、朝政屢改屢斷;同時,天公也不作美,頻發(fā)的瘟疫、旱災將百姓逼到窒息。于是,當無人可從浪潮前逃遁時,人們只能主動或被動地卷入浪潮之中,沉淪者就此沉淪,而具有眼光與韜略之人將從中看到機遇:這是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
不錯,最好的時代。一切的“秩序”、“規(guī)則”、“祖宗之法”都被巨浪推翻,一切的“天理”、“皇權”都在千軍萬馬的鐵蹄下支離破碎。門第的閘門被徹底鏟除,宦官之子孫可以稱霸一方;身份的鴻溝被輕松跨越,一介平民可以憑借捉捕海盜擔任縣吏,然后青云直上;經濟的局限被一舉打破,一個人可以憑借個人魅力得到四方豪杰的資助,積聚成大事的資本……自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自王莽重新掀起“尚古”之風之后,靜滯的社會結構已穩(wěn)定太久,靜滯的社會結構已到窮途末路。朝政松弛、起義頻發(fā)、篡權干政成為常態(tài),這一切力量推動著階層由凝滯變?yōu)榱鲃舆M而變?yōu)轱L起云涌,命運屬于人們自己的部分大大擴展,機遇屬于有勇氣、有能力、有魄力的任何人。在這樣殘酷的時代,“四世三公”也不是守住城池的保障,“萬夫不敵之勇”也可能使你孤立無援墮入絕境。同樣地,只有五百余兵馬也可以立下破黃巾之功;絕望與希望只在一線之間,而這一線正是英雄決戰(zhàn)之廣闊天地。
亂世之所以造就英雄,乃是因為它一面斷了人們躬耕田野的環(huán)境保障,一面又以人為與自然的災害封鎖所有的路,一面卻為人們打開了一條荊棘與碩果并存的道路,用野蠻原始的方式喚醒人性中與生俱來的強烈的渴望光榮的信念。英雄,由此蘇醒。
他們因亂世得到了赦免,得到了賜福,得到了東風相助;他們逃脫了限制他們的“皇天后土”,在“一個人”與“天下”之間的無盡虛空中,在“烈士暮年”與“掇天上明月”的無限遙遠間,找尋一種微妙的平衡,可以在之間自由馳騁。
亂世是一個充滿機遇與挑戰(zhàn)的舞臺,響徹著光榮的號角,而真正的英雄將來到臺前,一躍而起,扼住歷史的動脈和命運的咽喉,悲壯而篤定。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