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璐
摘 要: 索緒爾對共時語言學和歷史語言學進行區(qū)分,明確了語言研究的真正對象,這是其對語言學做出的突出貢獻。本文從對共時和歷時理論提出的背景出發(fā),辨析二者的關系,提出對該理論在漢語國際教育中應用的一些思考。
關鍵詞: 索緒爾 共時和歷時 漢語國際教育
一、索緒爾與《普通語言學教程》
費爾迪南·德·索緒爾(1857-1913),出生于瑞士日內瓦。他從小學習法語、德語、英語、拉丁語和希臘語等多種語言,之后又學習了梵語,良好的多語基礎為日后語言學研究奠定了基礎。后來在中學時閱讀葆撲等人的著作,索緒爾對語言研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1878年,論文《論印歐系語言元音的原始系統(tǒng)》使他在語言學界初露頭角。索緒爾人生中最后二十年一直在日內瓦大學教課,由于他對語言的研究太過超前而同時代的人無法理解接受,使他一直處于孤獨寂寞之中,很少寫作。
《普通語言學教程》一書是索緒爾的兩位學生巴利和施薛藹根據(jù)索緒爾在日內瓦大學三次開設普通語言學教程課(1906-907、1908-1909、1910-1911)的課堂筆記整理匯編而成的,其中主體框架以第三期的筆記為主。
二、共時和歷時理論的理解
(一)理論提出的背景
法國的孔德是法國社會學的鼻祖,他率先提出將社會學的研究區(qū)分為“靜態(tài)的系統(tǒng)”和“動態(tài)的法則”,二者研究內容不同但相互適應,這被看作索緒爾區(qū)分共時和歷時的前奏??ι綄W派創(chuàng)始人波蘭語言學家?guī)鞝柼貎鹊牟簧僬Z言學思想與索緒爾有異曲同工之妙,特別是他第一個論證了區(qū)別靜態(tài)研究和動態(tài)研究的必要性,還強調了靜態(tài)描寫的重要意義,這對索緒爾不無影響。
當時,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提出的理論,主要是為了反駁青年語法學派宣稱的語言歷史的研究才是唯一科學的,他們崇尚歷時研究,雖將比較語法推上新的臺階,但忽略了語言現(xiàn)狀的研究,有片面性。因此,索緒爾指出“語言學唯一而真正的對象,是就語言并為語言而研究的語言”①。
(二)共時與歷時的含義
一切科學研究都有內在二重性。如圖所示,將語言研究分為同時軸線(AB)和連續(xù)軸線(CD)兩個軸線,同時軸線關注同時存在的事物間的關系,而在連續(xù)軸線上人們一次只能考慮一樣事物,并且如果學者研究時不考慮這兩條軸線,不把從本身考慮的價值(AB)和從時間考慮的同一些價值(CD)區(qū)別開來,那么他們的研究就不夠嚴密②。
語言是一個純粹的價值系統(tǒng),關于語言的研究也不例外,需要考慮到這兩條軸線。索緒爾指出研究語言從一個狀態(tài)過渡到另一個狀態(tài)的現(xiàn)象可以稱為“演化和演化語言學”,與其相對的狀態(tài)可稱作“語言的狀態(tài)的科學或靜態(tài)語言學”,但為了更好地表明其對立、交叉的關系,他給出了“歷時語言學”(連續(xù)軸線)和“共時語言學”(同時軸線)這樣兩個名稱。
索緒爾給出的共時語言學解釋是,它是“研究同一個集體意識感覺到的各項同時存在并構成系統(tǒng)要素間的邏輯關系和心理關系”;歷時語言學則是“研究各項不是同一個集體意識所感覺到的相連續(xù)要素間的關系,這些要素一個代替一個,彼此不構成系統(tǒng)”。簡言之,有關語言靜態(tài)方面的都是共時的,共時研究是把語言當作某個特定時間里的獨立系統(tǒng)來研究;有關演化的都是歷時的,歷時是對語言在歷史時間過程中的變化進行研究。
(三)共時與歷時的關系
索緒爾將人的言語活動區(qū)分為語言和言語,認為語言學研究的真正“又完整又具體”的對象是語言,區(qū)分語言和言語是建立語言理論系統(tǒng)的“第一條分岔路”?!暗诙l分岔路”就是區(qū)分共時和歷時。共時與歷時之間既相互依存又絕對對立,還存在交叉關系。
索緒爾對于區(qū)分共時和歷時表現(xiàn)出一種辯證的現(xiàn)實態(tài)度,他認為共時和歷時是一個方法論上的兩分法,不是認識論上的兩分法。他用投影和被投影的物體比喻兩者之間相互依存但又彼此獨立的關系。共時態(tài)是投影,歷時則是被投影的物體。不可否認投影是直接依存于被投影的物體的,但他們本質不一樣,一個是影子,一個是物體。因此,我們認識共時狀態(tài)不是因為研究了歷時事件(物體),正如我們不是因為認真研究了物體本身就能獲得投影幾何概念一樣。在這里,他又做了一個樹干的比喻?!皹涓傻目v斷面表明構成植物的纖維本身,橫斷面表明這些纖維在特定平面上的集結”,這點明了共時對歷時的依存,但“橫斷面上可以使人看到各纖維間某些從縱斷面上永遠不能理解的關系”又指出了二者之間的對立。除此以外,他還舉了一個下棋的例子?!跋缕宓臓顟B(tài)與語言的狀態(tài)相當,從一個共時態(tài)過渡到另一個共時態(tài),只需要把一個棋子移動一下就夠了”可以看出共時與歷時的依存?!叭魏我槐P棋局都可以從它以前的局面擺脫出來,怎么達到這個目的則是無足輕重的,這同樣適用于表明共時態(tài)和歷時態(tài)的根本區(qū)別”又表現(xiàn)出共時的重要意義和共時與歷時的對立。
其實,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很多篇幅是用來寫共時和歷時的對立關系,這也是他認為最重要和最根本的關系,依存與交叉關系只是在闡述對立關系時的附庸。他著重強調共時,但其實并無輕視歷時之意,只可惜后代語言學家未能準確把握,一味地鼓吹共時語言學。
三、共時和歷時理論提出的意義
(一)學術影響
索緒爾提出共時和歷時理論,是他構建的語言理論體系的重要思想和基礎理論,推翻了傳統(tǒng)語言學的思維方式,可以更好地區(qū)分共時語言學和歷時語言學。這是兩種不同的語言學,在本質上有區(qū)別,但區(qū)別的目的是提供兩種不同的語言學研究的有效方法。其中,他將共時語言學作為研究的主要對象,使得共時語言學成了研究語言的新方法、新途徑。不可否認,索緒爾是共時語言學的奠基人,為共時語言學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后來,布拉格學派、哥本哈根的語符學派和美國描寫語言學都受到索緒爾理論的影響,他們都十分重視共時理論研究,重視語言的結構關系,在共時層面對語言現(xiàn)象的各個方面進行了描寫分析,使得結構主義語言學迅速發(fā)展,影響深遠。描寫學派代表布龍菲爾德對《普通語言學教程》評價很高,說“他為我們打下了人類言語科學的理論基礎”。甚至,之后的“轉化生成語言學之父”喬姆斯基和索緒爾在一些方面的看法也具有相似性,認為存在一個東西是人類語言真正的本質,是語言學的真正研究對象。
有人在閱讀《普通語言學教程》后認為,索緒爾過于強調共時和歷時區(qū)分,說“共時方面顯然優(yōu)于歷時方面,因為對說話的大眾來說,它是真正的、唯一的現(xiàn)實性”。可語言學研究不關注語言本身,而著重注意它的歷史演化,這種研究生來就缺陷。當然,忽略歷時語言學肯定也是錯誤的。實際上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有近三分之一是論述歷時語言學的內容。
(二)對漢語國際教育的思考
理論是要應用到實際中才能發(fā)揮作用。作為漢語國際教育的學生,未來可能成為對外漢語教師隊伍中的一員,我們應該思考索緒爾關于共時和歷時的理論能否運用到實際教學中,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共時語言學要求我們將語言看作一個系統(tǒng),要從整體研究語言。漢語這個系統(tǒng),不僅有漢字,還包括語音、詞匯、語法等部分。如今,除了最常見的綜合課課型外,大多數(shù)中文培訓機構或學校會開設口語課、漢字課、聽力課、寫作課等課型。比如通大國際教育學院為外國留學生開設了漢語聽力課、漢語口語課、綜合課等課程種類。各類中文教材編者也都針對聽說讀寫各項技能出版專門教材,例如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的《發(fā)展?jié)h語》教材分為聽力、口語、閱讀、寫作、綜合五種類型。除此以外,共時性要求在一個指定時間內將語言看作是一個獨立的系統(tǒng)來研究。漢語詞匯中包含大量的近義詞,我們在教學中要對這些近義詞加以辨析,以簡潔準確的語言解釋它們的差別或不同點,以防外國學生在實際運用時出現(xiàn)混用現(xiàn)象導致各種偏誤發(fā)生。比如,漢語中的“我”指自己,但“吾”“俺”“本人”“爺”“老身”等也指自己;又如,“二”和“兩”是初級階段外國學生經(jīng)常會混用的兩個字,我們在教學時就應該把差別解釋清楚,將偏誤扼殺在萌芽階段。
在人類社會飛速發(fā)展的當今時代,語言反映社會的變化。新詞的產生,舊詞的消亡,一直都在進行著。每年都會有各種新興詞語或者舊詞新用的現(xiàn)象。在對外漢語教學過程中,我們應該注意授課內容要與中國當前社會情況相接軌,教的詞語句子是能夠真真正正用到日常交際中去的,那些稍顯過時的內容可以有選擇地講授或者不必急于講授。當前新詞層出不窮要求對外漢語教師能夠辯證地看待“時髦詞匯”,堅持“與實際生活要緊密聯(lián)系”的教學原則。除此以外,歷時理論還可應用于漢字教學中。漢字是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難點,一些學生覺得漢字太難記太難寫,畏難情緒很嚴重。在教學時,我們可以展示漢字的甲骨文或者金文寫法,將字的意思與它的構造方法結合起來,甲骨文和金文接近于圖畫比較容易理解,可以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降低漢字教學的難度,達到令人滿意的教學效果。
注釋:
①②費爾迪南·德·索緒爾.高名凱,譯.岑麒祥,葉蜚聲,校注.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323,118.
參考文獻:
[1]費爾迪南·德·索緒爾.高名凱,譯.岑麒祥,葉蜚聲,校注.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
[2]胡明揚.西方語言學名著選讀[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
[3]王弘宇.中國大陸漢語教材出版的成就與不足[J].北京:世界漢語教學,2003(1).
[4]徐今.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精讀[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6.